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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瀟湘冬兒 -【暴君,我來自軍情9處】《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6 10:26 PM     標題: 瀟湘冬兒 -【暴君,我來自軍情9處】《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5-30 09:16 PM 編輯

【書名】:暴君,我來自軍情9處

【作者】:瀟湘冬兒

【內容簡介】:

      她,是來自國家情報局9處的超級特工,刺探情報,保護政要,進不友好國家進行暗殺任務,樣樣精通。

  堪稱情報局三千特工中的第一人。

  他,是帝國的殘暴皇帝,為人嗜血,冷酷無情,絕情棄愛,十足的冷兵器時代的戰爭狂人。

  當現代高端特種兵,穿越時空,化作淒淒慘慘的冷宮小棄婦。

  當古代殘暴冷君王,午夜夢回,被冰冷匕首抵在脖頸大動脈。

  誰毀滅了誰,誰又拯救了誰?

  「暴君!我來自國安部軍情9處,再敢對我出言不敬,小心我端了你的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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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6 10:29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1-26 10:48 PM 編輯

正文 第001章:任務開始

勾人心魄的嬌喘聲,和男子暢快的悶哼聲,不斷的從主臥裡傳了出來。豪華的套房外間,寬大的沙發上,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慵懶的坐在上面,身穿黑色的短袖作戰服,玲瓏的身材曲線畢露,雪白修長的脖頸慵懶的靠在沙發上,富有雕塑性美感的尖瘦下巴,顯示出她倔強的個性。下身,一條最新的數字化迷彩作戰褲緊緊的包裹住兩條修長的美腿,腳蹬軍用作戰軟靴,靴子內側,一柄美國造的防禦大師匕首正靜靜的綁在那裡,鋒利的刀光緊貼著女子嫩白的肌膚,隱隱透出一絲寒芒。

  突然,兩聲暢快的叫聲登時在主臥響起,女子的嘴角斜斜牽起,一絲冷笑悠然劃出。很好,該開工了。

  拔出別在腰後的柯爾特2000式手槍,動作迅速的安上消音器,女子一甩黑色波浪式的長髮,站起身來,輕鬆的向著主臥的方向走去。

  房門緊閉,內部反鎖,女子微微一笑,隨手拿出一根銀色的鋼絲,對著鑰匙孔就插了下去。對付這種簡單的門鎖,甚至用不上兩秒鐘,鋼絲輕輕一扭,房門就悄無聲息的打開了。

  充滿情慾的糜爛氣息登時傳了出來,男女荷爾蒙的氣味在空氣裡緩緩瀰散。女子靠在門框上,拿起手中的武器,舉到嘴邊,輕輕的對著槍口吹了口氣,眼光掃向床上剛剛**過後,相擁的一對男女。冷笑一聲,輕聲喚道:「嗨!很爽嗎?」

  突然響起的聲音霎時間好像是炸彈一般的在主臥炸起!

  原本趴在明美身上的傑森,登時翻身而起,身軀猶如豹子一般,動作迅猛,絲毫不拖泥帶水,猛地彈地而起,手快如閃電的向床頭抓去。

  「噗!」的一聲,血光四濺!

  女子素手一揚,鋒利絕倫的防禦大師登時刺穿了傑森的手掌,狠狠的釘在了床頭的紅木之上。

  明美的眼睛瞬間放大,被傑森吻得紅腫的嘴唇張成O型,就在她馬上就要大聲驚呼的時候。女子眼中一抹寒芒閃過,右手一甩,透過消音管,柯爾特2000發出一聲悶響,明美的瞳孔瞬間擴大,一個黑洞洞的血洞開在了她雪白的脖頸之上,鮮血潺潺而出,赤裸豐滿的身軀一個抽搐,她就倒在了寬大的床鋪之上。

  女子面不改色,淡淡的轉向滿臉驚恐的傑森,嘴角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傑森,刺激嗎?」

  鮮血從傑森的手掌處順著他的胳膊緩緩流下,他面色發白的盯著床上已是一具死屍的山口明美,聲音發顫的急聲說道:「季兒,你冷靜點,你相信我,我和她只是逢場作戲,我真正愛的人只有你一個。」

  「我不是李季兒。」女子淡淡一笑,微微的搖了搖頭。笑顏如花,可是在傑森的眼裡,這笑容卻好像是催命的冤魂一般,令他週身發顫。

  他連忙說道:「好,好,李小姐,你聽我解釋……」

  傑森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女子打斷,只見她緩緩的走上前來,黑洞洞的槍口威脅性的抵上了傑森的額頭。少女微微瞇起眼睛,彎下腰,一腳踏上他赤裸的胸膛,槍口在傑森的面上緩緩的滑動,突然猛地插進了傑森驚恐長大的嘴裡。

  「我都跟你說了,我不是李季兒。」

  少女冷然一笑,伸出左手一把拔出了插在傑森手掌裡的匕首,鮮血登時噴射而出,傑森雙眼瞬間長大,強烈的疼痛瞬間而來,可是柯爾特2000的槍口卻緊緊的插在他的嘴裡,讓他除了一聲悶哼,發不出一聲呼救。

  少女緩緩靠近傑森,趴在傑森的耳邊,輕聲說道:「我來自Z國國安局軍情9處的特工003,現在我要代表所有被你殘害過的生命判刑,判處你死刑,立即執行!」

  傑森的瞳孔登時閃過一絲絕望和恐懼,這時,寒氣森森的匕首突然發出森冷的光芒,匕首一點點的逼近,他只感到喉嚨處一陣恐怖的冰冷。

  少女的眼裡露出意思憎惡和殘忍,握著匕首的手瀟灑的一揮,一串血珠登時帶起,匕首森冷,在半空中定格。

  傑森的身體一陣劇烈的顫抖抽搐,被割開的喉嚨處血液潺潺湧出,血腥味瀰散,被他帶到地上的薄被已經被血液浸透,空氣裡瀰漫著血液的腥味。

  搞定收工,接下來是收尾的活。少女吹著口哨,輕鬆的走到衛生間將手上的鮮血洗淨,然後用衛生紙將沙發和房門的指紋擦乾淨,然後將衛生紙朝手上一裹,拿起床頭的電話,很快,酒店大廳電話撥通,電話接通後,少女卻並不說話,只是將話筒輕輕的放在了一側。

  一切妥當,少女仔細的瞧了眼現場,見再無破綻。悠閒的來到陽台,轉過身來,最後看了一眼傑森那噁心的身體,嘴角驀然牽出一抹冷笑,手指輕輕撥動腰帶上的紐扣,一條鉤鎖登時激射而出,猛地插進陽台的牆壁上。少女一甩長髮,再無半點留戀的翻身跳下陽台。

  就在這時,走廊處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三十七樓外急速下墜的少女眼光一閃,暗暗道:「R國的警方,倒是有高效率。」

  不出二十秒,少女穩當的落在一片柔軟的草坪之上。一個銀白色的女士包包安靜的放在灌木叢中,少女拿出一件米黃色的風衣,兩下穿在身上,換上一雙同色的皮靴,將作戰靴往包包裡一塞,就站起身來。

  甩了甩柔順的長髮,婀娜的向著酒店的方向走去。

  「小姐,請留步。」

  一名警察疾步走上來,攔住了少女的去路,沉聲說道:「酒店裡發生命案,現在這棟大樓已被封鎖,還請小姐不要進去。」

  「什麼?命案!」少女突然摀住小嘴,雙眼大睜,驚恐的表情惟妙惟肖,口中所吐的,卻是最純正的R國語言,其中,還夾雜著一絲東京腔調。

  「是的。」年輕的警察看著這幅美人吃驚的樣子,不由得有些發暈,連忙說道:「小姐不用害怕,我們警方已經將整棟大樓包圍了起來,兇手插翅難飛,一定會抓到這個喪心病狂的壞人的。」

  「哦,那就好。」少女驚懼的拍了拍胸口,嬌聲說道:「還是都靠你們,我們市民的生命才會有保障,那這樣吧,我就不進去給你們添亂了,我這就走了。」

  年輕警官大暈其頭,連忙連勝答應,好像整個東京城真的要靠他的保護才能治安穩定的樣子。

  「對了,」少女突然回過頭來,頗有些嬌羞的看著那名年輕的警官,扭捏的說道:「我叫山田光子,住在景戶路第四十七號,若是有事,可以來找我。」

  年輕警官一愣,立馬點頭如蒜搗,這桃花運若是不抓住,就不是個男人。

  少女回眸傾城一笑,邁著婀娜的步子上了停靠在邊上的寶馬760,引擎聲一響,車身流線般的就駛出了停車場。

  「喂!什麼人,停車!」一對外圍巡邏的警察突然迎了上來。還沒等少女開口,那名年輕的警察就跑了上來,大聲的叫道:「讓這位小姐出去,她沒有問題。」

  看著前面漸漸散去的人群,少女將頭探出窗外對

著警官微微一笑,隨即一踩油門,車子就駛出了紅日大廈。

  夜色濃郁,今日的東京,注定不是一個可以安睡的太平夜晚。



正文 第002章:代號山貓

白色的寶馬760呼嘯而過,穩穩的停在一家燈火曖昧的酒吧面前。隔的老遠,也能聽到裡面瘋狂的音樂和DJ的震耳欲聾的尖叫。一身米黃色大衣的少女打開車門,對著一旁的泊車小弟放肆的拋了個媚眼,就在男子色瞇瞇的眼神中,搖擺著走進了酒吧的大門。

  進入夜總會,眼前豁然開闊,一個大廳映入眼簾,大廳內已經是人滿為患,耳邊音樂勁爆,放眼四處,激光燈閃爍,一派烏煙瘴氣之景象。

  少女一身保守的大衣在這裡有些格格不入,頗為顯眼,可是她還是淡笑著走了進去,對著吧台帥氣的調酒師大膽一笑,流利的日語頓時流出,「給我半打清酒。」

  一個單身的妙齡少女,獨自一人要半打清酒,很快的就引起了周圍寂寞男人的注意。淡笑著打發掉幾波模樣猥瑣的男人,少女抬起手腕,一點二十五,時間差不多了。隨即,貌似慵懶的站起身來,眼光微微一瞟,就鎖定了目標。對著不遠處一群注意她好久的男人款款走了過去。

  「先生,」少女聲音柔媚,媚眼如絲,一幅喝多了酒的微醉模樣,伸出手去搭在一名長相頗為帥氣的男人的肩上,輕聲說道:「我喝多了酒,站不穩,先生可以送我去衛生間嗎?」

  帥氣男人霎時間雙眼放電,在周圍朋友齊刷刷的一片羨慕嫉妒的眼光之中,站起身來,扶住了少女柔軟的腰肢。

  寂靜的女衛生間裡空無一人,少女四下看了一圈,一把拉開門,輕佻的勾住男人的領帶,媚眼一挑,就將他拉了進去。男人這時候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上道的將一個黃色的牌子掛在門外,正在維修的標誌醒目的提醒其他人,這裡面此刻不得進入。

  門剛一關上,男人立馬沒了剛才的那份紳士的模樣,一把將少女抱起,將她抵在牆壁之上,賊手也迅速的攀上少女,下身緩緩的擠壓了過去。

  反之,少女的臉上卻沒有了剛才的那份微醉的神情,雙眼清明無比,看著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眉頭微皺,突然豎手為刀,對著男人的後頸就斬了下去。

  男人的身體登時沒了方纔的激情,軟軟的就倒了下去。

  少女伸手撥了下男人的眼皮,很好,深度昏迷,沒有半個小時絕對不會醒過來。抬手看表,已經一點半了。時間剛剛好。

  少女一把脫下身上的大衣和靴子,穿上作戰靴,轉身看向衛生間通向外面的風扇,嘴角一笑,就有了主意。

  不出一分鐘,少女就從風扇口翻了出來。酒吧內的轟鳴此刻已經到了高潮,少女知道,這個時候有一個知名的樂隊會到酒吧表演一個小時,時間配合的剛剛好,她迅速的跑到停車場,小心的打開自己的寶馬760後備箱,拉出一個超大的背包,就走向停在一邊的一輛黑色悍馬。

  對於一個合格的特工來說,偷一輛車的時間絕對要控制在五秒中之內。很快,黑色的悍馬悄無聲息的駛出了停車場,向著紅日大廈的方向,高速駛去。

  方纔離開大廈前往酒吧一共用了四十分鐘,行動迅速的日本警方的動作已經接近尾聲,少女潛伏在早已被搜擦過的樹叢裡,雙眼死死的注視著紅日大廈裡的一舉一動。

  這時,口袋裡的手機突然一陣震動,少女眉頭一皺,默想了一下,就接了起來。

  「003,機票已經定好,明早八點,手腳利落點,還趕得上晚上一起吃晚飯。」

  充滿磁性的男聲突然響起,少女特工003臉色微變,她壓低聲音不動聲色的寒聲對著話筒說道:「你要是只這件事要說的話,現在最後找個妥當的人來為你明晚收屍。」

  「不是吧,一個月沒見了,你就對我這種態度?」

  男人不為所動,仍舊笑著開著玩笑。

  少女面色一寒,沉聲說道:「你不信的話,大可試試!」

  「好..好..」聽出少女不像是開玩笑,男人連忙正經了起來,沉聲說道:「行動有變,你只有一小時四十五分鐘的行動時間,三處傳了可靠消息,三點鐘M國FBI處會有所行動,所以,你必須在三點半之前撤離。」

  「知道了。」

  「還有,拿到東西後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安全帶回總部,我會為你申請年假,夏威夷是個好地方,你可以考慮去休息一下。」

  「多謝你的好意。」

  「祝你好運!」

  「YOU TOO!」少女惡狠狠的回了一聲,就將手機關掉。看著前方的紅日大廈仍舊沒有完結的意思,略略猶豫了下,就在手機上按下一串爛熟於心的號碼。

  「喂?」一個微微有些沙啞的男聲低沉的響起,聽起來好像正在睡覺被吵醒了一般。

  一抹笑容從少女的嘴角滑開,她壓低聲音溫柔的對著話筒輕聲說道:「打擾你了吧,在睡覺嗎?」

  「小詩?」男子好像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大聲叫道:「小詩,我到處找你,我簡直要瘋了!你到哪去了?怎麼現在才給我打電話?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著急?」

  被叫做小詩的少女連忙伸手摀住話筒,謹慎的向一旁望去,見四周無人,才小聲的對著話筒裡瘋狂的男人說道:「唐羽,我現在在法國波爾多,之前不是和你說過,公司要聯繫這邊一個新品的葡萄酒,要我過來做一個市場調查嗎。我工作實在太忙,就忘記和你聯繫了。」

  男子仍舊有些怨氣,嘟囔著說道:「我到處找你,你那個公司也是莫名其妙,我去了幾次一個人都沒有,你們老闆的電話我都快打爆了,他就是不接。小詩,我還以為你又不告而別,像上次一樣,一年半載的沒個音訊呢。」

  他能接你電話才怪。小詩心下暗暗道,可是嘴上還是敷衍男子道:「怎麼會,上次不是我到國外去進修嗎?正好你在考博的關鍵時期,我就沒有打擾你,以後都不會了。」

  「小詩,」男子這時候似乎也精神了起來,沒有了睡意,語重心長的說道:「這個學期結束,我博士就讀完了,上海一家公司已經簽了我,待遇方面也不錯。我現在已經學有所成,可以給你舒適的生活了,你看你是不是辭了你的那份工作。這些年,你為了我的學業,到處東奔西跑,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拋頭露面的,我真是對不起你。現在,可不可以讓我為你做點什麼,就當是安我的心。」

  男子的聲音十分的誠懇,潛伏在灌木叢中的少女的眼眶不由得一陣酸紅,儘管明知道對方看不見,仍舊重重的點了點頭,輕聲的說道:「唐羽,我聽你的,這次是最後一次,以後,我一直留在你身邊,哪裡都不去。」

  「真的?」唐羽開心的叫道:「小詩,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最好的生活,給你一個溫馨的家庭。」

  「好啦!收隊!」警察的聲音突然在遠處響起,登時將少女從溫馨甜蜜的氛圍中驚擾了出來。她原本柔情蜜意的雙眼霎時間好似豹子一般銳利的射向遠處,聲音仍舊保持甜蜜的對著話筒說道:「唐羽,我現在要開工,等我回去之後再說,拜拜。」說罷,也不等唐羽說話,就掛了線。

  一隊隊的警車呼嘯而過,可是小詩卻對他們並沒有什麼興趣。如果所料不差的話,傑森的死,絕對會引起X部隊的警覺,作為亞洲地區的聯絡員,不會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酒店裡,X部隊一定會對有所行動。

  果然,警車離開之後不出三分鐘,兩輛八成新的豐田就從酒店的地下停車場開了出來,小詩戴上紅外熱成像夜視鏡,黑暗裡的一切登時一目瞭然。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6 10:33 PM

正文 第003章:雷霆手段

豐田車緩緩啟動。一離開視線範圍,小詩立刻動作迅快的戴好黑手套,跟著從皮帶扣裡拉出鋼絲。靈巧的開打之前自己偷來的悍馬,跳了上去。

  還好,小詩的動作迅速及時,出街口的時候剛好能看到豐田車正向右拐去。

  一路向南,小詩一直間隔著5輛枳車左右墜著那兩輛速度不慢的豐田車,二十分鐘之後,豐田車駛上了高速公路。已是深夜,路上車少人稀。對於這種目標醒目的車輛小詩保持著500米左右的距離穩穩咬著。

  行了大約二十分鐘,兩輛豐田車在一家富麗堂皇的酒店前停了下來。小詩眼睛一亮,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若是目標真的住在酒店,那事情就會好辦很多。

  果然,兩分鐘之後,外部電梯在四十摟停了下來。

  3處的情報如果沒錯,這上合酒店是大道寺家族的企業,四十層內有兩套豪華級別的總統套房,以目標的身份和地位,所住的地方基本已經明確。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潛入酒店,解決目標人物。

  小詩的視線不由得犀利了起來。R國是當今世界唯一一個公開承認黑社會合法的國家,而大道寺家族更是有著百年歷史的黑社會家族,在R國政治經濟上都有著不可動搖的關鍵地位。近日來軍情三處有可靠情報渠道表明,大道寺家族和目前國際上販賣人體器官的神秘組織X部隊有著千絲萬縷的緊密聯繫。而前陣子在阿富汗因M國駐軍問題而被俘的Z國人質被殘忍肢解的事件,更是讓Z國這個一向以溫和友好的外交方式為主的國家徹底憤怒。於是,國防部和軍情部通力合作,決定以雷霆手段來打擊恐怖分子,連同在阿富汗事件中起了惡性作用的不友好國度,都要以強硬的態度還以顏色。

  所以,軍情情報3處和行動9處共同組織了這次代號為山貓的狙殺行動,以003為主的國家特工,紛紛潛入R國、阿富汗、M國、F國,要以雷霆的手段為死在阿富汗的Z國援助團隊成員報的血仇。

  夜色濃郁,小詩目光森寒,兩分鐘之內,她已經想到了不下數十種無聲無息潛入酒店進行暗殺的計劃。可是為了後續目標的連續實行,都不得不放棄了省力的想法。算了,小詩長出了一口氣,掉頭開向之前的酒吧,就讓那傢伙多活一會吧。

  靈巧的返回酒吧,翻身越進衛生間內,震耳欲聾的音樂不斷的衝擊著人的耳鼓。男子仍舊昏迷的躺在地上,小詩嘴角一笑,走上前去,輕鬆的將他拉起,素手靈巧的攀上他的脖子,對準穴位,用力一按。

  「嗯…」

  男子悶哼一聲,悠悠轉醒。小詩眼光一閃,踮起腳來,就將櫻唇迎了上去。

  男子渾渾噩噩的醒了過來,似乎還有些迷糊,感覺到唇上的溫軟,下意識的迎合了起來。

  「喂!我叫山田光子,先生怎麼稱呼啊?」

  「山口……山口耕一……」

  男人埋首在小詩的脖頸之上,聲音急促的說道。

  「先生,送我回酒店,好嗎?」

  這是一個邀請,也是一個信號,來夜店本就是找刺激的,而面對的又是這樣一位青春靚麗的美女,相信沒有一個男人會拒絕這樣飛來的艷福。

  山口耕一瞬間忘記了剛才頭腦有些昏迷的事情,他一把攔過小詩的纖腰,紳士的笑道:「願意之至。」

  跟同來的朋友打了個招呼,山口耕一在一群男人羨慕的目光中和小詩走出了酒吧的大門。

  一路驅車前行,男子和小詩很快的來到了上合酒店,順著車道將車開上了酒店的大門,一個漂亮的橫甩,停穩車,門口侍衛的門童很慇勤的將車門拉開。小詩很自然的攔上了男子的胳膊,親密的走進了大廳之內。

  大廳明亮寬敞,雖然已是深夜,可是還是有很多人進進出出。小詩滿臉含笑的側過頭去對山口耕一說道:「山口先生,麻煩你先去登個記,我先去下洗手間。」說完,從兜裡套出一疊錢,數也不數的塞到了山口耕一的手裡。

  國內雖然對R國男人諸多詬病,可是準確來說R國男人還算是比較紳士的。見小詩掏出錢來,山口耕一面色一變,接也不接的,就向前台走去。可是小詩怎能讓他如意,若是隨便他開房,那還有什麼戲唱。眼見神口耕一已經套出了身份證件,連忙追了上去,一把將錢遞到前台小姐的手上,「總統套房。」說罷,對著山口耕一拋了個媚眼,撒嬌的搖了搖山口耕一的手臂。

  看來自己不但找到一個難得的美女,這小姐更是一個出手豪爽的富婆。山口耕一心下暗喜,攔著小詩的腰就向電梯走去。

  寬敞明亮的臥室,富麗堂皇的裝修,高檔典雅的裝飾,軍情處出錢讓自己享受,小詩自然不會跟國家客氣。她從錢夾裡抽出兩張鈔票,笑著打賞了門外的侍者。還沒關上門,就被身後的山口耕一一把抱在懷裡。

  小詩的眼中閃過一絲惱色,可是只一瞬間就迎合了上去。一陣**的纏綿摩挲,小詩那柔軟火熱的嬌軀讓山口耕一的喘息也火熱了起來,米黃色的大衣被粗魯的扯開,露出穿在裡面的美國CIA專用的黑貓作戰服,山口耕一微微一愣,可是卻沒多想,很快就完全投入小詩那紅潤豐滿的嘴唇上。

  黑色短袖很快就被扯了下來,露出穿在裡面的黑色薄絲內衣,鏤空的精緻花邊,白皙豐滿的酥胸,盈盈一握的蜂腰,大膽暴露的裝束,讓山口耕一的鼻血幾乎噴射而出。他低吼一聲,猛地埋首在小詩的胸口,張口咬了下去。

  「哎!」小詩靈巧的向後一閃,笑著躲閃的躺在了床上,完全不介意山口耕一那火熱的眼神,伸展了下完美的嬌軀,手指著衛生間的方向,頗有些撒嬌意味的膩聲說道:「你還不快去?」

  看著小詩那嬌媚入骨的樣子,山口耕一不得不強壓下心中的慾火,衝進了衛生間裡,一會,嘩嘩的水聲響了起來。小詩猛然坐起,一掃方才慵懶的模樣,動作麻利的翻身下床,一把抽出靴子裡的防禦大師,鋒利的刀鋒叼在嘴裡,赤著雙腳的小詩輕腳摸上陽台,把著陽台沿瞧了一眼,二十米之外的露天陽台,要通往那裡,陽台之間有一處窗戶沿,窗沿很窄,僅能容下一隻腳站立。

  有著力處就行了,這難度不算高,小詩動作迅速的翻上陽台,飛身一躍,腳搭上陽台的瞬間,腳下再一用力,身體再次躍起,很快,小詩的身體翻躍進了陽台。

  輕手輕腳的摸進露天陽台,頓時聽到客廳裡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這高檔酒店的隔音效果也屬一流,不打開陽台門,完全聽不出裡面有多少人。

  陽台內,沒有任何的監控設備,小詩很從容的貼在陽台的內壁,微一探頭,就見一穿著白色西服的禿頭男子坐靠在沙發上用手機打著電話,在他身後,還立一穿著西裝的彪形大汗,小詩眉頭一皺,如果情報不差的話,應該還有一位保鏢。可是視線受阻,在沒有發現另一名保鏢的位置,還不能輕舉妄動。

   小詩將身子輕輕蹲下,拿著匕首,悄無聲息的潛到主臥的將匕首伸在門邊,匕首貼在地面探出一個頭,相信裡面的人不會發覺這地下的小物件。

  微微傾斜匕首,一條身影映照在匕首光滑的匕身上,另一名保鏢站在客廳右側,就跟小詩隔個牆壁,利用匕首的映照,小詩在不露痕跡間將客廳內探察了一遍,一切正常,正主與兩名保鏢都在,再無其他不相干之人。看來之前從紅日大廈前來報信的人已經離開。

  小詩從褲兜內掏出事先準備好的薄膜鞋套,套好鞋子後,身體貼著陽台內壁站直,微微調整了下身體,呼吸輕微,心率平穩,身體處在極度放鬆的狀態,她得等待暗殺目標打完手機的那一刻。

   這時,裡面的手機通話聲停止,小詩再次探了探頭,目標正將手機隨意的扔向身側的沙發。

   就在手機摔落沙發的一剎那,小詩的身形一閃,撲了進去,胳膊朝右一揮,一道寒光抹向了站在客廳右側的西裝保鏢,穩、準、狠,寒光精確的抹過咽喉,血光閃現。

   與此同時,「砰」的一聲輕微的悶響,另一名站在沙發後的保鏢腦袋爆裂,紅白之物四濺,保鏢龐大的身軀倒下時,手還伸在懷裡,他的反應動作很快,但快不過小詩拔槍的速度,手一甩,爆頭。

   禿頭男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驚呆了,眼露驚恐之色,嘴巴大張著,竟然忘記了呼叫出聲,但他已經來不及出聲,就在這一瞬,禿頭驚懼的瞳孔映出了一抹火光。

  「呃!」禿頭男子喉嚨裡發出悶聲,張大的口在瞬間爆裂,牙齒和著碎肉飛濺,身體一歪,倒在了沙發上,身體抽蓄著,血水沿著打得稀爛的鼻口湧出。

   小詩走近歪倒在沙發上抽蓄的禿頭男子,黑洞洞的槍口再次對準了他,火光閃現,禿頭的腦袋爆出了一團血蓬,近距離的一槍令禿頭的腦袋如爛西瓜般爆裂。

  搞定收工,撲進、抹喉、解決第一個保鏢,拔槍、開火,爆掉第二名保鏢的頭,沒有停頓的第二槍堵住了目標驚呼的嘴,這一切都發生在一剎那,2秒,裡面人只做出了下意識的反應就已經擺平,速度與突擊技術完美結合。

  任務就是這麼簡單,小詩輕鬆的在室內走了一圈,收尾的工作更是駕輕就熟。最後,仍是拿起臥室床頭的電話,撥通了報警號碼。由於軍情9處003的潛入,今夜的東京警察將會異常的繁忙。

  小詩快速步出陽台,依然是原路退回。幾個連續不斷的飛躍,小詩地身體輕巧的翻進了自己套房的陽台,微微平復了下有些急促的呼吸。算時間,沒超過五分鐘,小詩貼在陽台門側,瞥了眼套房內,見衛生間沐浴的山口耕一還沒出來。不由得鬆了口氣,側身回到套房,這時,浴室門有了動靜,小詩動作麻利的翻身上床,剛上床,山口耕一一身清涼的就從浴室走了出來,笑著說道,「好了,該你了。」

  小詩平復了下呼吸,笑著拋了一個媚眼。婀娜的走進了浴室內,幾下脫光了衣服,放鬆的躺在了衝浪浴缸裡,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小詩伸出手腕,暗暗道,十分鐘的時間,應該差不多。

  十分鐘一到,小詩就走出了浴室。裹著寬大的浴巾,滿頭濕漉漉的性感長髮,一雙雪白修長的性感美腿暴露無遺。山口耕一滿眼慾火,哪能頂住這樣的誘惑。登時猛地撲了上來。

  然而,剛剛倒在床上,還沒包裹著小詩的浴巾。門外就傳來一陣急促刺耳的敲門聲,山口耕一眉頭一皺,怒氣沖沖的喊道:「誰?」

  「對不起,警方檢查,請開門!」聲音十分禮貌,可是卻十分的強硬。

  「請稍等。」山口耕一無奈的走下床去,打開房門。只見一名侍者和幾名警官站在房門門口,其中一人亮了一下警官證,禮貌的說道:「對不起,這層樓發生了命案,我們想檢查一下開這間房的山口先生。」

  「莫名其妙!」山口耕一怒聲說道:「發生命案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們的上司是誰,我要向你們投訴!」

  警察無奈的道了聲謙,仍舊魚貫而入,當看到床上裹著毯子露出香肩的小詩時,面色不免尷尬。

  警方的檢查很簡單,幾點開房,有沒有離開房間。山口耕一面色不好,怒聲怒氣的回了幾聲。見兩人都沒什麼嫌疑,警方的人就退了出去。

  山口耕一在門口目送他們走去,怒氣沖沖的回到房間。卻見小詩已經穿好了衣服,一幅要離開的樣子。

  「你……你要走?」

  「不走還幹嘛?你還有興致嗎?」小詩不耐的白了他一眼,轉身就向門口走去。

  山口耕一無奈下,只得看著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了,心裡更是將東京的警方的祖宗三代慰問個遍。

  小詩婀娜的走出了酒店大廳,出門的時候還看到剛才查房的警方。警察也注意到小詩,小詩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大搖大擺的開打偷來的車的車門,油門一踩,揚長而去。

  一陣絕密的頻率橫跨大西洋,傳到了北京一處地下龐大的建築群中,密碼專家經過三分鐘的破譯之後,打通了軍情局高層的電話:「003已經解決了2號目標,現在前往海通路,一個小時後,完成任務!」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6 10:35 PM

正文 第004章:冷血機構

2008年8月4日,深夜兩點十分,整個首都都已經陷入一片安詳的睡眠之中。此刻,中南海的西會議廳內卻是燈火通明,幾名身穿著高級軍服的將軍們神情嚴肅的坐在座位上,面無表情,更加顯得這平日裡就莊嚴肅穆的會議廳的氣氛更加的凝重。

  右部軍情局行動9處的少校李陽身穿一身黑色西裝,眉頭緊鎖,和整個會議廳的沉穩格格不入,不時的站起身來向門外張望,似乎在等著什麼人。

  五分鐘之後,西會議廳外的走廊裡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在座的所有人聞聲都恭敬的站起身來。李陽面色一變,也隨之站起。大門被一陣沉穩的力量緩緩打開,鬢髮發白一身中山裝的老者淡笑著走入,笑著點著頭,對眾人說道:「深夜叫大家至此,十分抱歉,各位將軍請坐,不用客氣。」

  幾人恭敬的答了一聲,紛紛落座。李陽面色焦急,不待老者發問,急忙問道:「首長,為什麼臨時改變計劃?山貓行動進行的十分順利,我們的特工完成的滴水不露,軍部不可以插手軍情局的行動,這是慣例。」

  「小李啊,稍安勿躁。」老者微微一笑,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就制止了李陽下面的話語。他轉頭對著一旁的幾位將軍說道:「行動進行的怎麼樣?人都到位了嗎?」

  一名面色古銅,年約四十餘歲的中年將領沉聲答道:「是的,人員都已經到齊,只要接到指令,就會完成撒網收尾行動,海軍陸戰隊的劉上校親自坐鎮,確保行動的順利完成。請首長放心。」

  「嗯,」老者微微點了點頭,緩緩說道:「諸位對這次行動,有何異議?」

  軍人的天職,就是絕對的服從,幾位將軍沉默不語,不做回答。李陽額頭微微冒汗,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只見五分鐘的時間已經過去,整個人不由得一陣緊張,想了想,急忙說道:「首長,我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可是,我不覺得這次的行動有何紕漏。我們軍情3處和行動9處通力合作,無論是情報還是行動都做到步步為營,不會留下一點破綻。我不明白這次收尾行動有何意義。更何況,這一次,我們派出的特工都是國家的精英,都曾經為國家做出了數不清的貢獻,我希望……」

  「好了,李陽,你所說的我都明白。」老者面不變色,看不出是什麼情緒,沉聲說道:「這一次的山貓行動,做的十分漂亮,我也明白你們軍情部為此付出了極大的心血。可是,他們既是國家的精英,就應該隨時有為國家付出生命的覺悟。特工守則的第一條,我想他們應該比你清楚。」

  李陽心下一震,眉頭緊鎖,他又怎麼能不知道特工守則的第一條:一切為了國家的利益。而這一切之中,所包含的意義卻是那樣的豐富。李陽深吸一口氣,想了想仍舊不放棄的說道:「首長,我明白這次事件的重要性,可是,我們的特工都是秘密潛入,沒有任何出境入境記錄,尤其是003,她是潛入美方西海潛艇……」

  「李陽!」首長眉頭一皺,沉聲說道:「你是國家的軍人,就應該明白軍人的義務,凡事不要義氣行事。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為止,散會。」

  眾位將軍聞言齊齊起立,收起桌上的文件,跟在首長的身後就準備出去。

  「首長!」李陽突然大叫一聲,聲音尖銳洪亮,在西會議廳內來回迴盪。眾人一愣,沒有想到李陽這個軍情部的小小的少校,竟然有這樣大的膽子,紛紛詫異的轉過頭來,視線全部射在他的身上。

  「首長,」李陽一把拿起桌上的文件,幾步追到首長的面前,面色焦急,恍若賭徒般的滿眼炙熱,沉聲說道:「2002年,003親赴伊拉克緝拿了叛國高級軍官,歷時三個月,擊斃恐怖分子高級首領二十八人,最終在敵方地毯式的封鎖和緝捕下將叛國軍人帶回國家接受制裁。挽救國家機密和利益無法估量;2003年,003參與誘捕不便言明不友好國家反政府份子,最後摧毀了三處不友好國家在我國的情報機構,奪回了上海金融市場的巨大機密,成功避免了西方國家新一輪的經濟轟炸,被整府授予二等勳章;03年9月,003接受國家指派,使用美人計,成功策反伊朗王牌飛行員,得到HK47的絕密資料;2004年,成功潛入被恐怖分子控制的敘利亞我國大使館,解救人質三十七人,擊斃恐怖分子四十餘人。並在兩個月後在敘利亞山區潛入恐怖分子老巢,炸毀地方樓盤二十一座,搗毀一座地下兵工廠;05年……」

  「夠了,李少將!」

  「首長!」李陽厲吼一聲,大聲說道:「06年,她在阿富汗盜取基地絕密襲擊計劃,卻被敵方陷害,散播003策反消息。軍情部被暫時迷惑,派出二十餘名特工緝捕她歸案。003從國家地下監獄逃離,九死一生趕到芝加哥,阻止了敵方計劃的實施,炸毀了基地的轟炸機。當時,您就在前往芝加哥的飛機上啊!」

  首長面色一滯,面上的凝重緩緩散去,終於沉重的拍了拍李陽的肩膀,沉聲說道:「李少校,我深深的明白003對國家的貢獻,我也知道她是我們國家最優秀最出色的超級特工,可是這些都高不過國家的利益。山貓行動已經觸及了幾大強國的痛腳,就算我國特工沒有留下絲毫證據,也不能讓國家負擔這樣的風險。所有山貓行動的隊員我們必須放棄,對此,我也十分的痛心。但是,為了國家十三億人民的利益和安全,不得不這麼做。我們是國家的守護者,很多時候,我們不能擁有普通人的感情。」

  說罷,首長猛地轉過身去,對著一旁的警衛沉聲吩咐道:「從現在開始,李陽少校不得踏出西會議廳一步。」

  西會議廳的大門沉重的關上,李陽面色慼然,一顆心也隨著沉了下去。

  「小詩,你從那麼多的生死磨難中逃了出來,這一次,可會猜得到你所效力的國家會對你痛下殺手嗎?」

  時間緩緩而過,夜色越發黑暗。



正文 第005章:國家榮譽

兩點四十分,小詩成功的沒有引起任何懷疑和追擊,從上合酒店撤離,來到了最後目標的居住地,海通大道。此刻,她還不知道,致命的禍患就在這時,一點一點的靠近了她。

  夜深人靜,小詩在三百米外就棄車步行,一路小心潛行,終於來到了事先定好的完美的狙擊地點。打開長形黑匣子,M21狙擊步槍,全天候狙殺利器,配Sionics消聲器以及ART微光夜視瞄準鏡,小詩手腳麻利的組裝拆卸,不出10秒,一切就已全部完成。。

  調好瞄準鏡焦距,小詩持槍瞄了瞄,斜前方四十米處,X部隊的日本掌舵人龜田一郎豪華的別墅矗立眼前。這個雙手染滿罪惡鮮血的邪惡分子,此刻似乎已經就寢,別墅內除了客廳隱有燈光,臥室窗口卻沒有燈光透出,看來別墅內的人除了值班保鏢,大多已經休息。

  透過夜視瞄準鏡,紅點精確的點向別墅的門牌號,瞄準鏡的調校相當完美。

  上好彈匣,一切準備完畢,小詩從兜裡掏出手機,快速的撥了幾個號碼鍵。

  嘟嘟幾聲,手機通了,二樓的窗口透出了一陣溫和的燈光。跟著,手機裡響起了沙啞地聲音:「莫西莫西……」

  「是龜田先生?」小詩的東京口音非常標準,對於一個成功的特工來說,掌握七門以上的語言是必備課題。

  「是我你是?」龜田一郎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是東京都警察廳重案組的小道寺陽子,我們在渡邊正一的遺物裡找到了您的手機號碼……」

  「什麼?」龜田一郎厲聲叫道:「你說什麼?遺物?渡邊出了什麼事?」

  「是這樣的,渡邊正一先生半個小時之前在上和酒店被人暗殺,警方現在正在現場調查,我們找您是想瞭解……莫西莫西……怎麼沒聲了?」小詩「莫西」了兩聲就掛掉了手機,手腳麻利的將電池取掉,順手也將那張東京路邊店買的水貨手機卡卸下掰斷,揣進了衣兜裡。

  夜風緩緩吹過,時間在一分一秒的劃過,現在能做的只是等待。若是十分鐘之內不見東京,就只能採用最下層的方法,進入那座滿是攝像頭紅外線監控器的別墅裡進行暗殺。龜田一郎保鏢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這個惡貫滿盈的傢伙對自己的性命更是十分的珍惜,從3處傳回來的消息上說,這座別墅內的安全措施十分的嚴密,若是真要潛進去刺殺實在有點扎手。引蛇出洞是好的辦法,小詩心裡清楚,不管這個電話是真是假,同為X部隊日本高級成員出事,龜田一郎這老狐狸就算不到警局去核實,也得出門找找其他的成員。而在來此之前,她已經成功竊取了東京海通大道電話的局域控制權,保證一個小時之內,不可能有電話打得出去。

  果然,不出三分鐘,別墅內就有了動靜,臥室燈熄滅,跟著,客廳內驟然大亮,小詩心下一陣欣喜,估計目標快出門了。屏息、靜氣。半蹲在灌木從後的小詩穩穩的托著槍,M21狙擊步槍鎖定著台階之上地大門,耐心等待著目標出現。

  保持這種姿勢約10來分鐘,別墅側面的大門開了。隨著門口燈光的透出,當先走出一名西裝男子,一手插在西服內兜處,眼神機警的觀察著前後左右地動靜。

  潛伏是小詩的強項,此刻,他的身體與灌木叢的陰影融合在一起,紋絲不動,路過之人不走近5米之內仔細查看,不會發現她的存在。

  別墅門口當先出來的那名西裝男子沒有發現異常,向門內打了個手勢。跟著下了階梯,門口又出現一名手插西服內兜的男子,就在這時。別墅客廳內的燈光突然熄滅。

  小詩的唇角露出一絲笑意,看來這些保鏢頗為專業,知道燈光的明暗能影響視覺,可惜小詩地手中的狙擊步槍是24小時全天候殺人利器,紅外線夜光鎖定。瞄準鏡內的十字架紅點從第二名西裝男子眉心移向了他身後地門口。

  夜色深沉,人影晃動間,這時。門口出現一名頭戴禮帽,身材乾瘦的男子,手理著大衣領口,一瞥間,小詩一眼就認出了出門的是龜田一郎,目標出現,小詩的食指輕輕的搭上了扳機。

  小詩沉住氣,耐心等待著絕佳狙殺時機。

  別墅下層的車庫很快響起了引擎聲,一直夜梟突然尖叫一聲,掠過漆黑的天空,顯得夜色越發的寂靜可怕。

  一輛黑色房車緩緩駛出,站在階梯下的保鏢迅速走到車外側,背對車身,手插西服內兜,警戒著週遭動靜。

  此刻,駕駛座的保鏢下了車,拉開了靠階梯處的後車門,兩名保鏢互相打了個手勢,小詩在夜視瞄準鏡內瞧得明白,那是安全的手勢!

  就在這時,龜田一郎身形一動,從保鏢的身後走了出來,紅外線紅點在這一瞬間精確的鎖定了龜田一郎的眉心。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驗明正身之後,沒有再多的猶豫,小詩的手指輕輕一摳!

  「噗!」的一聲聲響驚醒了東京沉靜的夜色,一個詭異的黑洞在龜田一郎的眉心閃現,瞬間爆裂!

  「砰砰!」兩聲清脆的槍聲劃破夜空,小詩的速度快,那名保鏢與立在駕駛門側的保鏢反應速度也夠快,拔槍與射擊幾乎是一氣呵成,小詩移形換位的動作剛做出,兩道子彈發出的曳光軌跡閃電般的劃入了她隱匿的灌木叢。

  003不愧是軍情部的超級特工第一人,驚人的反應速度和豐富的暗殺經驗,配合著在夜色中無往不利的狙擊步槍,小詩的動作行雲流水堪稱傑作,一個側滾,躲過了兩枚子彈。小詩面不改色,單腿半蹲在一旁的草坪上,手一甩,砰砰兩槍轟然射擊,兩名保鏢登時爆頭倒地。

  精準的射擊手法,讓剩下的兩名保鏢大驚,手上的動作不由得遲緩,黑夜之中,哪來準頭,心下一慌,更是亂打一氣。

  小詩嘴角邪笑,一把抽出綁在小腿的柯爾特2000,雙手持槍,利落的兩聲槍響,整條大街霎時陷入一片寂靜。

  超強的狙殺,完美的蹲守,四名保鏢與狙殺目標頃刻間全部解決!搞定收工!

  小詩貓著腰迅速的在大街上撤離。兩分鐘後,悍馬車啟動,一陣青煙,就已開出了海通大道。

  二十分鐘的車程之後,小詩猛地一個急剎車,將車停在一條偏僻的小巷。手腳利落打開車門,只見巷子口靜靜停著一輛黑色的奔馳500,小詩幾步跳了上去,瞬間啟動,流暢的引擎聲起,開過兩條街後,小詩拿起手上一個黑色的遙控器,毫不猶豫的按了下去。

  「轟!「的一聲爆炸聲起,那輛不知道是哪個倒霉蛋的悍馬就這樣灰飛煙滅。

  小詩開著車子上了高速公路,抬腕看表,三點十分,一切都進行的剛剛好。

  她拿出手機,利落的換上另一張卡,撥通了李陽的電話。可是卻傳來一陣關機的忙音。小詩眉頭一皺,終於還是向軍情部的上層發送了消息:目標全部解決,即刻撤離,接頭人員請速來接應。

  海軍陸戰隊的劉國名上校看著手下遞來的報告,微微沉吟了半晌,終於沉聲說道:「山貓行動結束,第二組人員速速到位,絕殺行動,現在開始。」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6 10:37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1-26 10:39 PM 編輯

正文 引子

  混亂中,無數個詭異的聲音不斷的在003的耳邊迴盪,一幅一幅的場景畫面,像是電影一般來回閃動。唐小詩想要握緊拳頭,指尖艱難的摸索著,尋找那只跟隨了她多年的柯爾特2000式手槍,無奈整個身體都像是被水銀灌滿一般,沒有絲毫的力氣。強大的壓迫感讓她的頭腦一陣恍惚,她緊咬著下唇,溫熱的血腥味突然湧出,提醒著自己若是此刻放鬆了意志閉上雙眼,這一生都將失去再次睜開眼睛的機會。

  「呼叫總部,呼叫總部,任務完成。」有人上前撥動她的眼瞼,又試探了她的心跳和脈搏,然後對著微型接收器那端的人冷靜的說道:「目標已死亡,申請撤退。」

  「死亡?」小詩突然感覺一個巨大的驚雷在體內轟然炸開,什麼死亡,自己明明還活著,還能聽得見他們說話的聲音,為什麼這人竟然說自己已經死了?難道海軍陸戰隊的素質如此低下,竟然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亡。

  不行!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裡。一陣強烈的求生意志突然支撐起小詩那被C4炸的支離破碎的身體中最後的力量,她用盡全力的提了一口氣,眼前登時一黑,口腔之內一股腥熱的鮮血瞬間上湧,讓她的聲音聽起來細弱蚊蠅:「我……掌握著伊朗…….HK48的製作圖紙……我……掌握著……」

  「轟!」無盡的黑暗登時襲來,小詩的脖頸一陣劇痛,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只看到自己殘破的身軀被人粗魯的拉扯而起,一名穿著數字迷彩裝的海軍陸戰隊成員還在上面狠狠的踹了一腳,而她的腦袋,此刻已經被人拿在手上。

  「撤退!」

  短促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東京的天空中,又多了一條絕望的亡魂。

  漆黑的空間之中,有破碎的聲音在黑暗中不甘的迴盪,伸展著墨黑翅膀的鷹鴆在樹枝上慘烈的哀鳴,迎合著空氣中充滿怨恨的情感,好似一首絕望的哀歌。

  上有天,下有地,我一生為國,卻遭此下場,我死不瞑目!

  我死不瞑目!

  我,死不瞑目!



正文 第006章:南楚後宮

「主子,她好像有話要說。」尖細的聲音在空氣中突兀的響起,在一片絕望的慘叫聲中尤其顯得怪異和不諧。一名身穿藏青色下侍服飾的白面男子緩緩的靠近身著大紅的妖嬈少女,諂媚的說道。

  「哦?還有什麼好說?」少女坐在楠木金絲靠背長椅上,一身大紅綵鳳鸞袍,頭戴紫金雙鳳華冠,眉心處綴著雞心深紫北海瓔珞,朱唇如血,眉眼如畫,一雙眼睛微微向一旁瞟去,看向一邊昏昏沉沉、面色蒼白的藍衣女子,冷哼一聲不屑的說道:「沒用的東西,還有什麼話好說?」

  「恩……」青衣下侍靠近藍衣女子,將耳朵湊近她如花瓣般的慘白櫻唇,過了一會,才滿頭霧水的回道:「主子,奴才也不知道蘭妃娘娘說什麼,好像說什麼有什麼圖紙?」

  「圖紙?」紅衣女子眉梢一挑,沉聲說道:「八成是嚇糊塗了吧,真沒想到,這麼一個膽小怕事的東西,竟然還想背叛皇上和人私通,不是找死嗎?」

  「那是那是。」下侍連聲符合,滿臉諂媚的笑容。

  就在這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傳了過來,紅衣女子眉頭一皺,轉頭看去,只見豪華大殿的盡頭,三名錦衣女子疾步走來,當先一名同著大紅深衣,眼梢微挑,雲鬢高旋,修長雪白的脖頸高傲的揚起,遠遠地對著紅衣女子揚聲說道:「太子妃病重,東宮五家齊掌鳳印,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丹妃姐姐一人周旋其中,是想獨掌乾坤嗎?」

  丹妃冷笑一聲,一雙狹長的鳳目微微瞇起,看著風風火火而來的女子沉聲說道:「不敢,只是聽聞三日前柔妃妹妹小產,不敢驚動妹妹大駕罷了。」

  「哼!」柔妃封號為「柔」為人卻絕不溫柔,冷眼看著丹妃身後那龐大的排場,冷聲說道:「我是小產,不是喪命,就算我癱在床上,也不能讓你稱心如意!來人啊,把蘭妃扶起來!天子腳下,東宮之中,還有天理王法,不能讓無恥宵小草菅人命!」

  「住手!」丹妃霍的一下站起身來,鳳目一寒,厲聲說道:「有我在這,我看誰敢動手!」

  「我就敢!」柔妃針鋒相對,猛地一步走上前來,「朱丹臣,太子妃雖然重病在床,可是還有我上官柔蘭,東宮之中七宮十三殿,可不是你雲翔殿一家獨大,你想要借刀殺人,也先要問問我同不同意!」

  「我卻忘了,上官家樹倒猢猻散,卻還有你這麼個不怕死的在撐場面!好哇,今日我就成全你,讓你看清楚,這東宮內究竟誰能隻手遮天!」丹妃素手一揚,啪啪拍了兩聲,十多名青衣下侍連忙湧上前來,丹妃冷笑一聲,對著另外兩名妃子說道:「陳妃、德妃,你們最好靠到一邊去,不然別怪我翻臉無情!」

  「朱丹臣,你不要欺人太甚!」柔妃見倒在地上的藍衣女子昏迷不醒、臉色蒼白,又被幾名粗手粗腳的下人架了起來,心下大怒,厲聲說道:「蘭妃向來與世無爭,你若想使手段,儘管衝著我來,何必連累無辜!」

  「柔妃妹妹這說的是什麼話?」丹妃眉梢一挑,嘴角輕笑道:「蘭妃房中私藏男子物品,依我南楚曆法,是為私通。太子命我全權處理此事,何來暗使手段之詞。倒是你,來這裡大呼小叫,不知情的還當我徇私枉法、暗害蘭妃,你這般誣陷於我,居心為何?」

  說罷,對著一旁的幾個下侍說道:「你們幾個,把柔妃娘娘扶好了,她剛剛掉了龍種,身子還沒復原,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們幾個腦袋加在一塊也賠不起!」

  「是!」整齊劃一的響亮回答,霎時掩蓋掉柔妃的怒喝聲。丹妃無視柔妃憤怒的眼神,緩緩走向被侍衛撐著仍舊昏迷不醒的蘭妃,冷笑道:「這般楚楚動人,我見猶憐,卻偏要做那等下作無恥的事情,妹妹這是何苦?」說罷微微側過頭去,雙目寒冷的看向一旁被侍衛緊緊拉住的柔妃,嘴角牽起,陰冷一笑:「怪只怪她和你走得太近,又生的這般的美,怎能不讓我擔心?」

  柔妃的眼睛霎時間睜得大大的,只見丹妃緩緩揚起素手,手掌白皙,豆蔻丹紅,而在她的手指之間,一抹刀鋒的銀色恍入人眼,大殿兩側甬道的風聲橫貫而入,捲起丹妃鬢角一絲青絲,微微掠過她朱紅的雙唇,斜斜的勾起一抹邪惡的笑容。一抹陰狠的光芒登時閃過丹妃的眼眸,丹妃冷哼一聲,夾帶著刀鋒的手掌對著蘭妃精緻的臉孔,狠狠的揮了下去!

  「啊!」蘭亭大殿之中,頓時響起了柔妃驚恐的叫聲。

  丹妃素手飛揚,眉眼凌厲,嘴角冷笑,好似羅剎一般。

  所有人的瞳孔在一瞬間全部放大,陳妃不忍的轉過頭去,德妃面容沉靜,垂在一側的手卻不由得微微顫抖。

  混亂之中,蘭妃的睫毛微微一動,扇了一扇。

  時間呼嘯而過,穿越生死,四下裡一片死一樣的沉靜,好似寂寞的荒原一般,充滿了死寂的沉默。靈魂在幽冥的天際裡輕柔的漂浮,到處都是絕望的驚魂,全身的力量全都在一瞬間抽離,是生是死?面色蒼白的女子微微睜開眼睛。

  一股凌厲的掌風瞬間而至,剛剛脫離黑暗的雙眼無法適應這樣刺目的陽光,面色蒼白的藍衣女子微微皺眉,身體卻在神智之前迅速的反應過來,猛然向後退了一步,右掌猛然重擊而下,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略一用力。只聽卡嚓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猛然響起,一個小擒拿手瞬間跟上,腳踝一勾,一身大紅深衣的丹妃紅的一聲,摔在地上!

  「啊!」刺耳的慘叫聲霎時間充溢在大殿之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場驚悚的變故,柔妃美目大睜,不能言語。

  「娘娘!娘娘!」幾下下侍衝上前來,手忙腳亂的拉起倒在地上哀聲嚎叫的丹妃,場面一陣慌亂。

  柔妃得了機會,一把甩開兩名下侍的束縛,疾步跑上前去,就要去拉蘭妃的手,「妹妹,你怎麼樣?」

  「你是誰?」短暫的迷茫之後,蘭妃的目光陡然變得凌厲清澈,她謹慎的退後一步,冷然看著奔至眼前的柔妃,沉聲說道:「這是什麼地方?」

  這一下,不光是柔妃,就連仍舊倒在地上的丹妃都不由得大吃一驚。柔妃面對著蘭妃凌厲如雪的目光,只覺得宛如刀割般刺骨,慌亂的說道:「青…..青夏,我是柔蘭啊,你是…你是怎麼了?」

  「青夏?」蘭妃眉頭一皺,原本孱弱蒼白的臉孔上少有的出現一抹沉思和謹慎,她的目光緩緩的轉向周圍的眾人的身上,充滿了探究和警惕,終於,她將目光定在被人扶起的丹妃的身上,沉聲說道:「不要耍花樣,叫你們老大過來,我有話要說!」

  「老大?」丹妃的美目霎時瞪的大大的,隨即恍然大悟,沉聲說道:「你是說,皇上?」

  「君主立憲制?」蘭妃喃喃說了一句,隨即凌然的站直了身體,眼梢一掃,發現旁邊一名下侍腰間帶著一把佩刀。突然靈活的上前,身手矯健,出手如風,一把搶下那名下侍的佩刀,唰的一聲拔了出來,雪亮的光芒霎時充盈在蘭妃蒼白的臉龐上,周圍的眾人齊聲倒吸一口涼氣。

  柔妃睜大雙眼,目瞪口呆的看著蘭妃橫甩長刀一把架在丹妃的脖頸之上,不可置信的驚呼出聲。

  「不管你們是什麼人,我們來做個交易,我身上有你們會感興趣的東西,叫個能主事的人出來。不然每過三分鐘我就殺你們這裡一個人,就從你開始!」



正文 第007章:初次相逢

死寂的大殿上,每個人都在小心翼翼的控制著自己的呼吸,生怕一個不小心激怒了那個在她們眼裡已經瘋掉了的可憐女人。

  丹妃倒在地上,一身艷紅的鸞鳳深衣映襯著金色的華麗地板,投射出強烈鮮明的璀璨之色。即便是這般的窘迫,這名心狠手辣的女子仍舊不失她的尊貴和倔強。丹妃挺直背脊,高揚著頭顱,雪白的脖頸在寒氣森森的刀鋒之下,有著驚心動魄的美麗。斷裂的手腕處不時的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斗大的汗珠緩緩的自她的額頭滲透而出,可是除了一開始的一剎那,卻沒聽這女子再哼上一聲。

  看著丹妃強忍疼痛的樣子,柔妃目光複雜,心下倒也佩服。可是這一刻,一切都已經顯得不那麼重要。柔妃不時的向走廊外看去,再不時的轉過頭來,緊張的看向大殿之中那抹單薄瘦弱的身影,一絲擔憂頓時襲上心頭。

  「太子殿下到!」

  內侍尖細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進來,眾人神色大震,齊齊跪伏在地,恭敬行禮。一路朱錦坦途,兩旁幽香處處,往日裡最為寧靜的蘭亭大殿,今日卻熱鬧了起來。雜亂的腳步聲在門口處響起,陳妃德妃一掃之前的頹廢之色,千嬌百媚的跪在地上,淚眼婆娑,嬌喘微微,齊聲嬌呼道:「恭迎太子殿下!」

  被叫做青夏的蘭妃嘴角一牽,一抹冷笑陡然滑落,做戲做全套,她不得不承認,不管這是何方神聖,場面都已經做足。若不是他們想出的這個點子,太過於荒唐,她也許真的能被他們騙倒。

  不錯,如今的蘭妃,就是在東京街頭上,需得軍部出動海軍陸戰部的高端軍人,集體暗殺方能成功的國際頭號特工,軍情9處超級特工003--唐小詩。

  萬萬沒有想到,國家竟然會對自己下手,當她看到車廂底層裝配著的大量C4烈性炸藥,心裡就已經全部明白了。能夠洞悉她的逃亡路徑,並在逃生車裡準備炸藥的只有軍情處和軍部。

  李陽不可能,他雖然是9處的高級首領,可是畢竟從政的時間尚淺,下不了這樣的狠心來處決自己。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軍部高層出面干預,取得了9處的領導權和絕密的情報。

  想到這裡,唐小詩的嘴角不由得牽出一絲苦笑。為國家效命了這麼多年,這種行動之後,被政府放棄的事情見的多了。

  還記得有一次,是她去執行,任務是殺死一個在曼谷暴露了身份的6處特工。當那名特工看到小詩出現的時候也是一樣的表情,不過他要比小詩更識時務一點,那人是自己舉槍自殺的。不像自己,還和海軍陸戰隊的隊員開了火。

  可是任何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都將是另一番光景。

  特工守則的第一條:一切為了國家的利益。這一點其實很好理解,無論國家做什麼,都是對的,就算是要取你的性命,也要不皺半點眉頭,沒有半絲猶豫,慷慨赴死,英勇就義,不得有任何怨言。

  可惜,每個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沒有人會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那種甘為國家奉獻一切的鐵血軍人,只是出現在電視電影中的角色演藝,現實社會中,沒有人是不怕死的。

  從這一點上來看,小詩明顯的,不是一個合格的特工。可是也就是這一點,讓她現在有勇氣站在這裡,讓她有籌碼去面對對方這個裝腔作勢的幕後勢力。她自己堅信,只要能夠見到對方主事的人,她就有機會和對方談妥條件,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其實,如果當初在東京執行任務的不是軍部那群沒有感情的冷血殺人機器,換做是軍情處或者是國安局的人,她絕對有逃生的機會。因為,只有他們這樣的人才會明白,她手中掌握的東西,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意味著什麼。

  濃烈的麝香之氣瀰漫大殿,刺目的明黃之色霎時閃入小詩的眼簾,她側目望去。只感覺一道銳利的目光頓時射來,好似冰雪一般,充滿了陰森的寒冷之氣,將這一個屋子的緊張感完全凍住,空氣也好似在一瞬間凝固了一樣,充滿了壓迫感。

  她微微的皺起眉頭,望向大殿東方陽光灌入之處。只見來人金光閃閃,一身紫金團龍蟒袍,翡翠碧玉束帶,墨發如絲,劍眉入鬢,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在空氣中閃動著熠熠生輝的顏色,高挺的鼻樑,微薄的嘴唇,整個面孔充滿了刀刻一般的雕塑感。

  小詩眉頭緩緩放鬆,很好,她最怕來的是一個無用的酒囊飯袋,只看這人的氣勢,她就明白這不是常人。至於他身上那種莫名的張力和給人的強大的壓力,小詩卻自動的忽略不計。八年的特工生涯,多少次保護政要元首,暗殺恐怖分子,心裡素質已經強無再強,若是被一個男人看一眼就心虛了下去,哪裡還能稱為是軍情處超級特工的第一人?

  楚離眉頭微皺,卻沒說話,眼光四下一掃,略略掠過柔妃陳妃幾人的臉上,最後微微在丹妃的手腕處停駐下來。眉梢微挑,探尋之意不言自表。

  丹妃並沒有像陳妃一般哭哭啼啼,而是一掃之前的強勢刁蠻之氣,扭轉頭去,慘淡一笑,淡淡說道:「臣妾無能,勞動殿下大駕,請殿下治罪。」

  楚離面上不動聲色,眼中卻精光一閃,他微微頷首,緩緩看向小詩,目光游離緩慢,細細打量,好似要將她看穿一般。小詩也無不自在的感覺,落落大方的回視過去,掃了一眼周圍上百名佩劍下人的排場,冷然一笑,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長刀。

  「桄榔」一聲,長刀落地,丹妃失了控制,長期緊繃的身體一陣放鬆,倒在地上。幾名下侍大呼小叫的擁了上來,將丹妃扶起。一旁的柔妃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素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心的靠了過來。

  「有什麼條件?有什麼目的?背後代表是那支勢力?擺明車馬的說出來,我才可以考慮到底我們有沒有談下去的必要。」小詩直視對面的錦衣男子,乾脆的說道。眼光卻警惕的在周圍眾人的身上打轉,留心的看向他們的腰間,小心的防備著他們藏有武器。雖然現在看來,這裡的人全部帶著仿古的佩劍,可是也要防備他們腰間的配槍。還沒有談判,真正的子彈也許不會,可是若是麻醉彈,就足以使小詩的狀況完全處於被動。作為特工的她深刻的知道,要一個女人開口,遠比殺了她更加容易。

  楚離目光陡然一寒,探究的看向像是一隻豹子一般警惕的藍衣女子,搜腸刮肚的想起大婚之日,那個柔順卑微、連笑都小心翼翼的紅衣少女。一年不見,竟然讓當日的綿羊變化了今日的雌獅。後宮真的是殺人的地方嗎?可以讓一個人蛻變的這般徹底。

  「你找人帶話說,有我感興趣的東西,可以同我做交易?」楚離的聲音略帶沙啞,微微有些低沉。他輕輕佻起眉頭,有興趣的看向藍衣女子冷厲的雙眼,緩緩說道。

  「不錯,」小詩淡然一笑,這種場面,並不是第一次見到。

  她還記得第一次執行暗殺任務的時候,她受了重傷,行動之後,被M國人救起,為了從小詩的嘴裡得到小詩的身份和我國暗殺他國政要的證據,好挑起兩國爭端。M國人巧妙佈局,讓小詩誤以為是被好心的戰地醫生救起,還好笑的對小詩施了美男計。可惜從一開始,小詩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局,她將計就計的養好了傷,巧妙的盜竊了敵方的軍事機密,還將暗殺的髒水潑到了M國身上,最後揚長而去,讓M國情報機構幾乎抓狂。在長達五年之內,都把小詩和基地的幾名危險恐怖分子同時列為首要危險人物。

  如今,雖然一切都透著一股詭異,而小詩還沒有看出什麼破綻。可是佈置的太過完美本身就是一種破綻,小詩全神貫注的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在心底認真的計算著,若是談判不成,自己有幾分機會能夠制住對面的錦衣男子,來爭取最大最有利的位置。她小心的環視一圈,確定這個角度不會被狙擊手狙擊後,才慢條斯理的說道:「你可以不透露你的目的,但是我要求,事成之後,讓我安全的離開這裡,送我回國。」

  一陣短促的抽氣聲登時響起,大殿上的眾人全像是看到了妖怪一般,緊緊的盯著小詩的臉孔。活像她是從古墓裡蹦出來的殭屍一般,柔妃滿臉焦急,想要說話,卻又有些畏懼,只得擔憂的望向她。

  楚離一呆,隨即玩味的看向這個好似胸有成足的女子,嘴角不由得溢出一抹笑來,淡淡說道:「你不妨把你的籌碼說出來,我也可以考慮值不值得和你做這筆生意。」

  「有門!」小詩心下一陣驚喜,可是面上卻不露半點聲色。想了好久,沉吸一口氣,她知道這是她最後的籌碼。也是她多年來為自己準備的最後一條逃生之路。成敗在此一舉,能不能活著回到上海去見唐羽,就在此一搏了。

  「我手上掌握著伊朗HK48的製作圖紙,如果你夠份量,就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現在國際上最先進的戰鬥機HK47,就在我老闆的手上,可是卻沒人知道X51博士,在死前還製造出了更為先進的HK48。它可以在高空中完成更為複雜的運動軌跡,靈活度足以比照小型戰鬥機。有四個加油倉,可完成四架戰鬥機同時加油的條件,另外,它擁有最先進的導航系統,更令你想像不到的是,它擁有反導彈定位系統,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空中的航空母艦……」

  小詩的聲音越說越小,只見眾人瞪大了眼睛,活像她說的是天書一般,就連之前一幅高深莫測模樣的錦衣男子,也皺起了眉頭。全沒有小詩預想中雙眼冒光的貪婪模樣。這種事情,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這群人根本就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不知道HK48也就算了,可是在現代社會,不知道航空母艦的人,又會是什麼人?

  「這裡是哪裡?」小詩頓時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猛地上前一步,雙眼直視楚離,厲聲問道。

  「大膽!」旁邊的侍衛突然緊張拔刀,沉聲喝道:「敢對殿下不敬!」

  「慢。」楚離淡淡的制止了周圍侍衛的動作,雙眼滿含深意的看向小詩,探究的說道:「這裡是南楚,東接齊國,北靠大秦,與西川遙遙相望。你可是問的這個?」

  「南楚?大秦?」小詩小聲重複一邊,搜腸刮肚的回想著自己豐富的地理知識,卻沒有一絲半點的頭緒。南楚、大秦、齊國、西川,二十一世紀哪個大洲又是什麼時候有過這樣莫名其妙的地方了?搞什麼?拍尋秦記嗎?

  難道他們在騙自己,可是又不像。難道是自己昏迷中一番流落,誤入了什麼神秘的異族領地?

  不對!一道精光猛然襲進小詩的腦海之中。她突然想起,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清楚的看到海軍陸戰隊的隊員割下了自己的腦袋,可是為什麼自己這會卻全沒有半點感覺,什麼時候哪個國家的醫術這般先進,連斷頭都可以續接了?

  小詩猛地抬起頭來,雙眼直視著楚離的眼睛。楚離見她這般驚慌,眉頭也慢慢的鎖緊,眼中波濤洶湧,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詩四下觀望,突然一眼瞥到地上被自己扔掉的長刀。長刀冷氣森森,光可照人。她猛然蹲下身子,一把撿起地上的長刀,舉到面前。

  「大膽!有刺客!保護殿下!」森冷的武器光芒霎時間聚滿大殿,無數個身著森冷鎧甲的士兵齊齊衝了進來,長劍唰唰脫離劍鞘,卻全沒有小詩想像中的手槍,無數支銀光閃閃的弓箭對準了小詩的腦袋,可是這一刻,她已經完全不去在乎那些潛在的危機了。

  生平第一次,她是這般的害怕和恐懼。她的雙手顫抖著,緩緩的拿起手上的長刀,舉到自己的臉孔面前。

  烏髮蟬鬢,娥眉青黛,明眸流盼,朱唇皓齒,除去仍然面色慘白之外,鏡子裡的人完全是一個姿容秀麗,溫潤婉約的秀美女子!

  剎那間,小詩只感覺自己的天地在一瞬間顛覆,她猛地抱緊頭顱,眼前霎時間大片的黑暗,身軀頓時癱軟下來。

  「啊!」一聲淒厲的慘呼從小詩的口中溢出,她眼前一黑,長刀匡然落地,緊跟著她的身軀也軟軟了倒了下去!

  楚離手疾眼快,上前一步一把將她抱在懷裡,無視周圍眾人疑惑的眼神,對著侍衛怒聲喝道:「還不快去傳太醫!」

  侍衛轟然領命,一陣驚慌失措兵荒馬亂的叫囂下,傳太醫的聲音的響徹了整個南楚皇宮!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6 10:41 PM

正文 第008章:詭異宮廷

窗外的風冷冽的吹著,劃過沉木的窗簷,留下冰冷的濕氣。已是十一月的天氣,即便是地處南邊的南楚,也開始有一絲涼意,不知傳聞已凍死了大片牲畜的北疆匈奴人,又該怎樣渡過這難耐的一個冬天。

  青夏一身淡藍色羅衣,外罩雪白的錦繡披風,幽靈一般的站在書架旁的宮燈下面。仰著頭,定定的看著上面鮮紅的蠟油緩緩的融化,再一點點的凝固,臉上的表情,猶如萬年堅冰,沒有半絲波動。房門外,一身紫衣的小丫鬟不時的探進頭來,臉上神色擔憂,似乎擔心她會突然發瘋自殺一般。

  三日了,這三日,可以說是唐小詩出生二十六年以來最為痛苦的三日。

  那天一覺睡到自然醒,這是這麼多年來,作為特工的她極少的一次忽略掉自身的生物鐘,來放任自己大睡特睡。或許,在她的潛意思裡,也十分的不願意醒來來面對事實。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她突然產生了大夢一場的幻覺,真的很希望睜眼看到的會是9處溫暖安全的宿舍,或者是豪華舒適的酒店,哪怕是海軍陸戰隊的潛艇牢房,她也不會如眼前這般絕望。

  生平第一次,她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曾經,在被敵方恐怖分子圍追堵截的非洲叢林裡,她都從來沒有過這般的絕望過。可是現在,她卻從心底深深的生出一份無力感。

  畢竟,曾經橫在她面前的,只是幾片冰冷的海域和幾塊荒蕪的沙漠,不像現在,擋住她腳步的,卻是巨大的時光鴻溝。

  儘管這一切是那樣的不倫不類、匪夷所思,可是她卻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破綻。這幾日,她已經將周圍的情況完全摸透,看清楚了這裡的宮殿樓台、小橋流水、飛簷斗拱、物器家什,多年的特工生涯,她的閱歷她的經驗都讓她深深的明白,要將一整個宮殿的建築新仿做舊到如此程度,絕非三五七日之功。以她的經驗,即便是只有一點漏洞,也絕對逃不出她的眼睛,可是這裡所有的細節,包括一草一木,都完全符合生活的日積月累。

  果然,當拿起案上的銅鏡,看到這張陌生的臉孔,唐小詩就完全絕望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著一個結果,不要管什麼愛因斯坦相對論,不要想什麼百慕大神秘時空輪,不要理會什麼物質與反物質之間的詭異聯繫。她,唐小詩,國家安全局下屬軍情9處特工人員003,在海軍陸戰隊的狂轟濫炸下,絕處逢生的穿越了時空,來到了不知道幾千年或者幾光年距離的異時空,靈魂飛越,借屍還魂的成為了這個南楚太子的一隻私人禁臠!

  面對這荒唐的一切,唐小詩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大笑三聲來慶祝自己的大難不死。

  就像是不經歷戰火的人,是無法體會戰爭的殘酷性一般。不真正有這般經歷的人,也無法體會小詩此刻的心情。煢煢孑立,孤影相掉,獨自一人身處巨大的時空輪盤之上,她遠遠沒有所謂的新奇,遠遠沒有想像的興奮,甚至沒有一絲一毫劫後餘生的欣慰。

  生平第一次,她在漆黑的夜色裡抑制不住自己的淚水,就像是多年前被親人拋棄、獨自一人流浪在繁華的街頭上一般,她蒙在被子裡,咬著嘴唇,任眼淚流滿臉頰。宛若一個儀式,在那個夜晚,她告別了她熟悉的生活和國度,承認了殘酷的現實。

  第二日,蘭亭殿遠沒有小詩想像中的熱鬧。整個蘭亭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的等待著,等待著這位蘭主子當日的大鬧之後緊隨而來的暴風驟雨。可惜的是,暴風雨後卻是異常的寧靜。潛藏在暗處的無數人都在小心的揣摩著,這樣平靜的表面,到底在意味著什麼?而心如死灰般的小詩,卻全沒有在意其餘的事情。她安靜的吃飯梳洗,在旁人的照顧下宛若一個木偶一般,失去了全部的生氣。

  她的世界天也翻地也復了,再次抬起頭來,已不是曾經的那片天空。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響起,小詩耳力猶在,心念一動。珠簾子略微一動,上好的芝蘭香氣就輕輕的飄了進來。

  「主子,柔妃娘娘來了。」侍女香橘連忙走進來,接過柔妃的雨披,手腳麻利的為柔妃端茶遞水,顯得頗為熟絡。顯然,曾經的柔妃定然是這蘭亭殿中的常客。

  柔妃站在內室的地毯上,鞋角還有一點潮濕。外面的雨已經淅淅瀝瀝的下了半日,到了這會仍沒有停的意思。一場秋雨一場涼,這場雨之後,也許真正的冬天就要來了。

  「青夏,」柔妃突然開口,可是只說出這兩個字,就似乎是無以為繼,欲言又止的閉上了嘴。

  空氣裡的氣氛沉悶至極。小詩站在宮燈之下,仰著頭,一張蒼白的臉頰在燭火下看起來有著恍非人世的美,此刻的她,就像是一隻被人禁錮了翅膀的飛鳥,有著驚心動魄的夢想,卻也有著綿綿如潮的淒婉。

  「太子妃姐姐的病,也就在這一兩日了。」柔妃終於歎了一口氣,沉聲說道。她緩緩的走到小詩的面前,拉住了小詩纖細的手腕,微微垂下頭,愣愣不語。過了許久,一滴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打在小詩皓白的手腕上。

  柔妃突然抬起頭來,睜大了眼睛,她定定的看著小詩,眼裡有著熊熊如烈火般的堅定和痛苦,只聽她一字一頓的說道:「青夏,我們今天是跪著的,但是,你相信我,終有一日,我們會站起來!」

  窗外無月無星,一片漆黑。柔妃單薄的身影漸漸隱沒在漆黑的夜色中。小詩只感覺被柔妃剛剛捏住的手腕處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灼痛,她緊緊的抿起嘴唇,閉上了眼睛。

  你們的路在這裡,所以你還可以站起來,可是我的路在哪裡呢?

  *

  南楚歷第二百九十八年十一月十七日晚,南楚國東宮太子妃上官柔雪病歿,而就在太子妃死後的第二天,上官一族發配嶺南蠻族的留守就發回檄文:前東華閣大學士上官敬,因不堪勞累,死於路上。

  一時間,舉國發喪,在官方全力督辦太子妃上官柔雪的大喪時,民間卻在悄悄的舉辦起上官敬的喪事。上官家一世忠烈,滿門忠心,卻因為反對楚離圈地一事而遭到滿門的屠戮。時至今日,這個昔日的南楚第一世家,就這樣在鞏固王權的路上被當做絆腳石殘忍的一腳踢開。

  由於上官一家的抽離,上京的勢力範圍開始了重新一輪的分劃和洗牌,而緊隨其後的,就是由於上官柔雪的死去而空出的太子妃一位,南楚的東宮之中,再一次展開了激烈的角逐,風雲緩緩湧動,熱血的暗地裡,沸騰了起來。



正文 第009章:便宜夫君

「娘娘,水涼了。」香橘一身淡紫色的短衣小褂,赤腳走進熱氣瀰漫的浴房之中,臉蛋被蒸汽蒸的紅撲撲的,顯得十分的可愛。她輕手輕腳的進來,把手上捧著的絲綢睡袍放在水池旁邊的石台之上。

  「奴婢吩咐下人把溫泉的水放進來,娘娘若是覺得燙了,就喊奴婢一聲。」

  青夏靠在水池的邊上,微閉著眼睛,蒼白的臉頰也有些紅潤,一身雪白的肌膚好似錦緞一般光滑,在柔和的燈光下,有著陶瓷一樣的美感。烏黑的長髮一半輕輕的飄在水上,另一半蜿蜒在她雪白的背脊上,像是一條條烏黑的小蛇,顯得別樣的誘人。

  稀稀疏疏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浴房裡燃起了上好的蘭香,香氣幽幽襲人,催人入睡。青夏一動不動的閉著眼睛,好像是睡著了一般,只有濃密的睫毛不時的輕輕抖動,才看得出她是仍然醒著。

  頹廢了將近半月,青夏終日昏昏沉沉,渾不知外界事。好在是在皇宮裡,有人照料,到不至於餓死。如此這般半月下來,倒是將這個原本孱弱的身體將養的豐韻了許多。

  時間果然是一劑良藥,一段安靜的修養之後,青夏終於稍稍平復了心情。此刻,她靠在巨大的溫泉水池白玉池岸上,只覺得前塵往事在眼前流連回放,很多張熟悉的不熟悉的臉一一在腦海中滑過,她知道她已經不是二十一世紀的特工003了,她也不是孤兒院裡那個一無所有的小小孤女,現在的她,有身份,有名字,甚至,還有一個丈夫。

  生命,真是充滿了奇跡。

  「噗」,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突然從甬道處傳來,聲音極為輕微,似乎來人也不想被人發覺。可是青夏的耳力何等厲害,當初在阿富汗叢林裡逃生的時候,一百米內跑過一隻老鼠都逃不過她的耳朵,此刻在這樣安靜的浴房之內,自然不會有所遺漏。可是來人不但行動間氣息輕微,門外的侍衛更是沒有發出一聲聲響。那麼就只有兩個解釋:一是來人身手高超,外面的侍衛根本來不及示警。兩一個解釋就是來人身份高貴,侍衛們聽命行事,並未阻攔。

  而這兩個解釋,很快就有了答案。來人腳步沉重,是個男人。呼吸綿長,練過武術防身。行走間衣袖摩擦聲呈單頻率,說明一手擺動,另一手可能是按在腰間的劍鞘上。衣袖摩擦聲輕微順滑,說明衣料昂貴,應是上好綢緞,來人身份不低。青夏微微皺起鼻子,有好聞的香氣,不是浴房裡的蘭香,香氣悠長、頗為沉重古樸,應是凝神的龍蜒香和檀香的混合體,並且還有乾燥的墨汁味,來人剛剛看過書或是寫過字。靴底柔軟,落地無聲,疑似鹿皮軟底靴。

  青夏在心頭迅速的盤算了一下,答案呼之欲出,敵友難分,眼前卻沒有威脅,青夏微微放鬆,唇邊滑過一絲淡淡的笑容,仍舊靠在水池裡,眼皮都沒有睜開。

  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突然從心底升起,青夏知道這男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的上面垂頭看著,可是她卻沒有絲毫的動作,仍像是不知情一般,面容放鬆,嘴角含笑,一幅全身心享受的樣子。

  時間緩緩而過,空氣裡靜謐恬淡,只聽得到潺潺的水聲持續不斷的響著。突然,水聲一停,青夏知道,是香橘堵上了溫泉的泉口,水溫溫熱,卻是人體能承受的正常溫度,青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張開紅潤的檀口,輕輕的吐出。飽滿的酥胸在花團錦簇的泉水下劃過若隱若現的斑斕痕跡,曼妙的身姿也顯得更加嫵媚。

  頭頂的呼吸突然溢出一絲並不太明顯的沉重,可是青夏卻還是輕輕低下頭,嘴角劃過一抹譏笑,雪白的後頸好似天鵝脖頸般蜿蜒出優美的弧度,昏暗的燈光照射下,有著璀璨的光輝,肩膀處白皙的蝴蝶骨,好似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一般,煽動著美妙的翅膀,呈現著完美的弧線。一滴滴水珠順著脖頸緩緩滾落,隱沒在若隱若現的雙乳間。

  「你倒是好享受啊!」低沉的嗓音突然在頭頂響起,好似一顆石子扔進了幽深的湖面一般,咚的一聲砸了進去,濺起了絲絲水花,向周圍一圈一圈的漣漪著。

  可是,這樣突如其來的聲音卻並沒有讓正在沐浴中的女子驚慌失措。楚離頗有些詫異的看到青夏淡笑著轉過身,優雅的睜開雙眼,衝著他淡淡一笑,展顏說道:「是啊,好享受,托您的福!」

  楚離略略有些驚訝,看著眼前這個沉著淡定的女子,他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他有些玩味的看向水中的青夏,淡淡說道:「你早就知道我進來了。」

  青夏不置可否,淡淡一笑。悠然轉過身去,靠在池邊,烏黑的長髮緊貼在裸露的背脊上,有著一種難以名狀的誘惑。

  一絲水花輕輕濺起,打濕了楚離雪白的長靴,楚離挺拔的站在水池旁邊,眉頭漸漸有些褶皺,俊美的臉孔在燈火下顯得有一絲微怒的邪氣。他聲音平淡,語氣卻有一絲不耐的冰冷。只聽他沉聲說道:「你可知道,你這樣背對著一國之君,是為不敬大罪。」

  「如你所知。」青夏緩緩的說道,聲音好一團軟軟的棉花,帶著江南女子才有的濕潤悠長,「最近這段日子,我確實犯了不少大罪。再多犯個一條兩條,也沒什麼打緊。」

  「噗「的一聲,水花四起,濕淋淋的花瓣四處飛揚,青夏濃密的長髮陡然被人狠狠的揪起,連同她曲線美好的上身一同暴露在微微有些冰冷的空氣之中。

  青夏悶哼一聲,只見俊美的男人半跪在池邊,衣衫的下擺全部浸泡的池水之中,張牙舞爪的黃金神龍在衣衫下昂揚出猙獰的圖騰,像是一隻猛獸一般,映襯著它的主人不爽的心情。楚離面容陰冷,嘴角邪氣的牽起,他鬆開抓著青夏頭髮的手,慢慢下滑,緊扣在青夏雪白纖細的脖頸之上。男人語氣森冷泠然,啞聲說道:「是不是我太久沒到蘭亭殿了,讓你忘記了服侍帝王的規矩。還是你以為那些海蠻子真能衝破我大楚的城牆,讓你心想事成的回去當你的太子妃?」

  青夏眉頭一皺,脖頸處傳來一陣難耐的疼痛,不由得心頭微怒,眉眼凌厲的回瞪過去。

  「好一個倔強的女人,怎麼我當初竟然沒有發現?難怪那海蠻子念念不忘。」楚離眼眸越來越黑,似乎有風暴在他眼中凝聚一般,手上突然加大了力度,他狠狠的捏著青夏的脖子,唇邊卻是邪魅的微笑,他冷然的看著呼吸困難的青夏,冷聲說道:「莊青夏,你既然來到南楚,就是我手上的一隻螞蟻,我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竟然想用裝瘋這招來逃跑,我勸你還是不要白費心機!」

  青夏眉頭緊鎖,臉色緋紅,呼吸漸漸變得極為困難。她雙目噴火般看向眼前這個邪魅的男人,心頭怒火大盛。突然,青夏一把抓住了楚離衣擺下的雙腳,浴房濕滑,青夏用足了力氣,猛地一拽。

  只聽彭的一聲,巨大的浪花登時掀起,楚離大吃一驚,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年來在南楚皇宮裡終日啼哭的小女人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不但敢反抗還敢還擊。可是等他反應過來之時,整個人已經死仰八叉大頭朝下的倒在了浴池裡,四面八方無數的熱水向楚離襲來,霎時間灌入了楚離的鼻子眼睛耳朵嘴巴,楚離手忙腳亂一番撲騰,才從浴池裡站了起來。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再也沒有半點威儀可言,剛想雷霆震怒,就見一個白花花的物體對著他的臉孔瞬間襲來,楚離躲閃不及,彭的一聲,再一次倒在了華麗的浴池之中。

  當楚離狼狽的從池子裡站起,大聲的咳嗽之時,青夏已經繫好了睡袍的最後一根緞帶。她看向這南楚國中權勢顯赫的當朝太子,粲然一笑,脆聲說道:「我警告你,以後你對我的態度最好客氣一點,不然有你好看。我信譽良好,說到做到,絕不嚇唬人。不信的話,大可一試!」

  說罷,青夏穿上絲絹的楔子,披上披風,轉身就婀娜的走出了熱氣騰騰的寬大浴房。

  楚離一身濕漉漉的從池子裡爬了上來,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高雅淡定,揚聲怒吼一聲。門外的侍衛見青夏一人滿臉含笑的走了出去,早就已經覺察到事情不對,此刻聽到楚離的雷霆怒吼,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見楚離這一身緊貼在身上的奇特裝扮,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去,我要蘭妃在齊國和進宮一年來的全部資料,事情無論大小,無論鉅細,我限你在明早之前,給我一個最詳細的報告!」厲聲怒吼完畢,南楚的太子楚離一甩滿是熱水的袖子,就往外走去。

  「殿下!殿下!夜裡風涼,你換件衣服再出去啊!」

  下侍的叫聲在空曠的大殿裡來回的迴盪,楚離平日裡淡定的臉孔皺起猙獰,他目光噴火,大步流星的向蘭亭殿的臥房走去。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6 10:43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1-27 09:11 AM 編輯

正文 第010章:嘡啷入獄

芝蘭幽香的大殿裡,明眸皓齒的女子好整以暇的穿戴好衣衫,並在外面披上一件保暖的斗篷。

  只聽「彭」的一聲,房門突然被人狠狠的一腳踢開,楚離沉著一張俊臉,面色冷然好似六月的連雨天一般沒有半點光彩。盛怒下的帝國太子充滿了狂暴的威脅,他一步一步的緩緩走向牙床上的素衣女子,整個人猶如地府幽魂,邪氣森寒。

  青夏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嘴角溫軟,平靜無波。一陣冷風順著大敞的房門吹了進來,滿室的燈火頓時隨之搖曳,牙床上的紗帳四下飛舞,好似蝶翼,輕柔的滑過青夏白淨的臉上。

  門外,跪了一地戰戰兢兢的奴才,香橘帶著一眾蘭亭殿的丫鬟婢女侍衛太監,規規矩矩的跪在殿外,冷風肆虐,細雨飄零,無情的打濕了奴才們單薄的衣裳。

  青夏卻並未理會,聰慧的女子早就算準了一切,靜候著那場暴風雨後的餘威,她微微側過頭來,不輕不重的看了怒火中的楚離一眼,淡淡的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驚悚的話來:「你,把門帶上。」

  憤怒中的男人頓時被這簡單的幾個字震在了當場。外面的奴才們更是一個個仿若見到鬼一樣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個傳聞中已經失心瘋掉了的妃子。

  楚離一張臉孔越發陰沉,怒極攻心,咬牙切齒的沉聲說道:「你身為人妻,卻在宮內私藏別的男子物品,水性楊花,不守婦道!之後,你大鬧蘭亭殿,打斷丹妃手骨,裝瘋賣傻,意圖矇混過關。這些我都暫時不與你計較,可是你竟敢對我這樣的態度,好大的膽子!」

  青夏緩緩站起身來,一雙鳳目在燈火下有著琉璃的色彩,她微微正容,面色冷然,不無嘲諷的冷哼一聲,說道:「殿下,如果您記性好不錯的話,應該記著我剛才有告訴你,以後對我的態度最好客氣一點,不然不要怪我不給你留臉面。」

  楚離大怒,眉梢一挑,厲聲喝道:「你敢?」

  「做都做了,還問我敢不敢,豈非多此一問?」青夏緊隨其後,寒聲說道:「丹妃不過折斷了小小腕骨,將養一月定會痊癒。大內多少太醫可輕鬆醫治,可是殿下偏要懸賞天下名醫進宮診治。這一來,是為了全殿下的博愛之心,二來卻是要昭告莊青夏的大不敬之罪。太子妃病歿,國喪半月。如今,喪事已完,莊青夏這個傳播四海的極品蕩婦就該落入法網,接受制裁。殿下既然早就已經布好了這個殺局,又何苦巴巴的趕來為青夏羅織其他的罪名?」

  楚離當時愣住,憤怒的神色漸漸淡去,微微沉目,疑聲問道:「你早就猜到了?」

  青夏緊了緊身上的斗篷,笑道:「左右都是一死,在死之前欺負欺負你,也是好的。」

  一身雪白錦緞披風的女子站在燭火之下,眉宇間再也沒有楚離記憶中的柔弱與哀愁,她淡定沉著,面無懼色,好似一隻上好的水蓮一般,有著超凡脫俗的雍容與高雅。楚離緩緩吐出了一口氣,眼睛微微瞇起,好似一隻慵懶的貓一樣,閃爍著詭異的俠光,只聽他灑然一笑,沉聲說道:「莊青夏,我倒是一直看錯了你。真不知道,過了今天,有朝一日,我會不會後悔。」

  「沒去試過,你怎麼知道,後悔與否呢?」

  「哈哈!」之前憤怒異常的楚離突然爆發出一陣爽快的大笑,朗聲說道:「不愧是莊太傅的女兒,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來人啊!把蘭妃帶下去,押往大寺府天牢看押,三日後,菜市處斬!」

  門外的一眾僕婢霎時嘩然,香橘丫頭跪在最前頭,聞言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身穿黑色鎧甲的侍衛如狼似虎的蜂擁進來,領頭的對著楚離下跪行禮,然後伸出因練武而粗糙的大手,就向青夏抓來。

  之前倔強的女子此刻卻並沒有絲毫反抗,雪白的皓腕霎時被一眾兵丁抓在手裡,肌膚微微泛青。楚離眼角瞟到,嘴上沒說,眉頭卻微微的皺了起來。

  「等等!」將出門時,青夏突然叫了一聲,楚離眉梢一挑,示意侍衛讓她說完。青夏身軀纖細,在漆黑的夜色中更顯一身白衣單薄飄逸,由於剛剛沐浴,她滿頭的黑髮並未挽起,而是柔順的垂在身後,不時的被風輕輕的吹起髮梢,未乾的水珠順著漆黑的發,緩緩的落下。青夏回過頭來,一雙星子般的眸子緊緊的盯著楚離的眼睛,沉聲說道:「在我的家鄉,只要是成婚,男子就要負起一生的責任,保護妻子喜樂平安。不管你是為何,莊青夏畢竟是你的妻子,你這般處心積慮的謀劃暗算她,不覺得心中有愧嗎?」

  夜裡的雨冰涼陰冷,青夏單薄的身影消失在宮廷的長廊盡頭。楚離站在漆黑的夜色中,身後,跪著大片黑壓壓的奴才,一道閃電突然劃過夜空,照下一片白亮的痕跡。晃在楚離身上的明黃錦袍上,那顏色卻是那樣的刺目。霎時間,火光大亮,刺目的光亮讓一直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感到一陣不適應。青夏微微瞇起眼睛,用手擋住前面傳來的不正常的光亮,就在這時,一聲刺耳的尖叫猛地在眾人的耳邊響起,就像一個在平地上炸起的驚雷一般,震得眾人心神一陣巨震。

  青夏放下手掌,凝神看去,只見一個紅胡青衫老者站在屋子的中間,四個角落裡燃起高高的火盆,滿屋子的刑具,無一不在昭示著這個地方的名字。青夏向那老者身下看去,只見一個渾身血肉模糊的大漢在老人的身下曲捲著身體,滿身鮮血淋漓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面目,裸露在外的血管正在不住的突突的跳著,幾乎看得見經絡的肌肉裡滿滿都是細密的爬蟲,不斷的上下翻湧著,蠕蠕而動,看起來,又噁心又詭異。

  紅胡老者站在那男子的面前,見到青夏幾人似乎十分的高興,滿臉諂媚笑容的對著帶青夏前來的侍衛呼道:「邊統領,快來看看我新割下來的這塊人皮怎麼樣?」

  青夏聞言,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只見那被紅胡老人拿在手上的一塊微微透明的物體竟然就是地上那名男子的皮膚。紅胡老人滿臉驕傲的將那塊人皮抖了一抖,撐在手上,只見那張人皮竟然是從頭到腳分豪不差的被剝下來的,連頭髮鬍子都被剔了下來。

  「我整整割了三天三夜才成型的,這小子長的俊的很,前陣子程將軍從秦楚邊境上抓回來的,想冒充獵戶混進我大楚,真是找死!我一眼就看出是他是奸細,嘿嘿,等我審問明白,還請邊統領幫我傳達。」紅胡老人半哈著腰,臉上的諂笑幾乎讓人嘔吐,可是說起地上那人來卻沒有半點憐憫之情,好像是在說自己花了三天的時間來修建花草一般。

  「你們也別做的太過了,」被叫做邊統領的中年男子沉聲說道:「這陣子大齊那邊的海蠻子不消停,外面魚龍混雜的,什麼人沒有。你小心別踢倒鐵板上,惹惱了秦國人,到時候可啃不乾淨。」

  「下官明白!」老者連忙沉聲回道:「下官心裡有數,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在太子殿下的帶領下,區區幾個海蠻還不手到擒來,大齊不足為懼,就是秦國,將來也是我大楚的囊中之物。」

  邊統領似乎大為不耐,不願再聽這老頭的阿諛之詞,連忙說道:「這是蘭妃娘娘,殿下下令關在這裡,三日後菜市處斬。你小心看守,不可隨便用刑。可清楚了?」

  那老頭好像這時才注意到邊統領身後的青夏,聽說這是太子的妃子,還要三日後處斬,一雙眼睛幾乎從眼眶裡冒出來。

  「申獄典,我再提醒你一次,這三天內若是出了什麼岔子,我擔保你絕對會死的比這個奸細還慘。不信的話,你大可一試!」邊統領目光森冷,在申獄典的身上打了個轉。隨即對著青夏恭敬的施了一禮,沉聲說道:「下官就送娘娘到此了,娘娘自己保重,在下告辭。」

  沉重的鐵鏈卡嚓一聲上了鎖,青夏站在臭氣熏天的牢房內,四下打量一番,苦澀一笑:莊青夏,你到底,丟了怎樣一個爛攤子給我呢?



正文 第011章:詭異時空

站在大寺府的天牢裡,青夏終於找到了一絲莫名的熟悉感,一聲又一聲淒厲的慘叫聲不時的在她的周圍響起,這是監牢,南楚大寺府的重犯監牢。楚離把她關押在這個地方。三日後,將會處斬。

  如果不是自己的到來,也許莊青夏當日就會那麼稀里糊塗的死在丹妃的手裡。而現在,將要殺她的,換成了她的丈夫。

  只是,又怎麼能束手就擒?

  青夏不吵不鬧的坐在骯髒的稻草上,四面八方不斷傳來死囚瘋狂的叫嚷,她微微閉上眼睛,暗暗在心下盤算著來時的路徑,靜靜的等待著夜晚的來臨。

  半月以來,她安靜的呆在蘭亭殿裡,沒有任何舉動,可是不代表她就真的一無所知。

  特工行動守則: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情況下,搞清楚自己的處境,都是重中之重的頭等大事。青夏並沒有無知的四下詢問,她翻閱了南楚的典籍,查看了大量的史書,終於,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只是,這個世界的歷史,再一次將她的世界觀全部打碎,所有的事情簡直是一團亂麻,青夏想的頭大如斗,也無法理清,這一切,到底是個什麼狀況。

  上蒼在歲月的流程上開了個玩笑,是死而非的歷史讓青夏的心緊抽了起來。

  從文化地理上來說,這裡的卻是中國古代的封建社會。這裡也有氣勢豪邁的萬里長城,也有江南十里樓台的亭台水榭,也有長江黃河,洞庭西湖,所有華夏應有的地理山川,這裡一樣不少。然而,所有的一切卻是那樣的似是而非,概念化的東西存在那裡,更加讓人覺得是霧裡看花,一片朦朧。

  在這裡,秦始皇一統山河之後,不同於後世歷史上荒淫無道兩世亡國的短命大秦,這裡的秦二世,卻是個驚才艷絕、雄才偉略的蓋世王者。他開拓了北方龐大的疆土領域,在還未出生的漢武帝之前消滅的凶悍的匈奴,將他們遠遠的逐出漠北,構造了堪比元朝的廣袤國土。甚至連還處於蠻夷之邦的俄羅斯人都每年派出侍者千里迢迢前來朝拜,俯首稱臣。

  歷史,在秦二世這裡拐了個彎,光輝的秦王朝,波瀾壯闊的行進了起來。他們開創了偉大的江山國土,制定了中國歷史上幾千年都沒有過的完善法制,雖然仍舊沒有脫離王權凌駕於法律的惡習,可是相比於青夏所知道的歷史,秦朝已經先進了太多。就這樣,幾乎是不可能的,秦朝竟然完成了對華夏大陸長達一千八百年的統治,成為了絕對的華夏王族。

  然而,時至今日,曾經的大秦帝國已不再如先祖那般風光。三百年前,帝國藩國叛亂,大秦王朝分崩離析成為多方諸侯王國,統一的江山終於宣告崩潰。經過了三百年的不斷混戰,終於形成了四分天下的格局。分化成嶺南楚氏,沿海齊氏,西部宋氏以及仍舊佔據中部和北部大半土地的秦氏,共為天下之主。此外,北方的匈奴殘餘,再加上南方的南疆蠻人,構成了這看似平靜,實則波濤洶湧的一方亂世。

  得知了這一切的青夏,不由得對現實世界產生了一系列的疑問。到底是自己所處的世界的歷史才是真實?還是這邊的歷史方為正統?抑或是空間之中,真的有無數的時空在平行前進,互不影響?

  這一切,又到底是怎樣一筆糊塗賬?

  這樣荒謬的事情,她已不是第一次遇到。以前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也有遇到過類似匪夷所思的事情。

  身為國家軍情9處特工的她,早已知道,這個世界並不如表面看起來的那樣的簡單,牛頓的三大定律也並不一定適用於所有的狀況。她就曾經見過一個古稀之年的老人,軍部的火藥子彈在他的面前就猶如微風浮水一般的脆弱。還有一個被軍部實驗室關押的孩子,這個孩子是世界上首例的雌雄同體,十二歲那年,她(他)懷孕三個月生下一名男嬰,並且在軍部的嚴密監控下,三個月之後,她(他)再次自體懷孕。

  場面一點的話,就是為了社會的穩定,國家不得不將這些危害社會治安的事情隱瞞了下來。據她所知,軍情處有一個極為神秘的組織,對外名為11處,專門是應對這些神秘的突發事件。不同於他們這些國家特工,11處的人更加有著神出鬼沒的身手和智慧,而且據一個和11處合作過的同事所說,那些人很大一部分,都是有特異功能的。

  她就認識一個這樣的老人,他能夠記得住他生命六十年來每一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哪年哪月哪一日,他早餐吃了什麼,吃完之後,兒子調了幾個台才把遙控器給他,電視裡演的是什麼節目,出現了多少個人。就像是一個容量超大的電腦一樣,可是就是這樣一位記憶超群的老人,卻始終記不住他自己家的電話號碼。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混混沌沌的活了一輩子,卻什麼都不知道。若是把一切都擺在他面前,他的世界觀可能就會轟然崩塌。

  很多時候,我們的生活要遠比科幻小說來的精彩。

  青夏認真的消化了這所有的一切。但是,這對於她來說並沒有什麼用處,她所重視的,卻是這些書卷的本身。

  歷史在這裡發生了巧妙的重合,青夏知道,事情並不是表面上看來的那麼簡單,她的生活,也終於有了一絲希望。因為,所有書稿的文字書寫,所使用的都是簡體版的漢字!

  這,又意味著什麼?

  這個世界存在著太多的秘密,需要一一去打開。也許,可以找的到回家的大門。

  所以,明明知道楚離的態度,青夏還是順水推舟的應承了下來,雖被判了死罪,可是畢竟離開了那麼戒備森嚴的皇宮。只要這樣,她就會有更大的機會,逃出莊青夏的牢籠和枷鎖,成為真正的唐小詩。

  至於那個南楚的皇太子究竟有什麼潛在的陰謀,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夜色昏暗,星月無光,小小的天窗消失了最後一屢光芒。

  盤坐於地的青夏突然睜開雙眼,嘴角淡淡微笑,很好,可以開工了。

  她站起身來,利落的扯去了身上累贅的披風,露出下面一身男子的武裝短打。衣服有點大,穿在身上,顯得不太合身,不過總是比女子的宮裝來的好些。斗篷的暗兜裡,還裝了一雙靴子,青夏一把拔出小腿上綁著的一隻匕首,森冷的刀鋒在空氣中發出一聲脆響。

  很好!青夏滿意的點了點頭,雖比不上防禦大師堅固,但是絕對足夠鋒利。為了今日的逃跑,青夏做了充足的準備。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6 10:50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1-27 09:13 AM 編輯

正文 第012章:齊太子安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隨手將鐵絲扔到衣兜裡,青夏將已是廢鐵一堆的手銬腳鏈小心的放在地上,輕手輕腳的摸到門邊,眨眼間,就已打開了門鎖。

  外面,一片死寂,所有的人有已經陷入了昏睡。

  寬敞的刑房裡,仍舊不時的傳來受刑男子的低聲呻吟。這人受了那變態申獄典一晚上的折磨,此刻,早已是出氣多進氣少,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青夏並沒有節外生枝的去救其他人,她身手矯健好似一隻狸貓一般,悄無聲息的摸到厚重的鐵門前。這時代的鎖對她這個開鎖宗師來說,就好像小孩子過家家玩的遊戲,不消一秒鐘,就已經完全搞定。

  將要打開門的最後一秒,青夏回過頭來最後看了這裡一眼。從今以後,莊青夏就真的要死了,活在這世上的,只會是她唐小詩。

  她的心情霎時間愉悅起來,嘴角一抹笑容牽起,楚離,永別了!

  「轟!」

  就在青夏要打開牢門的時候,一陣巨大的力量突然傳來,巨大的鐵門被轟然擊飛。青夏矯健的閃開身子,靠在燈火餓暗影裡,雙目銳利如同一隻矯健的豹子。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闖進大寺府!」巨大的噪音吵醒了原本熟睡的監獄看守,下一秒,兩方人馬就已經殺到了一處。

  整座大牢霎時間被慘叫和犯人的怪笑聲充盈。青夏躲在視線的死角處,暫時沒被人發現,可是好好的一場逃亡卻突然被人攪亂,青夏的眉頭不由得緊緊皺了起來。也不知道這監獄裡還關了什麼大人物,值得有人這般冒險。

  「主上!人不在!」一聲厲吼突然響起,有人從青夏牢房的方向疾奔而出,對著門口處的一名黑衣人大聲叫道。

  「不在?」略顯低沉的男子聲音突然響起,黑衣人面巾掩面,只能看到一雙凌厲的劍眉,和寶石般銳利的雙眼。只見他眉頭一皺,身手敏捷的閃身而上,一把抓起一個牢頭的頭髮,掐住他的脖子,沉聲喝道:「說,莊青夏在哪裡?」

  找自己的?青夏眉梢一挑,是敵是友,劫獄還是殺人?電光石火間,一個名字陡然閃進了青夏的大腦,難道是,丹妃?

  「啊!這還有個人!」

  寒光一閃,青夏登時有若迅猛的獅子一般合身撲了上去,一個利落的膝撞,緊跟著白光一閃,一道血線就開在男人的脖頸之上。青夏身手矯健,半跪在男人的屍體上,反手握著寒氣森森的匕首,迅速彈跳而起,一腳踹開迎面撲來的黑衣人的下屬,就地一滾,躲過兩人的長刀,就往大門處跑去。

  「抓住她!不能讓人跑了!」黑衣人首領厲聲說道,卻在眾人之前奔了上來,一道蛟龍般寒芒登時撲面而來,青夏呼吸瞬間為之一滯,這就是傳說中的劍術?果然足夠高明,青夏是自由搏擊的高手,更是射擊的冠軍,可是對於冷兵器時代的劍術,卻瞭解不深。

  完全憑藉著高超的應變能力,才能躲過男子的凌厲攻勢。搏殺中,男子刀鋒一掃,青夏面皮一陣寒氣逼近,蒙面的面紗頓時脫離臉孔。青夏背對男子,被他長劍逼的退無可退,眼看那劍影無孔不入的瞬間襲來,青夏猛然發狠,鐵下心來,登時借助腰力轉身,完全不顧將會被斬於劍下,短小的匕首迎上,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青夏?」劍眉下的雙眼瞬間睜大,黑衣男子驚詫的叫了一聲,手上動作登時停下。

  青夏耳邊轟隆,眉頭一皺,只見一道血線瞬間噴射而出,青夏手上的匕首,登時插入了男子的胸膛之上!

  「主上!」無數聲厲吼同時響起,幾道人影合撲而上。沉重的戰刀對著青夏迎頭砍下,充滿了暴烈的怒火,沒有半點留情。

  青夏面色一冷,一把拔出男子胸膛上的匕首,鮮血噴出,濺了青夏一臉。她卻沒有絲毫動容,身軀一閃,就躲過了一人的偷襲。然而,還沒待喘上一口氣,另一柄沉重的戰刀,就已經砍了下來!

  「住手!」黑衣男子突然厲吼出聲。緊隨其後,幾聲利箭突然激射而來,正好射進持刀男子的心口,那人滿臉不可置信的瞪圓雙眼,轟然倒在地上。

  數不清的青衣兵士從大牢的各個牢房中湧出,當先一名男子,劍眉星目,笑容邪魅,衣裳華貴,淡笑著緩步走出,對著渾身上下鮮血淋漓的黑衣男子微微笑道:「太子安,我們好久不見。」

  「楚離?」青夏睜大了雙眼,死死的盯著眼前的楚離,他,怎麼可能也在大牢之中?一種被人算計了的感覺瞬間襲上心頭。

  「青夏,做的很好。」森冷的弓箭之下,楚離風輕雲淡的將不敢輕舉妄動的青夏拉到身邊,寵溺的點了點青夏的鼻尖,邪魅一笑,「辛苦你了。」

  「為什麼?」

  低沉的嗓音突然在空氣裡緩緩升起,黑衣男子拉下了臉上的面巾,面容慘白,但卻英挺俊逸。只是那聲音卻充滿了痛苦和仇恨,他冷冷的看向青夏,聲音低沉沙啞,眼睛好似一團烈火在燃燒一般。

  「青夏,你背叛我!」

  楚離嘴角譏諷,淡然一笑,冷聲說道:「放箭!」

  霎時間,一片血色,轟然升起!




正文 第013章:天下大義

寬敞明亮的蘭亭大殿中央,放著一隻青色的青銅大鼎,厚重古樸,只看上一眼,就似乎能嗅到歷史的氣味,據說是周時傳下的古物,距今,已是上千年的光陰。上好的沉木檀香香氣繚繞,一縷縷青煙淡淡的從大鼎中飄蕩而出。一切都顯得朦朧了起來。

  以香橘為首的蘭亭大殿下人們,各個喜氣洋洋的忙碌著,整座大殿,都充滿了節慶一般的歡樂氣氛。就在剛才,極少踏足蘭亭大殿的太子殿下派人送來了大批的賞賜,那些見所未見的異寶奇珍,晃花了這群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年輕女孩子的眼。一夕之間,昔日懦弱膽小的蘭妃鹹魚翻身、大獲榮寵,這個消息瞬間就傳遍了東西六宮,就連太子東宮之外的皇帝正妃們,也齊齊踏進蘭亭殿的門檻,向這個當今後宮之中最具殊榮的皇家新貴獻上千篇一律的阿諛奉承。

  忙碌了半日,終於清淨下來。香橘小心的換上一壺清新的茗香,溫暖的內廷之中,蘭妃和莊太傅,已經相對而坐半個時辰了。

  雙鬢微微發白的莊太傅一身青衣儒衫,腰間是簡樸的青色束帶,配著腳下的麻布黑靴,顯得乾淨簡樸,坐在這金碧輝煌的蘭亭大殿之內,甚至有幾分寒酸,一點也不像是外面傳聞中那個為了榮華富貴背主叛國的奸詐小人。半個時辰的枯坐,讓他的腰稍稍有些不適,他眉頭淡淡,輕輕的動了動身體,不想卻驚動了低頭品茶的錦衣女子。青夏緩緩抬起頭來,瞟了他意味深長的一眼,卻仍是一言不發。

  耐心嗎?她有的是。

  「夏兒,你怪為父嗎?」終於還是無法忍耐這樣無言的尷尬,於政壇上數十年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莊太傅忍不住當先開口問道。

  青夏一身華服,面如冰雪,頭戴八寶瓔珞,鬢若仙水流雲,抬起冰冷的臉孔,冷冷一笑,輕聲說道:「青夏不過是你手上的一顆棋子,你又何必去在乎一顆棋子的感受。怪與不怪,又有何干?」

  莊太傅眉頭一緊,頗有些傷痛的看向青夏,過了許久,才長吐一口氣,沉聲說道:「你果然是變了,以前的你,是不會對為父說這樣的話的。」

  「變了?」青夏冷笑一聲,直起背脊,微微揚起頭來,淡淡說道:「你身為人父,明知道女兒的心思是怎樣的,卻用這般險惡的方法來利用她的感情。莊青夏若還是曾經的莊青夏,此刻就不該安然的坐在這裡和你閒話家常,白凌一條毒酒一杯,早就該以死謝罪。你本已無情至此,又何必在我面前裝出一幅慈父的樣子來貽笑大方呢?」

  莊太傅面容一滯,露出一絲無奈和痛苦之色,他目光深沉的看向青夏,終於還是沉重的說道:「夏兒,你現在也許恨我,但是總有一天,你會理解為父的良苦用心。南楚才是你一生安居之地,離太子才是一生應配的良人,對於這一點,為父永遠也不會後悔為你做出這樣的決定。」

  青夏不置可否,冷然一笑,嘴角輕輕牽起,勾起一絲嘲諷的痕跡。莊太傅面容霎時間沉了下去,一時間,好似老了很多歲一般,頹廢的說道:「夏兒,為父明日就要出使大齊,此去路途遙遠,相見之日遙遙無期。你還有沒有什麼話,要對為父說的?」

  青夏看著這個真正的莊青夏的父親,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自己在現代從五歲起就已是孤兒,父親這個詞早已離自己遙不可及。未見到莊典儒的時候,她只當這必定又是一個為了自己的功名富貴犧牲女兒幸福的封建家主,可是真正見到他之後,所有的盤算登時打碎,看著他微微佝僂的背脊,一股悲涼之感從心而生。大片大片的蒼涼襲上心頭,讓她分不清楚,那是莊青夏的悲哀,還是她自己的悲哀。

  她無奈的歎了口氣,苦笑說道:「還有什麼好聞,一切都已經是那麼明顯了。之前所謂的私藏男子物品,惑亂宮廷,不過是一個局。就算我不反抗丹妃,你們也有別的辦法將我定罪。這般大張旗鼓,不就是為了引大齊太子自投羅網?從今以後,莊青夏水性楊花、淫邪無恥之名將傳於天下、遺臭萬年。天下之大,除了這南楚皇宮,將再無我安身立命之地,你所要讓我明白的,不就是這個嗎?」

  「父親,」青夏突然站起身來,走到莊典儒的身邊,看著老人的雙眼,認真的問道:「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何要背叛齊國,來到南楚。莊氏一族世代為大齊權貴,家世鼎盛,大齊國君對莊家也禮敬有加。青夏當日在大齊已貴為當朝太子妃,成為一國之母指日可待。莊氏一族飛黃騰達就在眼前,你又是三朝元老,貴為當朝太尉,金銀財寶富貴榮華唾手可得。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韙,背主賣國,幫助當時在齊為質子的楚離逃跑,以家族的命運做下這傾天豪賭?你並不是貪圖榮華之人,你到底,為的是什麼?」

  莊太傅身軀一震,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緊緊的盯住這個自己完全不再熟悉的女兒的眼睛,嘴唇顫抖,久久不能言語。終於,還是顫抖的露出一絲苦笑,頹然說道:「夏兒,你終於長大了。終於,還是騙不了你。」

  莊太傅微微閉目,思量許久,方才沉聲說道:「想當年,始皇平定天下,開創不世功業。後來二世武皇攘外平內,鑄造了大一統的繁華盛世,百姓生活穩定,安居樂業。那是怎樣一幅太平盛世的喜樂局面。誰知,三百年前諸侯叛亂,狼煙四起,秦家無力穩固江山,若不是帝孫昭陽王尚有些運道,恐怕秦國連偏安一隅都難以維持。三百年來,諸國征戰,百姓生活水深火熱,苦不堪言。現在四國表面雖是平靜,實則暗湧不斷,齊國雖是富庶,可是卻有一致命傷。那就是東南沿海一帶,不斷叩關饒邊的倭寇蠻人。況且北部尚有西川故意留下的華容小道,可由匈奴人長驅直入,且西接南楚,西北更受到強秦的壓制。所以無論怎樣的兵強馬壯、名將輩出,也無法挽救敗局,在四面受敵的情況下,早晚有一天會被打過蠶食。終非久留之地。」

  青夏眉頭一皺,疑惑說道:「楚雖有地勢之利,盛產鐵礦。可是刀槍雖利,兵馬不強。兵勇不及強秦,戰馬不及西川,父親為何要到此?」

  莊太傅緩緩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你深居閨中,能有此見識,已是不凡。可是終看不到大局。秦雖兵強馬壯,戰佔地遼闊,可是自從二世之後,廢太子制度,啟選舉之制,強秦就此衰落下去。內部不清,諸皇子爭權奪位,一日強秦沒有改善方法,就難以東顧。宋王殘暴,西川國民民風不化,蠻夷之邦,不足懼也。反觀南楚,雖兵馬不強,但卻地勢險要,後方更有南疆巨大糧倉,而太子雄才偉略,天下一統之大任必將落入南楚之手。老夫有幸能輔佐賢王平定天下,止息戰火,還世間以清平,乃是天賜之幸。」

  說到這,莊太傅不禁抬起頭來,緊緊的注視著青夏的雙眼,沉聲說道:「夏兒,離太子驚才艷絕,南楚遠離戰火蹂躪,更是安居樂土。父親不求你母儀天下,只求你一生平安,就是父親最大的心願了。」

  青夏聞言淡淡一笑,笑容苦澀,不由得深深的看向這個年邁的老人,凝眉說道:「既是要她一生平安,又為何讓她嫁入宮中。一入宮門深似海,你難道不明白嗎?」

  莊太傅微微搖頭,緩緩說道:「要在這世間安身立命,就必須要有生存的資本。只有站在最高處,才有自由的權利,而我,正是想給你這種自由。」

  青夏啞然失笑,無奈的搖了搖頭,高處不勝寒,卻不知這滔天的富貴就是一把無形的枷鎖,身在牢中,還談什麼自由。青夏緩緩的轉過身去,面對著窗外一樹的細小冰凌,冬季悄然來臨,即便是在南楚,也刮起了瑟瑟的寒風。她輕輕推開小敞的窗子,開口說道:「父親不是一個好父親,但卻是一個心繫天下的大賢者。你不是為了功名利祿,富貴榮華,為的卻是自己心中的理想。這個世上,想要完成一些理想,必然要做出一些犧牲,放棄一些東西。站在世間大義的角度上,我敬佩你,但是站在莊青夏的角度上,我卻不能原諒你,前途多佞,太傅保重吧。」

  莊太傅霎時間老淚縱橫,滂沱如雨,生平坎坷半生,被天下人詬罵,沒想到最為瞭解他的竟是被他屢番利用的女兒。聽著青夏這番話裡,從父親到太傅的稱呼,他突然痛苦的發現,這個他曾經毫不在乎的女兒,真的就要離他而去了。有什麼東西在心內悄然滑落,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否值得。

  大殿的長風瞬時灌入,捲起青夏寬大的衣袍,那個癡情到前來劫獄的男子,現在可好?

  冥冥中,誰又辜負了誰?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6 10:58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1-27 09:14 AM 編輯

正文 第014章:特工歸來

還未至正午,各種消息就以各種詭異的渠道,有意無意的傳到了蘭亭大殿之中。青夏安坐在豪華的躺椅上,衣衫華貴,面容冰冷,目光凌厲的送走了幾名鶯歌館的七品美人。

  三聲司午鍾連綿響起,盛都之外的官馬驛道上,濃煙滾滾,馬蹄如雪,雪花般的急報像是寒冬臘月的飛雪一般,湧進了盛都的心臟之中,新一輪的風雨,又風起雲湧的激盪了起來。

  楚離費了這般的周折,當然不會只是為了報當日在大齊壽都為質之時所受的恥辱。齊太子安,被收押在盛都的天牢裡,由盛都的皇家禁衛鐵浮屠看守,防守之嚴密,恐怕連蒼蠅,都飛不進一隻。

  兩日後,原本正在交戰的齊楚兩國驟然停手,齊國退避二十里,在壽山雲嶺一代紮營。但是與此同時,大齊卻在暗中調兵遣將,據南楚的探子回報,由靖江王統帥的居庸關西部防線七路大軍,正在快馬加鞭的迅速趕來,已經到了泯蘭山脈一代。並且,大齊國庫盡出,向強秦高價購買軍資,不過兩日,就已齊集了大批糧草。事情很顯然的向著一個方向發展,若是齊太子安有半點損傷,齊必傾一國之力,向南楚全線施壓。

  而楚國也派出了鎮國公蒙將軍率領三十萬大軍於邊境枕戈待旦,東邊挨近齊楚邊境的百姓都紛紛拖家帶口的向南方逃來,大戰的氣氛越來越明顯,即便是在這極南的盛都之中,氣氛也如繃緊的弓弦一般,隨時都可能崩裂扯斷。而關於青夏的留言詬病,更是如瘟疫般迅速蔓延,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故事沒有人再有興趣去理會,大戰在即,民心浮動,這種香艷的故事只適合後人去津津樂道。對於受到了戰爭直接威脅的人們,他們只會痛罵那個引起了兩國交鋒,破壞了他們安寧生活的禍水紅顏。

  而此時,受盡天下人唾罵的莊青夏,正在蘭亭大殿的正殿之上,一把掀翻了滿桌子的珍饈佳餚,大紅的衣衫在陽光下,有著刺目的華彩,稀里嘩啦的瓷器破碎之聲響徹人耳,鋒利的破碎瓷碗,劃破了她白嫩的肌膚,可是她卻好似完全沒有察覺一般,仍舊淚流滿面的不斷哭道:「滾!都給我滾出去!」聲音淒厲,好似鬼哭。

  下人們戰戰兢兢,很快大殿內就清淨了下來。因為大受榮寵而增加了一倍有餘的奴才侍女全都規規矩矩的跪倒了門外,青夏大發雌威,一幅傷心欲絕的樣子,披頭散髮的在大殿四下奔走,將一切能摔碎的東西都扔到了殿外,噼裡啪啦之聲不絕於耳。鬧騰了一會,許是累了,青夏大哭一聲,就回了內室,並一把甩上了房門。

  門剛一關上,原本痛哭流涕的女子頓時就安靜了下來。她眉頭微皺,暗暗盤算,昨日,莊典儒已經帶著東華閣一眾雄辯的儒士同赴邊疆,而楚離自從那日之後,再再也沒踏足過蘭亭大殿的殿門。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她不能再被動的等下去。

  既然所有人都認為莊青夏和太子安情比金堅生死不離,那麼,她就如他們所願。

  一條白凌橫掛而起,青夏手握著白凌的末端,打了一個死結,默數著香橘環珮叮噹的腳步聲,青夏默默的站在了角凳之上。

  「你們怎麼都跪在這?裡面有人伺候嗎?」

  時間拿捏的剛剛好,青夏嘴角狡黠一笑,足尖微一用力,凳子就怦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內室的門被一把推開,香橘尖銳驚恐的聲音,霎時間傳遍了東西六宮!

  「啊!娘娘!」

  若是真的莊青夏仍舊活著,想必真的會這樣做吧。

  可是她唐小詩卻不能。做錯了的事情,總需補救,害過她的人,也沒理由不為之付出相應的代價!

  ****************

  「太子殿下到!」

  長長的吊著嗓子的尖銳聲音,打破了南楚皇宮夜色的寂靜。幾匹神駿的駿馬,飛一般的從紫金大道一路疾行,穿越正殿通途,安壽通途,蓮華大道,在東宮的蘭亭大殿面前穩穩的停下。

  楚離一身銀白鎧甲,俊朗無匹,頭戴玄鐵銀盔,更顯幾分英武之氣。只是此刻他卻好像一尊煞星一般,讓人不寒而慄。左右的隨從都不由自主的和他保持距離,以免殃及池魚。

  「恭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萬福金安。」跪了一地的宮娥齊聲請安,面上卻難掩緊張恐懼之色。香橘手腳仍在微微顫抖,可是卻還是大著膽子弓著腰走上前來,輕聲說道:「奴婢有罪……」

  可是話還沒說完,只聽唰的一聲,楚離猛然揚起手中的馬鞭,重重的抽打在香橘白嫩的臉上。

  香橘痛呼一聲,卻急忙跪伏在地,渾身顫抖,練練磕頭,連話都說不出一句。

  「一群沒用的東西,全都給我拉出去斬了!」一眾親隨轟然領命,如狼似虎的走進來,拉起地上陡然大聲求饒啼哭的眾多侍從,就要向外走去。

  「你不如將我也拉出去,一併斬了!」一聲清冷如雪的聲音突然在內室響起,聲音雖然低沉,還頗有些暗啞,可是楚離卻還是聽的清清楚楚,他緩緩的側過頭去,只見青夏勉強用手撐起半身,伏在牙床之上,面色慘白,櫻唇似血,說了一句話,就似是體力不支一般,劇烈的喘息著。

  楚離眼中寒芒一閃而過,緊抿著嘴角,大步就走上前去,一把掐住青夏尖瘦的下巴,一雙眼睛好似風暴在凝聚一般,烏黑深沉,又透著暴怒的凌厲神色。只聽楚離聲音低沉,寒聲說道:「終於裝不住了嗎?你的沉著冷靜,淡定自持都到哪裡去了?不是連死都不怕嗎?現在怎麼了,抓了他,你就活不下去了?抓了他你就想死是嗎?」

  「你利用我!」床上女子的淚水霎時間滾滾而下,她仰著一張慘白的臉孔,對著楚離厲聲喝道:「你讓他這般誤會我,還不如殺了我!」

  楚離聞言面色森寒,目赤欲裂,暴怒道:「你若敢死,我叫外面的人全都給你陪葬!」

  「他們生死與我何干?」女子面容凌厲,厲聲回道:「不要拿這些不相干的人的性命來威脅我!」

  「那我呢?」楚離陡然捧起青夏的臉,力道之大幾乎要將他的臉骨捏碎,雙眼烏黑,充滿了賭徒的豪賭之色,他聲音陰沉,吐字沉穩,一字一頓的沉聲問道:「齊楚生死之戰,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那我呢?我是不是也是不相干的人?」

  青夏一時間有些微愣,看著這個暴虐的男人,她的神智甚至有點恍惚,他不是向來對莊青夏不屑一顧嗎?他不是為了維護朝中勢力的平衡才將莊青夏娶入皇宮的嗎?在她來之前,他不是從來不踏足蘭亭大殿的大門嗎?可是為什麼此刻,他會有這樣的言語?臉上霎時傳來一陣疼痛,頓時喚回了青夏的神智,她的雙眼也頓時變得森冷,充滿了濃烈的仇恨:「如若可以,我真想親自動手。」

  「轟!」一聲悶響登時傳來,楚離右拳狠狠的擊在床柱上,木屑飛舞,鮮血淋漓。

  「都給我滾出去!」楚離突然大吼一聲,「沒我的命令,誰也不准進來!」

  大門轟然關上,楚離一把扯落鎧甲,壓在了青夏的身上,寒聲說道:「我現在就讓你知道,我在你的生命裡,永遠不可能是不相干的人!」

  突如其來的大力,一把撕碎了青夏肩頭的衣衫,雪白圓潤的肩膀霎時刺激了楚離的雙眼,他猛地垂下頭去,重重的啃食在青夏的身上。

  可惜,他卻沒有看到,在他身後的女子,此刻的表情。

  豎手為刀,對準穴位,曾經演練了千萬遍,又在實戰中經歷了無數大小陣仗的下切乾淨利落。下一秒,剛才還是咆哮著的獅子,此刻就已經如同溫順的貓兒般,安然入睡了。

  點好催人睡眠的沉香,青夏滿意的點了點頭,一切都很順利,楚離如她所願,回到皇城,來了蘭亭大殿,並被她激怒,下旨不讓外人打擾。現在他已經昏迷,兩個小時之內,不會甦醒,那麼她就充足的時間,去做該做的事了。

  麻利的換上黑色夜行衣,插好匕首,帶上繩索、火石、小刀、鐵絲等一系列小玩意。青夏輕輕的打開後面的窗子,回頭看了一眼在床上安睡的楚離,隨後就身手靈活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三更的更鼓剛剛敲過,青夏就已經順利的逃出了皇宮。在這沒有紅外線,沒有攝像頭,沒有熱能感應器的古代皇宮裡,她就像暢遊的魚兒般,靈動矯健,身手靈活,悄無聲息的向著盛都東邊的天牢悄然潛去。

  夜色濃郁,枝頭寒鴉長鳴,聲音呱噪,令人厭煩。

  天邊,月色被烏雲緩緩遮住,月圓星稀殺人夜,有血腥的味道,在空氣裡悄然瀰散。



正文 第015章:雷霆行動

夜色濃郁,一直躲在烏雲下的月亮緩緩的露出了頭,光亮越來越大,照亮了此刻看起來平靜安詳的盛都大街。灑下一片白晃晃的光芒。

  平時的盛都,是不行宵禁的,只是現在是戰時的非常時期,各家各戶的人全都自覺的聽從了盛都府尹的命令,乖乖回到各自的家中。畢竟,此時此刻,誰也不再有什麼玩樂的心情。而這一切,卻給青夏的行動,帶來了便利。

  盛都天牢,位於城東一片荒蕪地帶。旁邊就是盛都兵馬大營,背臨河,佔據了超強的地理優勢。對於青夏來說,習慣了現代的紅外線,攝像頭,閉路電視監控器等高科技反潛入科技手段和動則百米高的摩天大樓。這古代的大都市,就彷彿是一個不設防的遊樂園一般,需要防備的,只是守衛的士兵,和鼻子敏銳的獵犬罷了。這一切,就顯得小兒科的很。

  青夏蹲在天牢外高大的城牆之下,冷靜的拿出繩子,目測了下城牆的高度。不錯,楚離還是有點本事的,只看這的城牆,就有足夠的安全係數。在這科技落後的古代,少有將牆壁砌的如此之高,青夏看了一眼,就低下了頭,十五米左右,不成什麼問題。牆壁的周圍果然已經為了安全砍去了所有高大的樹木,以保證不會被人潛入。青夏的眼光掃到了稍稍遠一點的地方,那裡,有一根高大三十多米的轅干,上面掛著南楚的鳳旗。

  青夏貓著腰,迅速的跑到轅干旁,舒展了下身體。一把抓住光滑的轅干,然後身手矯健的迅速攀爬了上去。

  不能怪南楚人大意。因為這樣細的轅干,根本就少有人能夠攀爬,更何況,轅干距離城牆足足有十多米,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借助它爬上城牆。但是,不巧的是,青夏並不在這一般人的範疇之內。只見那纖細的轅干突然一陣顫動,青夏足下登時發力,一條輕盈,飄逸的身影就猛然從轅幹上飛出,向著城牆掉落而去。十多米的距離只在一瞬間,黑影在靠近城牆頂端的時候,陡然伸出手來。

  動作敏捷,悄無聲息,青夏像一隻狸貓一般趴伏在城牆之上,神色警惕的向四周望去。城牆高大,整座天牢霎時盡收眼底,離自己不遠的左前方有兩個暗哨,靠近主道方向有兩隊人馬正在巡邏,而前方茂密的草叢裡,還不知道隱藏了多少的暗崗。此路不通,青夏頭腦中迅速的盤算了一下方位。隨即打定主意,一把拉住剛才栓在轅幹上的繩索,此刻,長長的繩索從轅干的頂部被拉過來,越過牆壁,形成一個絕美的下墜繩梯,不然沒有著力點,這十五米的高度,就足已讓青夏非死既殘。

  泥鰍一般的迅速劃下,青夏將繩索向上一拋,就落到牆外,只餘下一根纖細到根本不能被人發覺的細絲,留在圍牆之內。

  天牢的建築呈連線式,青夏身形靈敏的靠在一組牆壁,向外望去,只見幾名侍衛正在前門巡邏,就連後面的窗子,也有兩名身著鎧甲的兵衛。森嚴的戒備到處都在透露著這裡的不同尋常,青夏收起小視之心,暗道,如今還在外圍,實不應打草驚蛇。

  仔細的向周圍觀察了一會,青夏就選定了西面一扇二樓的窗戶。顯然這裡的人認為那是二樓,地處較高,所以並沒有派人看守。然而不足八米的高度對於青夏來說,卻太過於小兒科。她左右觀察了一眼,突然聽到七點鐘方向,有一夥人數不少的衛隊正在迅速逼近,想必是草叢裡的暗崗。青夏眉頭一皺,再也不去猶豫,腳下猛然發力,向著牆壁就猛然跑去,眼看就要撞在牆壁上,青夏登時抬腳,猛地蹬在牆壁上,身體隨著慣性向上瞬間竄高,三步跨出,就在漸漸失力之時,雙手一伸,一把抓住了上面的窗簷。

  身體懸空的青夏一個引體向上,露出頭來,窗戶裡一片黑暗,不過還是可以從聲音判斷出裡面無人。此時,下面的腳步聲已經到了拐角之處,驀一發力,身體陡然翻入,而此時,幾聲訓練有素的腳步聲,剛剛到了窗子下方。

  「兵衛,沒人啊。」一名士兵頗為疑惑的輕聲說道。

  「是不是剛才看錯了?」另一個聲音隨聲符合。

  下面的人圍著牆壁四周搜索了一番,一個稍顯粗重的聲音才喃喃的說道:「真是活見鬼了,我剛才方便時看到牆上黑影一閃,怎麼就沒了。那身影還挺苗條,八成是個娘們。」

  「不是吧,兵衛,這麼黑你都能看出是不是娘們!」

  「那當然,老子這雙招子,看男人比較一般,看女人一看一個准,這都是多年跟你們嫂子練出來的。」男人洋洋得意的粗聲說道。

  「得了,說是娘們那更不可能了,哪個女人半夜閒的沒事跑咱們大牢來,這地方,就算是江湖俠客都進不來。」

  「老大,不是女飛賊吧?」

  「去你媽的!」兵衛猛地粗聲罵了一句,厲聲說道:「聽書聽多了吧,女飛賊上咱這幹嘛,偷人啊!真是蠢貨!」

  一群人罵罵咧咧的走的遠了,遠遠的還能聽到那個之前懷疑是女飛賊的小兵接著說道:「不會是女鬼吧。」

  青夏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原來的術業有專攻,難怪會被那男人發現了。此刻眼睛已經適應了這裡的黑暗,四下觀察了一番,見這裡似乎是個雜物間,站起身來摸到門口,輕輕打開,只見外面卻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燈火搖曳,一片寂靜。靠拐角處,一名侍衛正拄著槍站在那裡,只是一張嘴張的大大的,白亮的口水連城一線,顯然已經睡著了。

  小心的走過那名侍衛的身邊,侍衛好夢正酣,絲毫沒有發覺。青夏拐過拐角,又是一條長廊,四下裡一片死寂,青夏迅速的跑到盡頭,一道厚重的鐵門之後,隱約的傳來有人輕微的說話聲。這個時侯,再跑回剛才那名士兵的地方已經來不及了,更何況,門後兩人的說話聲很有可能會驚醒看守的士兵。轉眼看到走廊旁邊的一道暗門,迅速靠了過去,伸手就去開門。

  用力一開,門紋絲未動,竟然是暗鎖?這年代少有暗鎖,即便是有也是些什麼五行八卦圖之類的,開起來極費時間,眼看著門後說話的兩人就要進入,青夏不由得緊張了起來。迅速從頭髮裡抽出一根細細的鐵絲,對準門孔就插了下去。

  完了,竟然打不開!

  此時,玄鐵正門後的聲音越來越大,可是那扇旁邊的小暗門卻沒有絲毫要打開的跡象。青夏額頭微微滲出汗來。突然機括一響!有門!青夏心中大喜,而大門處也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無奈,青夏急中生智,一腿猛地頂住了大門,手上則加緊開啟小門的暗鎖!

  「哎?怎麼打不開?」大門後面的人輕聲疑惑道。

  「怎麼回事,你使勁推推。」另一個聲音說道,生意低沉粗重,語調鏗鏘,一聽就是練過的好手。

  「卡嚓!」一聲輕響,此刻聽在青夏的耳中,卻有如天家仙樂一般,迅速的打開小門,閃身而入,同時鬆開了大門頂住大門的大腿。

  就在青夏關上小門的時候,大門處傳來一聲沉重的開啟聲音。青夏大氣都不敢出。只聽外面的人沉聲說道:「可能是時間長了,門都有些銹住了。」

  另一人隨聲符合:「應該是這樣了,若不是殿下機警,讓我們封死大門,從這常年不用的側門行走,昨日可能真的就給那群不要命的齊人得手了。」

  青夏聞言一愣,難道昨日齊人來過天牢救人,只是沒有得手。難怪楚離這陣子忙得看不著人影。想必關押了齊人太子,他的日子也不好過。正想著,突然那兩人的腳步聲臨近,青夏頭皮一陣發麻,不是吧,這兩個傢伙要進這個屋子?也太倒霉了吧!

  「哎?怎麼又打不開?」之前的那人疑惑的說道,聲音裡頗有些氣急敗壞。

  「是不是你拿錯了鑰匙。」機括被青夏的鐵絲緊扣著,他們當然打不開。

  另外那人頗為鬱悶的說道:「不會吧,沒拿錯啊。」

  「算了,咱倆再回去看一下,反正飯送去了,還是會被他砸爛,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大門再一次被打開,兩人漸漸走遠。青夏心下卻是大喜,難道關押太子安的入口,竟然在這個屋子裡。四下查看一番,輕而易舉的就找到了入口,一條地下通道很明顯的呈現在眼前,青夏修理好了暗門門鎖的機括,以免那兩人回來再打不開懷疑,就下了甬道的入口。

  冰冷的空氣瞬間撲面而來。青夏霎時就知道這條通道應該直通地下,不然不會這樣寒冷。南楚的天牢做的果然精妙,正門不通,側門又偏僻難尋,高大的建築還只是擺設,真正的牢獄卻在地下。若不是今朝運氣好,可能真的會被他們忽悠過去。

  行了大約一千多節台階,青夏暗暗算了下,足足有白十多米深,心下不由凌然。突然前方燈火大亮,青夏躲在甬道昏暗的燈光裡,向著一片明亮的走廊望去,只覺得心下登時如墜冰淵,她終於明白楚離這般托大的原因,這裡就是關押太子安的地方,可是想要進去,卻難比登天。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6 10:59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1-27 09:16 AM 編輯

正文 第016章:又見太子

不長的走廊內,燈火通明,整個走廊不過二十米長,卻有十四名身著鐵浮屠皇家禁衛軍服的侍衛來回行走的看守,這樣的防守,不要說是人,果然就算是一隻蒼蠅飛進去都會顯得擁擠。要進去的唯一方法,就是將這十四人全部幹掉,先不說青夏有沒有這個身手和本事,就說幹掉這些人後會不會引起上面人的發覺,從而印下更多的侍衛,就是一個巨大的問題。

  時間緩緩而過,就在青夏心下絕望,想要衝進去硬拚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在身後響起,青夏迅速挺直身體,躲在燈火的暗影之下,屏住呼吸。

  前面的兩人一邊走一邊閒聊,就是之前被青夏鎖在門外的兩人,而在他們的後面,竟還跟著六名身穿一樣鐵浮屠軍服的士兵。

  一個大膽的計劃登時襲上心頭,青夏心頭一喜,從衣兜裡取出幾枚準備好的石子,默數著倒計時,突然彭的一聲彈飛出去,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足下一絆,,猛然摔倒在地,兩旁的火把登時被推翻,青夏手疾眼快,猛地閃到最後一人的身後。匕首登時揮出,插入動脈,那人只抽搐一下,登時氣絕。

  「什麼人?出了什麼事?」四下裡一片黑暗,燈光明亮的走廊處有人朝昏暗的隧道這邊跑來,大聲喝問。

  摔倒的男人哼哼唧唧的說道:「錢副統領讓我們來送飯,摔了一跤,沒事。」

  「口令!」走廊處人全身戒備,厲聲喝道。

  「太子萬福!」男人回答說道。

  看來兩方人竟然互不相識,青夏不由得放下心來,此刻,她已經迅速的將被殺死的士兵的衣服拔了下來,穿在自己黑色的夜行衣下,雖然很大,但是裡面有一層衣物,倒顯得十分的合身。扣上那男人的的玄鐵帽子,此刻的青夏活脫脫就是一名鐵浮屠的小兵。

  將屍體拖到一處黑暗的隱蔽處,這裡是視覺的死角,若是不走過來低頭認真查看,根本發現不了。顯然建築這裡的人也是高人,這裡地處地下百十多米深,就算透氣孔做的再好,空氣也會不充足,所以不可以到處都點燃燈火,隧道裡只有幾個火把,自然昏暗。但是為了看押太子安,所以設置了一條燈火通明的走廊,裡面大量的侍衛全天候的看守,只要接近牢房,必定走過這條走廊,這就確定了安全係數。

  隧道裡的燈火被迅速的點燃,眾人被這突來的變故搞得有些鬱悶,也沒有去在意身後的侍衛是否跟得上。

  暗號對上,裡面走廊的人也沒有再同這些人說話,仍舊四下行走,全沒有一絲一毫的鬆懈警惕。看來這樣的行走也是安排好的,以防侍衛懈怠睡著,或是中了敵人的迷香,只要一人停下,就可以確定有人來過。

  青夏緊緊的跟在送飯侍衛的身後,一排人走在走廊的中間,絲毫沒有引起懷疑。走廊雖然不長,可是青夏卻是手心是汗,因為此刻只要一旦被人發現,就會陷入圍攻,況且她已經偷偷查看,牆角的筒燈處,有細小的繩子,通往黑洞洞的上方,不用腦子想就知道是做什麼用的。若是剛才強攻進來,定會引起整個天牢守衛的攻擊,還有旁邊的軍營,自己能不能跑掉還是個未知數,至於太子安,就不用提了。

  青夏小心翼翼的跟在幾人的身後,她跟的十分巧妙,並沒有十分的緊,稍稍脫離了一點距離。因為走廊的看守和送飯的守衛雖然互不相識,但是畢竟同樣是屬於鐵浮屠的禁衛,服裝相同。所以前面的送飯侍衛若是回過頭來,她就左右遊蕩行走,讓他們以為自己是走廊的看守。若是左右行走的走廊看守看過來,她就跟上前面的人,對方就認為她是前來送飯的。這樣,兩方人馬沒有對話,卻都認為這人是對方的人,青夏反而處在一個最危險的安全地帶。

  走廊的盡頭,最前面的男人出示了令牌,大門被哄得一聲打開,裡面是一條昏暗的長廊,沒有半個看守的人影。

  青夏暗道一聲天助我也,身後的大門剛一關上,她就瞬間閃身而上,一把摀住了前面男子的嘴,匕首瞬間插下,那人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軟軟的倒下。輕手輕腳的將男人的屍體放下,青夏迅速向另外一人奔去。

  悄無聲息的解決掉五個侍衛。前方的兩名看樣子是首領的男人仍舊沒有絲毫察覺。這一系列的動作,靠的卻並不是運氣,在以往的行動中,青夏早已嘗試了千百遍的動作,此刻運用起來毫不生疏。需要的,就是高強的身手,絕頂的膽識,十足的小心還有充足的智慧。

  「到了,把前面的門打開。」最前面的男子沉聲說道。

  「是。」青夏響亮的答了一聲,就走上前去,一把打開了最後一道大門。

  「嗯,」那人點了點頭,抬起頭來不經意的掃了青夏一眼,初時沒留意,可是馬上就如同詐屍了一般猛地跳起來,大聲叫道:「你是誰?」

  然而,還沒待他有所動作,青夏的右手瞬間上前,一把掐住了男人的脖子,一陣骨頭錯位之聲頓時響起,男子雙眼圓瞪的倒在地上。

  「有人……」劫獄兩字還沒說出聲,那人就轟的一聲倒了下去。青夏走到他的屍體旁,拔出了插在他喉嚨間的匕首。在他的衣服上擦了兩下,就站起身來,拿下他手上的食盒和鑰匙,往大牢深處走去。

  這處的牢房跟青夏當初的比起來,真的是天壤之別,可惜青夏此刻卻全沒有半點欣賞的心情,一處寬大的中廳呈現在眼前,裡面琳琅滿目的刑具映入青夏眼簾,地上鮮血淋漓,充滿了血腥味道。

  青夏微微皺起眉頭,這處是絕密牢獄,關押的只是齊太子安一人,何必搞這些刑具。難道是楚離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對太子安動了刑?想到這裡,一聲呼嚕聲突然從一旁的房間傳來,青夏眉頭緊鎖,按理說,這裡是不應該有人看守的。一是外面的看守已經嚴密至極,二來太子安身份特殊,為防有人混入,這處更應該是真空地帶。那麼裡面的人難道是太子安。

  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門沒上鎖,不是齊太子。青夏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只見一個肥胖的身體正躺在床上,紅鬍子的凶悍老者長大嘴巴,酣然入睡。原來是這個殘忍的傢伙,當初在大牢裡沒教訓這個敗類,在這裡碰上自然用不著再手軟,青夏緩緩走過去,眼中冷光一閃,手起刀落,申獄典肥大的頭顱就落在了地上。

  想起這傢伙殘忍的手段,青夏心中一陣焦急,順著中廳旁的走廊,迅速的奔至了最後的目的地。

  鑰匙插入鐵鎖,卡嚓一聲,鐵鎖就落在了地上。裡面石床上的身影微微一動,鮮血淋漓的身體陡然散發出強大的殺氣,他緩緩的抬起頭來,雙目好似刀子一般的射了過來,死死的釘在青夏嬌小的身上。

  青夏歎了一口氣,心中無名火起,楚離果然不顧大局,沒有道義,既然已經決定和大齊談判,竟然還這般虐待太子安。眼中目光森冷,青夏一把摘下玄鐵頭盔,不忍的看向身上無處不傷的齊太子。

  「是我。」

  柔和的聲音在空氣裡緩緩回到,太子安的眼睛霎時間大睜,不可置信的看著一身侍衛服飾的青夏,複雜的神色一閃即逝,餘下的都是巨大的震驚和無噶相信,滿身傷痛的太子安終於忍不住心下的驚詫,驚異叫道:「青夏?」



正文 第017章:逃出生天

清冷的風從甬道口幽幽吹來,寬大的牢獄之中,一座冰冷石床上,衣衫單薄的男子,獨自靜坐,一雙淡薄如水的眼睛,有著寒鐵刀鋒般的冷漠。除了一開始的愕然之後,他漸漸轉過頭去,再也不看向青夏一眼。衣衫染血,傷痕纍纍,青夏的心霎時間好似被一直巨手緊緊捏住一般,雙眼微微瞇起,想開口,卻仍舊被他的冷漠推拒到千里之外。

  一燈如豆,幽幽的燈光之下,青夏猛地回過神來。自己這是怎麼了,為何會有這樣強烈的情緒,在這樣險惡的情況下,怎能這般不顧大局?無暇去想自己的異樣,青夏幾步跑上前去,一把拉住太子安的胳膊,輕聲急促的說道:「可以走嗎?」

  齊安轉過頭來,清瘦的臉孔慘白如紙,青夏看的眉頭大皺,面上怒色一閃,沉聲說道:「他們對你用刑?」

  女子緊張的神色,登時瓦解了齊安的冷漠,他緩緩轉過頭來,神色憔悴,面容痛苦,聲音低沉的說道:「為什麼?」

  低沉沙啞的嗓音從男子乾裂的嘴唇緩緩吐出,只聽這聲音,就足以想像他到底受了什麼樣的折磨。齊安睜大雙眼,突然緊緊的抓住了青夏的手臂,力道之大,似乎想要將她的手骨捏碎一般,呼吸急促,身體陡然前傾,溫熱的呼吸吐在青夏的臉頰上,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為什麼,要背叛我?」

  青夏的手被齊安緊緊的抓在手裡,看著他身上鮮血淋漓的傷口,青夏只覺得怒火中燒,那些莫名的情緒猛然從心底升騰了起來,「我去宰了他們!」

  「青夏!」一聲低呼突然從齊安的口中發出,他一把拉住要出去的青夏,情急之下,一口鮮血猛然噴出,溫熱的液體順著青夏白皙的手臂緩緩流下,青夏急忙傾下身子,一把將他扶住。

  「告訴我!」急促的咳嗽聲登時響起,齊安口中鮮血淋漓,青夏抱著他的身體,只感覺他身上無處不是傷口,他似乎已經不會再說其他的言語,只是反覆的追問著原因。

  「你自己捫心自問,你所認識的莊青夏,可會背叛你嗎?」青夏半跪在齊安的面前,微微垂下頭去,緊盯著齊安的眼睛,認真的問道。

  齊安神色一滯,沒有答話,青夏知道此刻怎樣解釋都無法讓他釋懷,況且這事情本身就是匪夷所思。若是說自己是借屍還魂的異時空靈魂,只怕會被他當成是別有用心,他此刻對莊青夏本就滿腹狐疑,區區言語根本不可能釋他心中的仇恨。

  她扶住齊安的手臂,沉聲說道:「聽我說,這是一個局,楚離設下了這個圈套,目的就是引你上鉤,我只不過是一個不知情的誘餌罷了。現在兩國交兵,大戰在即,楚離定會以你為質,要挾齊國。昨晚你國中已派人前來救你,但是沒有得手,你現在只有選擇相信我,方能逃出升天,不然齊國國破,國民流離生靈塗炭,你就是千古罪人!」

  齊安目光一寒,神智陡然清醒了過來,他抬起頭來,認真的看向青夏,目光充滿了狐疑之色。

  青夏當然知道他不可能相信自己,尤其是莊青夏突然由曾經那個懦弱膽小的大家閨秀變成今日自己這般,換做是自己,也不會給予半點信任。

  「你還能走嗎?」青夏見他不再追問,沉聲說道。

  齊安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青夏抿緊嘴角,將一套剛才從送飯士兵身上拔下來的衣服扔在石床上,對齊安說道:「穿上它,我們時間不多。」

  齊安眼中懷疑之色更重,只是卻沒有說話,只是拿起衣衫,緩緩站起身來。他剛一動,眉頭突然緊鎖,青夏知道是他身上的傷口復裂,再也管不得許多,蹲下身子,就為他穿起衣褲來。

  齊安面色一滯,剛想說什麼,卻被青夏一個冷冽的眼神制止。他看著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可是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該有的親切,記憶中的青夏應該是靦腆的、單純的、一滴血都可以把她嚇哭的,總是躲在自己的背後,小心的在學堂的桌子下躲閃著自己的手,一邊躲還一邊輕聲說道:「太子哥哥,會被爹爹看到的。」

  那些年少的歲月,那些上書房的伴讀日子,全都好像是大夢一場一般,驟然間消失不見了。

  穿好褲子,青夏小心的解開他滿身血污的衣衫。華貴的布料之下,健碩的肌理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傷口鞭傷,而其中最重的,就是自己當日用匕首捅下的那狠狠的一刀。青夏看的一時間有些恍惚,一絲內疚從心下升起。不由自主的抬起頭來,輕聲問道:「你還可以嗎?我可以背著你走。」

  齊安一愣,連忙搖了搖頭,啞著聲音說道:「還要不了我的命。」

  青夏點了點頭,利落的為他穿好衣服,帶上頭盔。見沒什麼破綻,撿起一把地上的戰刀給他,沉聲說道:「跟我走!」

  兩人迅速的跑到走廊的門口,齊安顯然也知道外面守衛森嚴,疑惑的將眼神看向青夏,青夏打手勢讓他跟上自己,然後默數了幾聲,一把拉開了厚重的巨大鐵門。

  「齊太子死了,有人在裡邊劫獄!」青夏踉蹌的猛然奔了出去,看似無意的一下撲到站在向外面示警的報警處,拉住那名鐵浮屠侍衛,厲聲喊道:「齊太子死了,快!有人劫獄!」

  「什麼?」十四名鐵浮屠侍衛齊聲驚呼,幾名耐不住性子的登時就衝了進去。青夏眼見時機已經成熟,眼中陰狠神色登時閃過,匕首陡然揮出,一刀就砍斷了看守警報的侍衛的喉管,那人還沒感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一道鮮血登時沖天而起,屍體就倒在了地上。

  「他們不是我們的人!」一名侍衛反應過來,登時大喊,青夏眉梢一條,手上匕首登時飛出去,一刀砰然插進那名侍衛的眉心中央。大門繩索被青夏陡然一扯,沉重的鐵門轟然落下,將早已跑到裡面查看情況的八名鐵浮屠侍衛,關在了裡面。

  自古以來,牢獄的建築首要是防止犯人逃脫,其次才是防止外人潛入。所以在牢房之內想要逃脫更是難比登天,這裡深達上百米,這沉重鐵門一旦落下,任你叫破了喉嚨也不會被人聽到。

  兩名鐵浮屠侍衛衝到鐵門前面,試圖要將大門打開。青夏一把拔出腰間鐵浮屠侍衛專用的重鐵長刀,一腳蹬在牆角處,厚重的刀鞘猛然砸下另一名鐵浮屠侍衛的腦袋上,配合著她的一蹬之力,紅白之色霎時從那人的腦漿中迸濺而出。快速乾淨的解決掉三名守衛,另外八名守衛被關在牢房內,青夏長刀大開大合,全是日本東洋武術的生猛路子,對著剩下了三人猛攻了過去。這一刻比的就是誰比誰快。

  比反應,青夏自問不輸於任何人,之前的一番動作,幾乎發生在一秒之間,齊安恍惚之間,只見青夏突然硬拚而上,招式矯健,好似雌虎一般。看似簡單只是劈砍幾招,卻充滿了強大的力量。只聽一人突然慘呼一聲,腦袋登時被青夏劈去一半,倒了下去。

  鐵浮屠不愧是南楚皇都最優秀的禁衛軍,儘管面對這樣強勢突然的襲擊,並且幾房損失慘重,可是仍是冷靜拚殺,絲毫不露半點膽怯。可是他們只是全神的應對青夏,卻忘了一旁的齊安。齊安抽出長刀,從後夾擊,一刀砍在一名侍衛的肩膀,可惜只是這一番動作,齊安的肩頭登時染血,飽受了兩日的折磨在這一刻顯得越發的明顯。兼且兩日沒有進食,早已是強弩之末,身體一軟,就倒了下去。

  眼看鐵浮屠侍衛的戰刀對著齊安橫批下來,齊安雙眼一閉,不再做什麼掙扎。憑自己兩人之力,想要從南楚防範最為嚴密的天牢逃出,本身就太過勉強。可是下一秒他卻聽到一聲鈍刀如肉的聲音,睜開眼睛一看,只見青夏渾身浴血,一腳踹開了那名鐵浮屠侍衛的屍體,眼光冷然的上去補了一刀。

  看著青夏好似一隻嗜血的野獸般,在每一具屍體上補刀,齊安的眉頭不由得緊緊的皺了起來。青夏在不長的走廊裡走了一圈,眼見再無一個活人,才對齊安伸出手來說道:「走吧。」

  青夏手上滿是鮮血,想起之前那個婉約恬淡的女子,齊安不由得生出一陣厭煩之心。想起之前她可能一直是在欺騙自己,在自己面前裝模作樣,就一陣惱怒,也不理會青夏,自顧自的站起身來,就往幽黑的隧道走去。

  青夏一愣,也隨之跟了上去。

  甬道仍舊昏暗,裡面的打鬥顯然並沒有驚動上面的人,此刻這裡一片寂靜。突然齊安腳下一慢,青夏急忙閃身上前,沉聲說道:「你怎麼樣?」

  「讓開!」齊安低喝一聲,繼續向前走去。青夏當然知道是怎樣一回事,可是卻沒說半個字,仍舊跟在後面。

  很快走出了隧道,來到之前青夏躲藏的暗室。熟門熟路的打開房門,見走廊處沒人,兩人閃身向之前進入的雜物室走去。

  可笑的是剛才在睡覺的守衛這一刻仍然在熟睡之中,青夏心下好笑,暗道這人若不是睡了,今晚可能也會死在自己的手上。她並不後悔殺了這些侍衛,畢竟身為軍人就應該有隨時為國家獻出生命的覺悟。如若齊安不能逃脫,死的人將會百倍千倍。進了雜物室,青夏向下看了一圈,見左右無人,青夏當先身形靈巧的跳了下去。齊安身受重傷,跳下來時腳下一軟,扶住牆壁,咬牙堅持,仍舊不出一聲。

  青夏見他苦忍的樣子,眉頭一皺,別過頭去。逃出去相對的就容易了很多,由於之前青夏已留下了逃跑的繩索,十五米的牆壁就不再是阻隔。這裡地處城東,靠近軍機大營,青夏順手牽羊偷了兩匹馬,迅速逃到東城門處。兩人身穿鐵浮屠軍服,又騎著軍機大營的戰馬,輕而易舉的就出了城門。直到行了大約十多里遠,才停了下來。

  「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青夏跳下馬來,拿過一個事先準備好的藏在天牢圍牆外的包袱,遞給齊安,正色說道:「這裡面有乾淨衣物、治傷的金瘡藥,還有乾糧、水、銀子、地圖,還有一隻信鴿,你可以先通知你的下屬,讓他們來接應你。楚離很快就會知道你逃脫的消息,到時候,自會布下天羅地網來追你,這裡離齊路程雖不算遙遠,但是我還是勸你先取道往秦,再謀回齊之法,以避開楚離的追蹤。路程遙遠,你萬事小心。」

  接過青夏的包袱,齊安心下登時湧過一絲難言的苦楚,可是想起之前多年的相處,青夏都可能是別有用心,一顆心無論怎樣都無法釋懷。

  青夏知道他心下在想什麼,心中不由得一陣難過,也不知是為自己不值,還是為真正的莊青夏難受。興致闌珊,淡淡說道:「不管你怎樣想,莊青夏真的從來沒有背叛過齊安,所有的一切只能說是天意弄人,陰差陽錯。」

  說罷,轉身翻身上馬,就要離去。

  「等一等!」齊安突然大呼一聲,一把拉住青夏的馬韁,皺眉說道:「你還要回去?」

  青夏無奈一笑,淡淡說道:「你雖覺得我心狠手辣,可是剛才若是我不痛下殺手,死的就會是你我。世間一切就是這般,既然要做一件事,就必須要斬盡殺絕,沒有回頭後路。可是莊家人畢竟是無辜的,我口中雖然灑脫,卻不能不管他們的死活,還有蘭亭大殿的一眾下人,我總不能一走了之的。齊安,今日一別,後會無期,再見。」

  青夏低奼一聲,痛擊馬股,迅速飛奔而去,只餘下一流黃土煙塵。

  齊安看著青夏單薄的身影漸漸隱沒在黑暗的驛道之上,只覺得一陣悲慼突然湧上心頭。天邊月色漸淡,漫長的黑夜,就要過去了。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6 11:00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1-26 11:06 PM 編輯

正文 第018章:禁宮內院

回城的路顯得空曠了許多,青夏當初在二十一世紀受訓時,曾專門學過馬術,不過儘管如此,也無法同這些常年在馬上生活的古代人相比。一番顛簸之下,只讓她頭暈眼花,再加上之前在地牢裡和人動手時留下的傷口,此刻仍在不斷的湧出鮮血。

  無奈下,不得不中途棄馬,好在青夏擅長野外奔襲,當年跑個幾十公里都不在話下。今晚的一番行動出乎意料的順利,現在時間還很充足,青夏咬著牙,草草包紮了一下傷口,就向盛都奔去。

  自然不能再從城門進去,好在這時的城牆凹凸嶙峋。對於青夏這個攀巖好手來說,自然構不成什麼威脅。白晃晃的月色之下,只見青夏緊貼著城牆,像是一隻壁虎一樣的爬了上去。

  隱匿行藏更是青夏的拿手好戲,乾淨利落的回到城裡,青夏不再猶豫,迅速向著內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就已經摸進了皇城內部,雖然來到這裡沒有幾天,可是對於一個記憶超強的特工來說,什麼地方,只要大致看一下方位圖,就絕對不會迷路。熟門熟路的越過前城門,進入後宮。當她躲過東宮守衛的暗哨,靠近蘭亭大殿的時候,城東方向突然大亮,喧嘩吵鬧之聲,即使隔著半個城的距離仍舊能夠聽到。看來地牢的守衛已經發現了齊安逃跑的事情。

  青夏默算一下從城東到皇城的距離,眉頭一皺,並沒有回蘭亭大殿的主臥,而是去了寬大的澡房。

  要躲過那些看守的奴才簡直易如反掌,飛快的洗了一個戰鬥澡,將小腹部的傷口稍微處理了一下,青夏就裹著寬大的浴袍,悄悄的回到了主臥。

  四下裡一片安靜,這個時候,往往是人最疲乏的時候。幾乎不用費心思的從後窗翻入,就人鬼不知的從前門走進主臥。

  臥室內,焚香嫋嫋,香氣逼人,楚離躺在巨大的牙床上,仍舊保持著青夏剛才離去時的姿勢,連動都沒動一下。看了一眼計時的沙漏,還不到兩個時辰,青夏心滿意足的爬上床,躺在楚離的旁邊。鬧騰了這麼一晚,此刻躺在這舒服的大床上,青夏舒服的差點叫出聲來。也不顧身旁還昏迷著個煞星,就那麼安然的扯過被子,放心的閉上眼睛。

  然而,今晚的一切注定不能讓她安穩的休息。不一會,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就從殿外奔至,外面的侍從們一陣躁動,低聲說著什麼太子殿下吩咐沒有他吩咐不得入內之類的話。也不知外面的人說了什麼,楚離的貼身內侍長十宣終於大著膽子敲了敲門,聲音顫巍巍的輕聲叫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軍機大營劉司馬有要事求見。」

  楚離仍舊呼呼大睡,全沒有半點反應。青夏微微皺眉,按理說這個時候應該醒過來了,若是再不醒,一切豈不是穿幫。只聽十宣又小聲的叫了幾句,顯然那個所謂的劉司馬已經急不可待,看樣子好像楚離再不醒來他就要衝進門來一樣。青夏眉梢一挑,伸出手來,對著楚離的俊臉,突然狠狠的掐了下去!

  「恩……」楚離突然悶哼一聲,痛醒過來,睡眼迷糊。終於像一頭獅子一般,猛地轉過頭來,怒視著青夏,沉聲說道:「是你掐我?」

  「多此一問。」青夏不屑的白了他一眼,「這裡除了你就是我,不是我還會有誰?」

  「你好大的膽子!」沒睡醒的男人勃然大怒,厲聲喝道。

  「外面有人找你,急的快發瘋了。我不叫你的話,怕他們衝進來。」青夏若無其事,一幅無所謂的樣子。這時,外面的十宣彷彿為了回應她的話一般,又稍稍大聲的叫道:「殿下?殿下?劉司馬有重要軍情稟報。殿下?殿下您醒了嗎?」

  楚離霎時就把這一個不快拋到了後面,顯然他也知道,劉司馬深夜前來,定然不會是小事。迅速的跳下床去,對著青夏沉聲說道:「給我更衣。」

  青夏不耐的看著他理直氣壯的樣子,不由得心下有氣,可是這個時候實在不應該和他賭氣。於是沉著臉色爬下床來,狠狠的拿起一旁他的衣物,憤憤的給他穿戴了起來。

  楚離原本黑黑的臉色,霎時就變得好看了起來。他嘴角微微牽起,孩子氣的得意洋洋,閉著眼睛,一幅自大的模樣。青夏見了更是惱怒,手上略一用力,頸上的帶子登時繃緊,差點就將楚離一下子勒的斷氣。

  穿好衣衫鞋襪,楚離站起身來,貌似威武的向門口走去。眼看他就要走出去時,卻突然停住身體,像是想起什麼一般,猛地轉過身來,怒聲叫道:「我怎麼會睡著的?我怎麼都不記得?」

  虧他這麼快就記了起來。青夏一身棉白睡袍,慵懶閒適的靠在床柱上,單手拿起床頭的白玉石枕,對著楚離淡淡說道:「你強迫我,我就拍暈了你,就這麼簡單。」

  楚離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到青夏會這樣老實。剛想發拽,門外侍從的聲音再次顫巍巍的響起:「殿下,您醒了嗎?劉司馬……」

  「閉嘴!」楚離突然大吼一聲,外面登時響起整齊劃一的跪地磕頭聲。暴怒的男人看向若無其事的莊青夏,惡狠狠的沉聲說道:「你等著,這筆帳我以後再更你算!」說罷,轉身就走了出去。

  「叫!叫!鬼叫什麼!」楚離火大的怒吼一聲,一行人嘀咕了幾句,轟然離去。不一會的功夫外城各家各戶就全都亮起了燈火。青夏靠在窗口旁,捂著小腹處的傷口,看著東方已經微微發白的天空,心底石毅片荒涼的蒼白。

  她也只能做到這了,希望齊安能夠安全逃脫,其餘的,她再也管不了了。

  今夜,注定是一個大多數人無法安然入睡的夜晚,可是,青夏爬上在床去,不一會就沉沉了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剛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香橘一張大大的笑臉,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蘭亭大殿的八名主事丫鬟就撲通通齊刷刷的跪在地上,對著青夏齊聲說道:「恭喜娘娘,娘娘大福。」

  一連串的聲音接連不斷的從外殿傳來,青夏扭頭一看,只見黑壓壓的一片奴才跪在外殿,各個笑臉迎人,活像撿到寶一樣。

  「你們,在搞什麼?」青夏頭大如斗,自己現在頭痛背痛,實在不知何喜之有,任她平日千般伶俐,也是一頭霧水。

  「恭喜娘娘終於得沐恩寵,榮獲天恩,我們蘭亭殿的奴才們,齊祝娘娘早日懷得龍種,為皇家開枝散葉。」香橘笑容甜美,只是臉上一道鞭傷顯得有些礙眼。

  青夏聞言腦袋登時轟的一聲變大,暗道原來如此,昨晚楚離深夜才離去,自己今日又這麼晚才起床,所有的一切都在預示著一個方向,那就是--進宮一年都沒有受到臨幸的莊青夏在昨晚終於被南楚英明神武俊朗無匹的皇太子殿下寵幸了。

  哦哦,這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大好事。

  一整天來,蘭亭大殿的門檻幾乎被人踩爛。整個後宮之中大大小小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所有妃子美人,全都蜂擁到蘭亭殿,來拜見莊青夏這個楚宮新貴。

  畢竟,當今皇帝體弱多病已有一年,佝僂在龍床上終日苟延殘喘。對於這個皇帝,整個南楚國民全都沒有什麼好印象,除了生了一個還算不錯的兒子,這個皇帝似乎一無是處。年輕時荒淫無道,不問政事。兩次對齊戰爭都因他的胡攪蠻纏而痛失勝局,甚至還需要自己的兒子去他國作人質方能勉強保國。一年前,堂堂楚國百萬之師,竟然在他兒戲般的指揮下,敗給了南疆那些手拿石器的蠻人,使得南疆蠻族一路殺到盛都,導致盛都一片生靈塗炭。若不是皇太子殿下及時回國,楚國早已滅亡。

  所以,楚宮之中,實際的掌權人,就是楚離。眾人所等待的,無非就是那老皇帝什麼時候嚥氣罷了。

  就這樣,莊青夏水漲船高,一躍成為了楚宮中最有權勢的女人之一,蘭亭大殿風光,一時無兩,風頭之盛,甚至勝過丹妃的雲翔殿。

  於是,一整日下來,蘭亭大殿熱鬧非凡。青夏即便再不喜,仍舊硬起頭皮勉力應對那些迎高踩低的女人們。夜幕緩緩降臨,伴隨著漆黑的夜色,一位不速之客,也蒞臨了這個當今後宮之中最為熱鬧的地方。



正文 第019章:不速之客

傳說中眾女爭夫的戲碼並沒有在當日於蘭亭殿上演,後宮之中的女人們並不是傻瓜,什麼事也不是全都擺在明面上。帝王的寵愛本就不可能長情,眾人深諳這其中風水輪換的道理,是以表面上都揣著幾分客氣。

  可是,面對著面前這個十六七歲面容嬌媚衣衫華貴的女子時,青夏真的懵了一下,因為這後宮之中,還挽著少女髮髻的女子實在少見。

  「娘娘,這是嘉雲公主,是我們殿下的妹妹。」

  香橘見青夏一言不發的瞪著面前的少女,輕輕的出聲提醒。誰知那直闖進來沒有任何禮貌可言的少女卻猛地揚起嫩白的小手,上前一步,厲聲叫道:「多嘴!誰用你來報本宮的名號?」

  青夏眉頭一皺,雖是稍後出手,可是卻迅速的一把架住了嘉雲的手臂,略施小勁,卸的勁道一錯,那公主就猛地向一旁踉蹌了幾步。

  「你!大膽!」嘉雲勉強站定身子,轉過身來,怒聲指著青夏叫道:「你竟敢對我無禮?」

  青夏眼尾淡淡的瞥了眼這刁蠻無知的任性少女,冷冷的哼了一聲,連看都不再願意再多看她一眼,轉身就坐在椅子上,語氣淡淡的說道:「公主還是從哪裡來就到哪裡去吧,在我這裡,你討不到什麼便宜。以後做事也要長點腦子,不要人家說風就是雨,白白的給別人當槍手,還讓別人在背後罵你是傻白癡。」

  「你…….「嘉雲公主一愣,一雙圓圓的眼睛瞪得巨大,過了好一陣才緩過神來,仍舊一幅趾高氣揚的樣子,「你說什麼?誰敢在背後詆毀本公主,本公主挖了她們的舌頭。」

  青夏扭頭看向這個刁蠻的少女,面露不忍的緩緩搖了搖頭,心道難道南楚皇族習慣出傻子,楚離不見得聰明,這丫頭竟然還蠢的離譜。再也不想多說什麼,今日應付這一堆女人,已經讓她筋疲力盡,只感覺這些虛偽的客道要比和十個彪形大漢動手更加疲勞。輕輕的揉了揉肩膀,對著一旁的香橘說道:「香橘,去準備熱水,我要去洗澡。」

  「喂!本公主在和你說話!」沒記性的嘉雲勃然大怒,瞪瞪的就衝上前去,去拽青夏的胳膊。

  青夏眉梢一挑,一絲不耐煩頓時襲上心頭。這時候,若是在二十一世紀,熟悉她的朋友都會知道這是青夏發怒的前兆,聰明的人都會迅速退去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藏起來。偏偏這個刁蠻任性的公主完全忘了剛才人家是怎樣輕而易舉的將自己推到一邊的,仍舊大呼小叫的衝上前去,厲聲說道:「你這個大膽的女人,本公主和你說話你聽沒聽見?」

  眼看嘉雲的手就要搭上青夏的肩膀,一團黑氣突然襲上青夏的眉心,衣衫華貴、氣質高雅的女子迅速回頭,手臂好似水蛇一般猛然盤上嘉雲,一個標準的過肩摔就將南楚皇朝最最尊貴的嘉雲公主重重的摔在華麗的地板之上。

  「啊!」「公主!」「娘娘!」

  無數聲驚悚的尖叫聲同時響起,嘉雲被摔的七葷八素,躺在地上久久爬不起來。青夏居高臨下的瞅著這個還沒長大的任性少女,淡淡一笑,緩緩的蹲下身子,對著少女噴火的眼睛淡然說道:「如果你父母沒有教導你什麼叫做禮貌,那就由我來教你。」

  一排宮女邁著小碎步跟在青夏身後,青夏一馬當先雍容華貴的向著寬大浴房走去,只留下寬大大殿裡氣的七竅生煙的嘉雲公主,還有一眾手忙腳亂的公主僕婢。

  她真的很沒耐心來應酬這些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女孩,同時她也不必對著她小心翼翼的奉承些什麼。這個看似龐大的牢籠,實則對她而言沒有半點拘束力。她若是想離開,就完全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離開。而目前之所以還留在這裡,完全是因為一份潛在的責任感。

  每個人都知道,當今社會挑選特工,首要條件並不是身手智慧、也不是家世青白,而是要有絕對的忠誠和堅定的責任感。青夏不敢說自己有什麼絕對的忠誠,但是從責任上來說,她絕對是一個合格的特工。

  之前原本以為莊父不過是一個為了榮華富貴失去親情人性的封建官僚。但是在見到他之後,青夏對這位被天下人咒罵的老人的觀念瞬間改觀。也許別人很難理解,但是曾經常年在阿富汗伊拉克潛伏的青夏,卻深深明白所謂戰爭的殘酷。

  她曾親眼看到一輪恐怖襲擊轟炸之後,失去父母的飢餓孩子在廢墟中吃著燒焦的人肉。她也曾親眼看到,被炸掉一隻腿的花甲老人,背上綁著麻繩在大街上獨自爬行,繩子上捆綁著的是他老老小小一家八口被炸的面目全非的屍體。她還曾親眼目睹,戰後失去家園的難民,身上長滿了白花花的白蛆。自古以來,爭鬥就是人類的劣根性,亂世人命如草芥般低賤,連豬狗都不如。那種慘痛的場面,至今還迴盪在她的腦海之中,所以儘管她並沒有莊典儒那般看好南楚,看好楚離,可是她還是不忍心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讓莊典儒一生的心血與夢想在自己的身上斷送。

  莊青夏可以離開,可以死,她至少有一百種方法可以讓她神鬼不知的、不引起任何懷疑的離開南楚皇宮。但是,絕對不是在這個時候。

  絕對不是在齊太子安剛剛從南楚逃脫的這個時候。

  因為,她不想連累那個佝僂的老人。真正的莊青夏可能並不瞭解他,但是她瞭解。所以,她更不可以親手破壞這一切。

  嘩嘩的水聲靜靜的流淌著,青夏屏退要服侍她的下人,站在水池旁,只是意思意思的把身上擦拭一遍。小腹處的傷口雖然不深,可是仍不能這樣貿然的下水。昨晚的行動說起來還是自己輕敵,小瞧了這些古代的戰士。自己原本以為楚離不敢對齊安用刑,齊安除了受了自己一刀之外,傷勢應該不重,應付三五七人沒有關係。就是這樣的念頭讓她吃了這一刀,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若是明刀明槍的打,她可能只能堪堪應付兩個鐵浮屠侍衛。但是特工的可怕之處,卻不在於明面上的身手,他們往往善於隱藏、偷襲、跟蹤、使毒、暗殺、易容,只要被他們抓到一個機會,就再無翻身之地。偏巧,青夏就是這樣一個人,而更加有利的是,放眼整個天下,除了齊太子安,還沒有人知道這一點。而且青夏很有信心的相信,齊安是不會說出去的。

  正想著,一聲細微的聲音突然從甬道入口的方向傳來,青夏眉頭一皺,眼內閃過一絲寒芒。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6 11:10 PM

正文 第020章:得罪小人

腳步聲很輕,但是呼吸頻率很慢,是個男人。

  難道是楚離?

  青夏眉梢不由得一挑。來人顯然小心翼翼,不像當初楚離來時那般隨意,莫不是昨夜的行動引起了他的警覺。

  整整一日,外面都沒有傳來半點齊安逃跑的消息,想必楚離也知道此時正值兩軍對峙之非常時期,這時齊安逃跑,對南楚軍心的打擊不可估量。再加上現在齊安當然絕不可能逃離南楚國境,要緝拿他還有一定的把握,若是放出風聲去,引得齊國大批救兵前來,就更加得不償失。

  所以,對於昨夜的搜查,對外只說城中混進了奸細。青夏深明個中緣由,是以整日也未有什麼驚慌。

  可是,此刻突然有人悄無聲息的摸進澡房,青夏不得不打起精神,若是真的引起楚離的警覺,面對楚宮的幾千禁軍,青夏還沒有狂妄到認為自己有逃出生天的把握。

  她低頭看了眼小腹上的傷痕,略一皺眉,當機立斷的走下水去,將整個身體都浸在水裡。一陣麻麻的疼痛感登時襲來,青夏微微閉目,暗暗的卻運足耳力,不放過外面任何一聲風吹草動的細小動作。

  暗暗數著微微雜亂的腳步聲,青夏心中不由得一驚。

  腳步聲細碎雜亂,落地沉穩,一聽就是練過武之人;呼吸頻率大致間隔一致,大約一分鐘10次左右,說明來人武藝不弱,不同於正常的普通人,年齡大約都在二十至三十之間;從聽到第一個人的聲音開始,到最後一個人進入甬道大約是五秒鐘,比照來人的身手和年齡,可以判斷出來人的人數大概在五人左右;行走時每個人都有單手稍大幅度擺動的習慣,說明來人全部習慣使劍;並且,有趣的是,這一群人當中,有一人主要用胸腔呼吸,呼吸頻率稍稍急促,可以判定是女性。

  電光石火間,青夏就已經摸清了來人的大致情況。只是心下卻努力盤算著昨晚到底哪裡出了錯誤,按理說,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她一切已經做的萬分小心,凡是和她有過直接著面的人,都已經不在人世。怎麼就會露了馬腳呢?

  現在已經來不及再去考慮這些,青夏集中精神,等待著對方出手的那一刻。

  特工間諜守則第二章第一條,不到萬不得已的最後一刻,都不能放棄自己的間諜身份。也就是典型的不見棺材不落淚,沒有直接證據,永遠都不會主動承認自己做過的事情。

  所以,即便是這個時候,青夏也沒有當先出手,更沒有四處躲避,而是保持著一幅美人浴圖的樣子,靠在水池之中。

  她在打一個賭,賭的是對方只是楚離的一次試探之舉,而賭注,就是多年來對自己身手的強大信心。

  「卡」輕微的腳步聲在浴房裡響起,青夏微閉著眼睛,靠在水池旁邊,一幅全身心享受的模樣。

  聲音緩緩逼近,青夏全身的肌肉在一時充滿了爆發力,只待對方稍有半點舉動,就後發制人。可是,對方只是緩緩的靠了過來,寂靜中只聽得到對方越發沉重和畏懼的呼吸聲,青夏眉頭一皺,他們已經靠的很近,可是卻沒有半點動作,事情似乎有些離奇。

  然而,就在青夏起了警覺之心的這一刻,一聲柔滑的下水之聲突然輕輕的響起。聲音雖然低不可聞,可是青夏還是在第一時間聽到了大概。

  事情不對!

  一絲警覺登時襲上心頭,就在這時,一股涼氣陡然逼近。青夏猛地睜開雙眼,幾乎還沒看清到底是什麼狀況,青夏的雙手突然本能的在池邊撐了一下,瞬間借力騰空而起,躍上池台。一條放在池台旁的棉白長衫凌空飛起,青夏一個側翻,手腳霎時間好似神跡般的鑽到衣衫之中。左手從衣袖中伸出,單手成爪,瞬間向著前方腥涼之物猛然抓去,身軀一個旋轉,就在池台上穩穩站住,而這時候,她的右手剛剛好將衣衫的最後一個腰帶完好的繫了起來。

  從敵方進攻,到青夏躍出水池,穿好衣服,所有的動作只發生一秒鐘之內。整個動作行雲流水、迅猛矯捷,青夏面容冷峻,眼神凌厲,左手單手狠狠抓在身前,手中緊握著的,竟是一條小臂粗細斑斕毒蛇!

  看向目瞪口呆站在浴房裡的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的一名女性,青夏的雙眼緩緩瞇起,好似狸貓一般有著詭異的幽光。

  一身粉紅宮裝的妙齡少女不相信般揉了揉眼睛,發現眼前看到了仍舊是同一番場景,不由得大驚失色。

  青夏目光登時一寒,嘴角緊緊抿起,手上略一發力。一陣骨骼碎裂之聲瞬間響起,那條不斷掙扎的斑斕毒蛇霎時一陣抽搐,氣絕而亡!

  「聖人言,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看來我果然犯了大忌。」青夏聲音冷然,冷冷的看著面色蒼白滿臉驚愕的嘉雲公主,嘴角突然溢出一抹冷笑,唰的一聲,就將那條軟綿綿的毒蛇對著嘉雲扔了過去。

  「啊!」刺耳的尖叫登時沖天而起!

  青夏披上一身華麗的錦衣長袍,看也不再看嘉雲等人一眼,獨自一人走進澡房綿長的甬道,向著蘭亭大殿的正殿走去。

  當晚,蘭亭大殿的蘭妃教訓了楚宮霸王嘉雲公主的消息頓時傳遍了整座後宮,在大多數人拍手稱快的過程裡,有人卻在暗暗捏起了拳頭。

  楚離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三更時分,儘管十分不情願,可是青夏還是在香橘淚眼朦朧的哭求中,從床上爬了起來,來迎接這位深夜仍大開恩典,前來探望自己的楚宮實際主人。

  楚離向來是張揚跋扈的,即便是有龍輦,仍舊保持著在深宮中騎馬的惡習。一連串的馬蹄聲打破了夜裡的平靜,無數盞燈火隨之亮起,各個宮門的女人們全都翹首盼望著這位帝國年輕的君王,可是楚離還是一路狂奔到蘭亭大殿的宮門前。

  那裡,一身深紫錦袍的青夏披著藏青色的披風,在一群侍女的簇擁下,站在華麗的宮門前,正靜靜的等待著他的到來。



正文 第021章:禁宮調情

跳下馬來,挨近了,才發現青夏的臉色並不好看。楚離的原本就有些疲倦的臭臉一時間更加難看了起來,冷哼一聲,話都沒說一句就往內室走去。

  青夏眉梢一挑,不耐的瞪著這個讓自己在冷風了吹了半天的男人的背影,只覺得心中的火氣一拱一拱的。香橘見楚離面色不好,而自己的主子更是沒有半點順從的樣子,急的眼淚都要湧出來。青夏見了更加不耐,對著跪了一地的下人們怒聲說道:「各回各屋,該幹嘛幹嘛去。」說完,轉身就往內室走去。

  香橘嚇的手腳打顫,只覺得自己這個主子自從上次打了丹妃娘娘一頓之後,脾氣就大不尋常,似乎變了個人一般。眼下太子心情不好,希望她千萬不要觸動太子的火氣才好。求神拜佛嘟囔了半天,終於不得不進了旁邊的門房,也不敢睡,只等著裡面一有動靜,就衝進去給主子求情。

  這邊青夏走進了臥室,看到楚離坐在地席的小幾旁一杯一杯的喝著悶酒,就知道他心情不好。其實就算不看他,青夏也知道他心情不好,原本是希望這幾天他千萬不要到蘭亭殿來,等齊安一回到齊國的消息放出,莊典儒再安全的回到南楚,自己就找個機會脫身,萬事大吉。可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這楚太子表面上和自己不太合拍,這幾天卻好像認準了自己一般,天天有事沒事就往這邊跑。想到這裡,也頗有些無奈,不打算這個時候再去招惹他,青夏十分自覺的往牙床的方向走去,辛苦了一天,尤其晚上又被那刁蠻女胡攪蠻纏了一回,只感覺十分疲倦,身子剛沾上床,就幾乎要癱軟的睡過去。

  這一連串的舉動,看的楚離卻雙眼噴火。齊太子在天牢裡逃脫,情況危機險惡,事情千頭萬緒,自己在軍機大營忙的簡直一團亂麻。可是聽說她在楚宮中受到嘉雲的滋擾,自己連忙放下了手頭上所有的事情連夜奔回。可是面對的卻是她這樣一幅表情,這怎能不讓心高氣傲的大楚太子氣急攻心。

  楚離憤怒的猛然站起,向著牙床的方向就走了過去,粗魯的一把扯過青夏蓋在身上的毯子,怒聲叫道:「你給我起來!」

  躺在床上的女子眉頭輕輕一皺,頭微微後仰,有些憤怒的看向身後一身戎裝的南楚太子。一身白色的絲質睡袍,下面是兩條修長美白的玉腿,纖細的脖頸緩緩上揚,淡淡開口說道:「不愧是一家人,全都沒有半點教養。」

  這句話瞬間就點燃了楚離壓制了一整天的怒火,他劍眉登時豎起,一把拉住青夏白嫩的手腕,一陣大力猛然傳來,就將青夏的身體拉了起來,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身上。

  「你再說一遍給我聽聽。」

  低沉的嗓音緩緩響起,青夏揚眉看向暴怒中的男人,一陣狡黠的神色登時滑過了她的雙眼。半跪在牙床上,仰頭看向面前的男人,突然雙臂順勢一環,就緊緊的抱住了男人穿著輕甲的腰。

  「你要我說什麼?」甜甜一笑,青夏的表情霎時間好像一隻偷吃了腥的貓,下巴抵在男人的小腹上,笑顏如花,唇角輕柔,雙眼在燈火下,好似寶石般明亮。

  突如其來的溫柔猛然打破了男子面上的寒霜,大大的眼睛使勁的睜著,好像看到了天外來客般驚悚。

  這是什麼狀況,她不是該怒聲回罵、冷語相向嗎?她不是該試圖反抗、冷面如霜嗎?怎麼會突然這般順從,甚至還帶著一絲撒嬌。這到底是怎麼了?

  「你想要我……」青夏的聲音拖得長長的,緊緊的抱著楚離的腰,由下往上的瞅著他,明亮的眼睛似乎要滴出水來,她伸出粉嫩的舌頭,輕輕的咬了一下下唇,隨即用編貝牙齒緩緩咬住,聲音輕柔,氣吐如蘭,「說什麼?」

  楚離面色如鐵,可是卻也不再如當才那般難看,他順著青夏光潔的臉孔、雪白的脖頸看下去,就可以看到寬大領口下若隱若現的雪白酥胸,一腔熱血霎時衝上了他的頭腦,喉結不由自主的上下動了一動。

  早在二十一世紀,青夏就是軍情局極品的尤物,不然也不會誘得伊朗的飛行員叛國而逃。此刻見到楚離的樣子,哪裡還會不瞭解他心下是怎樣的反應。當下眼珠一轉,笑語盈盈的拉住楚離垂在一旁厚實的手掌,跪在牙床上小心的向後退去。

  「忙了一天了,你不累嗎?」

  沒有比這更加具有挑逗性的話了,剛才的不快早已被楚離扔到了天邊,他看向和往常絕不相符的青夏,一股刺激感從心底悄悄升起。

  懦弱膽小的莊青夏,斯文雅致的莊青夏,大膽無畏的莊青夏,冷靜自持的莊青夏,聰明果敢的莊青夏,還有此刻嫵媚動人的莊青夏,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彭」的一聲,一身輕甲的楚離轟然倒在了牙床之上,青夏咬著下唇,緩緩的從後面脫去他身上的鎧甲。又遊走到他的腰間,輕輕摩挲著,一點一點的,卸下他的腰帶。嫩白修長的手指,在只剩下藍色棉袍的楚離胸膛上遊走,一點點掀開他衣衫的兩襟,燃著豆蔻的指甲,輕輕的伸了進去,在健碩的胸膛肌膚上慢慢劃下。

  楚離俊逸的臉孔漸漸染上一層迷離的潮紅,他看著半跪在他身前的素衣女子,只覺得她像是一隻誘人的妖精。難怪齊太子安會這般不顧一切的前來救她。

  想到這,剛才那份迷離的情慾登時消失,想起她或許也曾在另一個男人面前顯露出這樣的一面,滔天的怒火就襲上了他的頭腦。

  眼見楚離眼中的情慾消退,青夏知道時機已到。趁著他還沒有從床上起來,失去了全部的警覺,突然雙手猛然發力,一把從背後扣住了楚離的手腕。剛剛解下的腰帶變戲法一般的拿在手上,一個特種兵慣用的簡易繩結霎時繫緊。

  動作連貫,身手靈活,只在一霎那間,就已經制服了這只剛剛要噬人而起的豹子!

  「你!」楚離這才反應過來,大怒叫道。

  「怎麼樣?你打我啊?」青夏湊過頭來,笑著說道,十分的洋洋得意,「要不你就叫人來,讓你的下屬都看看他們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被自己妃子綁起來的樣子,說不定,他們還會懷疑你有什麼特殊愛好,哈!」

  青夏越說越開心,說道最後不由得開心的笑了起來。

  楚離躺在床上,用力的掙了兩下,發現不可能掙開,就不再費這個心神。他斜眉看向這個又成功戲弄了他一次的女子,眼中怒火大盛,沉聲說道:「你不怕我廢了你,抄你全家?」

  「你廢呀,我巴不得呢!至於抄我的家,還是等到明天吧,我現在好睏,要睡了。」一邊說著一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青夏慵懶的抻了個懶腰。然後看到楚離被綁住雙手躺在床上的樣子,不由得又是一笑。來了這麼久,她還是首次這麼開心。

  想必是因為齊安的事情已經解決,現在只是等待莊典儒安全回來,自己就可以離開,而放下了心事才能這般輕鬆。她少有的和楚離開起了玩笑來。

  其實她本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進了這莊青夏的身子,表面上只有十八歲,更是年輕。心思本就是活絡的,只是之前被身份束縛,才會那般緊張冷漠。她並沒有向很多現代人般對皇宮的排斥感,主要原因就是因為這裡並不能困住她,自然也沒有什麼牢籠之說。她只是把這裡當成了一次旅遊享受,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她一生之中還從來沒有這般愜意過。所以想要離開的念頭也並沒有怎樣強烈,只想著什麼時候自己呆膩了,再走也不遲。

  心情好,就做做好事。青夏跳下床去,為楚離脫下了靴子、鎧甲,束冠,只剩下一身棉袍,拿過被子蓋在他的身上,最後還輕輕的拍了拍,笑道:「好啦,可以睡啦。」

  楚離看著她難得笑盈盈的跳上跳下,為自己寬衣解帶蓋被子,心底的怒火稍稍降了下去,可是臉上仍舊是一幅惱怒的神色,冷生說道:「你給我解開,我可以饒你的大不敬之罪。」

  「神經!」青夏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說道:「在我的手裡還要給我定罪,認不清現實的臭脾氣早晚吃虧。」

  說罷,就在他身邊躺了下來,烏黑的長髮遮蓋了大半邊臉,長長的睫毛蓋住眼簾,櫻唇小口淡淡說道:「我今天好累了,沒工夫應付你,你要不就這樣睡覺,要不就去別人宮裡,姑娘我不招待了。」

  楚離一愣,聽著她的口氣,幾乎氣炸了肺。可是看她沒一會的功夫胸脯就微微起伏,看來是真的很累了。不知怎的,竟然沒忍心叫出聲來。

  算了,反正自己也很累了。

  楚離這樣安慰著自己,閉上了眼睛,被綁著雙手側躺在牙床上,姿勢詭異的睡了過去。

  窗外,月牙皎潔,一片白亮。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9:19 AM

正文 第022章:再次決裂

早上起來會腰酸背疼簡直是一定的!

  楚離臉色陰沉,用殺人的眼神看向邪笑著幫他解下繩索的青夏,一個肺幾乎炸裂開來。

  平日裡一聲令下就可以讓無數人人頭落地的南楚太子到今天才算知道,原來被人綁了手腳睡覺會是這麼難受的一件事。他的兩個肩膀好像不會動了一般,上下活動了一下,然後,猛地抓過青夏的手,大聲叫道:「你好大的膽子!」

  憋了一夜的怒火,這一刻才發洩出來。

  青夏不置可否的看向憤怒中的男人,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淡淡說道:「你到今天才知道我膽子大?」

  「是!」楚離狠狠的加重語氣,「我以前果然看錯了你。」

  從青夏來到這南楚以後,這句話他都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青夏也不理他,掙開了他的手,愜意的坐在臥室中央的地席上,仰起頭來,享受著窗外明媚的陽光,深深了做了一個深呼吸。臉上笑容滿足,只覺得其實這樣的生活也挺不錯的,最起碼,沒有海軍陸戰隊的隊員拿著C4炸藥來轟你老巢,也沒有美國軍情局的FBI滿世界的通緝你,更不用去擔心伊拉克的維和部隊會暗中搞什麼陰謀,孟買的恐怖份子又要組織什麼計劃,阿富汗的基地組織又搶了誰的飛機搞了什麼新花樣。

  生活一下子清閒了起來,再也不用聽9處那幾個老頭子的長篇大論,不用偽裝身份,不用在叢林裡當野人,也沒有了沒完沒了的特訓。生活其實真的也是可以很美好的。

  不知道唐羽現在怎麼樣了,找不到自己,可能快瘋了吧。不過,好在他現在學業有成,不用擔心他的生活問題了,自己也算是功德圓滿。

  「喂!我餓了,你在我這吃早飯嗎?」

  被晾在一旁的楚離正要發火,就見青夏突然轉過頭來,很家居的隨意問道。

  「知道您忙,就不留您了,請自便。」還沒等楚離回答,青夏就自顧自的連忙說道。

  「誰說我很忙啦?」鬼使神差的急忙說道,看到青夏略略詫異的眼神望了過來,楚離面色一紅,立馬凶狠的叫道:「你竟敢擅自給我做決定,可是活的不耐煩了?」

  青夏斜眼看著楚離,只覺得這男人有時候還真的好笑的可愛。站起身來,在他惱羞成怒之前,打開內室的房門,對著門口伺候的香橘說道:「殿下在這裡用早膳,吩咐廚房做點清淡的,嗯…….直接送到臥室來吃就好。」

  楚離有些得意的坐在地席上,香爐裡焚香嫋嫋,很是好聞。他看著沙漏的時間,暗暗想到自己總是要吃飯的,就讓軍機大營那幫將軍等著吧。

  御膳房手腳很快,早膳很快就端了上來。兩名小太監先抬進來一張楠木矮桌,隨後後面跟著三十多名宮女,端著盆盆碗碗就走了進來。

  青夏一看就傻了眼,原本要在臥室吃就是為了方便隨意一點,誰知更費功夫。

  只見當中是燕窩冬筍肥雞熱鍋一品,琺琅碗菜五品,拉拉菜四品,鹿尾醬一品,碎剁野雞一品,攢盤肉一品,冬筍炒肉一品,蒸肥雞燒狗肉攢盤一品,鹿尾羊烏叉攢盤一品,像眼小饅首一品,肘絲卷一品,白面絲糕糜子米面糕一品,螺螄包子豆爾饅首一品,銀葵花盒小菜一品,銀碟小菜一品,鹹肉一碟,糟鵝蛋一品;年糕一品,點心三品,銀葵花盒小菜一品,金碟小菜二品。

  青夏看著這琳琅滿目的一大桌子,登時胃口大開。想當初為了情報工作,也算是經常出入上流社會,見慣了各國貴族的用餐習慣。只是沒想到楚離只是簡簡單單的一頓早飯,竟然這樣豐盛。看來自己前些日子,是真的為他省錢了。

  也不管別的,埋頭苦吃。突然感覺對方一道凌厲的視線逼了過來,青夏抬頭看去,只見楚離一邊活動著脖子肩膀,一邊惡狠狠的看向她。青夏當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不由得小聲嘟囔了一句:「嬌生慣養!」

  「你說什麼?」楚離眉頭一皺,沉聲說道。

  「說你嬌生慣養,沒聽見啊?」

  也不知怎麼了,楚離向來沉穩冷漠,為人雖然專制霸道,但忍耐力卻良好,只是自從青夏來了之後,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想來也是從來沒有女人敢忤逆他的原因,此刻看著青夏對自己愛理不理的樣子,就不免心頭火氣。

  侍女放好最後一道菜,就全都退了出去。楚離好像突然想起一事一般,面色一正。眼梢看向正在埋頭吃飯的青夏,突然聲音淡淡的說道:「你的老情人逃出天牢,你不知道嗎?」

  時間,彷彿就停在了這一刻。

  「唰」的一聲,青夏的動作陡然定格,手裡的銀筷子也登時掉落在桌子上。她的身體開始慢慢的顫抖,好像震驚的不能自已一般,許久,她尖尖的小臉才緩緩的抬了起來,目光炯炯的看向楚離,聲音顫抖的說道:「你在騙我!」

  楚離見到她這個樣子,原本的一絲疑惑霎時間煙消雲散,理智從大腦裡不翼而飛,只剩下鋪天蓋地的嫉妒和憤怒,他目光深沉的看向青夏,恨不得將她吞進肚子裡。

  「天啊!」青夏突然摀住嘴,眼淚大滴大滴的滾落了下來,打在楠木桌子上,嘴唇都幾乎在顫抖著,「你是說真的,他真的逃走了?」

  「彭!」的一聲,楚離一把掀翻了桌子,滿桌的飯菜湯汁全都灑在厚厚的地毯上,他一把拿起床柱上的寶劍,向著大門就走了過去。

  「求求你!」青夏突然發瘋了一般的衝了過去,一把抱住楚離的腰,痛哭失聲道:「求求你,放我走,讓我去趕上他好嗎?」

  「滾!」楚離終於暴怒出聲,一把將青夏推翻在地,雙眼彷彿著了火一般,熊熊燃燒起他內心的憤怒,他聲音低沉,帶著巨大的痛苦和不能忍受,「他給你種了什麼蠱?可以讓你對著我說出這種話?他究竟好在哪裡?值得你為他這樣付出?你說啊!」

  一把抓住青夏纖瘦的小臉,楚離的眉心狠狠的皺了起來,彷彿是魔咒一般,他咬牙切齒的念道:「我一定會再抓住他,我一定會讓他生不如死,我要讓你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看著那個男人萬劫不復的死在你的面前。你等著!」

  暴怒的男人猛然回身,帶著決絕凌厲的氣勢,走出了蘭亭殿的大門。原本還歡天喜地的蘭亭殿下人們無不噤若寒蟬,實在想不出來剛才還和娘娘一同吃早飯的殿下怎麼就這樣突然的暴怒離去。

  青夏跌坐在厚實的地毯之上,淚眼朦朧的看著楚離遠遠離去。然後她關上了房門,將一眾或憂心忡忡或幸災樂禍的眼神全部關到外面。這一刻,她知道,關於齊太子安逃跑離去的危機,已經完全解除了。

  擦乾了臉上的淚水,望著楚宮的深處,淡淡的吐了一口氣。

  「莊青夏,該做的一切,我都已經做了。你的愛人……你的家庭……

  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欠你什麼了。」

  每一個特工,都是一個超級出色的演員。

  一切塵埃皆已落定,可是為什麼,青夏的心頭卻有一絲沉重緩緩的壓了下去。

  北方,有風緩緩吹起。



正文 第023章:清茶白雪

「嘩!」的一聲水響,嘉雲公主立馬騰雲駕霧的飛掠而去,掉進了清晨冰涼的荷花池裡。一眾幫兇大呼小叫的衝了下去,手忙腳亂的將她撈上來。華麗的宮裝上沾著一堆綠油油的水草和烏七麻黑淤泥,頭髮散亂,靴子還丟了一隻,一張小臉更是被漲的通紅,不住的大聲咳嗽著。

  「你!你這個女人怎麼這麼大膽!我皇姐……」

  青夏轉過頭去,不耐煩的看著旁邊一名粉衣宮裝的少女,眉梢不由得輕輕一挑。誰知那少女一見青夏轉過身來,立馬不再張口結舌的嘟囔,仿若青夏是吃人的老虎一般,嚇的尖叫一聲飛奔而逃。

  青夏左右活動了一下脖子,暗暗歎了口氣,她已經數不清這是多少次了。

  自從上次成功的教訓了嘉雲公主,這小公主就像吃了火藥一般的賴上了青夏,隔三差五的使些手段詭計來暗算搗亂。好在青夏身手不凡,又屢經場面,哪裡是這個小丫頭能夠對付的。

  青夏起初看在她是公主的份上,還禮讓三分,後來見她越來越過分,也就不再客氣。尤其這小公主年紀雖小,手段卻是狠辣,若換了別人,可能都被她搞死了幾個來回。青夏心中有氣,出手也就越來越不給她留臉面。

  就比如剛才,這丫頭暗中設下了絆索,讓人抓了一堆老鼠放在青夏經過的路上來嚇唬她,還故意遣退了其他的下人,想要趁青夏驚嚇之際,將她絆倒掉入冰涼的池塘裡。誰知那些黑乎乎的老鼠不但根本就沒把青夏嚇住,還被她將計就計的用絆索將小公主擒住,不留情面的丟進了池塘裡,讓她在她的下屬面前丟盡了面子。

  這丫頭還真是很蠢,之前用毒蛇都沒嚇到自己。以為換一堆老鼠就能成事嗎?青夏一身棉白的麻布袍裙,烏黑的長髮辮了個辮子。悠閒的靠在一株楊樹下,輕輕搖晃著一隻泛黃的枯枝,含笑的看著嘉雲大窘的樣子,倒也好笑。

  近來生活安靜的出了奇,若是沒有嘉雲終日給自己解悶,倒也無趣的很。

  楚離會從此禁足蘭亭殿,也在料想之中。

  從那日以後,蘭亭殿瞬間從雲端跌落,內務府耳通目明,以極快的速度重新掌握了風向,眼見這位剛剛風光了沒幾日的蘭妃娘娘又再度失勢,漸漸的就連日常的份利都少了下來。

  對於這種人情冷暖,青夏早在前世就已經看透,此刻自然不會有什麼失落感。相比於一眾唉聲歎氣的奴才,青夏的舉動顯然要樂觀的多,她帶頭將臥房重新佈置了一番,將不用的香爐飾品全都撤了出去,放上了沙包、軟墊、刀槍棍劍。眨眼間,就成了布庫武房。

  莊青夏這個身體太差勁了,為了她的逃亡大計,一些該做的功夫還是不能減。就如同打點行李來說,短短的幾日,她就已經暗中將蘭亭殿能拿走的財物搜刮一通,作為將來行走天下的錢資。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先姑且在這裡消遣享受一段時間,等齊安安然回國、莊父平安還朝日,就是她人去樓空、逃之夭夭之時。

  樂滋滋的看了會笑話,青夏心情大好,轉身就想回蘭亭殿去。自己這陣子靜極思動,南苑這邊向來沒人,未免驚世駭俗,早上的時候她經常來這邊趁著無人活動活動拳腳,沒想到被嘉雲暗中得知,帶人來搗亂。不過也間接成全了自己活動拳腳的心意,想到這裡,一邊甩著楊柳樹枝,一邊吹著口哨,腳步輕快的離開了池塘。嘉雲等一眾手下全都愣愣的看著她,卻愣是沒一個人敢上前來動手。

  這段時間,青夏故意隱藏,從沒有暴露出自己會功夫的事情。只是使用智慧巧勁來應付嘉雲,也正是這樣才讓這小公主越發的不服氣,覺得她只是警覺高一點,運氣好一點,身手靈活一點罷了。卻從來沒有想過,若是運氣太長久的眷顧一個人,那麼事情就絕對不是眼前看到的那般簡單了。

  早上的空氣出奇的好,昨夜下了層薄薄的清雪,東宮那邊已經融化了,只有南苑這邊,由於人跡罕至,倒基了薄薄的一層。

  後面的路是不能走了,嘉雲現在剛剛糟了打擊,若是真的怒起來,不再惡作劇,直接讓手下侍衛對自己動粗,她可不指望這群在刁蠻公主手下張揚跋扈習慣了的侍衛會對自己這個太子棄妃手下留情。雖然不是說自己真的就怕了他們明刀明搶的來,只是若是被楚離證實了自己真的身懷武藝且身手不凡,那麼一切都會變得麻煩起來。左右青夏也不著急回去,就在宮裡晃蕩了起來。

  轉過一條迴廊,看到一個月牙般的角門,做的十分精緻。青夏心下一喜,就穿了過去。突然間,只感覺一片潔白登時恍入眼簾,大片清新的幽香直入鼻息。只見朝陽暈染之下,滿園的梅花層疊環繞,悄然綻放,瑩白似雪,悠然如蘭。青夏霎時間有些驚愕,在宮中呆了大半月,還沒發現竟然還有這麼一處好去處。

  不自不覺間就已經深深的走了進去,滿數梅枝嶙峋,幾率幽香縈繞,地上的積雪映襯著滿園的梅花,更顯得整個世界都潔白如雪。

  青夏在現代的時候,即便是經常出入世界各地,可是都是身負重任,哪裡有心情欣賞這樣的景致。此刻見到這一園的梅,不由得有幾分欣喜。正心神陶醉之時,突聽一聲嬌奼登時傳來,一陣與生俱來的警覺登時襲來,青夏幾乎沒用大腦去思考,身軀陡然向後一轉,隨即好似水蛇般的一個側翻,一手抓著一株梅樹,拔地而起,堪堪躲過了那抹青鋒。

  來人沒有刺到她,似乎也很驚訝,「咦」了一聲,隨即身腰一動,滿頭青絲隨風縈繞,轉眼間就又再追上前來。

  「箏!」一聲清銳的箏聲登時響起,使劍的女子聽到聲音,像似得到了什麼命令一般,嬌軀一轉,翩然後退。

  青夏站在梅樹下,抬眼望去,只見對面竟是一名紅衣的妙齡少女,一張小臉尖若刀削,瑩白似雪,配著烏黑的雙眼,看起來比莊青夏這個身體還要小上兩歲。只是面容冰冷,比自己還像個殺手。這時,有是箏箏兩聲從梅林裡傳來,女子眉頭一皺,終於還是走到青夏身邊,舉起手來對著青夏比劃了幾下,隨即咿咿呀呀的叫了幾聲,就轉身朝梅林深處走去。

  沒想到這樣美麗的少女竟然是個啞巴,青夏一時微微吃驚,看她的樣子竟似要引自己往梅林裡去,當下也不猶疑,跟著就往裡面走去。

  這般托大的跟過去,一是對自己的身手有著絕對的信心,二也是想知道裡面那個只用琴聲就能讓這桀驁不馴的啞女這般聽從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轉過了一叢又一叢的梅樹,青夏只覺得這梅林大的離譜,似乎比前面半個東宮佔地還要廣闊。

  走了足足有大半個時辰,就在青夏微微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一聲清俊的簫聲突然衝破沉寂,悠揚響起,驚起滿林的飛鳥,撲朔朔的飛起,向著天空展翅。

  一陣秋風隨之而起,滿地殘花白雪迎風倒捲,漫天飄蕩。青夏的長衫在微風之中輕柔而舞,她微微瞇起眼睛,用手遮在眼前,一面被飛花迷了眼睛。

  這時,腳步突然一滯。

  一方青石小桌放置在梅林的深處,周圍白梅環繞,漫天飛花飄零,一名男子,坐在竹椅之上,青衫寥落,墨發漆黑,清淡的侍弄著石桌上的一隻朱色南泥茶壺和兩隻茶碗,聽見青夏的腳步聲,微微抬起頭來,嘴角溫軟淡笑,眉眼深邃如星。

  「我這裡少有人來,姑娘走了許久,不如坐下喝杯清茶吧。」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9:21 AM

正文 第024章:皇城風起

或許,世人所說的淑人君子、雅人深致說的就是眼前這樣的畫面了。

  男子青衫磊落,眉目清朗,整個人映襯在梅園疏雪中,透著一種淡淡的疏離和清新的雅致。淡淡的茶香輕飄飄的迴盪在空氣之中,其實青夏並不會品茶,在現代社會,能夠安心坐下來喝茶的機會也並不多,只是曾經為了任務,曾經系統的學習過日本的茶道,對於所謂的程序還算大致的瞭解。只是之前因為心情關係,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直也沒有細心的去品味茶中的味道,今日,坐在這皚皚白雪之中,滿園梅樹之下,反倒多了一份超凡之心。

  接過男子手中一甌紫砂茶杯,湊到鼻間一聞,只覺一股清新的幽香撲面而來,不由得讚道:「好香啊!」

  青衫男子淡淡而笑,面容有著說不出的溫軟清俊。青夏見石桌的一旁放著古箏長蕭,還有一爐上好的檀香,香爐呈淡紫顏色,顯得十分精緻小巧,暗暗留了下心。面上卻不動聲色,安心品茶。

  「看姑娘的穿著打扮,不像是宮裡的宮女,可是剛入宮的鶯歌館的伶人嗎?」

  青夏搖了搖頭,鶯歌館的伶人,算了吧,那老皇帝一把年紀,土都埋了半截,還在選妃選美人,真是做虐。輕輕吹了吹甌裡的清茶,笑著回道:「我只是一個過客,留不久的,先生以後可能也不會常見到我。」

  「這樣,」男子也不追問。一手輕握著茶甌,另一隻手則在右側的大腿處用食指和中指輕輕的點著。

  這是一種不自覺的動作,很多時候,做動作的人根本就不會發覺。就好像現代的特警會經常不自覺的抹腰間和腋下,因為那裡經常藏著槍,戲子會經常揪自己的嗓子,因為那是他們生存的本錢。這和妓女出去接客前習慣聞聞自己有沒有口臭狐臭是一個道理。青夏只是輕輕一掃,就可以斷定,那處平時一定放置著這男人很重要的東西。可是明確的寶劍,也可是內藏的匕首,或是暗殺的毒針。

  輕袍緩帶的翩翩公子,往往就是兇猛噬人的洪水猛獸,對於越不可能的人物,青夏往往越是抱著警惕之心,只是這份警惕之心卻是不能表露的。

  「姑娘是怎麼進來的?這梅園向來是皇宮中禁足的地方,沒人攔阻姑娘嗎?」男子好聽的聲音緩緩響起,帶著一絲讓人心安的神韻。

  青夏抬起頭來,微微含笑,一幅奇怪的表情說道:「不會啊,我來這一路,沒看到一個侍衛。」

  正說著,之前那名紅衣少女突然從一株梅樹後閃了出來,也不避諱,對著男子張開了嘴,不出聲,但是唇形變換。男子淡淡的點了點頭,表示知曉。青夏斜眼看了兩眼,知道他們用的是唇語,自己當初也學過一段時間,只是不善精通,眼下不能明目張膽的看,也不曉得她說的是什麼。只是暗道,八成是嘉雲為了算計自己,遣退了看守在梅園外的侍衛,不然自己也不會這麼輕而易舉的走進來。

  「原來是嘉雲丫頭在胡鬧,姑娘進來容易,待會出去也許會遭人為難,這樣吧,一會你隨我從後院出去,免得招惹麻煩。」

  男子嗓音輕柔,緩緩說道。青夏抬眼看向這謫仙一般的男人,不置可否,也不說感謝之詞。清風拂面,帶著滿園梅花的清香,青夏閉著眼睛微微仰起頭來,嘴角輕柔的扯開,說道:「這地方真是漂亮,禁足外人來也是對的,不然一群人蜂擁進來,就破壞了這裡的雅致清幽了。」

  男子緩緩搖了搖頭,淡笑說道:「這裡地處偏僻,說是清幽,實際上卻是冷清。來個一次兩次也就罷了,若是常來,就是寂寞了。楚宮中人大多忙碌,不會浪費時間在這梅園上的。」

  「也對!」青夏歪著頭重重的點了一下,「想要享福也要有那份清淨心,美景也是因人而異的。」

  男子似乎來了說話的興趣,目光柔和的看向青夏,說道:「在下倒是經常在這裡流連,姑娘若是有空,可以經常來。」

  「我喜歡熱鬧。」棉白長袍的女子明眸皓齒,眼眸清澈,搖了搖頭,「我嘴上說的好聽,其實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俗人,經常來會給先生這裡添俗氣。」說罷仰脖就將小甌裡的茶水牛飲而盡,站起身來笑著說道:「茶雖好喝,真的渴了,還是涼水解渴。我就不打擾先生清靜了,這就告辭,再會。」

  「姑娘這麼著急,可是有急事?」男子輕輕佻起眉頭,目光淡定的看向青夏。

  青夏輕輕一笑,說道:「急事倒是沒有,只是有人若是找不到我,怕是會出大亂子,到時候鬧個雞飛狗跳的,對誰都不好。我雖然心不在宮中,但是還是要做作樣子。這就是俗人的悲哀了,先生不會明白的。」

  「哦?」男子眉梢揚起,意味深長的看向青夏,淡淡說道:「既然如此,姑娘請自便吧。只是一路要多加小心,深宮之中人心險惡,逢人說話要小心謹慎,姑娘是少見聰明的女子,我還真想以後可以常常見到姑娘的笑顏。」

  一屢清風拂過,走了好遠,青夏彷彿還能感受的到身後那抹看似柔和實則鋒利的目光,一抹冷汗不由的自她的額頭緩緩流下,手腳都幾乎在微微打顫,若不是自己機靈,今日可能就要命喪在這梅園之中了吧。自己生平經歷危險不知有幾,可是沒有一次如剛才那般凶險,想到這,不由得加快腳步。

  這普普通通一個梅園,卻有著高明的機關排列之法,這東西在現代或者就會被心理學家解讀為暗示作用,但是青夏卻深知其中隱藏著的巨大的力量。曾經在執行任務中,在英國的一個自稱為秦人後裔的華人皇室中她曾經遇到過,那是她特工生涯中少有的一次失手,就是因為小瞧了這古樸的古代數術機關。沒想到到了幾千年前的異國時空,反倒重見。

  剛才看似只有自己和那青衣男子,實則周圍的梅園中,隱藏了至少二百多人,人人呼吸平穩,不露一絲痕跡,換做常人,必定不會發覺。只是青夏是何等人,開始時沒太留意,可是後來聞到空氣中,有一絲男子的汗味,這才發覺。

  而之前所聽到的簫聲琴聲都是為了引導那名啞女的暗號,這數術機關梅園不是每個人都能走得通的。這也是那人放了自己的原因。這些人在這裡定是有什麼密謀,不想被自己誤打誤撞撞見了。若不是自己幾番表示抽身事外,再者也暗示自己失蹤會惹起不必要的亂子,八成就要被滅口殺掉了。

  這皇宮之中,要有大事發生了,默默算準方位,青夏沉著冷靜的呼了口氣,繞出梅園。

  回到宮裡。就見香橘等一眾下人找自己找的幾乎翻了天,見到青夏回來,無不大喜。

  「香橘,打掃蘭亭院內的每一個角落,任何地方都不能放過,所有可疑的地方可疑的東西都一一拿來給我過目,記緊找幾個信得過的下人暗中行事,千萬不要露出馬腳。」

  香橘見青夏說的嚴肅,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深宮之中,有很多事情是可以說,不可以解的,手腳麻利的吩咐下去,一眾宮人就秘密的行動了起來。

  火紅的炭火盆旁,幾人臉色蒼白的看向被炭火燒成粉末飛灰的東西,全都覺得手腳一陣冰冷。

  天剛稍稍發黑,正宮那邊就傳來了皇帝重病的消息,太醫院的院判太醫跪滿了正陽宮前門,所有人的心思都隨著裡面老帝君一聲聲的咳嗽而激烈的抖動著。終於,祭祀院的神妾走出了皇帝的正陽宮,宣佈了神的指示:有人在宮中暗用巫蠱之術,欲圖謀害帝君,危害南楚大業。

  於是,就在這一晚,各宮各殿都遭到禁衛軍的搜查。坐在蘭亭大殿中的莊青夏知道,由於外力的介入,一直以來一家獨大的南楚政權,終於開始了新一輪風雨的奪位之爭了。

  搜到太子東宮幾乎是一定的事情,歷朝歷代只要涉及到巫蠱一事,就會有成千上萬的人跟著喪命。青夏自己雖然不怕什麼,可是一旦被查處,整座蘭亭大殿的下人無一會得到倖免,可是此時此刻,她也只能顧到自己這一塊了。

  由於楚離不在宮中,自從上次和青夏爭吵,楚離就常駐軍機大營,即便回宮,也是到雲翔殿小坐片刻。太子妃病歿,東宮之中至今沒有主事之人,故而待禁衛軍來臨時,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的局面。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除了青夏的蘭亭大殿和丹妃的雲翔殿,幾乎每個宮門內都找到了巫蠱術的偶人,一時間,東宮哭聲震天,喊冤之聲不絕於耳,上至德陳兩妃,下至內廷幾十名美人、淑婉、才人、昭儀全部被禁衛軍的鎖鏈給扣了起來。而柔妃因為其姐前太子妃去世,至今仍在祖廟守孝,幸運的逃過此劫。

  災難來的總是十分的迅速,青夏坐在蘭亭大殿的正廳之中,看著禁衛軍的軍士們如狼似虎的掀翻了所有的箱櫃,也不著惱,也不驚慌,神色淡定,看不出半點情緒。香橘香梅等下人站在她的身邊,聽著外面震天的哭喊聲,只覺得心頭發涼。長長的鎖鏈下,鎖住的是整個東宮的大半的勢力,就連太子楚離居住的東陽宮都被搜出了巫蠱的證據。

  可是即便是這樣巨大的動作,外人對裡面發生的事仍舊是一無所知,皇城四座宮門全部關閉,裡面鬧的雞飛狗跳,外面卻得不到一點傳遞的消息。

  這天,就要翻過來了。

  青夏凝眉沉思,不管她承不承認,自己的命已經和楚離連在了一塊,若是任由楚離失勢,莊家一倒,自己也沒有倖免的道理。

  個人的力量在一個國家面前會是多麼的渺小,青夏早已深諳其中道理,她靜靜的坐在座位上,頭腦卻在高速的運轉著,那男人,果然是不簡單的。



正文 第025章:翻手為雲

月上中空,大寺府的幾名通判齊齊被暗中召集入宮,太子東宮被查出涉嫌巫蠱一案,在宮內秘而不宣,但是這樣大的動作,想瞞也瞞不下來。所以一時間,禁衛軍的身影遍及整個後宮,皇帝至今仍舊昏迷未醒,宮內事情由蕭皇妃主事,她著人暗中招來了皇帝的弟弟十三王爺,到宮中主持大局。

  人聲鼎沸的火場上,無數宮人齊聲哀求痛哭。青夏的蘭亭殿雖然沒有被搜出證物,但是由於也是東宮之人,被牽涉其中,所以也被看管了起來。陳妃德妃等人哭的悲悲切切,失了雍容華貴的氣質,嚇得六神無主。剛才就在她們的面前,一些低等僕役宮女被活活的燒死,這些深居宮中的女子都被嚇壞了,有的人幾乎癡傻起來,大寺府的人低喝著審問已經被搜出證物的妃子宮女,有好多人驚嚇拷打之下,竟然被屈打成招。

  青夏原以為至少會交由大寺府過堂審訊、然後定罪,卻沒有想到,這些人竟然這般狠辣和迫不及待。楚離如今掌管著皇城軍權,也難怪他們會這樣顧忌。

  事情很快就下了斷言,不到一個時辰,楚離暗中私通南楚城郊的大佛寺主持,從南疆蠻人處習得巫蠱咒法,謀害當今楚王,意圖早日登位的罪名就被坐實。證物充足,人證物證俱在,更有作案動機,一切似乎在一時間,似乎都已經塵埃落定。

  一道手諭很快傳出了皇城東門,皇上病危,召太子立即回宮。

  青夏緊緊握著被嚇得面無人色的香橘丫頭的手,神色堅定的坐在人群之中,畢竟沒有實質的證據能夠證實自己涉嫌巫蠱一案,再加上莊家勢大,一時也沒有遭到怎樣的虐待。只是樹倒猢猻散的道理她深深明白,這場早有預謀的奪權之爭若是楚離敗下陣來,整個東宮都將為他殉葬。

  儘管她對楚離並沒有什麼好印象,可是卻不得不承認,她並不希望楚離倒台。這場動亂來的太蹊蹺了,又恰好正值齊太子逃跑,並和齊國對峙之時,楚離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宮外,這才讓人以雷霆手段強行制住。再加上他畢竟回國才一年,看似風光的表面下卻是一層薄冰,一個不好就是冰破人亡。政權不穩,是造就暴動的直接因素,但是青夏也必須承認的是,若不是因為自己,楚離也不可能這般容易的就被人鑽了空子,畢竟齊安是被她放出去的。

  蘭亭殿眾多僕婢和雲翔殿的僕婢一同被關押在一處破敗的宮殿之中,青夏帶著自己的人坐在東廂,外面的中廳是丹妃等人,門口守著大批如狼似虎的守衛,窗子都已封上,圍得水洩不通。青夏知道,這個時候,皇宮必定是防守最為嚴密的時候,叛賊既然精心策劃了這樣大規模的動亂,就必定會有完全的準備和把握。而且另有計劃,可以保證楚離和老楚王死後,能夠鎮得住局面。

  這個時候,只要楚離踏進皇宮半步,必定毫無幸理,而他一旦死去,就代表這一屋子的人都要隨之共赴黃泉。青夏九死一生的從軍部的炸藥彈片中死裡逃生,怎麼也不能糊里糊塗的死在這宮廷政變之中。

  罷了,楚離供自己吃供自己喝,自己還霸佔了他老婆的身體放了他的仇人,今日就當回報他一點恩情,救自己的時候,順手也幫他一把。

  「香橘,把衣服脫下來。」青夏趴在香橘的耳邊,輕聲說道。

  小丫頭見青夏三下五除二的就拔下了自己的衣服,不由得驚訝道:「娘娘?」

  「若是讓太子回到宮裡,我們就全完了,我要出宮去報信。」

  「不行啊,娘娘!」香橘大吃一驚,猛然失聲叫道,卻被青夏一把摀住了她的嘴,小丫頭連忙暗示自己會小點聲,青夏才放下了手,香橘懇切的抓住青夏的手臂,悲悲切切的說道:「外面全是叛黨,娘娘千萬不能出去冒險,太子殿下洪福齊天,一定會剿滅賊人來救我們的。」

  「等著他?還不如靠我自己。」青夏不耐的脫下自己的衣服,扔給香橘,小聲的說道:「別囉嗦了,快點!」

  「娘娘,」香橘的眼淚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她跪在地上緊緊的抓著青夏的手,哭道:「若是娘娘一定要去,就讓香橘去吧,香橘死了不打緊,娘娘千金之軀,可不能有閃失了。」

  青夏聞言不由得一陣感動,看她哭的可憐,伸手拉她起身,笑著抹乾了她臉上的眼淚,沉聲說道:「傻丫頭,誰死了都不行。好了別哭了,聽我的,放心,你家娘娘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被人弄死的。」

  好說歹說,才說服了香橘裝成自己守在屋子裡。這時候兵荒馬亂,人的精力都放在外圍,少一個半個小宮女,自然沒有人會去注意。

  前去傳手諭的士兵已經出發了一段時間,青夏只能寄望於走西華門的直道,這樣還有可能在路上將楚離的車馬攔截下來。青夏穿著宮女的長裙子,在偏僻的西苑花園裡奔跑著,正向前跑著,突然從旁邊的一個拐彎處猛地閃出一個人影,一下將青夏撞翻在地。

  青夏在地上一個前滾,就穩住了身形。此時到處都是嘈雜人聲,反而影響了她的聽力。袖中匕首一滑,就想將來人結果掉,以免暴露了行藏。這個時候,能在外面自由行走的,不是叛賊,就是叛賊的同黨。

  可是青夏還沒動,那人卻急忙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扶起青夏的手臂,連忙說道:「怎麼樣?有沒有摔壞?」

  青夏心下一愣,聽來人的語氣全沒有一絲敵意,猛然收起已經抵住了男子胸口的匕首。這個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疑惑的向一旁看去。只見入目的不是森然的鎧甲,而一件蒼青色的文官官服,胸前繡著一隻淡青色的蒼鳥,應是一個四品文官。男子手骨纖瘦,身上有文人特有的書卷氣,即便是在這樣狼狽的狀況下,仍舊不失溫吞之氣。他手忙腳亂的將青夏扶起來,見她沒什麼大礙,沉聲說道:「你是哪個宮的宮女,也太大膽了,這個時候還敢在外面遊蕩。一旦被抓到,就是殺頭的大禍。快走吧,找個地方藏起來。」

  說罷,轉身匆忙離去,方向也是青夏欲往的西華門。青夏直到這一刻,才看清了男子的容貌。這男子長的並不如何英俊,但是面容清朗,使人看了十分舒服。眉毛淡遠,長髮豎起,背影看起來有些瘦弱。看他跑步的姿勢,一看就知道他不常運動,只是稍稍快點,就踉踉蹌蹌,好像隨時都要摔倒一般。

  這人行色匆匆,不知道是什麼人。青夏暗自加了小心,緊緊吊在他後面,仍舊向西華門跑去。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響起,青夏暗叫一聲不好,還來不及開口對那男子示警,他就已經被發現了行藏。

  「林長史,急匆匆的,是要到哪裡去啊?」身穿禁衛軍服的男子伸手來,手上的長刀寒氣森森,一下攔在了書生的面前。

  書生神色一驚,隨即退了一步,慷慨就義般大聲叫道:「你們這群亂臣賊子!我要到太子殿下面前告發你們的罪狀,將你們繩之以法。」

  這個蠢貨!

  青夏暗暗皺緊了眉頭,連瞎話都不會說一句。那個禁衛軍官青夏認識,姓成,正是今晚到東宮來拿人的頭領,。顯然是發現了這書獃子的行蹤,特意來西華門阻攔。這下好了,自己沒露了行藏,卻橫空蹦出一名書獃子來攪局。青夏狠的牙癢癢的看著外面的情況,恨不得一把將那書生抓過來胖揍一頓。

  「想出宮去,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成將軍冷哼一聲,沉聲說道:「林長史私通楚離奸黨,給我抓起來,生死勿論!」

  好啊,連太子都不叫一句了,看來是鐵了心的造反。青夏一把抓過幾顆石子,拿在手裡,只等最後出手的一刻。

  「你們敢?我是當朝史官之首,掌管文史館所有編撰,你們公然造反,罪大惡極!」書獃子抱緊手中的一包東西,大聲疾呼,倒是義正言辭。青夏暗罵聲簡直是白癡,人家連太子都不怕了,還會怕你什麼文史館?

  成將軍冷笑一聲,提著刀緩緩走上前,邪聲說道:「林長史,你到陰曹地府,再去編撰你的史書吧!」說罷,長刀一揮,對著林書獃當頭劈下!

  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幾枚石子登時帶著巨大的力量衝擊呼嘯而出,幾個火把霎時被擊落,恰逢天邊雲彩遮住月亮,西苑花園霎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青夏迅速閃身而出,趁著大亂之際,匕首寒芒瞬間而出。

  手起刀落,幾下凌厲的鋒芒閃過,除了青夏和姓林的史官,就再也沒有一個活人。青夏在地上摸索一陣,拔下兩套死人的衣服,隨即一把拉住林史官的手,發足狂奔,並不是怕有人會追來,而是怕待會雲散去,那血腥的場面會將這書獃子嚇住,也怕會暴露自己會武功的事情。跑了好長一會,那林史官突然一把鬆開了青夏的手,癱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你….你這個小宮女…..我叫….叫你….藏起來….怎麼不聽….不聽我的?這樣多…..多危險……」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9:26 AM

正文 第026章:覆手為雨

時間已經不多,青夏看著這個膩在地上一團爛泥一樣的書生,不由得出聲嚇唬他道:「你還不快跑,一會那些人又追上來了。」

  書生根本不知道那些人已經被青夏殺了,聞言登時想起來,猛地跳起來,向前瘋狂跑去。青夏被他一驚一炸的樣子嚇了個夠嗆,愣在原地沒跟著跑。誰知那林史官跑了兩步,竟然又跑回來,一把拉起青夏,不耐煩的對著青夏叫道:「快跑啊!真是笨死了!」

  青夏目瞪口呆,這書獃子竟然大罵自己笨死了?還真是匪夷所思。一陣發足狂奔,終於到了西華門。可是一看西華門那陣勢,就解了氣,小小的一個宮門,二百多名侍衛團團圍守,除非變成蚊子,不然休想悄無聲息的出宮去。

  看這裡的陣勢,青夏就知道即便是找其他宮牆翻過去也沒有什麼希望,反賊不會不曉得設置暗哨,比這邊只嚴不疏。

  「讓我去跟他們曉以大義,想必他們只是被人蒙蔽,知道實情之後,定會放我們出去的。」林書生語不驚人死不休,突然站起身子,就要向宮門口跑去。

  青夏大驚,一把拉住這書獃子,沒好氣的說道:「只怕你還沒跟他們說上話,就被亂箭射成馬蜂窩了!」

  「那怎麼辦?」林史官唉聲歎氣的蹲下身子,「好不容易逃出來,都走到這了,無論如何,我也要出去。」

  就你這個德行,恐怕連根毛都出不去。青夏看了眼這迂腐的書獃子,一把拿起自己剛剛拔下來的兩套侍衛服,遞給林書生一件,說道:「穿上!」

  「穿這個就能混出去嗎?」林史官眼睛一亮,大喜的轉頭看向青夏,充滿希翼的問道。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將這來歷不明但卻甚有膽識的小宮女當成自己人了。

  「你就瞧我的吧!」青夏揚眉一笑,一張小臉上充滿了自信的光彩。

  「穿好了沒有?」

  青夏轉過頭來,不耐煩的看向穿著一身侍衛服的林史官,只見他別彆扭扭的穿好衣服,帶好帽子,將佩刀跨在腰間,倒是有幾分英武之氣。

  「好……好了。」林史官磕磕巴巴的說道,顯然心神緊張,有些害怕。

  青夏看他樣子好笑,也不由一陣莞爾。對他正色說道:「待會你只要跟著我就好,記住,表情要凶,知道了嗎?」

  「知道了,」林史官點了點頭,然後對著青夏呲著牙怒目瞪眼,問道:「這樣夠不夠凶?」

  「呵……」看他的樣子,青夏不由得笑出聲來,可是還是要強忍著,點了點頭,鼓勵的說道:「差不多了。」

  「誰在那邊!」一聲暴喝突然傳來,林史官嚇的腳下一軟,險些倒了下去。青夏轉頭憤怒的瞪了他一眼,意思膽子怎麼那麼小。林史官見青夏望過來,登時想起青夏囑咐他的話,一掃懼怕之色,凸眉怒目,十分猙獰凶悍。

  「一,二,三,跑!」青夏喊了一聲,兩人登時從隱身處跑了出來,雷霆般向著西華門奔去!

  「有人闖門!」守門的看守侍衛們齊聲驚呼大叫,紛紛拔刀而起,白亮亮的光芒閃在兩人臉上,顯得慘白無血色。

  「備馬!快!有人從南華門逃了,馬上清點人手,跟我出宮緝拿人犯!」青夏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聲音洪亮,威勢逼人,顯得十足的理直氣壯。

  守衛士兵們一聽有人跑了,這還得了。今日這事,任誰都知道是抄家滅族的大事,若是太子殿下回宮,全都死無葬身之地。登時一陣慌亂。

  青夏這一招打得就是心理戰。這些反賊現在本身就是驚弓之鳥,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們大驚失色,所以這樣的噩耗更加可以動搖他們的軍心。再加上若是太子這邊的人,定會小心翼翼的想要偷偷潛出宮去,定不會這般大張旗鼓的從正門出宮。自己這般明目張膽,反而可以讓他們卸下防備之心,就算他們還不信,自己還有後招,不怕這群傻蛋不上當。

  「來人止步!請出示王爺手諭,不得靠近城門!」顯然只是幾句話並不能糊弄過這群警惕十足的禁衛軍。

  一陣風一樣奔到兩百多名禁衛軍的面前,青夏眉梢一挑,怒聲道:「還不快去備馬,一個個的都想死嗎?管事的人在哪裡,出來吭個氣!」

  一名輕甲將領疑惑的走上前來,看青夏兩人的確穿著禁軍服飾,疑惑的揚了揚眉,沉聲說道:「這位兄弟是那位將軍麾下的,我怎麼瞧著眼生?」

  「蠢貨!」青夏怒罵一聲,鳳目一寒,從懷裡摸出一塊令牌,上面刻了個大大的成字,沉聲說道:「這個時候還執著於這個,回去我定向成將軍告你一狀。動作快點!挑一百人跟我出宮拿人,其他人留在這裡繼續守衛,除了十三王爺和成將軍,任何人來說任何話都不要相信!」

  「可是….」

  話音未落,一道長鞭登時揮出,「唰」的一聲重重的抽在那將領的臉上,長長的血痕蜿蜒上面,皮肉翻滾,十分嚇人。青夏登時閃身上前,腰間長刀一把抽出,眨眼間就架在男人的脖子上,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聽青夏沉聲說道:「你是不是想把大家都害死?這個時候還在這裡婆婆媽媽,一會軍機大營的大軍壓上來,我看誰能給你收屍!」

  「其他士兵給我聽著,有人私出南華門,現在情況危急,要命的,就趕快備馬,跟我出宮拿人,在稍遲片刻,就黃泉路上相見吧!」這一番話說的鏗鏘有力,林史官目瞪口呆的看著青夏站在空地上,高舉著手中的長刀,一眾原本虎視眈眈的士兵聞言立時轟然應諾,齊齊牽馬蜂擁上前。

  青夏身手利落的翻身上馬,對著剩下守衛的侍衛說道:「不管什麼人,只要沒有十三王爺和成將軍的手諭,一律格殺勿論!今日若是事成,我定會報與王爺,給在場的每個兄弟加官進爵!」

  說罷,一揚馬鞭,轟然揚踢奔出皇宮!

  林史官跟在青夏的後面,只覺得一切像是做夢一般。

  青夏暗暗道,此刻外面兵荒馬亂,十三王爺定然在禁宮之中控制老皇帝,至於成將軍,就要到地府尋覓了。

  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盛都的寂靜,萬家燈火隨之亮起,緊迫的氣氛充溢了整座盛都城。

  「小林,王爺交代的事情,一定要妥善完成。太子楚離陰謀篡位,罪不容赦。天下的性命全部繫於此處,若是稍有差錯,生靈塗炭不可避免,你自己好自為之。」

  林史官一愣,心下瞭然,隨即正色,雙眼透出感激的神色,對著青夏點了點頭,聲音微微有些哽咽,沉聲說道:「放心吧,我定會完成任務的。」

  「大人!」一旁的侍衛頭領打馬上前,眼中精芒一閃,對著青夏說道:「既然林大人的任務這樣要緊,要不要我派幾個人隨他一同去?」

  「王爺交代的事情,是什麼人都能辦的嗎?」青夏斜眼淡淡看了眼侍衛頭領,寒聲說道。聲音陰寒,透著股難言的森冷之意,那人連忙點頭哈腰,連忙應是。

  「其他人跟我來,分成二十個小組,各自去搜索,一旦看到可疑人物,全部抓起來!」

  眾人轟然應是,青夏帶著五名侍衛向著北邊的大路駕馬而去。

  林史官看著青夏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長街的盡頭,才調轉馬頭,向著軍機大營的方向跑去。

  一會,盛都的長街之上,就傳來了一陣雞飛狗跳的嘈雜之聲,跟隨青夏出來的皇城禁衛,滿大街的去抓他們心目中的可疑人物去了。

  青夏從一條小巷裡走出來,目光森寒,一身青色戎裝鎧甲,穿在她的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英氣和銳利。輕鬆解決了那五個毫無戒心的大兵,看著這自己一手策劃的混亂局面。這樣一來,就算林書獃子那白癡沒通知到楚離,楚離也會看出情況不對,定然不會貿然進宮。只要他有所戒備,這皇城之中,就沒人能奈何的了他。

  事情順利的有些出乎意料,青夏眉頭微微牽起,翻身上馬,向著皇宮的方向奔馳而去。



正文 第027章:烈火問情

出宮困難進宮易,青夏從西華門輕而易舉的進了宮,只是一句上報外面情況就足以敷衍了事。這群心亂如麻的禁軍侍衛,聽著皇城外面轟亂的局面,早就已經亂了方寸,見到青夏如同見到救命稻草一般,齊齊擁上前來,詢問情況。

  迅速穿過西苑直道,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巡邏的皇城禁衛,青夏身手矯健了一路小心潛行,不露絲毫痕跡的向關押蘭亭殿一眾人的宮殿跑去。剛走到華麗喧囂的鶯歌別院,白麗湖那邊的正華門就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喧囂之聲。青夏霎時停下了腳步,半蹲在地上,按住靴子裡嗜血的匕首,透過重重花叢神色警惕的向外望去。

  原本留守的鶯歌別院的皇城禁衛也發現了異樣,一陣驚慌,齊齊手足無措的向東邊眺望。

  只見天際之上,無數明黃燈火沖天而起,巨大的喊聲即便隔著這麼遠也能輕而易舉的聽入耳內。軍人特有的低沉喊聲像是一隻隻咆哮的雄獅般,散發著強大攝人的氣勢,整齊劃一的馬蹄聲很快包圍了整座皇城,驟然間,所有人都清晰的知道,繼承了上祖帝皇之血九死一生他國歸來的南楚的皇太子楚離,對今晚的叛亂奮起反擊了。

  任何陰謀詭計,冷箭暗傷,在鐵血的軍隊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青夏看著那些顫抖的禁衛軍,突然明白,楚離這一仗,不用打,已經勝了。

  東宮方向突然一陣刺耳的尖叫,青夏愕然揚頭望去,只見被燈火照射的燈火通明的東宮上空,一團黑色的煙霧直衝天際,慘烈的叫聲刺耳的迴盪在楚國皇宮的內院之中,人聲鼎沸之處,無數人從東宮飛奔而來,衣衫之上,帶著濃濃的煙火氣味。

  東宮著火了!

  青夏雙目登時一寒,一個可怕的念頭霎時間升上腦海。雖然震驚,可是手上卻不停歇,幾下脫下了一身的侍衛軍裝,穿著香橘寬大的侍女服。青夏頓時從花叢中跳起,再也顧不上隱藏身形,在兵荒馬亂的人群中,向著東宮飛奔而去。「太子殿下!」樂松臉孔漆黑,一身鎧甲也被煙熏的烏黑一片。他踉蹌的跑到楚離面前,沉聲說道:「火勢太大,根本進不去。」

  年輕的皇子一身戎裝,再也沒有在蘭亭殿被青夏欺負時的模樣,一身銀白的鎧甲熨帖的穿在身上,肩後是寬大的藏青披風,森寒的頭盔罩在頭上,流蘇的青色纓子垂在腦後,豎起的白色衣領上繡著暗白色的暗底龍紋,緊緊的包裹著他修長的脖子。楚離一臉寒霜,看不出是怎樣的情緒,只是一張嘴卻抿成了一條直線,鼻樑英挺,雙目冰冷,緊緊的盯著那座破敗的被火舌包圍著的宮殿,垂在身側的雙拳,卻不由得緊緊的握了起來!

  「報!」一聲短促有力的聲音突然響起,青色鎧甲的士兵身手矯健的從馬上跳了下來,沉重的鎧甲鏘的一聲落在地上。士兵單膝跪地,大聲說道:「李將軍已經將正陽宮團團包圍,燕王蕭妃被擒,我皇無恙!」

  話音剛落,一眾低沉的歡呼聲就從軍隊中響起,人人臉上一陣放鬆之色,只是卻無人敢表現出來。楚離目不斜視,仍舊牢牢的看著著火的宮殿,充耳不聞般不發一言。

  那名侍衛頗有些疑惑的看向楚離,沉默半晌,接著說道:「各處的動亂已經被我軍平息下來,現在全都壓在較武場等待殿下處置。」

  洪亮的聲音迴盪在空氣之中,有清冷的風緩緩吹過。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等待著楚離的指示。可是這個帶領著他們衝進皇宮的太子殿下,此刻卻好像中了魔咒一般,雙目陰狠,怒火漸漸升騰,突然他一把扒開擋在前面的樂松,大步就向失火的宮殿走去。

  「殿下!」巨大的驚呼聲同時響起,樂松反應最快,一把撲上前來,抱住楚離的肩膀,大聲叫道:「殿下,使不得!」

  「讓開!」低沉的聲音從楚離的口中發出,樂松不由得渾身一僵,抬眼小心的看了過去,只見楚離的雙眼黑若深潭,彷彿有著巨大的風暴在他的眼中緩緩凝聚。一雙劍眉微微揚起,丹鳳眼半瞇著,冷冷的看著樂松的眼睛,寒聲說道:「不要讓我最說第二遍!」

  「不行!」軍人固執的回了一聲,沉聲說道:「火勢太大,裡面的人怕早已燒死,殿下就算進去了也是無濟於事,況且殿下萬金之軀,貿然涉險……」

  「轟!」的一聲,樂松的身體登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踢飛出去,猛然摔在地上,揚起大片的塵土。隱約中只見楚離的身影好似豹子一般衝向了火場。顧不上揉一揉摔成兩半的屁股,樂松厲聲高叫:「攔住殿下!」

  幾名近衛軍衝上前去,卻被楚離一個冰冷的眼神釘在了原地,等他們反應過來時,楚離已經不顧一切的衝進了熊熊的火場!

  「快!救殿下!」樂松魂飛天外,厲聲高呼!

  「轟」的一聲,一根巨大的橫樑突然下落,千鈞之勢猛烈的阻擋了眾人的腳步。幾名士兵慘叫一聲,霎時被壓在了橫樑之下,其他士兵身手利落的奔上前去,將被壓住的幾人救出,可是在看宮殿之時,又一輪火舌掀起,寬大的圓木擋住了通道,讓人無從進入。

  「搬開圓木,快澆水!」樂松目次欲裂,厲聲叫道。

  就在眾人忙的一團亂麻的時候,一個白色的身影突然閃入人群。樂松眉梢一挑,警惕的叫道:「來者何人?給我拿下!「幾名靠近的士兵聞言架起長槍橫衝而上,誰知來人只是單手一擋,就將幾隻長槍輕鬆奪下,回頭一擲,正好插在將要奔上前來的幾人的身前,這一手漂亮的反擊行雲流水,即便是敵友難分,這些質樸的大兵們仍舊仍不住喝了一聲彩。

  樂松驚疑不定,剛要上前擒住神秘人。就見眼前一花,那人突然閃到水桶旁邊,一把抓住一名士兵的衣領,也不知他怎樣動作,轉眼間就將士兵的披風扯了下來,披在自己身上。拿起木桶當頭澆下,猶如落湯雞一般,就地一滾,躲過兩名士兵的夾擊,一個起落就衝進了火場之中!

  樂松大夢初醒,大吼一聲,叫眾人迅速去滅火,眾多侍衛提起水桶,迅速活動了起來。

  「青夏!」一聲破碎的嗓音突然響起,楚離身上已多處著火,可是他全然不顧,一路磕磕絆絆的衝進正廳,看著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屍首焦黑的宮女,只覺得一股寒氣登時襲上頭腦。手中長刀一揮,一刀砍斷擋在前面的木頭,向著裡面奔去。

  「青夏!「楚離厲聲大呼,四周只有熊熊的火聲回應著他的聲音。他面色通紅,大汗淋漓,雙目圓瞪,一身戎裝也被扯下,矯健的奔進內室,看著房門緊閉的東廂,楚離飛起一腳,轟的一聲,將門板踢碎,用手肘擋住臉面衝過漫天火舌,登時跳了進去。

  這裡的火勢比外面更加猛烈,楚離緊緊皺眉,待雙眼能夠適應時,還目看去,只見入目之處,無處不是屍首焦黑的屍體,遍地猙獰的屍身無不在提醒著楚離此刻的行為有多麼的可笑。

  裡面的人只怕早已燒死!裡面的人只怕早已燒死!

  樂松的話突然彷彿是魔咒一般迴盪在他的耳邊,楚離雙目霎時間好似能噴出血來,一腳踢開一個焦黑的屍體,厲吼一聲,揚聲長叫!

  「恩……」

  一聲輕微的低呼霎時間好似驚雷一般重重敲擊在楚離的心頭,即便在這樣喧囂的場合裡,那個聲音還是讓楚離魂歸身處。「青夏,你在哪?」楚離矯捷的揮舞長劍,掃開掉落下來的攔路灰塵,向前奔去。

  淡藍色的妃子宮裝霎時映入了他的眼睛,一隻已經赤紅如血的水缸立在屋子的角落處,楚離知道那是給殿內的人洗漱所用的儲水處,心中登時升起巨大的狂喜。難道青夏躲在那裡?瘋虎般的衝上前去,急不可待的探頭一看。

  只見缸內的水早已乾涸,一名女子昏迷在內,長髮披散,多處已經燒的見了頭皮,面部更是一片紅腫潰爛,十分猙獰可怕。可是她的衣服卻赫然是青夏日常所穿的淡藍色宮裝,頭上更有前幾日自己賞給蘭亭殿的寶石瓔珞。

  再也顧不得那已經裂開的炙熱水缸,一把將裡面的女子抱了出來,楚離面色驚恐,緊緊的抱著女子的腰身,緊張的睜大雙眼,猛烈的搖晃著她的身體,厲聲叫道:「青夏!青夏!」

  女子全沒有半點反應,被大火燒的猙獰的臉孔看起來好似魔鬼一般。楚離雙眼霎時間好似魔鬼一般,透出強大的仇恨,他緊緊的抓住女子的肩膀,對著她的臉孔厲聲叫道:「莊青夏,我命令你醒過來!你若是敢抗旨,我殺了你全家!」

  「混蛋!」一聲清脆的怒罵突然傳來。楚離面色一驚,隨即大喜,抱住女子的身體大聲叫道:「青夏,你醒了?你醒了是不是?」

  「還不快走!留在這想死嗎?」一聲嬌奼登時傳來,楚離一愣,才發覺聲音是來自身後,猛烈的一個轉身,只見青夏一身白色宮女棉袍,背上背著一名明黃色錦袍的女子,一腳踹開斜放著的門板,衝了進來,拉住楚離的手大聲叫著說著什麼。

  她此刻近在咫尺,可是楚離卻聽不見任何聲音,他只是愣愣的看著她安然無恙的臉孔,一顆心霎時間盛滿了巨大的歡喜。

  「你還活著。」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楚離突然只覺得渾身酸軟,猿臂一伸,一把將青夏攔進懷裡,聲音有著如釋重負的狂喜,全都化作了這一聲低沉的歎息:「你還活著。」

  青夏嬌軀一愣,雙目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痕跡,隨即還是短促的說道:「快走!此處不可久留!」將身上的披風登時罩在楚離的肩上,濕淋淋的披風霎時蓋滅了楚離身上的烈火,拉住楚離粗壯的手臂,青夏沉著的說道:「沒有活著的人了,我們出去。」

  「轟!」巨大的宮殿終於在大火之中轟然倒塌,青夏和楚離在最後一刻,縱身一躍,跳出了倒塌的宮殿,趴在炙熱的土地之上。

  明亮的星光照射在兩人的身上,一切,恍若隔世。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9:28 AM

正文 第029章:前塵若夢

「娘娘,香橘姑娘是驚嚇過度,急火攻心,才會胡言亂語、詞不達意。她臉上和身上的傷並無大礙,只是若想回復容貌,卻是千難萬難了。」

  太醫院的院判孫太醫沉聲說道,一張臉孔看起來十分的沉重。青夏一身淡青色錦雲紋長袍,站在空曠的蘭亭大殿裡,顯得有幾分落寞的淒涼,她淡淡的點了點頭,聲音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疲憊,「有勞孫太醫了。」

  「娘娘言重了,倒是娘娘的身體,需要多加調理修養才好。」

  「我知道了。」

  年邁的長者微微歎了口氣,將藥箱交給一旁的學徒,對著青夏施了一禮,轉身就走出了蘭亭大殿。夕陽將老人的影子照的很長,別有一番蕭條敗落的景象,就像這蘭亭大殿一般,籠罩著一層沒落哀愁的痕跡。

  「娘娘,去歇著吧,你昨晚一夜沒有睡,今天又忙了整天。」一名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少女乖巧了走上前來,扶住青夏的手臂,溫柔的勸著。

  青夏搖了搖頭,沉聲問道:「香橘睡了嗎?」

  「孫太醫給施了針,這會已經睡下了。」少女乖巧的答道,看著青夏面色深沉,又續道:「奴婢們的命都是娘娘的,香橘姐姐為娘娘受難,那是福氣。」

  青夏不由得苦笑了一聲,暗道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自然可以說是福氣,真的事情臨頭,誰又願意去替別人受難?這個世上,誰的命就天生是別人的?搖了搖頭,也不說話,空曠的大殿之上,此刻是剩下幾名楚離臨時調來伺候她的丫鬟。

  昨夜的一場動亂,楚宮大傷元氣,無數人慘死不說,老皇帝到現在仍舊昏迷不醒。楚離連夜帶軍機大營的兩萬兵馬進宮平亂,又抽調城外的綠營軍進城擔起守衛職責。盛都皇城一夜間雞飛狗跳,人心不穩,到處都充溢著一股兵荒馬亂的味道。老百姓呆在家裡不敢出門,生怕殃及池魚。到了今天,局勢越發動亂不堪。青夏知道,憑楚離現在的軍力,穩定局面易如反掌,但是他卻沒有這麼做,反而將局勢弄的越發混亂,似乎有意將水攪渾。這裡面的深意,青夏明白,滿朝的文武百官更是明白的。

  所以,藉著十三王爺的這把火,以往不依從楚離的朝廷開始了一場大清洗。從今以後,南楚的權利格局,就需要重新洗牌了。

  苦心孤詣的一個局,可是不到最後,誰又能判定,哪一個才是躲在黑暗裡的黃雀?青夏微微閉上雙眼,靠在寢宮的美人靠上,黃昏的夕陽將血紅的光投射在她的身上,幻化出一道詭異淒美的華彩。

  楚離靠在門框上,臂彎抱著頭盔,一日一夜沒合過眼的臉上顯露出一絲疲憊。可是這一刻,他卻不想去打擾她,很多前塵往事在他的腦海中盤旋而過,當初大齊皇宮裡,那個年幼的孩子,又迴盪在他的眼前。

  九歲那年,他就被父親送到了大齊的都城為質。沒有人知道那一段日子他是怎樣渡過的,獨自一人在異國他鄉,事事看人臉色,處處受人歧視。長達十多年的時間,在齊國君臣眼裡,他一直是一個膽小怯懦、一無是處的弱國皇子。他隱忍著所有的恥辱和所有的蔑視,只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堂堂正正的站在高處,俯視那些曾經踐踏過他的人,將他們狠狠的踩在腳底。

  認識青夏,就是在那一年。

  雖然在齊都沒有任何依靠,但是作為人質,他還是可以得到進入太學學習的機會。而莊典儒,就是太學裡的坐席先生。

  那時候的青夏,還只有六歲,天真幼小,有著暖暖的笑容和嬌嫩的容顏。青夏無母,所以經常扮作書僮,跟著莊先生來到學堂之上。齊國的皇子們上課的時候,她就坐在高高的門檻上托著腮等著莊先生下課。他至今還記著,那門檻很高,幾乎有青夏的一半。她往往要努力的抬起雙腿,才能跨過那道門檻。質子的座位當然不會太靠近先生,齊國人丁興旺,皇子眾多,他總是在最後一個位置上,望著前面各家王子後腦帽冠上的瓔珞,暗暗發呆。

  「呀!你怎麼啦?」

  到了現在,楚離還是能清清楚楚記得他們第一次說話的場面,那一天,陽光照射的齊國榮華宮好像要融化了一樣,到處都是明晃晃的太陽。夏蟬在樹上吱吱的叫著,讓人心厭煩的像是要炸開一樣。

  他一個人行走在綿長的甬道上,衣衫破碎,滿臉的血痕。鼻涕眼淚都流了出來,掛在嘴邊,顯得很髒。可是他卻沒有去擦,他的心裡被慢慢的憤怒填滿了,有著委屈,卻也有著害怕。

  從楚國跟來的奶媽剛剛變賣首飾才換來的新衣裳,被齊國的三皇子齊雨,和他手下的伴讀們撕破,那個時侯,他才剛剛到達齊國,還不懂得韜光養晦,隱藏實力。他氣不過跟人家打了一架,一個人被十多個人圍在一起打,鼻子破了,流著長長的血道,那群人圍著他叫囂著,模樣囂張的撕破了他的衣服,然後將他從花園子裡踢了出去。

  就在最狼狽的時候,他遇見了坐在甬道走廊上的青夏。她穿著一身粉紅色的小褂子,小小的腦袋上盤著高高的髮髻,陽光灑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有著一層金黃色的光芒。看到自己過來,女孩子突然跳了下來,指著自己的鼻子大叫道:「呀!你怎麼啦?」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相遇,他,還是個落魄的異國皇子,而她,還是個不懂憂愁的幼小孩童。

  從此以後,她就成了他在偌大的榮華宮裡唯一的一個朋友。楚國羸弱,作為質子的他自然不會受到禮待,時間漸漸的積澱下來,讓他清楚的認識到了自己的處境。他開始隱藏自己,不再多說話,不再反駁別人,不再出風頭,他甚至可以對著齊國的眾多皇子們諂媚的笑,甚至可以親自去賄賂那些宮廷裡老的掉渣的太監,他的懦弱成功的迷惑了整個榮華宮的貴族權貴,就連齊王都譏諷的嘲笑他「麋鹿之子,怎可搏狼?」

  只除了太學的莊先生,他在所有人的冷眼蔑視中,清醒的看到了這個才不過十歲的孩子深不可測的心機。終於,在齊國施壓之下,使得還在齊國為質的楚離登上了楚國太子的寶座。那天晚上,莊先生來到了他小小的寢宮裡,在空曠無人的大殿上一字一頓的問他:「你蒙蔽了所有的人,可開心嗎?」

  可開心嗎?可開心嗎?不!他從來都沒有開心過。他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前行著,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幫他一把。他知道齊國需要掌握一個傀儡太子,來完成對楚國的控制,於是他就千方百計的讓自己符合這個標準,為了就是將來回楚之後,可以繼續和朝堂之上的那些哥哥弟弟們爭權奪位。他太瞭解權勢的重要性,他要牢牢的把握住自己的命運。

  總會有這麼一天,總會有的。

  一年之後,他的花名就已經在外,齊王送了大量的美女,來給他這個還未滿十一歲的孩子。於是,他就順應他們的意思,完美的扮演起這個淫邪無恥、荒淫無道的浪蕩皇子。

  那一天,是青夏的九歲生日。在榮華宮西邊的兮羽海子邊上,齊雨和齊揚齊霄幾名皇子,來到了亭子裡,要用兩名歌姬來換楚離身後的小伴讀。

  兩年的尾隨,讓整座皇宮的人都把青夏當成了楚離的伴讀。而隨著年齡的增長,僅僅九歲的青夏就已顯露出驚人美麗。到現在,他甚至還能夠感覺的到青夏那雙小小的手,她緊緊的抓住自己的衣袖,把自己當成了她的大靠山。她甚至還從自己的身後探出頭來,對著齊雨等人做著鬼臉,因為她相信,自己總是會保護她的。她是那樣全心全意的相信著他,她對著齊雨等人調皮的吐著舌頭,倔強的說道:「我長大了,保證比你的歌姬漂亮。」

  可是,他又能怎麼樣呢?他才十一歲,在齊國,沒有任何的朋友、親人、權利、地位,他孤立的就像大海中的一棵樹一樣,根本沒有可以扎根的地方。就這樣,他滿不在乎的對著齊雨笑著擺擺手,「殿下喜歡,就讓給你。」

  永遠無法忘記那時的眼神,無法忘記孩子死死抓著自己的小手,無法忘記那天的天氣是怎樣的酷熱。他在長長明亮的甬道上飛速的奔跑著,好似一隻絕望的豹子。他跟自己說,我總會把失去的一切全都奪回來,我總會把所有欺負過我的人都踩在腳下,我總會讓青夏再回到我的身邊,我總會……

  可是,他畢竟不會了。時間就那樣過去了,他也曾試著跑回亭子裡,可是面對齊雨等人的時候,他卻只能說一句:「別忘了把歌姬送到我宮裡。」

  他跟自己說,不過是一些孩子,不過是一些惡作劇罷了。

  可是他卻也知道,那並不僅僅是一個孩子的無聊把戲,在那一天裡,他失去的,是一份最珍貴的信任。

  那一天,青夏的眼神是那樣的明亮,她滿臉都是男孩子們惡作劇抹上的漆黑的泥巴,被緊緊的綁在大樹上,長大了嘴,大聲的哭著。一邊哭還一邊對著自己喊,她說離哥哥,離哥哥幫幫夏兒……

  到底,去幫她的人不是他,齊安那時候已經是大齊的太子,他取代了他的位置,將小小的女孩扯進懷裡,對著一眾抱頭鼠竄的弟弟們喝道:「以後誰也不許再欺負她!」

  那天之後,莊先生開始真正決定幫助他逃離齊國,回到楚國即位。為了籌備這一個決定,他們用了十年的時間。

  離開自己宮殿的時候莊先生回過頭來,雙目裡有著大海般深沉的光芒,他淡淡的點了點頭,聲音沉重卻又帶著飄渺,「一個什麼都可以放棄的人,必定能得到整個天下。」

  這就是莊典儒肯幫助自己的原因,也是他人生最大的轉折之處。只是因為,他夠狠心,能放得下。

  楚離靠在門框上,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所有的時間在他的耳邊呼嘯而過,有誰的心,遺落在遙遠的當年。



正文 第029章:第一夫人

太陽漸漸落下山去,丫鬟們聚在門外,卻不敢越過楚離進來掌燈。青夏不得不挪動了一下身子,自美人靠上抬起頭來,對著楚離淡淡一笑,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好似秋水般沉靜,臉孔有著柔和的光彩,好像剛剛發現他一樣,淡笑著說道:「你回來了。」

  「嗯,」楚離答了一聲,然後緩緩的走進內室,身後的丫鬟們連忙跑了進來,如逢大赦般將一室的燈火全都燃起。

  明亮的燭火照射在兩人的臉上,有一絲淡淡朦朧。青夏起身,自然的走上前去,解開楚離身前鎧甲的繫帶,然後繞到背後,將他身上的鎧甲一件件的解了下來,放在一旁的小幾上。動作很自然,就好像經過了多年的演練一般,沒有半分尷尬的神色。

  其實她早就已經發現站在門口的楚離,只是不知道有什麼情緒湧動在她的心裡,讓她不想起身去面對這個男人。有些沉默的空氣迴盪在兩人中間,到底還是摧毀了青夏超強的忍耐力。她不是單純無知的古代女子,也不是一心求寵的後宮嬪妃,莫名其妙來到這詭異的朝代,她好像一直在隨波逐流,沒有絲毫自己的方向。在軍隊為國家服役這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讓她感覺自己是這樣的沒有歸屬感。

  仍舊留在皇宮,也許真的是一種鴕鳥情結吧,以為不出去看看,外面就仍舊是高樓大廈林立嗎?還是像初生的鴨子般,把入目的第一個地方,當成自己的家?

  侍女們從外間走進來,在小幾上為兩人布菜,琳琅滿目的擺了一大桌子,卻勾不起任何食慾。楚離拿著筷子,有些微愣的看著對面的青夏,想了想,夾起了一片筍,食不知味的放進口中,也不抬頭,淡淡的說道:「為什麼要救丹妃?」

  青夏沒想到他會來問這個,端著碗往嘴裡扒著米飯,說道:「當時沒注意她是誰,只是看她還有氣。」

  楚離面色不變,好似無意的問道:「你為什麼不在宮內,著火的時候,去了哪裡?」

  青夏動作一滯,嘴唇微微有些泛白,想了想,直接說道:「我想試著出去給你報信,誰知還沒走出東華門,就差點被守衛發現,於是就偷偷摸摸的又回來了。」

  「哦?」楚離的聲音微微有點上揚,他眉梢一挑,說道:「文史館的史官林暮白上報說,有一個宮女協助他逃出皇宮,那個人,不是你?」

  青夏眉頭一皺,有些疑惑的低聲念道:「林暮白?可是文史館的長史官林大人?」

  「就是他,你果真見過他?」

  「哪有?」青夏抬起頭來,雙眼清澈如水,「只是前陣子看過他所著的大秦史記,覺得有幾分文采,就記住罷了。他一介書生竟能甘冒大險出宮報信,果然是忠義之臣。」

  「是啊,這是天大的功績,無論什麼人做了,都應該大大的獎賞。」楚離話裡有話,沉聲說道:「青夏,你會武藝,為何以前從來沒見你練過。」

  青夏知道定是當日被關在天牢齊安來相救時露了馬腳,這個疑惑他一定一直揣在心裡,暗中調查。說不定就連齊安逃跑的事情,他都已經懷疑到了自己的身上,說來都是那林書生惹出來的禍。青夏不動聲色的看向楚離,聲音淡淡,透著一股不願再說的疏離,「當年在齊皇宮的時候學了一點,一直也沒有機會用。」

  來到這裡已將近一個月,對於莊青夏的大概事情青夏已經知道了八九不離十,她曾經是軍情部最優秀的特工,最擅長的就是從蛛絲馬跡中查到有用的情報。況且莊青夏的事情這裡無人不知,也並不是什麼秘密。只見楚離見她這樣說,果然也不願再說下去。垂下頭安靜吃飯,不再言語。

  這時,門外的一陣腳步聲響起,不一會,門外響起了楚離貼身太監榮元的聲音,「殿下,下面人來報,蕭貴妃娘娘現在還在東宮大殿門外跪著呢。」

  「啪」的一聲,楚離手中的銀筷子就掉落在小幾上,青夏疑惑的抬起頭來,只見楚離眉頭緊鎖,默默沉思,許久,才拿起筷子,繼續吃飯,卻對外面的聲音不做一絲反應。

  可是放在幾下的另一隻手,卻緊緊的握了起來。

  青夏歎了口氣,世間最無情處就是帝王之家。權利巔峰的背後,就是濃濃的血淚和纍纍的白骨,想要站在頂峰,就需要有高絕的勇氣和濃烈的狠辣。楚離,你還沒準備好嗎?想要得到榮華與權利,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青夏站起身來,招來侍女,穿上華麗的宮裝,披上大裘,走出寢宮,對著榮元說道:「擺駕。」

  「娘娘,要去哪啊?」

  「東宮大殿。」

  夜裡的風果然有些冰冷,行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青夏終於見到了這個如今南楚國中最為華貴的女人。

  想起坐在蘭亭大殿上滿面蕭索的楚離,一絲冷然就升上了青夏的心頭。這位,就是楚離的親生母親,就是當年主動將自己兒子送到齊國為質的賢淑國母,就是昨夜陰謀推翻自己兒子權位的亂臣賊子。

  後宮是否是殺人的地方,為何會孕育出這樣的女人?青夏身後跟隨著大批的親衛侍從,坐在黃金鑄成的鸞鳳車駕上,看向這個屢次將黑手伸向自己兒子的狠辣女人,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才好。

  「你現在跪在這,還想做什麼呢?」

  青夏的聲音冷冷的,在風中有一種蕭索的味道。蕭貴妃似乎已經跪的有些麻木,年近四十歲的女人,肌膚白皙,眉眼如畫,看起來宛若三十歲的妖嬈一般,一頭烏黑的長髮在空氣中有一種破碎的美,好似蝶翼一般,在風中張揚飛舞,她緩緩抬起蒼白纖細的臉孔,泛白的嘴唇微微張開,對著青夏冷然開口:「他在哪裡?叫他來見我。」

  「他是誰?」

  「楚離。」

  「楚離是誰?」

  「當今太子。」

  「呵……」青夏不由得冷笑一聲,聲音清淡,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若他只是當今太子,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安然無恙的跪在這裡,你口口聲聲要見楚離,卻沒有捫心自問一句,可有臉面再去見他?」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置喙。」蕭貴妃臉色蒼白,高高的揚起脖頸,冷然說道。

  青夏安坐在鑾駕之上,看向這個跪在寒風中的女人,一顆心突然變得冰冷,她單手托著下巴,緩緩說道:「想不到當年朱姬為了姦情,不惜謀害自己親生兒子的劇情今日又再重演。蕭貴妃,今日既然我能走到這來,就有和你談話的資格,楚離不願見你,你還不明白嗎?」

  「他憑什麼不願見我!」蕭貴妃大怒站起,一身白色狐裘站在長風之中,烏髮橫飛,滿面憤恨,恨聲說道:「若是沒有我哪有他的今天,我是他的母親!他這個不孝之子,陰謀竄政,狡詐無恥,罪不容赦……」

  「住嘴!」青夏突然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厲喝一聲,寒聲說道:「時至今時今日,你還有臉站在這東宮城門之外,放言說你是他的母親?」

  青夏一步一步的走下鑾駕,雙眼寒冷的看向蕭貴妃,沉聲說道:「當年你為了一己之私,狠心把年幼的他送到齊國為質時,你可意識到你是他的母親?當他九死一生從齊國歸來,你又讓他代替你的小兒子上戰場時,你可意識到你是他的母親?當你陰謀篡位,和情人密謀推翻自己親生兒子用鮮血換來的江山之時,你可意識到你是他的母親?你一直在利用他欺騙他甚至妄圖殺害他,你卻還有臉站在這裡大放厥詞說你是他的母親?你生兒而不養,愧為人母!陰謀亂國,愧對天下!對丈夫不忠,愧為人妻!如今,你陰謀敗露,姦夫被擒,你竟然還這般囂張跋扈的站在這裡,仗著那麼一點可笑的血緣關係,妄圖要求你的兒子遵從倫常孝道,放出你的情人。像你這般無恥無信無心的女人,怎配在這裡口口聲聲的說,他是你的兒子!」

  蕭貴妃面容霎時變得雪白,她愣愣的看著青夏,嘴唇顫抖,突然崩潰般的大叫道:「你這個賤人!你是什麼身份,竟敢在這裡跟我這樣說話?叫楚離出來,我要見他,我要見他!」

  身後的貴妃霎時變作一名瘋婦,青夏知道只是因為自己所說的一切,她已經在心裡想了千遍萬遍,只是卻一直不肯正視。仍舊仗著自己是楚離的母親這個身份,天真的認為一切會風平浪靜,無風無波。如今大夢初醒,頓時明白一切已經無力回天,才會這般絕望失態。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女人今日的苦果,皆來源於她曾經的所作所為,怨不得天地旁人,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

  「娘娘,夜裡涼,還是上車馬吧。」一旁的榮元輕聲說道。

  青夏搖了搖頭,披著厚重的長裘,轉過身去,揚起頭來,走在空曠綿長的直道上,緩緩走向華麗的太子東宮,身後,是上百名低眉垂首的下人婢女,還有一座金光閃閃的鸞鳳車架。夜裡的風緩緩的吹起,吹過她厚重的大裘和蒼白的臉孔,身後蕭妃的哭喊聲迴盪在宏大的東宮前場,四壁暗紅的城牆和門前威武的石獅,一同見證著這位帝國第一夫人的衰落。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9:30 AM

正文 第030章:初遇楊楓

碩大的月亮皎潔的掛在空中,散發著暈黃的光澤,青夏抱膝坐在池塘邊上,四下裡寂靜無聲,只有不知名的蟲子,在揚聲鳴叫著。

  一轉眼,已經過去了一月,一切都像是發了一場大夢,她的人生也以詭異的弧線來了一個巨大的轉折。很多早晨醒來的時候,她都分不清楚是現實還是夢境,似乎,她也從來沒有清醒的正視過這個問題。她雖然是一個軍人,但是卻也是一個女人,有著逃避的心理和不想去面對的事情。

  而這一次,蘭亭殿宮人的死,卻深深的震撼了她。

  原來這個世上,真的永遠沒有置身事外一說。

  太子東宮全部被陷害涉嫌巫蠱之術,只有蘭亭殿和雲翔殿倖免。丹妃是怎樣發覺的她不知道,但是她自己卻是在梅林中發現了有上百武功高強的神秘人隱藏在其中,於是,蘭亭殿倖免於難,可是卻給敵人發現了錯處。

  梅林中人不知道她的身份,於是就將目標自然的鎖定在兩座沒受牽連的宮殿之中。當時叛亂還沒有開始,貿然殺死她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和危險,於是便封鎖皇宮消息渠道,並在行動開始之後將兩座宮殿的人看押在一處,只是為了方便放火,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掉。

  這樣粗淺的殺局,她竟然都沒有想到?若是她留在那裡,那麼一定不會讓人悄無聲息的放火殺人。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份量,她一直瞧不起這些古代人,認為自己有高人一等的見識,有超出時代的知識,她一直像是一個看客一般對這裡的人這裡的事冷眼旁觀。,可是就是這樣自大的心理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那日火場之後,她曾親眼見到蘭亭殿眾人焦黑的屍體,那一具具猙獰的分辨不出面目的屍首,像是一擊重錘般砸在了她的心頭之上,讓她登時從迷夢中脫出身來,真的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嗎?這樣的心態只能害了身邊的人。

  就比如那些慘死的宮女,和面目全非的香橘,還有無辜受到牽連的雲翔殿下人們。

  再也不能這般大意的處於被動,青夏站起身來,凝眉看向西面一片死寂的梅林方向。

  十三王爺嗎?這個虧,她不會就這樣一聲不吭的吃下去的。

  正想的出神,一陣嘈雜的吵鬧聲登時從池塘一邊的樹林裡傳了出來。青夏被打斷思緒,悄悄的走過去,扒開樹叢,只見竟是一群低等侍衛正圍在一起打架。

  南楚的後宮跟青夏記憶中的古代不太相同,不同於後世只有太監這種不算是男人的男人行走,南楚宮廷守衛的侍衛,醫官,都在後宮中有自己的居住宮殿。只是在尊貴女眷出入的時候,稍稍迴避罷了。如今皇宮中剛剛鬧了動亂,更是加強了大批的守衛,偶有打架鬥毆也是小事,只要不驚動上面就好。

  青夏也不願多事理會這裡的事情,轉身就想離去。

  「蘭妃娘娘鑾駕來了!」

  一聲驚呼突然響起,一眾打人的侍衛聽見,立時作鳥獸散,只餘下一個穿著一身青色皮甲的瘦弱青年趴在草地上,佝僂著身子,看樣子被打得不輕。

  青夏霎時頓住了腳步,凝眉向一旁的矮樹方向看去,只見一名年輕的青衣侍衛突然從矮樹後面跳了出來,身手矯健,動作迅速,幾下就跑到那名被打的侍衛身旁,一把扶起他,低聲說道:「阿羽,你怎麼樣?」

  「我不用你管!」挨打的侍衛一把將他推到一旁,抬起鼻青臉腫的臉孔,厲聲說道:「你怎麼不去巴結奉承那賤女人去了,用不著這我這裡浪費時間。」

  「快走。」青衣侍衛絲毫不以為意,反而又走上前來,扶著挨打的青年,沉聲說道:「要是待會他們發現蘭妃娘娘沒有經過這,定會回來。」

  「害怕你自己走,膽小如鼠,就知道討那些臭女人的歡心,窩囊廢!」阿羽罵罵咧咧的站起身來,一把甩開青衣侍衛的扶持。

  「阿羽…...」

  「滾!」阿羽怒吼一聲,大聲說道:「楊楓,從今天開始,我不再認你這個兄弟,老爺的仇,我一個人去報!小姐我也一個人去救!用不著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混蛋!」

  楊楓被阿羽推攘一把,踉蹌的退了兩步。阿羽顫顫巍巍的站著,憤恨的看向楊楓,滿臉青紫,鼻子還掛著一串血痕,見楊楓不說話,繼續大聲的咒罵,幾乎帶了哭腔:「當年,若是沒有小姐,你和我早就餓死的盛都大街上了。我陳羽是個有良心的人!不像你啊,終日只知道奉承那些搔首弄姿的賤女人。你是不是把我們當初發的誓都忘了,小姐還在那種地方受苦,你卻在這裡快活,你有沒有良心!」

  陳羽用手抹了一下繼續流血的鼻子,突然腳下一絆,又摔倒在地,一條腿潺潺流血,看來在剛才的廝打中受了傷。

  楊楓原本一聲不吭的任陳羽責罵,見他摔倒,連忙跑上前去,沉聲說道:「是不是骨折了,我們快回去找老胡看看。」

  「我是死是活用不著你來管,你自己去陞官發財去吧!」

  「阿羽!」楊楓突然暴喝一聲,劍眉入鬢,沉聲說道:「我和你八歲起就結伴從南疆逃荒到盛都,十幾年來,我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

  「是啊!」陳羽高聲叫道:「就是因為我知道以前的楊楓是什麼人我現在才不明白,你到底為什麼變成現在這樣了?老爺法場那天你不去,小姐被賣到官妓營裡,你也不去救!現在林家被抄了,你卻在這裡圍著那群女人轉,你怎麼對得起老爺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

  「對!我沒良心,我不去劫法場,我不去救小姐!可是阿羽,我們憑什麼去劫法場,憑什麼去劫官妓營。就憑你嗎?還是就憑我?我們兩個要錢沒錢要勢沒勢,又不會武藝,只有這一身蠻力,打得過皇城守軍嗎?我不去是因為我不想送死!」

  「呸!」陳羽一口啐在楊楓的臉上,怒聲說道:「你這個膽小的孬種,終於肯承認是怕死了!」

  「是!我是怕死!」楊楓厲聲說道:「可是如果我死了能救出小姐能救回老爺,我現在馬上就死。但是我死了什麼用都沒有,沒有人會記著你,對於天澤那混蛋也不會有一點害處。我不想死,只是不想死的沒有價值,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懂不懂啊?」

  陳羽一把推開楊楓,面色通紅的大叫道:「三個月前你就這麼說,現在你還這麼說。那你現在在做什麼,你留的青山在做什麼?在討好女人啊!」

  楊楓突然站起身來,用食指點著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頓的說道:「是!我是在討好那些女人,但是我最起碼還在為我們的未來做打算,你呢?你每天只知道喝酒,然後和那群侍衛打牌,喝醉了就和人家打架,整天嘴裡叫嚷著要為老爺報仇,你做什麼了?」

  「我寧願喝酒也不像你,你討好女人是為將來做打算,你真當我陳羽是傻子?」

  楊楓冷笑一聲,沉聲說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是皇宮!在這裡出入的都是達官貴人,一個機會就可以讓我們鹹魚翻身飛黃騰達,你一生有幾次機會可以出入皇宮,我只想想辦法留在這,等待時機。」

  「哼!」陳羽冷笑一聲,沉聲說道:「那些宮女能幫你留在這,你別傻了。」

  「對,我也知道機會很小,但是只要有一點機會我就要努力去抓住它。」楊楓突然抬起頭來,一雙眼睛透著強大的堅定和信心,只聽他肯定的說道,「阿羽,我們今天是跪在別人腳底下,但是不會永遠都跪著,總有一天,我會站起來,踩著以前所有踩著我的人站起來,老爺的仇,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什麼人在那邊!」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響起,陳羽的臉色霎時變得雪白,楊楓眉頭一皺,上前將陳羽扶起來,剛要跑,卻感覺這處已經被眾多人包圍了起來。宮廷夜間本來就不允許侍衛行走,私鬥更是犯禁,何況他們還是外邊綠營軍臨時抽進宮的侍衛,若是被發現不尊軍令,立時就是死路一條。

  楊楓知道在劫難逃,一把抽出腰間的佩刀,陳羽之前對著楊楓張揚跋扈,這會臉色卻慘白若紙,身體不住的打著哆嗦。

  「是我!」一聲女子的聲音突然響起,外面的侍衛被吸引過去,只見青夏從矮樹叢中婷婷嫋嫋的走出來,衣衫華貴,面若桃李,登時認出這是目前後宮中最有權勢的太子蘭妃,撲朔朔全都跪在地上。

  「拜見蘭妃娘娘!」

  「起來吧。」青夏淡淡的說了一聲,輕聲說道:「我剛從東宮大殿那邊回來,想一個人走走,你們這大張旗鼓的,是幹什麼?」

  「回娘娘,陸將軍著我等守衛後宮安全,剛才有人報告說有外城兵馬的臨時守衛不懂規矩在這裡械鬥,我們前來抓人。」跪在地上的親衛頭領聲音鏗鏘的說道。

  「哦,是這樣。」青夏緩緩說道:「我在這裡半天了,沒見著什麼人,你們去別處看看吧。」

  「多謝娘娘,」侍衛頭領答了一聲,站起身來對著下屬說道:「你們,去西六院那邊看看。」

  青夏見他們大半仍在原地杵著,就沉聲說道:「夜裡風大,我的燈籠被吹飛了,你們送我回去吧。」

  「是!」侍衛頭領答了一聲,身後兵馬立時列隊,跟在青夏的身後向著蘭亭殿緩緩走去。

  走到園子拐角處,青夏突然回過頭來,只見茂密的矮樹叢中,一雙漆黑的眼睛緊緊的盯著自己,在黑暗中,宛若漆黑的星子般明亮。

  青夏扯開嘴角,輕輕一笑,就轉身離去。

  黑眸的主人呆立在漆黑的樹叢裡,只覺得漫天的星光霎時間失去了顏色。



正文 第031章:婢女刺客

         「娘娘!」神色慌張的香唯突然奔了出來,一下跪在青夏的面前,滿臉的驚慌失措,眼淚像是斷線的珠子般紛紛滾落,詞不達意的反覆叫道:「娘娘,娘娘。」

  「香唯,出了什麼事?起來說話。」青夏面色冷靜,揮退身後的一眾兵衛,沉聲說道。

  「娘娘,」香唯摀住嘴,哆哆嗦嗦的說道:「香橘姐姐,香橘姐姐……」

  青夏眉梢一挑,眼光登時閃過一絲厲芒,她一把推開擋路的香唯,大步向著侍女的房間走去。

  「青夏,」楚離的身軀陡然從香橘的房間閃了出來,一把抱住青夏的身體,面色陰沉,沉聲說道:「不要進去。」

  「你讓開。」青夏在他的懷裡掙了掙,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有著些微潮紅,她用手抵住楚離的胸膛,雙目定定的看著他,沉聲說道。

  楚離仍不放手,大力的抱住青夏,搖著頭說道:「香橘去了,太醫剛剛走,我已經吩咐下去會給她風光大葬,並補償她的家人,你不要進去了。」

  「放開我,」青夏仍舊堅持,聲音微微有些哽咽,但是卻沒有一絲顫抖,她看著楚離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她是為我死的,我要進去。」

  楚離看著青夏堅持的臉孔,霎時間只覺得一陣恍惚,他不由自主的鬆開了手,青夏霎時如同一陣風般奔了進去。

  即便已經見慣了殺人的場面,生平死在自己手上的人也不計其數,可是見到香橘的那一刻,青夏還是不由得摀住了嘴。滿身白布的包紮已經被拆開,露出猙獰的傷口,一張焦黑的臉孔看起來有如地獄惡鬼一般,看起來陰森可怕。一把尖刀插在胸口處,鮮血流滿整張床鋪,到處都是腥臭的鮮血。

  青夏的眼睛越睜越大,越來越紅,雙手緊握,指甲都插進了血肉之中,手腕處露出青色的脈絡。

  楚離從後面走上前來,將青夏緩緩的抱在懷裡,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胸膛之上,溫暖的感覺從四面八方將青夏緊緊包圍,她靠在楚離的懷裡,牙齒咬著下唇,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香橘,好似要噴出火來。

  來到古代一月,香橘就是她最親近的人,始終不離不棄的陪在她的身邊,乖巧、可愛。如今,看著床上那具焦黑模糊的血肉,她根本無法將那個東西和年輕的香橘聯繫在一起。

  若不是自己,她是不會死的。若不是自己,她現在還會好好的活著。

  「別難過,」手臂漸漸收緊,楚離垂下頭來,少有露出溫柔的神色,「我會叫人厚葬她,你放心吧。」

  「放開我。」冷靜的聲音突然自懷中響起,楚離眉毛一揚,眼中一絲精芒閃過,淡淡的鬆開了手。

  青夏緩步走到香橘的床邊,認真的看著香橘的屍首,然後慢慢的蹲下身去,眉頭一皺,一把拔出了香橘身上的匕首。

  「啊!」一陣驚呼聲同時從門外傳來進來,楚離站在門口,不露聲色的看著青夏的動作,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外面的香唯立時哭著說道:「是我最先發現的,我進房裡給香橘姐姐送藥,沒想到她竟然自殺了,我……」

  「我是問你什麼時候?」青夏突然轉過頭來,一張銳利的眼睛有著刀鋒一般寒芒,她緊緊的逼視著香唯,沉聲說道:「還有,誰告訴你她是自殺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青夏話音一落,屋外霎時傳來了巨大的嘈雜之聲。香唯神色一呆,隨即連忙辯解說道:「我看她臉上的紗布被解開,旁邊還放著鏡子,以為,以為是…..」

  「以為她看見自己可怕的樣子,因此想不開,於是自殺了?」

  「是,是,奴婢,奴婢是這樣以為的。」香唯面色慘白,連聲說道。

  青夏冷笑一聲,緩緩的走上前去,冷冷的看向香唯,沉聲說道:「先不說她有沒有可能這麼早甦醒,你來看她的手,她五指都已經被燒壞,上面塗滿了藥膏,若是真的是她自己拆開紗布,為什麼只有裡面貼近臉部的地方有藥膏而外面沒有?更何況昨夜她被困火中長達一個時辰,雙眼紅腫,半個月內絕沒有可能清楚視物,她又是怎麼知道自己相貌全毀?再有,她這把匕首是哪來的?她身受重傷,無法下床走動,又是怎麼去找到一把匕首來自盡的?再有…..」

  青夏目光森冷一寒,湊近顫抖的香唯,冷聲說道:「她一個小小的宮女,怎麼會有這麼利落的身手,可以這般準確的一刀致命?」

  香唯被青夏氣勢所迫,彭的一聲坐在地上,大聲哭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娘娘聖明!」

  「我當然聖明!」青夏厲喝一聲,一把掐住香唯尖瘦的下巴,沉聲說道:「要不要讓我們來猜一下小香唯的身份,你一個貴族家奴出身的二等侍女,從來沒在奴者庫當過差,為何手上會有這麼厚的老繭?你呼吸舒緩,腳步沉穩,我之前還只當你是個練過武藝的丫頭,沒想到你這般喪心病狂,做出這種喪盡天良之事!」

  「娘娘,娘娘在說什麼?」香唯嘶聲大哭,一把跪在地上抱住青夏的大腿,慘聲說道:「香唯和香橘姐姐同時入宮,情同姐妹,怎麼可能會去害她。香唯是長女,家中弟妹眾多,常做些粗活,下人的手怎能像娘娘這樣的貴人般柔軟香滑?香唯剛來蘭亭殿一日,知道娘娘心情不好,做事自然小心謹慎,連走路喘氣都不敢大聲,娘娘怎麼能因為這些事情就來懷疑香唯是壞人……」

  小宮女哭的悲切,外面的人也是竊竊私語,青夏淡笑一聲寒聲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哪裡露了馬腳,一般的宮女到了這個時候,還哪能這般口齒伶俐的辯解推脫,可你反而像是早就想好說辭一般,你說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宮女,誰會相信?」

  香唯一愣,青夏繼續說道:「這把匕首,上面滿是一股南疆進貢的米蘭香的味道,這香粉是殿下今天中午剛剛送過來的,除了我就經了你的手。你難道要跟我說,你進來之後發現香橘死了,你還上前去摸摸這把匕首研究了下嗎?」

  香唯神色大驚,仍舊嘴硬叫道:「娘娘我……」

  「閉嘴!」青夏厲喝一聲,雙目霎時迸射冰霜般的寒芒,冷聲說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敢嘴硬,香橘心臟中刀,鮮血定會濺出迸射,可是垂直方向並無射出的血點,全是流淌出的血跡。我現在只要找人去你的房裡一搜,你立時就會原型畢露,你還敢欺騙於我?」

  香唯面色慘白,聞言直起身子,朗聲說道:「娘娘既然懷疑香唯的清白,那就請娘娘到香唯的房間裡去搜一搜,看看到底有沒有娘娘所說的血衣。香唯到底是不是殺人兇手,一看便知!」

  「好!」青夏冷哼一聲,轉身就朝門外走去,剛經過香唯的身邊,突然手上一扯,登時扯住香唯的宮裝。

  「唰」的一聲,香唯衣衫破碎大敞,眾人登時驚呼出聲。

  只見香唯粉紅色的宮裝裡面,竟然穿了一件淡綠色的同色宮裝,只是衣襟上面染了幾點深色血跡,看起來觸目驚心。

  「來人,把她帶下去,交給大寺府處置。」楚離面色陰沉,沉聲說道。香唯似是知道大勢已去,癱坐在地上,不再哭喊反抗。幾名侍衛走上前來,一把架起香唯,向外走去。

  這時,一陣強烈的不安猛然襲至青夏的心頭,她說不清楚這種恐慌的源頭,只是這種常年在生死邊緣鍛煉而出的警覺已經救了她太多次。所以在這一瞬間,她選擇完全相信自己的直覺,整個人突然拔地而起,身形疾飛出去,一把鋒利的匕首瞬間揮出,橫立在身前,以絕對強悍的優勢和姿態將陡然出現在眼前矯健的身影迅速擊潰。然而,還不待她反應過來,香唯的身體霎時有若鬼魅般疾飛而至。

  此刻的覺醒似乎仍舊顯得有些太遲,香唯被匕首擊中的身體瞬間向後倒飛而去,可是嘴角卻吐露出一抹淡淡邪意的笑意。青夏瞬間知道那強弩之末的一刀已經傷不到她的要害,而作為一個頂尖殺手在最佳位置發出的暗器,卻完全足以制敵死命!

  這才是完全的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真實寫照!

  青夏從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個時代遇到這樣高明的殺手,她再一次要為她的大意付出代價!

  就在所有人包括青夏自己都認為她無可倖免的時候,忽然一道血光沖天而起,刀鋒入肉的聲響在青夏身前響起,一柄閃爍著烏黑色青芒的短劍登時染滿鮮血,落在地上,轉瞬間,就連腳下的青色地磚,都變成了一片死灰。

  楚離一手摟著青夏的身體,一手橫在青夏身前,手腕上一道極深的傷口,此刻正向外湧出大量烏黑的鮮血,而他的手臂也迅速的變得一片死灰。

  「殿下!」門外的侍從兵衛齊聲驚呼,湧進門來。香唯身受重傷,瞬間就被眾人制住。

  這毒蔓延的極快,這麼一會,楚離就已嘴唇青紫,軟靠在青夏身上。青夏一邊扶著楚離,一邊大聲叫道:「不要殺她,留活口!」

  然而,還沒待她說完,香唯就垂下頭去,嘴角一抹黑紫鮮血,沒有半分生機。

  「娘娘!」榮元突然指著青夏大叫一聲,青夏驚得猛低頭看去,只見一團黑氣迅速上升到楚離的臉孔,看起來詭異可怕。

  到底是什麼毒,竟然這麼厲害!青夏眉頭緊鎖,一把抓起楚離的手,放在口邊對準傷口,用力的吸了下去!

  「娘娘!」所有的下人霎時間齊聲驚呼。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9:31 AM

正文 第032章:打入冷宮

       青夏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深夜,侍女香雲守在旁邊,一見她醒來立即痛哭流涕的跑出去叫人。仍舊是太醫院的院判孫居正,古稀之年的老人在這個時候看起來有一絲疲憊,可是笑容卻顯得十分的和藹。

  為青夏把過脈,張太醫點了點頭說道:「還好,毒性已經消退,餘毒也不足為懼,老夫開幾幅解毒良藥,娘娘按時服用,很快就會痊癒。」

  青夏仍舊覺得嘴唇上一陣火辣,嘗試著問道:「楚離……」

  「太子殿下不妨事,這種毒是南疆一種毒花所制,內含毒蟲七種,又稱花七,毒性在南疆百毒之中也不算最強,但是發作起來卻是最快的。只要毒性侵入大腦,神仙難救。殿下雖然手腕中刀,但是離腦較遠,又有娘娘為他吸毒,贏得了時間,老夫趕來時正好救治。倒是娘娘,口中沾毒,入腦甚強,只是不知為何,娘娘似乎對這毒性有一股抗拒作用,毒性隱忍不發,反倒在殿下之前醒了過來,實乃奇事。」

  青夏暗暗深思,當時為楚離吸毒也是權宜之計,按理說自己口腔沒有潰瘍,不可能中毒。但是這南疆毒素向來詭異,只看那匕首連地上的青磚都能傳毒,更不用說自己的血肉之軀了。

  自己當初在現代的時候,身體曾被打入過多種毒素,早就已經生出了抗體,可是為什麼這莊青夏的身體中也有抗體?難道她之前有什麼秘密不成?還是自己靈魂穿越來,將自己強悍的體制也一併帶來了?

  「娘娘,」香雲突然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一臉喜色的對青夏說道:「殿下醒了,要見你呢。」

  青夏心下一暗,該來的總還是來了。

  張太醫請過脈之後,就退了出去。巨大的臥房裡,只剩下青夏和楚離兩人,這次楚離中毒,對外秘而不宣,是以沒有造成怎樣的亂子。青夏看著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楚離,心中知道他早就已經醒來,不由得歎了口氣,沉聲說道:「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楚離的眼睛緩緩睜開,然後慢慢轉過頭來,緊盯著青夏的眼睛,裡面有青夏也看不懂的暗湧在風起雲湧的波動。

  「你……」楚離的聲音低沉暗啞,嘴唇微微泛白,面部的線條好似大理石雕塑般,他斟酌的開口,終於還是沉聲問道:「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說什麼呢?青夏苦笑著牽起嘴角,說自己是借屍還魂,說自己根本就不是莊青夏,說自己是二十一世紀的特種兵出身的超級特工,還是說自己就是放了齊安出宮報信的人?一切不過只是被當做推諉之詞罷了,他對自己的懷疑,難道只限於今日?從始到終,由頭至尾,所有的恩典與柔情,不過只是一場又一場的試探罷了。從她第一天醒來開始,他就已經懷疑到自己的身上。

  「你既然開口問,我再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青夏淡淡笑了一聲,轉眼深深的看向楚離,不無嘲諷的說道:「你相信我父親,相信莊氏一族對你的忠誠,可是你卻不相信莊青夏。整座蘭亭大殿全是你的探子,這座宮殿本身就是一座牢籠。以前的那些宮人,無一不是身懷武藝的高手,香橘每晚每兩個時辰就要進來小心窺探,床頭下是空的,有人用銅管全天的監聽著。你已經防範到這種地步,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楚離眼中精芒一閃,嘴唇漸漸抿成一條直線,他冷眼看向青夏,沉聲說道:「可是我想聽你說。」

  「你想聽什麼?」青夏冷笑一聲,「想聽聽這個籠中鳥最後鳴叫的聲音嗎?」

  「你也算籠中鳥?」楚離神色冰冷,坐起身來,冷然說道:「這一年,你的確偽裝的很好。終日的唯唯諾諾,反倒叫我小瞧了你。」

  「所以你放任一年不管不問,想看看莊青夏的心還是不是向著齊安的?還縱容丹妃來蘭亭殿大鬧,事後更放任嘉雲公主來屢番吵鬧,想看看這個弱女子到底被逼到一定地步會不會有反抗的舉動?」

  「對,而你也的確辜負了我的希望!」楚離雙目一寒,突然欺上身來,一把掐住青夏的脖子,聲音冰冷的說道:「你果然是齊安派來的探子,莊太傅當初和我說的時候,我還不相信,你到底中了他什麼蠱,值得這般為他奮不顧身?」

  莊太傅!青夏只覺得眼前登時一黑,這就是莊青夏的父親?連自己的女兒都可以犧牲的父親?虧她還心心唸唸不能連累這個一心為天下的老人,沒想到他早就已經和這個女兒劃清了界限。

  青夏突然知道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莊青夏也許真是齊安派來的探子,他們從小在齊皇宮一同長大,莊青夏一個情竇初開的大家小姐,對英俊瀟灑的太子鍾情也是情理之中。他們之間的約定,應該是在楚離一行回到楚國之後,因為如果之前齊安就有所察覺,不可能讓楚離安然逃出齊國。事後齊安為了挽回對南楚的控制,派人和青夏有了什麼約定,或者許以什麼承諾,以換取南楚的情報。

  這樣莊青夏以一國妃子的身份作為大齊的內應,對大齊的政局,實在有著不可估量的作用。青夏心下冷笑,大可想想一下白宮女主人實際上是蘇聯特工,會發生什麼不可預料的化學反應。不然以齊安一國儲君的身份,根本沒有可能會不顧大局的冒死相救。當時去救齊安的時候,青夏就感覺的到齊安不是那種衝動不顧大局的人,只看他不詢問自己就跟自己出逃,就足以證明。看來,莊青夏一定身負重要任務,才值得齊安這般奮不顧身。

  可惜的是,莊青夏雖然是個為愛情盲目的女子,但是卻沒有那個實力。她不但沒有成功的勾引到楚離,反而引起了楚離和莊太傅的警覺。直到丹妃插手、莊青夏不知什麼原因猝死、自己前來、表現出異狀,這種種的一切才肯定了楚離的猜想。於是有了楚離後面的試探和監視,甚至引出了背後的大齊太子,險些鑄成了齊國的大禍。

  青夏啞口無言,只覺得一切荒謬絕倫,莊青夏啊莊青夏,你若是活著,現在又該如何?恐怕真的要尋一根麻繩,上吊自盡吧?父親懷疑,丈夫暗算,就連那個所謂的情人,可能也只是在利用她。青夏緩緩的抬起頭來,淡笑著說道:「你憑什麼肯定我就是齊國派來的探子?只憑我在火場中的身手,還是憑我拆穿香唯的真面目?」

  「齊安不是你放走的?」

  「你覺得呢?」青夏突然邪氣一笑,冷然靠上前去,對著楚離的耳邊小聲的說道:「你覺得就憑我可以悄無聲息的衝進你的地牢之中,再悄無聲息的劫走犯人?別忘了,那一晚,你就睡在我的身邊。」

  楚離微微閉目,青夏看似閒適,實則在暗暗默數著外面守衛的禁軍。一切都已經攤牌,她不再指望楚離能盡釋前嫌的放莊青夏一命,門外有八名護衛,二十名太監和宮女八人,後面更有上百太子親衛。硬闖根本行不通,看來只能以雷霆手段制住楚離,再悄無聲息的逃出皇宮,才為上策。

  正想的出身,楚離突然沉聲說道:「你現在是不是在想,怎樣打暈我,然後逃出宮去?」

  青夏瞬間大驚,身體上的行動尚在頭腦之前,意圖以已經被撞破,只有兩種挽回的方法。一是放棄,二是立刻出手,不給對方翻盤的機會。

  然而青夏剛剛豎起手刀,突然就被楚離一把掀翻在床上,楚離沉重的身軀緊緊的壓在青夏的身上,聲音低沉暗啞,透著巨大的憤怒和歇斯底里,他狠狠的說道:「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可以在本王面前指手畫腳?你以為本王就任由你放肆,每次都能讓你得償所願?你以為本王十年傀儡生涯真的就一無是處,任由人擺佈欺辱嗎?」

  青夏大怒,用力的挪動身軀卻驚悚的發現身上沒有一點力氣,一個鳥頭電光石火間衝上了青夏的心頭,她登時揚眉,寒聲說道:「你對我使毒?」

  「果然聰明!」楚離冷哼一聲,突然一把撕開青夏的衣服,露出白嫩圓滑的肩膀,伸出舌頭邪魅的舔了上去,隨即冷笑道:「齊安早就動過你了吧,像你這種殘花敗柳,本王怎麼會有興趣?虧你當初還每天稱病,害怕本王的臨幸?」

  「彭!」的一聲,青夏的身體被楚離凌空掀起,一把扔在地上,門外的侍衛轟然進入,刀鋒出鞘,寒氣逼人,有人上前提起青夏的領子,幾下就將青夏緊緊的綁了起來。

  楚離冷笑著看向青夏,眉梢冰冷,寒聲說道:「這一切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來人,將蘭妃打入冷宮,賜名為『蕩』,昭告天下,以儆傚尤!」

  眾親衛轟然應是,齊唰唰的對著楚離跪了下去,青夏癱在地上,全身酥軟,冷眼看著這個冰冷的男人,眉眼邊全是淡漠的痕跡。昨天,她還是那樣憐惜他被母親拋棄背叛,今日就淪為他的階下之囚,人生是否都要這般反覆無常,才顯得別樣精彩絕倫。

  「拉下去!」

  楚離命令一下,青夏登時被侍衛拉起身來。她本就中了毒,餘毒未清,此刻又被楚離暗算,身體一個踉蹌,登時就軟倒下去。幾個親衛面無表情,就要將她拖出去。

  「放開我!」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青夏眉眼凌厲,猛地抬起頭來,扶著牆壁站起身,沉聲說道:「誰再敢碰我,我就咬舌自盡。」

  狠辣的眼神掃視著這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冷笑的站直身體,當先在前,走出了蘭亭大殿。

  「楚離!」站在門口的青夏突然回過身來,對著楚離冷然一笑,沉聲說道:「莊太傅既然能檢舉我,就已經和我斷了這父女關係。對於一個敵國探子,你何苦這般苦心孤詣的試探查看,一條白凌一杯毒酒,豈不是乾淨利落,省了許多煩心。」

  話音剛落,青夏再也不回頭看楚離一眼,轉身就走了出去。

  外面,一片漆黑,濃郁的夜色中,有人心中的魑魅魍魎在夜色中悄然行進。

  何必這般苦心孤詣?空曠的大殿中,楚離苦笑一聲,「我只是想知道,只是猜錯了。」



正文 第033章:白燭殘淚

         所謂的冷宮,原來不止是想像中的偏僻破敗,當你真正站在它面前的時候,才能體會出什麼才是真正的冷清,甚至無法想像,這樣金碧輝煌的宮殿群中怎麼會有這樣格格不入的地方。青夏站在破舊的柴門前,看著滿是雜草的院落,又回頭看了眼跟在後面的足有二百多人的綿長隊伍,不由得歎了口氣,看來楚離真的是長了心眼,想要將自己死死的囚禁在這裡了。

  或許,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不然也不會在大齊隱忍十年而不被發覺,更萬里潛逃回國,一朝就榮登高位。這樣的人,怎麼會是一個簡單的男人?

  而她,可以完成完美的狙擊暗殺營救行動,但是說道玩弄權謀,謀劃人心,又怎麼是這樣一個男人的對手。

  「彭!」的一聲,門重重的關上,青夏站在荒僻的院落裡,只感覺身上所有的力氣霎時間都被抽離的乾乾淨淨,強打精神從蘭亭殿走到這干青四所的冷宮,已經耗盡了她的全部力氣。青夏靠在那扇敗落的柴門之上,默數著外面足足有七八層的守衛士兵,眉頭漸漸的皺緊了起來。

  沒有想到,竟然落入這樣的境地。孫太醫一定在自己身上做了什麼手腳,現在提不起一絲力氣,更不要說從這重重包圍的牢籠中逃出去了。夜晚的風涼涼的吹在青夏的身上,她突然想起最後一次在二十一世紀執行任務的那一晚,東京的天空一片污濁,哪裡有這般的星光。青夏仰著頭,看著漫天明爍的燈火,只覺得心底的思緒海水一般的升騰起來。

  人死後,真的會有另一個世界嗎?現代科學曾那般的否定,可是青夏如今卻再也無法肯定自己的信念。如果有,莊青夏現在在哪裡,看到自己這樣的境況,會不會感到難過和傷心?畢竟,真正被拋棄的人,其實是她。

  就像當初的她,被國家拋棄一樣。

  月光如水,萬物都顯得朦朧。「殿下!」全身籠罩在黑甲之中的侍衛突然鏗鏘的走入大殿之內。大殿的宮燈都已熄滅,只在軟榻的角落邊上,點著一根小小的牛油燈,顯得暗淡敗落。

  楚離坐在蘭亭殿的臥房裡,這裡,滿是軟墊沙袋,沒有半分女子閨房的樣子,楚離眉頭一舒,緩緩靠在軟榻之上,閉著雙眼,眼前不斷閃現出那些破碎過往的痕跡和畫面。

  「明遠,」楚離閉著雙眼,聲音有著說不出的疲憊,也不抬頭,對著跪坐在自己身前的黑甲侍衛緩緩說道:「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殿下英明神武,所做的一切,都是受到天神的指示,永遠沒有對錯之分,錯,也是對的。」軍人的回答很有鐵血的軍人風範,楚離淡淡一笑,緩緩搖了搖頭,不無嘲諷的輕哼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嘲諷軍人,還是在嘲諷自己。

  「明遠,你跟了我有多久?」

  「回殿下,三年!」

  「三年?這麼久了。」楚離微微皺起眉頭,似在努力的回想什麼:「對,那時候我終日徘徊在大齊的官妓營中,還出錢包養了幾名艷妓,其中一個就有你被賣入營中的姐姐,你氣不過,偷偷藏在妓院中想要暗殺我。被我的侍從發現了,狠狠的打,然後被拖在馬後面在大街上跑,對不對?」

  「對!多謝殿下不殺之恩。」

  「呵……」楚離淡笑一聲道:「你現在這麼說,當時可不是這麼說的,你還記不記得你當時怎麼說,你說只要你不死,總有一天要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臣萬死!」明遠跪坐在地上,不動聲色,顯得十分沉穩。

  「其實,我跟你想的是一樣的。」楚離慢慢說出一句話,明遠不由得揚眉,有些不解。

  楚離聲音淡漠,緩緩說道:「這樣的恥辱,我當年也曾經受過,甚至,比你還要難忍。」

  軍人眉頭微觸,不再說話,楚離自顧說道:「我六歲那年,我的親生姐姐瑤華公主十一歲,西川和我國聯姻,別的宮躲還來不及,我的母親卻主動將瑤華送了出去。那一年,西川的大皇已經63歲了,不到一年,西川就將瑤華送了回來,說是得了病,南方氣候好,便於調養。瑤華回宮之後,就被關在了北冥館裡,不許任何人去探視。母親從小對我就不親近,瑤華是長公主,對我十分照拂。我翻牆進了北冥館,卻發現,她全身都已經爛了,像是一團死肉一般的躺在床上,身上散發著濃烈的臭氣,跟前卻沒有一個宮人伺候。終於,不到半月,她就自己死了。」

  「後來,宮裡的嬤嬤告訴我,西川的大皇逼著瑤華在滿朝文武面前跟公馬交配,然後又把她扔到餵了春藥的馬群裡,要不是瑤華手下的老嬤嬤捨命相救,她可能早就死在西川了。我聽了之後,哭著跑去告訴父皇,他那個時候身體就已經不行了,還終日守著那些塗脂抹粉的小官,靠著秘廷的藥支撐著那根骯髒的玩意,也不避諱我,聽我說完之後,只是麻木的笑了笑,說道『西川大皇的玩法倒是新鮮』。從那一天起,我就知道,南楚沒有希望了,想要堂堂正正的站起身來,只有靠我自己。」

  任軍人再是冷靜,這一刻也不由得動容,不為楚離口中的話,只為這些宮廷的醜事,不是自己應該聽的。

  楚離恍若未覺軍人的不安,仍舊接著說道:「可是老天似乎故意不給我機會,九歲那年,我像瑤華一樣被母親當做貨物送到了大齊,母親因為連送兩個孩子,避免了兩場戰爭,一躍成為國中最有威望的國母,聲勢甚至超過當時的劉皇后。可是我,卻在大齊過了一段最為豬狗不如的日子。我還記得第一天到大齊的時候,齊王挺拔的坐在王位之上,下面是他幾十個矯健俊朗的兒子,他抱著當時的太子齊安,指著我對滿朝文武說『你們看,這就是南楚那個窩囊廢的兒子』,然後所有人都圍著我哄然大笑。那時候才只有八歲的齊雨跑上來,對著我的臉吐了一口口水,我的貼身侍衛房林大怒,可是還沒說出話來,就被人削去了腦袋,頸項裡的血噴了我一臉,眼珠飛了出來,掉在我的靴子尖上,白花花的腦漿至今還總是迴盪在我的夢裡。我知道,那是他在叫我給他報仇。」

  「我像是一條狗一樣在大齊的榮華宮內生活,甚至還不如一條狗。被人踢了我這半臉,我不但不能咬他,還得把另一半臉送過去。因為我要活著,那麼多雙眼睛在看著我,他們日日夜夜在我耳邊叫囂,我不能死,我要報仇。」

  楚離冷笑一聲,接著說道:「終於,我熬出了頭,我回到了南楚,回到這個讓我深惡痛絕的地方。明遠,你說,權利到底是什麼?是榮華富貴?還是錦衣華服?」

  「都不是!」明遠沉聲說道:「臣以為,權利,能讓人像人一樣的活著。」

  「說的好。」楚離輕笑一聲,「權利真是一個好東西,所以所有擋在前面的人和事,都要趕盡殺絕不留後患。這是應該的,沒什麼好猶豫的。」

  彷彿是說給自己聽一般,楚離淡淡說道,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突然睜開眼睛抬起頭來,對明遠說道:「那麼,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是!屬下明白了!」

  楚離又緩緩的閉上眼睛,輕聲說道:「南楚氏族勢力盤根錯節,也是到了清理的時候了。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他做不了,就讓我來做。」

  「干青四所那邊,多派些人手,不但要防止裡面的人出來,還要嚴防外面的人進去。」明遠剛剛站起身來要退出去,楚離就低聲說道。

  明遠眉頭一緊,沉聲答應。楚離想了想,又再說道:「皇城的禁衛大多出身氏族,去調些外城身家青白的侍衛防守,以免被人鑽了空子。」

  「是!」明遠答道:「現在正宮東宮南苑那邊駐守的就是綠營軍的兵衛,殿下以為抽調一部分人留宮如何?」

  「好,你去安排吧。」楚離答了一聲,呼吸漸漸沉靜下去,好像睡著一般。

  明遠躬身退出大殿,寂靜的大殿之中,只剩下一隻沉默的燈火照映著孤單的人。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9:33 AM

正文 第034章:孤燈皓月

這是開國以來的第一次,干青四所的冷宮一點也沒有冷宮該有的氣氛,燈火通明的門外,二百多名侍衛或明哨或暗哨的將整座宮殿包圍了起來,連一隻蒼蠅都別想悄無聲息的飛進去。

  青夏坐在桌子旁邊,經過了幾天的觀察,她心裡知道,問題就是出在飯菜裡。

  可是轉頭看了一眼高高的院牆,想起外面的陣仗,她還沒有完美的計劃,可以確保她能萬無一失的逃出去。那麼,就不必委屈自己的肚子。夾起一片冬筍放進嘴裡,有點鹹,看來就算楚離還沒有廢掉自己的封號,下面的人仍舊看準了風向知道自己這個娘娘已經名存實亡,辦事也就懈怠了下來。

  手腳麻利的吃完飯,自己動手收拾桌上的碗碟,突然發現食盒裡竟然有一隻青色的瓶子。青夏眉頭一皺,小心的拿起來,那瓶子看起來平平無奇,沒有什麼特點,可是卻透著一股清新的香味,拔出瓶塞放在鼻尖嗅了一下,才發現竟然是一瓶茉莉花油。

  茉莉花有驅除蚊蟲的功效,因為它的味道要比驅蚊草好聞的多,所以宮中的宮女下人都喜歡塗抹。只是沒想到竟然有人悄悄通過這種方式向自己送這個。來楚宮才一個多月,青夏自問還沒有什麼心腹下人,難道是莊青夏以前的忠心下屬?

  疑惑的送出了食盒,天色就暗了下來。擦了花油,果然這一覺就睡得安穩了許多。只是第二天早上醒來之後,卻被一個消息震驚了許久。

  晚上,本來執行宵禁的盛都漫天煙火,人聲鼎沸。青夏坐在偏僻的干青四所,都能感受到南楚國民那種發自肺腑的歡騰之氣。

  楚離終於還是行動了,楚王頭一夜病歿,他第二日就在滿朝文武的上表擁戴之下,成為了南楚的君主。這個曾經遠赴他國為質的皇子,終於成了大楚的主人。站在了南楚權利的最巔峰。

  青夏坐在煙花之下冷聲淡笑,名不正則言不順,前幾天的宮廷政變想必給了他很大的震動,所以才會這樣急不可耐的行動了起來。所有擋在他前面的障礙都已被他除去,滿朝文武早已清理換血,又何況一個垂垂老矣的昏庸國君?

  終於,楚離成為了新一代的楚國大皇,一月之後,將於楚國宗廟實行祭祖大典,昭告天地祖宗。屆時其他三國都將派遣使臣。除了和南楚關係緊張的大齊,其他兩國都有皇親國戚參加,甚至連北方和南疆的一些弱小藩國都將前來朝拜,楚國氣象登時為之一新,不再是過去的頹廢糜爛之色。

  為了迎接一月之後的祭祖大典,在他國權貴面前展現一個國富民強兵強馬壯的形象,楚離親赴軍機大營,操練精銳兵馬,南楚後宮霎時陷入新一輪的爭鬥之中。

  昨夜在外面坐了一整夜,今日早晨剛剛起床,就感覺一陣頭昏,打了盆水洗了把臉,青夏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床上,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夜,下人送來的飯菜放在桌上,早已涼透。

  莊青夏這個身體還真是差勁,竟然這個時候生起病來。

  青夏強打精神坐起身來,只感覺口乾舌燥,這裡沒一個服侍的下人,平時還好些,這時候就顯得頗為不便。想到這不由得搖頭暗罵人還真是不能有惰性,以前在原始森林裡受了多重的傷都能堅持完成任務,現在只是生了一個小病,竟然就連打個水都這麼費勁了。

  扶著牆站起身來,拿起水桶走到院子裡的水井旁,好不容易打上一桶水來,卻灑了大半。這個時候已經入冬,井水冰涼,青夏喝了一口,感覺像是鋼針紮在肺裡一樣。不禁大聲大聲的咳嗽起來,一陣天昏地暗瞬間襲來,青夏眼前一黑,再也堅持不住,就這樣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仍舊是晚上,仍舊是倒在天井旁邊,青夏回頭看了眼已經熄滅了燭火的屋子,桌上的飯菜並沒有動,想必這一晚還沒有過去。

  著了一晚的涼,咳嗽更加嚴重,青夏知道這絕不是感冒發燒,可能已經犯上了肺炎。這裡沒有特效藥,青夏知道這種病可大可小,問題在於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去醫治。想了一會,還是站起身來,一邊咳嗽著一邊走到大門前,一把拉開。

  「唰!」的一聲,刀槍林立一片寒芒,雪白的光恍的青夏的眼睛一片雪亮,她皺著眉頭咳了兩聲,隨即對著門口的一個侍衛說道:「我不是要逃走,我病了,可能是肺炎,你們向上請示一下,找個大夫來。你們是看守我的人,若是我死了,你們也有責任。」說完就彭的一聲關上大門。

  聽著外面一陣小聲的混亂之後,就有腳步聲漸漸遠去,青夏不由得沉沉出了口氣,靠在門框上,天邊啟明星漸漸升起,漫長的一夜就要過去了。雲翔殿裡,丹妃一身大紅宮裝坐在暖榻上,下面的圓桌旁圍著幾名楚離剛剛冊封的三品婉儀。楚離登上帝位,丹妃雖沒封後,但是在偌大的後宮中,已是名副其實的後宮之主。

  「各位妹妹們怎麼看?」

  丹妃的聲音柔軟,帶著一絲倦怠,可是一雙鳳目卻透著一絲冰寒之色。穿著淺綠色流彩絲絛的莫婉儀眉眼通透,突然揚聲說道:「依我看,八成是又想出什麼魅惑皇上的點子,信口開河、恬不知恥,姐姐不用理會她就是。」

  莫婉儀話音一落,其他幾名女子也隨聲符合。丹妃冷然一笑,輕輕的打了個呵欠,慵懶的說道:「不過她既然說她得了病,我卻不讓人給她看,將來出了什麼事,還是要著落在我的身上。這樣吧,福泉,你去找衛醫署的潘大人,就說蘭妃得了肺癆,該怎麼治,就怎麼治吧。」表面上名叫衛醫署,實際上就是一群燒紙畫符的茅山道士。這群人全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走進四所的冷宮,將青夏日常所用之物付之一炬,又上串下跳的揮舞著所謂的鎮邪之物,燒的滿院子都是煙熏火燎之氣。最後沖了一碗烏黑的符水,要青夏喝下去。

  青夏冷眼看著這群譁眾取寵的人物,只覺得胸腔裡有團火熊熊燒起,一把掀翻了老道手上的符水,一個響亮的巴掌就抽在了老頭的臉上。

  老道大怒,妖魔鬼怪的喊了一通,最後還是在青夏殺人的眼光中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青夏捂著胸口坐在天井旁的石盤上,暗暗沉思,看來無論自己有沒有萬全的把握,都要開始行動了。昨夜和今早的飯菜都沒有吃,只要再絕食兩日,身上的毒素應該就可以全解。到時候再想辦法離開皇宮,不然不被人害死,也要自己病死。

  想到這,將剛剛送來的食物全都倒在小院的花圃裡,然後用土掩埋。就回到床上躺了下去。

  早晨醒來的時候,感覺身體狀況越發不好,飢餓不說,咳嗽的似乎更加厲害。青夏很懷疑以自己目前的狀態能否逃出楚離的手掌,就在這時,一陣濃烈的中藥味道突然衝進鼻腔,青夏扭頭一看,只見一碗黑漆漆的湯藥就放在自己的床頭之前。

  青夏拿起來聞了聞,眉頭漸漸皺緊,卻不敢貿然喝下去。

  這天傍晚,青夏假裝就寢,過了一陣,果然輕微的腳步聲在房內響起,來人似乎十分小心,生怕將青夏吵醒,那人小心謹慎的走到青夏的床頭,發現那碗原封未動的湯藥,似乎一愣。

  就在這時,青夏猛地伸出手去,一把將來人的手臂緊緊抓住,登時翻身而起,睜開眼睛,手上的匕首瞬間跟上,架在來人的脖頸之上,厲聲喝道:「誰?」

  幽暗的燭火照射在來人的半邊臉上,青夏不由得一愣,疑惑道:「是你?」



正文 第035章:暖日冬陽

「娘娘息怒!」

  身穿三等侍衛深青色官服的男子轟然跪在地上,臉上再也沒有往日的謙卑和諂媚,透著一絲只有經過生死沙場才會擁有的銳氣。

  青夏認識這個男人。他是北安門侍衛頭領徐權的手下,平日裡總是一臉諂笑著跟在徐權的身後,阿諛拍馬,看著十分生厭。

  儘管已經虛弱到了極致,可是青夏還是強打精神將匕首架在男人的脖頸上,冷眼望著這個不速之客,沉聲問道:「何人派你來的?有什麼目的?」

  「娘娘請息怒,小人何順,其實是齊人。」

  男子不卑不亢的沉聲說道,緩緩抬起頭來,正視著青夏的眼睛,精銳的光閃過他的雙眼,一看就是精明強幹的角色,何順壓低聲音,小聲的說道:「娘娘不認識小人,但一定認識柔喜館的舞姬弗蘭,她是小人的妹妹,一年前曾給娘娘送過信。」

  青夏眉梢一挑,眼內鋒芒畢露,難道這就是齊安派來的探子?

  這麼說,那個弗蘭就是之前莊青夏和齊安聯繫的紐帶。想到這,這才記起這半月以來,柔喜館曾多次請求為蘭亭殿獻舞,卻被青夏當成上門討好奉承的普通宮人,沒有接待。看來莊青夏果然是齊安派來的探子,毫無疑問。

  「娘娘,小人收到消息,太子殿下已經安全回國,娘娘大可放心。另外,太子殿下囑咐小人跟娘娘說一句,先忍一時之氣,保重身體,這次楚太子登位大典,我國會有人來參加,到時候定會設法營救娘娘。」

  青夏淡淡的收回匕首,何順仍舊跪在地上,繼續說道:「太子殿下的手書,請原諒小人無法安然帶進來,只得口述。殿下說,上次之事,他已經明白前因後果,發小之情,他從未忘卻,相守之日,即在眼前,還請娘娘您千萬保重。」

  「好了,我知道了。」青夏淡淡點了點頭,緩緩的吐出一口氣,鳳目一掃,冷然看著何順,沉聲說道:「也請你轉告齊安,就當莊青夏已經死了,上次的事情只是還他一個人情,從此以後,兩不相欠。至於你,以後無論有什麼事,都不要再來找我,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畢竟,我還是南楚的妃子,而你,也還有親人留在楚宮。我言盡於此,你自己好自為之,退下吧。」

  何順一愣,可是還是轉瞬明白過來,作為一個臥底人員,有很多事情是不應該插嘴的。他正色點了點頭,說道:「小人明白了,娘娘這番話定會會據實上報太子。但是至於要不要再來找娘娘,卻不是小人做的了主的,小人一家為楚人所害,太子是小人的救命恩人,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小人告退。」

  屋子裡很快就安靜了下來,青夏目視前方,端起藥碗,仰起頭來一飲而盡。

  孤燈之下,青夏的影子淡淡的投射在空蕩的地板上,冰冷的屋子裡,不時有冷風吹了進來。

  第二天直到中午才醒了過來,青夏知道自己的體力在瘋狂的透支,可是卻沒有任何辦法來扭轉這個局面。如今的局勢是一個死局,不找到一個突破口是不會有生路的。

  昨日一片狼藉的院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人打掃乾淨,屋角拐彎處的水缸,也被人打滿了水。

  青夏暗道必是何順做的,也沒有多想,坐在院子裡深深吸了口氣。

  現在已經入冬,南方的天氣陰冷潮濕,可是陽光仍舊是暖暖的。青夏週身乏力,靠在天井上,微微仰著頭。陽光透過手指照射在她的臉上,有一絲朦朧的光暈。

  這時,一聲輕微的摩擦聲突然從東邊傳來,在死寂的庭院裡,好似一顆扔進了寂靜湖泊裡的石頭。青夏警覺的轉過頭來,卻不見任何人影。細細看去,只見牆壁的上方顯露出一絲刀鋒的銀亮,鋒利的匕首尖沿著青磚的邊緣緩緩插進,突然,彭的一聲,一塊青磚就掉落下來,小小四方的縫隙裡,露出外面淡青色的密林。

  「咚咚」兩聲登時響起!

  青夏屏住呼吸,只見一隻修長的手掌自縫隙中緩緩伸了進來,並在周圍的牆壁上,輕輕的敲擊著。

  手掌很大,略略顯得有些粗糙,一看就是一隻男人的手。那隻手摸索著,似乎絲毫不介意會被青夏發現,還揮動了一下,然後在就在牆壁輕輕的敲擊著。

  敵友難辨,行為也足夠怪異。青夏站起身來,拽著裙子,小心的移動腳步,悄無聲息的靠了過去,身體緊貼著牆壁,緩緩的接近了那隻手。

  一隻枯枝突然發出嚓的一聲脆響,錦絲底子的繡鞋踩在上面,霎時斷成兩半。

  牆壁上伸過來的手登時縮了回去,一切都好像是幻覺一般,只餘下一個手掌大的洞口,裡面微微透出青綠色的樹林。

  青夏緊靠在牆壁上,心下揣測,不知來人究竟何意。正猜測間,那隻手突然又伸了過來,只是這一次,卻拿著一隻朱紅色的瓶子。

  那人似乎已經知道青夏就在這邊,緊握著瓶子,向青夏的方向替了過來,很平和,沒有一點敵意。青夏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緩緩接過。

  感覺到手上的力量,那隻手也緩緩的鬆開,就要縮回去。

  就在這時,青夏突然探出另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將那人的手一把抓住,略一用力,小小嫩白的手掌隨著對方的退縮探了過去,將對方的手緊緊的抓在掌中。

  掌中的手明顯的震了一下,青夏感覺到有絲絲汗水自那人的掌心緩緩的滲了出來。

  兩隻手,就這樣在黑洞洞的牆壁之中,緊緊相握。

  「你是誰?」青夏湊近洞口,向外小心的張望,壓低了聲音,輕聲問道。

  可是那邊的人卻不發一言,被青夏握住的手有一絲僵硬,修長的指間有厚厚的繭子,像是做慣粗活,也像是握慣了刀劍。

  青夏抬起另一隻手,將朱紅色的瓶子湊近鼻尖,一股熟悉的中藥味登時傳來,和昨晚她喝下的湯藥十分相似。

  「你是何順?」輕聲的詢問了一句,可是對面仍舊沒有一絲聲音。這時,大門方向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青夏知道是今天送飯的人來了。

  對面的人似乎也聽到了動靜,微微有一些著急,輕輕的向後拽了一下。

  腳步聲越來越近,那人卻沒有使勁的拉扯,只是小心的試探了一下,仍舊任由青夏握著。

  膳食間的宮人們輕輕的叩門,沒有半點禮貌的大聲的叫道:「娘娘,奴婢進來了!」

  傳來了開鎖的聲音,一切都好像被放慢了動作。

  青夏知道,只要膳食間的婢女一進來,以外面二百多名親衛的守備實力,牆壁那邊的人插翅難飛。而那人也不掙扎的逃去,好像就這樣把一切的命運都交到了青夏的手裡。

  枯敗的草叢中傳來蟲子的鳴叫,正午的陽光在冷風中頗有些明晃晃的暖意。青夏靠在牆上,握著一隻粗糙的大手,終於,緩緩的放開。

  「娘娘,您站在那幹什麼呢?」侍女毫不顧忌的大聲詢問,絲毫沒有半點懼怕這個天朝貴婦的意思,誰都知道,這位娘娘得罪了丹妃,又觸怒的太子,早就沒有了翻身的餘地。

  青夏眉梢一挑,冷然逼退小丫鬟下面的問話。右手敏捷的縮進寬大的衣袖,扶著牆站在那,擋住後面的洞口,冷聲說道:「放下東西,馬上出去。」

  「都進了這種地方,還擺什麼架子。」侍女小聲的嘀咕了一聲,可是還是清清楚楚的傳到了青夏的耳朵裡。她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望著這個才不過十五六歲就已經長了一雙勢利眼的丫鬟。

  侍女無禮的將食盒放在天井的石盤上,甚至沒有將東西拿進去,就轉身走出了大門,臨走時還將大門轟的一聲大力的關上。

  聽到門上鎖的聲音,青夏才緩緩的回過頭來,只見那個洞口已經不見,原本被拆下去的青磚再一次堵了上來,不細看根本看不出鬆動的痕跡。一條細線自牆壁的縫隙裡緩緩的垂了進來,下面吊著一包油紙包裹著的東西,沒在深深的雜草之中,不走到近處,根本不會發現。

  青夏扶著牆壁緩緩蹲下身子,拿起油紙包,一層一層的慢慢打開。

  一包密密麻麻的中藥,還沒有煮,每一棵藥草上都用蠅頭小楷標注著草藥的名稱和藥性,字跡蒼勁有力,真難想像一個習慣這樣寫字的男人是怎樣把字寫的那麼小的。青夏拿起那包藥草在鼻尖聞了一聞,果然和瓶子裡的草藥味道一樣。

  她知道,對方並沒有指望青夏能夠自己煎藥,這樣做的目的,只是要讓她放心戒心,不用擔心藥中有毒。

  把玩著那只朱紅色的瓶子,青夏靠左在枯黃的草叢裡,正午的陽光暖暖的,一點也不像是冬天。很久沒有吃過東西了,一陣誘人的香味突然衝進青夏鼻腔中,青夏眉頭一皺,向下看去,只見那油紙包下面還有一個小包,打開之後,卻是還冒著熱氣的香噴噴的牛肉。

  手掌上的暖意順著指間湧到青夏的心裡,天邊,雲彩一片雪白。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9:34 AM

正文 第036章:絕地反擊

早晨醒來時,精神好了很多。在屋子裡做了幾個舒展的運動,就昂首走出了房門。

  多日來的晦氣一掃而光,由內插上門栓,青夏拿出紙筆,開始了準備工作。

  小心的攀上牆壁,好在這南方氣候溫暖,即便是冬天,也有鬱鬱蔥蔥的林木。青夏做足了隱藏的功夫,開始首次認真觀察自己所處的這個地方。

  西邊,是正門的方向,相對的,明哨就顯得多了很多,大約二十多名守衛,全副武裝的二十四小時站在那裡。而九點鐘方向明顯有草叢下壓的痕跡,說明有暗哨潛伏。

  北邊臨水,是一片巨大的湖泊,上面原本有一座別緻的吊橋,自己青夏住了進來,就已經拆除,在沒有潛水裝備的情況下,於這個季節游入冰冷刺骨的湖裡,和找死沒什麼區別,可以直接過濾掉。

  南邊就是干青四所,人來人往,比這邊要顯得熱鬧很多,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可是青夏細心觀察之下,就發現大大小小的暗哨足足有十幾個,東南邊的一座看似裝飾用的角樓,也是暗藏玄機。潛伏這種事情,一定是要攻其不備才好,如今人家正瞪大了眼睛等待她出去,在這種有意為之的情況下,任青夏身手如何了得,也不敢這般托大。

  最後,只剩下東邊的牆壁了。那處後面,是一片密林。楚宮和青夏現代所見的故宮不一樣,自然的痕跡比較重。佔地廣闊不說,園林頗有些江南園林的意境,人為的修飾少了許多。奇怪的是,這邊的暗哨也不少,更有一隊巡邏的士兵市場在圍牆下行走,牆下挖了深深的溝渠,連同著北邊的湖泊,注滿了水。青夏看到這裡,不由得一愣,這麼說來,昨日何順是站在水中給自己送的藥了。南楚雖然氣候溫和些,但是還是畢竟是冬天,氣溫要在0度左右,水溫更是冰涼刺骨。想到這,不由得對那個愚忠的大兵生出一絲好感來。

  觀察了一圈,青夏坐在院子裡的石盤上,拿著紙筆,不大一會,就勾勒出一幅干青四所的平面圖。幾十處明哨暗哨都用圓圈標示出來,密密麻麻的好像螞蟻洞一般。青夏皺著眉頭,勾畫了一陣,想了想,又憑藉著超強的記憶力,畫出了楚宮的平面圖還有盛都的格局圖。

  也許是職業習慣,每到一個城市,青夏總是習慣的找出最佳的逃生路徑。做完這一切,日頭就已經偏西。青夏走到東邊的牆壁邊上,果然,上次的位置上,仍舊是一包油紙包裹,細細的繩索上,一隻朱紅色的瓶子靜靜的掛在上面。

  青夏用了整整三天的時間來記錄禁衛換班的時間,發現這群禁衛是三班輪換制,每四個時辰換一次班。也許楚離定下的制度天衣無縫,可是落實到這些大兵的手上,他們難免就有一些懈怠。畢竟,這樣興師動眾的來看守一個病怏怏的女人,每個人都不以為然。楚離又不能告訴他們他是在等齊太子再一次自投羅網,於是,就給了青夏可乘之機。

  用細密的繩索將褲腳和錦絲繡鞋綁在一起,紮起滿頭的長髮,一直藏在身上的匕首插在褲腿間,最後帶上一挑長長的繩索,綁在大腿上。寬大的裙子以放下,一切都隱匿其中。做好了這一切,月亮已上中空。沉沉的吸了口氣,就打開了房門。

  已是午夜,皎潔的月亮圓圓的掛在天上,揮灑著清淡的光暈。大片的白霜地上,一名玉帶蟒袍的年輕男子定定的站在天井旁邊,雙眼望向站在門口的青夏,雙目好似星子般璀璨。

  「這麼晚了,你要到哪去?」

  青夏心下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冷冷說道:「都到了這個地方,你說我還能去哪?」尚在屋內的身子一傾,迅速拿起一隻杯子,門板擋住了對方的視線,青夏拿著杯子目不斜視的走了出來。來到屋子的拐角處,打開水缸的蓋子,舀起一杯水仰頭就喝了下去。

  眉頭霎時間皺的緊緊的,聲音有著隱隱壓制的怒意:「我聽說,你病了。」

  「楚離,」青夏淡淡的開口,緩緩的轉過身來,冷笑著說道:「你不該來這。」

  楚離神色一滯,眼中的黑氣更甚,沉聲說道:「我該不該來,自己心裡清楚。」

  青夏緩緩搖了搖頭,淡淡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莊青夏跟你本不是同路人,你囚禁她,天經地義。但若是心裡裝著她,早晚自食惡果。」

  「莊青夏,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楚離冷哼一聲,負氣的說道:「我來這裡,只是想確定你還沒死。齊安當年加在我身上的東西,我早晚要百倍千倍的討回來!」

  青夏定定的看著他,只覺得一陣悲哀從心底升起。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莊青夏為了齊太子,背叛楚離,楚離囚禁她理所應當,甚至在這樣封建社會裡,楚離大可以在一開始稍微察覺的時候就將她挫骨揚灰。但是楚離沒有這麼做,他處心積慮的想證實這件事,無非就是想給莊青夏一個活命的機會。

  也許,相對於那個利用這個傻女人的齊太子,楚離才是真正愛她的人。只是,他不會選擇正確的方式。但是,這一切都跟她沒有關係,她心在關心的是,楚離站在這裡,而她就沒有辦法在這個晚上逃跑。

  「你真以為齊安會笨到這種地步,會再一次中你這種膚淺的圈套?」青夏眉梢一挑,揚聲說道:「還是你真的以為我有這麼大的作用,可以讓一個男人放棄江山來營救我?只看看你自己,你就應該知道這是沒有可能的。」

  「可不可能不在於你我。」楚離嘴角斜斜牽起,邪魅一笑,冷聲說道:「知道這次登位大殿,齊國派出的人是誰嗎?你的老情人,就要來了。」

  青夏一愣,神色間閃過一絲驚詫。楚離突然勃然大怒,猛地轉過身子,寒聲說道:「你逃跑有望了,所以別再半死不活的,再讓我看到你喝冷水找死,就自己準備後事吧!」

  男子轟然轉身而去,青夏看著暴離去的楚離,微微一愣,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揚聲叫道:「你等一會。」

  楚離滿臉黑雲的疑惑頓住腳步,青夏急忙回到屋裡,一會才慢吞吞的走出來,說道:「沒事了,你走吧。」

  「你耍我!」楚離大喝一聲,青夏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就見楚離氣勢洶洶的走了出去。

  大門光一關上,青夏迅速脫下身上的錦緞長裙,露出剛剛進屋穿上的一身短衣小褂。雖然這是這時代女子穿在裡面的內衣。但是總比這一身華服來的輕便許多,再加上夜晚漆黑,誰也不會瞧見。

  敏捷的攀上東邊的牆壁,果然因為楚離的到來,侍衛們全都聚集到正門前恭送楚離,只有幾個暗哨在原地潛伏著。輕而易舉的翻出牆外,貓著腰小心的繞到正門前。楚離的錦緞靴子就在人群中行動著,青夏默算著時間,一陣涼風突然刮起,樹枝嘩嘩搖晃,登時一個前滾翻,就閃到人群之中。眾人全都跪在地上,盯著自己的腳背,誰敢抬起頭來直視楚離?趁著這股時間,青夏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到了楚離的龍輦之下,雙手雙腳攀著輦下,整個人好似壁虎一般緊貼在上面。

  這一番動作行雲流水,悄無聲息,沒被任何人察覺。等龍輦被駿馬拉動的時候,後面那群人才敢稍稍吐出一口大氣,站起身來。

  這樣,就省了很多麻煩。若是其他方法,還要想辦法突破層層守衛,才能逃出皇宮。而皇宮外面,還有層層皇城禁衛和高高的城門。

  楚離近來一直在城外大營練兵,而當今天子的座駕誰又敢上來盤查。所以,此刻青夏悠閒的攀在龍輦之下,心下一陣竊喜。等到了城外的荒野中,誰還是她這個現代超級特工的對手?

  正高興著,感覺龍輦七拐八拐的突然停了下來。青夏大驚失色,完了,難道楚離這混蛋今晚不想出宮,想要在宮裡留宿嗎?

  正胡思亂想間,一個熟悉額度聲音突然響起,只見一雙男子的青面長靴走到龍輦之前,來人跪在地上,高聲呼道:「參見太子殿下!」



正文 第037章:林家書生

「起來吧。」低聲的聲音從頭上傳出,青夏攀在龍輦之下,小心的屏住呼吸,只聽楚離的聲音冷冷的說道:「你跪在這裡三天,口口聲聲要見我一面,不會只想對著我這麼跪著吧。」

  「臣……」男子聲音微微一顫,似乎有一絲膽怯,但是還是鼓足勇氣大聲說道:「臣以為,殿下賞罰不明,善惡不分,有失一代明君的風範!」

  一陣響亮的抽氣聲幾乎同時響起,即便是沒親眼見到,青夏也想得出現在眾人的表情。冷風輕輕的吹著,響亮的聲音落在夜色中,好像沉入湖底的石頭一樣,久久看不見一絲波濤漾起,男人不禁有一些緊張,嚥口水的聲音很大,在這樣的黑夜中,更顯得明顯。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一般,楚離的聲音才低沉的響起,沒有一絲波動,也聽不出半點情緒,「哦?怎麼個賞罰不明,善惡不分,你來解說一二。」

  書獃子耿直的聲音中氣十足的響了起來,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你以為很難開口,可是一旦說出來,後面的事情就會簡單許多,果然,那男人前面再大不敬的話也已經說了,現在抱著豁出一切的想法,膽氣就壯了起來,大聲的說道:「臣已經多次向殿下上表,將十三王叛亂那一晚的明細細緻的向殿下說明過。當日能成功出宮向殿下報信,實則歸功於一名穿著蘭亭殿二等侍女服飾的一名宮女。可是殿下卻把所有的功勞都算在了微臣的頭上,給微臣加官進爵,此乃賞罰不明。況且微臣緊遵聖人教誨,多年於文史館編訂叢書,忠君愛國乃是本分,可是一名小小的宮女卻有此等覺悟,實在應當嘉獎。可惜殿下不但沒有半點獎賞,反而將蘭亭殿的下人全部收押,此乃善惡不分。臣是文史館史官之首,身負記錄朝堂史實,規勸殿下言行之責。是以斗膽上奏,還請殿下三思。」

  鏗鏘的語調迴盪在陰冷的空氣之中,周圍一片寂靜,沒有半點聲音。楚離也是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林史官跪在地上,青色的靴子上面,是深青色滾著金邊的二等朝服。青夏注視著近在咫尺的林書獃子,不禁生出一絲好笑的情緒,沒想到當日匆匆一面,竟然讓著書獃子對自己這般感恩。還為了自己冒犯天顏,真不知道是說他耿直還是愚鈍。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楚離的聲音突然突兀的響起,聲音中似乎帶著一絲急切和隱隱的希望,他頗有些試探的說道,聲音微微上揚,好似不忍去戳穿一個謊言一般。

  「你說的那名宮女,真的穿著二等侍女的衣服?真的,是蘭亭殿的?」

  「是!」林史官連忙伏身在地,沉聲說道:「臣絕對不會記錯。」

  「是嗎?」楚離的聲音淡淡的,龍輦中的雙眼閃過一絲黯然,這麼說,她又騙了自己一次。當日從火海中出來的時候,青夏的確是穿著香菊的衣服。當時他就有些懷疑,可是她為什麼不說出來?這並不是壞事,她救了自己的江山。難道是害怕因為她的身手進而懷疑齊安逃跑的真相嗎?

  「殿下要是短時間內不好尋找這名宮女的話,臣好畫了一副那宮女的肖像,只要殿下張貼出去,馬上就可找到她。」

  林史官見楚離鬆口,樂的眉開眼笑,很是獻寶的說道。伏在龍輦之下的青夏聽了卻差點想衝出去一刀將他砍了。所有的破綻都是出在他的身上,若不是他,楚離也不會這麼快的就對自己起了疑心。現在若是看到那副所謂的畫像,可能真的要認定齊安就是自己放走了的。

  現在只能希望楚離不願意去看他的什麼畫像了,可惜天不遂人願,楚離似乎來了興趣,沉聲說道:「畫像在何處,呈上來。」

  「在文史館的畫房裡,臣這就去拿。」

  「算了,我和你走一趟吧。」楚離也許是閒的發慌,親衛們一聽楚離的話,連忙駕起龍輦。青夏只得像長了吸盤一樣,攀在龍輦底座上,四平八穩的向著文史館行去。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就到了文史館的大門。一陣繁瑣的開鎖之後,林史官的腳步急切了走了上來。

  「殿下,這就是臣畫的那名宮女的肖像圖。」

  龍輦的簾子被侍衛撩起,楚離金黃色的靴子踏了下來,站在青夏的眼前,一隻短小的金黃色小刀插在靴子裡,看起來沒什麼攻擊性,倒像是一個擺設一般。

  接過林史官手中的畫,楚離嘩的一聲就打來。周圍的侍從不禁一聲驚呼,只見那畫竟然不像時下的肖像畫一般,竟然足足有一人高。楚離高舉著手,才讓那畫沒有拖在地上。

  畫中的女子柳眉星目,櫻唇小臉,眉眼凌厲果敢,猶若冰霜閃過,又猶如春意暖融,顧盼間神采飛揚,滿頭青絲在頭上結了個髮髻,穿著一身宮裝,更顯得清麗如雪。手握一隻淡黃色的鞭子,高居馬上,另一手持著一把戰刀,架在一名有意醜化了的禁軍的脖頸上,得意洋洋,嘴角冷笑,看起來好像是活了一樣,幾乎要從畫中走了出來。

  常跟在楚離身邊的人,全都一眼認出了這位畫中女子,就是剛剛被關到了干青四所冷宮的蘭妃娘娘,是以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而楚離,卻像早就猜到一般,沉靜的拿著畫,靜靜的沉默著。許久,才好似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這畫,你畫的很用心。」

  林史官卻好像頗有些不好意思一樣,木訥的笑了笑,「為……為……殿下分憂……臣……理應…理應如此。」

  「這人你不用再找了。」楚離突然一把將畫收了起來,轉身走進了龍輦,沉聲說道:「這名宮女實際上我早已找到,是蘭亭殿的二等侍女香菊,那晚之後,她回到蘭亭殿被大火燒傷,前陣子不治而死。我已命人將她風光大葬,並封賞了她的家人。」

  「什麼?」林史官突然大驚失色,大叫一聲,聲音充滿了震驚和無法相信。

  楚離見他的樣子,不由得微微瞇起了眼睛,聲音也漸漸轉冷:「這事你不要再管,回去吧。」

  說著,伸出手來一擺。侍衛就驅動白馬,龍輦緩緩的向來時的方向駛去,走了好遠,青夏還能看到林史官的靴子和官袍,愣愣的跪在地上,好像失去了生命一般,沒有半點生機。

  「殿下,已經三更了,還要出城嗎?」

  青夏的精神霎時被猛地提了起來,漫長的等待之後,卻聽到楚離的聲音淡淡的說道:「回東宮。」

  青夏的心頓時由天堂沉到谷底,只聽那名侍衛繼續說道:「那臣先去通報一聲,不知殿下今晚要到哪個宮中留宿?前日丹妃娘娘派人來報,說她宮中新進了南疆藩國宛絲大公進貢的新鮮水果,想請殿下去品嚐。另外陳妃娘娘……」

  「哪裡也不去,回東宮大殿。」打斷了侍衛的話,楚離冷冷的說了一句,就不再言語。龍輦緩緩的調轉方向,向著東宮大殿駛去。

  楚離如今掌握著全國的兵馬實權,已經貴為一國之君,只差還沒有登基而已。東宮的守衛更是嚴密,青夏知道只要一進東宮大門,想要逃出去更是難上加難。這時,正好龍輦經過一個拐彎,密實的異種花草茂密的長的半人多高,青夏屏住呼吸,突然一個側翻,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側著滾進了花草從中,悄無聲息間就離開了那座要命的龍輦。

  沒有半個人察覺,一會的功夫,楚離的人馬就漸漸走遠。黑暗中,一個苗條了身影陡然閃出草叢之中,向著相反的方向飛奔而去。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9:36 AM

正文 第038章:逃出生天

  黑漆漆的夜色中,青夏好似一隻狸貓一般,悄無聲息的摸向永樂門。撿起一顆石子,彭的一聲就向一旁的草叢扔去。

  「什麼人?」守門的兩名侍衛頓時被驚動,謹慎的舉起長槍,交換一下眼色,一人小心的向著草叢的方向走去,另一人則在原地駐守。

  那人的身影剛剛隱藏於草叢之中,青夏霎時間好似暴起的猛獸一般,凶悍彈地而起,對這剩下的那名侍衛飛撲而下。一晃間,那名侍衛只看到一個黑影凌空而下,尚來不及看清楚是什麼東西,青夏就陡然由上空落下,五指稱爪,手指精準無比的按在他的頸部大動脈上,一陣暈眩缺氧,那人就軟綿的昏迷了過去。

  及時扶住那名侍衛的身體,讓他靠在門廊柱上,還來不及隱藏。另外一名侍衛就走了過來。

  一把抓起昏倒侍衛的身體,躲在他的身後。夜裡漆黑,這處燈火也不盛,畢竟只是一座小宮門,既不通向皇宮外,也不通向後宮,直達的地方卻是皇帝早朝的文武大殿。若是從前倒也算是個重地,但是自從先皇登位之後,上早朝的次數加在一起都沒到十天,是以這處漸漸就荒廢了下來。反而東宮大殿每天早上人聲鼎沸,熱鬧無比。成了南楚國的新風向。

  「什麼玩意都沒有,我說你就是小心過了頭。」

  侍衛嘟嘟囔囔的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靠在門柱上,懶散的吐了一口氣,壓著嗓子說道:「這夜裡是真他媽的冷啊,明天休班,咱哥倆一起去滿堂春樂呵樂呵吧。」見旁邊的同伴沒有反應,侍衛不禁有些犯疑,扭頭一看,不由得大罵一聲:「奶奶的,你小子倒是睡的快。得別睡了,你不是剛睡醒嗎,該我睡了。」說著就伸出手來推另一名侍衛的肩膀。

  「彭!」的一聲,並沒有怎麼用力,昏睡的侍衛的身體登時隨著這輕輕一推就倒在了地上。年輕的大兵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也只是電光石火間,就看到了隱藏在那名侍衛之後的青夏。

  「呵……對不住了。」迅速的出手,猛烈的力量,下一秒鐘,這名倒霉的大兵就和他的朋友一樣,倒在了地上。從懷裡掏出三枚銀針,這是當初青夏從蘭亭殿帶出來的東西,一直準備著,這時候恰好派上了用場。準確的認穴拿位,三枚銀針對著大兵的後頸就紮了下去。

  這一招是青夏當初在現代的時候跟11處的一名藥劑師學的。當年軍情局為了請這位貧困山區中的赤腳大夫出山可沒少費功夫。主要是這位大夫醫術不怎麼樣,但是卻有一手高明的針灸催眠的技術,出手神乎其技,無論身上那部分,只要三枚銀針下去,保管你將十五分鐘之內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軍情局的一名同事在付出失去十多回記憶的慘重代價之後,終於以一麻袋白面賄賂了老中醫的老婆,才將這一代神人帶出了大山。

  青夏向來於學醫沒什麼天分,是以只學會了後頸認穴這一點毛皮。可就是這一點皮毛,在行動中卻救了青夏不知道多少回。青夏雖是特工,卻不是殺手,如無必要絕不濫殺。搞定了這兩名侍衛之後,青夏將他們的身體扶正,靠在門柱上,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穿過宮門,直奔文武大殿,她的計劃十分周密,到了文武大殿之後,偷一套三品侍衛服,混進皇城禁軍之中,等待天亮,跟著楚離的親衛一同出城。然後在軍機大營中躲上幾天,再另覓方法逃出南楚。

  這雖然是最冒險的方法,但同時也是最省力的方法。就算楚離得到消息說莊青夏逃走,也必然會全城搜捕或是往齊國的方向追去。定然不會料到所找之人就在自己的營地之中,等風聲一過,青夏早就逃之夭夭。任他楚離有三頭六臂,這輩子也休想再找到她。

  於文武大殿的侍衛寢房中偷出一身衣服,簡直易如反掌。而作為一名特工,生存守則中至關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具有高超的化妝技術,以便在隨時隨地都可以以各種身份巧妙的脫身。即便是沒有在現代那種高明的化妝用具,但是青夏還是用原始的方法,迅速的擺脫了原貌。

  繃緊頭皮、拉高眉毛,眉筆畫眼、改變眼形,續上鬍子,遮掩唇形,銀粉塗臉,顯高顴骨,在侍衛服的裡面加了肩墊,又故意圍粗的腰身,在靴子底下稍微增高,最後一刀割下長及膝蓋的滿頭秀髮,餘下的披散在肩膀上,只稍稍垂腰,麻利的挽成一個髮髻,固定起劉海,露出塗黑的額頭。用鋒利的匕首照了一下,活脫脫一個粗鄙的大兵,哪裡還有半分女子的樣子。

  「整隊,殿下要出宮。」一聲大喝突然從外面傳了進來,正在睡覺的皇城禁軍們登時甦醒,青夏躲在燈火的暗影之中,免費看了一場裸男初醒圖,無數個裸體大漢在她面前穿衣穿褲,十分壯觀。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所有人就已經整隊完畢。青夏混在人群之中,迅速的跑到廣場之上,等待著南楚未來國君的駕臨。

  現代科學驗證,一個人剛剛睡醒的時候,就是他防備能力最差的時刻,眾人剛才睡眼朦朧,也沒有注意隊伍裡突然多了這麼一個身材矮小卻很壯實的小侍衛,這會站著無聊。大部分人的眼睛都留意到了這邊。

  「哎?你不是我們隊的,是二組的吧,站錯地了。」一名滿臉絡腮鬍的大兵突然開口問道。

  旁邊一個乾瘦的侍衛還十分好心的向百多米外的方向指去,「二組在那邊呢。」

  「哦,謝謝這位大哥了。」改變聲音對青夏來說只是小菜一碟,粗著嗓子說道:「我是外城綠營軍剛剛調進禁軍的,昨個夜裡才到,諸位大哥都睡著了,就沒敢吵著你們。」

  「外城綠營軍的啊!」絡腮鬍子大聲說了一句,突然揚聲叫了一聲:「楊楓,你們綠營軍又來人啦!」

  一身藏青色皮鎧的年輕男子聞言登時回過頭來,劍眉星目,眉眼凌厲,渾身上下都透著股精幹和敏銳,虎目中帶著笑,對著絡腮鬍子等人微微一笑,就向著這邊走了過來。

  青夏卻是霎時間手腳冰涼,暗道真是流年不利,這楊楓想要陞官發財的心極為迫切,看到自己不是綠營軍的人還不立馬揭穿。若是這幫人只當自己是一個想要加入禁軍想瘋了的侍衛還好,即便是把自己當成是奸細也成,最怕的就是這男人若是看穿自己的真面目,驚動了楚離,那以後若是再想從冷宮逃出來,可就是難上加難了。

  自己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竟然真的有人能從那外城低賤的綠營軍雜牌大兵一躍成為皇城禁衛,真不知道這小子有了什麼際遇,竟躥升的這般迅速。

  年輕軍人的眉頭稍稍皺緊,雙目閃過一絲鋒利的寒芒,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在青夏前一米處停了下來。嘴角緊抿,頭顱微微一側,稍微有些疑惑的看向青夏,握刀的手不由得一緊。其他人雖然沒由發現楊楓的異狀,但是青夏正全神貫注觀察他的反應,哪能放過這樣明顯的情緒。

  稍稍屈膝,比便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取出匕首,眼睛向四處飄去,留意著禁軍隊長的方向。若是被揭穿,只能以雷霆的速度殺死這裡職位最高的禁軍隊長,製造混亂,再想辦法逃生。

  剛要開口說話,突然一陣獨特的氣味頓時衝進楊楓的鼻腔之內。他的申請登時大變,眉梢一挑,凝眉望去,將青夏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楊楓,你瞧什麼呢?怎麼著,就行你一跳三級,到禁軍來吃皇糧,就不許人家小兄弟也鴻運當頭?」絡腮鬍子一巴掌拍在青夏的背上,任是青夏身手了得,也差點被他拍的內傷。

  楊楓哈哈大笑一聲,不著痕跡的將青夏拉到了自己的身邊,笑著說道:「洪大哥說什麼話,我們綠營軍有人出息,我高興還來不及。只是這小子向來身子單薄,我真沒想到他也能通過練試進入禁軍,兄弟,吃了不少苦吧。」

  「怎麼?你們認識啊?」絡腮鬍子說道。

  「那是當然,」楊楓擋在青夏的前面,笑著說道:「我們是一條街上打架的兄弟,你別看他人小,鬼主意最多。這下好了,你來了,以後就跟我同屋睡吧。」

  青夏這時候已經知道,這楊楓已經認出了自己,但是卻並沒有揭穿。心下不由得一陣感動,雖然不知道他是怎樣看出自己這天衣無縫的偽裝的。

  「對了,小兄弟,我叫洪大元,在禁衛十年了,這裡的人都叫我一聲洪大哥。你叫什麼,我們以後怎麼稱呼你。」

  「我姓夏,」青夏粗聲答了一句,微微揚眉,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既然他已經發現,就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單名一個青字。」

  「那我就叫你小夏了。」洪大元甕聲甕氣的笑了一聲。

  這時,禁軍一隊的隊長突然打馬上前,對著這四百多人組成的隊伍大聲喊道:「殿下快到了,都閉嘴站隊。」

  隊伍霎時間整齊劃一的站好,楊楓面不改色的拉著青夏,緩緩的走到一個不顯眼的地方站好。這時三聲鳴鑼聲登時響起,通途大道上,金碧輝煌的龍輦緩緩駛來。

  簾子一開,楚離一身銀白色鎧甲,腰配寶劍,面沉如水,大步走了出來。一名侍衛小心的跪在地上,手上牽著一匹通體純黑,沒有一絲雜毛的駿馬。楚離抓住馬韁,翻身而上,動作乾淨利落,昂首居於馬上。

  「參見殿下!」禁軍齊聲高呼,單膝跪地。一隊二隊八百多人一起呼喊,聲勢驚人。

  楚離雙眼好似堅冰,眼梢無意的向禁軍瞟了過來。儘管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看到自己,青夏仍舊覺得好似芒刺在背一般,渾身不舒服。一旁的楊楓微微側目,隨即不動聲色的輕輕挪動身子,將青夏擋在身後。

  楚離豎手一揮,沉聲說道:「出宮!」

  八百多人同時起身,翻身跳上戰馬,跟在楚離的背後,向著東華門三重正門,昂首走了出去。

  青夏這個被無數個明崗暗哨看守著的帝國奸細、冷宮棄婦,就這樣,跟在囚禁她的人的身後,高居在戰馬之上,挺胸抬頭,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之下,光明正大的走出了楚宮的大門!



正文 第039章:軍機大營

         這還是青夏第一次進入軍機大營,上次抹黑劫獄,最怕的就是驚動旁邊這座帝國軍隊,世事真是奇妙難測,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是以這樣的身份進入這座享譽當世的軍事重地之中。

  青夏的前世,曾參加過多次滲透、潛入、偽裝的任務,向來扮神像神、裝鬼似鬼,何況一來到軍營之中,她就不禁想起當年年幼時在特種部隊受訓時的事情,與這些粗壯的漢子相處,也不是什麼難事。更可況,在來之前,她就已經做好了周密的調查。

  並不是誤打誤撞,為了關押自己,楚離在前幾天抽調了大批的綠營軍士兵留守皇宮。而綠營軍軍首潭邊統領則因為平叛有功,被楚離升為將領,去了邊城駐防。昨晚經過樞密院的時候,青夏潛了進去,順手在西角放了把火。火勢不大,卻恰好將留守在皇宮內的綠營軍花名冊燒了個精光。

  丟失軍隊名冊,無論是在古時還是現代,都是大罪一件。好在火燒的範圍不大,樞密院的長官若是還有一點頭腦,必定會隱瞞不報,這幾天派人前往邊城,並在宮中暗查,將名冊補齊。所以即便皇城禁衛軍接到什麼人員調動,上報上去,也會被當做小事一件下壓。等到他們補齊名冊,發現沒有夏青這麼一個人的時候,她早就已經逃之夭夭了。

  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禁軍將軍侯永只是簡單的詢問了她幾句,就給她安排了住處,青夏抱著重新發給自己的衣帽鎧甲,緩緩的向指定的營地走去,一路上跟禁軍的大兵們自然的打著招呼,顯得十分泰然。

  剛剛伸出手去,營帳的簾子突然就被由內掀了開來。楊楓抓著一桿長槍,低著頭正要往外走,看到青夏,不由得一愣。

  青夏連忙站直身子,向邊上一側,給楊楓讓了條路出來。

  「謝謝。」淡淡的說了一句,楊楓大步走過青夏的身邊,向著十八教場的方向走去。

  軍機大營住宿條件很不錯,竟然是少見的兩人一個營帳。一個個營帳像是小型的蒙古包一般,結實溫暖,並不像青夏當年在野外行軍時常常光顧的簡易帳篷。

  兩個人住,空間也不是很大。正中央,放著一塊巨大的氈子,足夠三個人同睡,門口的方向,擺著一張小幾,兩隻木箱,還有臉盆等物件,小幾上放著一盞油燈和幾本凌亂放置的書簡。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打開其中一隻箱子,裡面裝著大量的書簡和少許衣物,知道這是楊楓的箱子,青夏也沒有多看,就關了起來。將自己的東西都放在了另一隻箱子裡,青夏跪坐在小幾前,突然升出了一絲好笑的情緒,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逃出了楚離的後宮,竟然來到了楚離的軍營,還正了八經的當起了士兵,想想,都覺得好笑。

  「嘩」的一聲,簾子被一把掀開,楊楓端著一隻食盤走了進來,目不斜視的將食物放在小幾上,沉聲說道:「早上沒吃東西吧,待會教場有訓練,吃點吧。」

  青夏席地而坐,半仰著頭看著蹲在她面前的男子,不再掩飾聲音的說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楊楓眉梢微黜,沉然不語,青夏繼續說道:「你既然能看出來,別人想必也看的出來,請你告訴我。」

  「你裝扮的很好。」楊楓突然點頭說道,「放心,別人看不出來。」

  青夏眼瞼稍稍瞇起,由上到下的打量著這個數日前還是一個雜牌兵,如今卻搖身一變成為皇城正規禁衛軍的男子。他身材高大,卻並不顯得粗壯,根骨秀麗,也不顯得文弱,一身堅韌的氣質外放而出。劍眉入鬢,下巴上有著淡淡的青茬,手臂很長,手掌寬大,青夏眉梢一挑,突然一把伸出手去將男子的手緊緊的抓在手裡。

  「果然是你。」青夏嘴角淡淡一笑,一雙眼睛也彎彎的瞇了起來,輕輕摸索著男子掌心的繭子,笑著說道:「是你在送藥送吃的給我?你聞到我身上的藥味對不對?」

  「不止是藥味,還有茉莉花香。」楊楓似乎早料到會被她發覺一般,沒有半點驚慌之色,說道:「當日娘娘救了我的命,湧泉之恩滴水相報,娘娘不必掛在心上。」

  「千辛萬苦出了宮,就沒什麼娘娘了。」青夏搖了搖頭,突然正色說道:「以後這世上沒有青夏,只有夏青。」

  「好。」楊楓點頭應是,拿起一塊乾糧遞給青夏,「只要有機會出去執行任務,就可以安然逃掉,不要擔心,吃點吧。」

  這軍營中的飯食,自然不能同宮中的珍饈佳餚相比,可是青夏吃在嘴裡,卻有著說不出的開心與高興,只覺得香甜可口、美味無比。

  剛放下筷子,簾子就被一把掀了開來,洪大元粗壯的腦袋伸了進來,粗聲大氣的叫道:「在十八教場集合,小夏,隊長給你配了新馬,我給你牽來了。」

  青夏暗道皇城禁衛的生活條件果然好,一個剛來的小兵,能住獨立公寓不說,還給配發坐騎,這放在現代,怎麼也是正處級幹部才能享受的待遇。

  *****************

  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分賽外甥,沙場秋點兵。

  向來習慣了飛機坦克大炮導彈的現代化作戰方式,驟然來到這浩瀚的練兵教場上,青夏霎時就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驚在了當場。

  整座軍機大營十萬人馬全都站在巨大的教場之上,整齊列陣,刀槍林立,鐵甲流彩。放眼望去,全是好似石頭一般的鋼鐵戰士,天邊白雲舒捲,寒風拂面,遍地的黃沙黃土,身上的鐵甲森寒,青夏握著馬韁,站在原地,看著這壯觀的場面,只覺得血管裡的血液頓時沸騰了起來。

  「別怕。」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楊楓從後面走了上來,拍了拍青夏的肩膀,牽起了她的馬韁,抓在手裡,沉聲說道:「待會你就跟在我的後面,小心坐在馬上,別掉下來。」

  這樣的關心無可厚非,畢竟在別人心裡,自己只是一個被拋棄了的深宮棄婦,這樣一個養在深閨的大家小姐,之前能夠完好無損的爬上戰馬,就已經是萬幸了。

  「好。」青夏點了點頭,對著楊楓燦爛一笑,即便是完全改了臉容,又沾了鬍子,仍舊炫目晃眼,楊楓微微愣了一下,隨即轉過身身去,牽著青夏的馬韁,走在前面。

  跟在楊楓的後面,在隊伍裡站定,十萬人聚集到了一處,卻是異常安靜,沒有任何人大聲喧嘩,點將台上的戰鼓突然隆隆的響起。青夏仰起頭來,向台上望去。只見楚離一身銀白鎧甲,頭戴頭盔,白色的流蘇纓子從頭頂垂下,手按佩劍,英姿颯爽,氣概干雲,自有一番少年帝王的王者氣概。

  猛烈的鼓點震天響起,如此寒冬之中,敲鼓的大漢卻赤膊上陣,一身肌肉在清晨的薄霧中有汗水緩緩流下。突然,鼓點戛然而止。楊楓一拉青夏,青夏隨之跪下,只見所有的士兵幾乎在同時齊齊跪拜,齊聲高呼道:「吾王萬歲!」

  也許滿朝迂腐的窮酸文人還在執著於楚離是否登位,是否該使用帝儀,但是在這些帝國的士兵眼裡,楚離早就已經時楚國名副其實的掌權者。

  震耳欲聾的聲音響亮的迴盪在教場之上,楚離豎手一揮,高台上的侍衛一拉身後的黑色帆布。只聽轟隆一聲,有一座房子般高的帆布登時下落,一聲野獸的嘶吼隨之響起,青夏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隻凶悍的斑斕猛虎,在猛虎的兩側,一邊一個血淋淋的大字:「戰」和「和」。

  「南疆黑烏族彈丸之地,竟然也敢起兵反叛,烽火連燒二十八寨,我大楚駐南疆十七處哨所被挑,滿朝文官都勸我說:新帝登基,當以寬仁政策安撫邊塞。可是,我想聽聽我大楚刀鋒們的聲音,江山是你們打下來的,你們來告訴我,是戰!還是和!」

  「戰!」巨大的聲音好似平地一顆驚雷般轟然炸起,楚離高居台上,揚聲喝問,下面眾人群情激憤,十萬人齊聲發喊,聲勢震懾,黃沙遍地席捲而起。

  這時,只聽嗖的一聲,一道利芒突然從人群中激射而出,對著點將高台轟然奔去。楚離身後侍衛一陣驚慌,大聲呼喝,楚離卻是面不改色。

  只聽一聲淒厲慘叫登時響起,眾人定睛看去,那箭竟然精準無比的射中了那只猛虎的眼睛,百步穿楊之術在軍中並不是絕技,只是這箭的神奇處在於,箭從左眼射入,竟然從右眼射出,一箭洞穿猛虎的一雙招子,最後更是透體而出,穩穩的紮在「和」的之上!

  所有人的目光霎時間都向下襲來,楊楓在原地巍然站立,一身青色鎧甲更顯得他身材挺拔,俊朗不羈。手握一隻巨大強弓,面沉如水,仍舊保持著射箭的姿勢。

  「什麼人,大膽!」近衛官登時拔出長劍,一下跳到楚離面前,大喝一聲:「竟敢謀害殿下!」

  楊楓泰然不懼,朗聲說道:「南疆蠻荒之地,兵少人稀,百年來臣服在大楚之下,從無異動。此番竟敢公然挑戰我大楚的威嚴,定是受了奸人挑撥,才敢如此大膽。殿下初登大位,實不宜對南疆開戰,以免落入小人圈套,引得南疆屬地分崩離析,小將主和,請殿下三思!」

  「大膽!你是什麼身份,這裡也輪得到你來說話?」近衛官大喝一聲,仍舊擋在楚離的面前。

  「小將乃是禁衛軍一隊中的一名小伍長。」

  「哈哈!」轟然的大笑聲霎時間傳遍了正座軍營,所有人全都哄然大笑。暗道你一個小伍長也敢在這裡大放厥詞,一隊的李隊長更是對著楊楓橫眉怒目,氣憤異常。

  「來人啊!把他拿下!」

  「慢著!」楚離淡淡說了一句,緩緩的轉過頭來,雙眼好似蒼鷹一般,停住在楊楓身上。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9:37 AM

正文 第040章:教場風雲

滿地黃沙平地而起,拍打在眾人森冷的寒甲之上,青夏站在楊楓身後,似乎所有的冷風吹到她的身上時就已經稍稍溫暖了許多。

  楚離站在點將台上,望著下面那個巍然而立的低等士兵,寒目如霜,手拿一條馬鞭,手柄處斜斜的指向楊楓,沉聲說道:「你繼續說。」

  「位卑未敢忘憂國,小人雖然職位低微,但是一日不敢忘卻身上的責任。殿下當年為解國危,十年他國為質,今日小人也甘願以滿腔熱血、一顆頭顱來報效我大楚,將來大楚中興之日,就是小人黃泉下瞑目之時。臣請求殿下,派遣臣前往南疆探查,為我南楚鐵騎前方開道!」

  鏗鏘的話語落在黃沙遍佈的教場之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神色各異的凝聚在楊楓身上,南疆詭異凶險之處,任是任何一個南楚人都心知肚明。南疆佔地廣闊,物產豐富,但是多年來,南楚幾次出兵,都不能將南疆屬地收為囊中。原因不在於南疆是否兵多將廣,後備充足。而是因為那地方毒蟲遍地、民風彪悍、地勢險惡絕倫,稍不注意,就會全軍覆沒。

  突然間,青夏似乎知道這男人要做什麼了,濃濃的酸意襲上心頭,沙塵飛起,霎時就迷住了青夏的眼睛。

  「你可知道,我已經前後派出了三十多隊人馬,九百多人的探子,卻無一能從南疆生還,這樣,你還要去嗎?」楚離聲音低沉,但卻在巨大的教場上清晰的迴盪,透著一股沉重的壓迫,眾人屏住呼吸,等待著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伍長的回話。

  「臣願意!」楊楓一撩鎧甲前襟,單膝跪在地上,朗聲說道:「為國分憂,義不容辭!」

  「哦?」楚離輕哼一聲,沉聲說道:「那你憑什麼要我相信你,相信你可以比得過我國受過正規訓練的九百探子,相信你能夠帶回有用的情報,相信你能夠從南疆安然回來呢?」

  「因為臣出身南疆。」楊楓驟然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堅韌如鐵,有著一往直前的倔強鋒芒,「臣不是去做探子,只是返鄉而已。」

  「哈哈!好一句返鄉而已!」一聲大笑突然沖天而起,青夏愣愣的站在十萬大軍之中,看向那個向來都是陰沉詭異、沉默少言的年輕帝王,無法想像他也會有這樣放聲大笑的表情。楚離豪邁的大聲笑道:「有膽識,有頭腦,做一名小伍長實在是委屈了你的才華。」

  話音到此,楚離突然面色一凝,聲音轉冷,寒聲說道:「只是,你雖有過人的能力,但卻急功近利,不知中庸之道,不曉明哲保身,不懂軍營中的處事哲學,為求高昇,干犯眾怒,看來你在軍隊中待的時間還是太短,需要磨練。昨夜,有人說我善惡不明,賞罰不分,今日我就有賞有罰,你敢於直言,句句切中要害,有膽有識,我賞你黃金百兩,駿馬十匹,錦緞三箱。但你出言毛躁,語態自大,不尊重你的將軍上級,是為不敬無義,我罰你再降一級,免去小伍長之職,於前營前夜看守一月,你可服氣?」

  「殿下所言極是,臣心服口服!」楊楓沉聲回答,聲音沒有一絲猶豫。

  楚離淡笑著看著楊楓,說道:「你很不錯,如果你下一次還有能力讓我對你注目,那麼我就給你一個向我說出你名字的機會。」

  話音一落,所有人登時嗡嗡嘩然,楊楓單膝跪地,朗聲回道:「感謝殿下隆恩!」

  「此事到此為止,侯將軍,開始練兵!」

  「是!」侯永大喝一聲,跳上前來,翻身轟然上馬,刀鋒橫直,厲聲喝道:「列陣!」

  楊楓站起身來,迅速拉住青夏的馬韁,歸入陣營之中。所有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青夏回到營地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楊楓坐在氈子上,反覆打磨著手中的一隻短劍,青夏突然走上前去,一把搶下短劍,沉聲說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你我非親非故,不必為我冒這麼大的風險。」

  楊楓抬起頭來,眉梢一挑,淡淡說道:「我只是想在太子殿下面前爭取些表現機會罷了,和你沒有關係。」

  「你別想騙我!」青夏怒喝一聲,說道:「你想去南疆做探子,還不是想中途給我找逃跑的機會。」

  見楊楓垂頭不語,青夏蹲下身子,正色誠懇的說道:「楊楓,你已經幫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你。」

  「不必。」楊楓搖了搖頭,聲音微微有些低沉,「你自己好好地,也就可以了。」

  「你我相識不過一日,」青夏沉聲說道:「你卻屢番救我,我當日救你只是舉手之勞,可是現在一個不好你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我沒有家可抄。」

  「那你不報仇了?你不救你的恩人啦?」

  楊楓突然抬起頭來,雙眼直直的看著青夏的眼睛。裡面,有不解的暗湧在緩緩的湧動。

  「聽我說,我自己有解決的方法,我不想連累你。」

  「我地位卑微,無權無勢,想幫也幫不上,我自己會量力而為的,你多想了。」楊楓突然站起身來,嘩啦一聲,鎧甲錚錚作響,就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青夏揚聲叫道。

  「我被罰去做守衛,你忘了嗎?」

  男人的身影漸漸隱沒在黑暗的夜色之中,青夏頹然站在原地,抬起頭來,卻不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麼。

  *

  一燈如豆,夜裡的風甚是寒冷,簾子一掀,青夏就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楊楓深夜才歸,一身玄鐵鎧甲冷的像冰一樣。青夏蜷在氈子裡,此刻她已經摘下了鬍鬚,露出潔白的下巴,嬌小的身子罩在軍裝之下,看起來好似出水蓮花一般清麗脫俗。

  楊楓的動作不由得一滯,小心的脫下鎧甲,努力不發出一點聲音,看著青夏沒有反應,才放心的走到火盆旁,加了點炭火,就靠著火盆坐了下來。

  軍營的夜晚似乎總是這般寂靜,沉默的冷風中不時迴盪著軍人低沉嗓音所哼唱的長長的調子,聽起來好像是蒙古長調一般,卻也有著屬於軍人特有的悲涼意味。

  楊楓從腰間拿出一隻銅製的酒壺,仰頭就灌了下去,清冽的醇酒自他的嘴角流下,緩緩流進他的脖頸之中,古銅色的肌膚在燈火之下,泛著健康的光澤。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如劍的眉頭緊緊皺著,手拄著一桿銀色的長槍。楊楓一口一口灌著烈酒,不時的翻動一下火紅的炭火。

  營帳裡溫暖如春,外面卻刮著冷冽的大風,不時的,有軍人的長調遠遠的傳了過來。

  那是南楚世代相傳的調子,裡面的歌詞是用南邊的方言唱出來的。調子唱的有些走調,但是楊楓還是能夠聽的出來,這首歌唱的是一名騎馬出門打仗的男人,一走就是十年。十年之後,和他一起打仗的戰友們都死了,他自己卻當上了將軍,可是當他回到家中的時候,妻子已經跟別人走了,父親兒子也早就餓死了,他站在空無一人敗落荒蕪的庭院中,聽著天邊孤雁的叫聲,第一次哭了。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一個普通的老百姓,誰是願意打仗的。

  仰頭又灌了一口酒,楊楓微閉著眼睛,靠在營帳的柱子上,一手拄著槍,一手垂在身側,酒壺裡還未干的酒水,順著他的手腕,潺潺的流了出來,被炭火一熱,就蒸發了,滿屋子都是濃濃的酒氣。

  他的酒量向來不好,喝一點就會醉。

  四下裡一片寂靜,只有熊熊的炭火炙熱的燃燒著,不時的發出噼啪的聲響。青夏的睫毛微微顫動,終於緩緩的合上,有一絲疲憊的沉重壓在她的心頭。

  夜色,漸漸濃郁。



正文 第041章:馬球練兵

第二天一早,就被早早的叫起練兵,跟著一言不發的楊楓到了飯堂,看著幾千人一同圍在一起吃飯的壯觀場面,著實把青夏嚇了一跳。

  動作稍稍慢了一點,就只剩下殘羹剩菜,楊楓不動聲色的把自己的那份全都撥給了青夏,只草草吃了幾口,就去了教場。

  古代的練兵無非就是這樣,不斷的奔跑改變陣型,再對著木樁劈砍。楊楓屢次擔憂的看向青夏,隨時準備幫她掩飾。卻沒想到這女子完全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嬌弱,跟在一群男人後面奔跑劈殺,雖然微微氣喘,臉色有些蒼白,但是卻並沒有倒下去。

  反之青夏卻十分鬱悶,這個身體果然不行,若是換了自己,這樣的訓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哪會像這在這般,喘的像頭驢一般。

  陣型訓練之後就是馬術訓練,南楚的馬術訓練比較特別,竟是馬球的比試。

  就是全隊分成二十隊,一隊一百人,騎在馬上,用一隻粗大的棒子去拼搶一隻馬球,搶到了就往固定的一處球洞打去,打進去了就得一分,和現代的足球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這裡是騎在馬上,而且人數眾多,沒有什麼犯規的限制,相對的就會困難和危險許多。

  青夏看著那只足足到她肩膀高的木棒,只覺得頭腦一陣暈眩,自己身手靈活敏捷,可是卻不代表她擁有可以比擬男人的力氣。

  這時,楊楓突然走到青夏身旁,對著她沉聲說道:「待會,跟在我後面。」

  「知道了。」青夏悶悶的回了一句,不得不承認,這東西她真的很不在行。

  一聲鑼鼓聲響,兩千人霎時間同時策馬奔騰,漫天的黃沙席捲而起,青夏坐在馬上還沒來得及準備好,馬韁就被楊楓一把拉的繃直。那戰馬長鳴一聲,興奮的飛奔出去,青夏身體頓時向後一仰,就要掉下馬去。

  「小心!」楊楓後面好像長了眼睛一般,手中的鞭子登時飛捲過來,一把捲上青夏的腰,將她穩穩的拉回馬上。

  「抱住馬脖子!」楊楓一邊策馬狂奔,一邊回頭衝著青夏大吼一聲。青夏聽話的抱住馬脖子,努力的找著平衡。

  只見滾滾黃沙之中,兩千人馬人來人往,一片塵土飛揚,到處都是喧嘩鼎沸的人聲和大兵們的粗鄙的大罵。這馬術的訓練,士兵們手中的大棒除了不可以打馬腿之外,完全沒有任何限制,是以不一會就有很多士兵身上見血,若不是人人都穿著厚重的鎧甲,可能早就有殞命之人。

  木棒橫飛之下,青夏不禁頭暈眼花,她可以完美的駕駛汽車、飛機、潛水艇、戰艦,如若條件允許,連航空母艦她都有信心開走,可是坐在這中世紀最原始的代步工具上,她卻只能像只樹熊一般緊緊的勒住那跑瘋了的馬脖子。

  「楊楓!接住!」洪大鬍子突然大叫一聲,手中大棒一揮,不但將一名試圖偷襲他的大兵拍在一旁,還一棒子將馬球高高的擊起,向著楊楓的方向轟然飛來!

  所有人霎時間調轉馬頭,奔向青夏和楊楓,青夏被楊楓牽住馬頭,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只能看著烏泱泱一票人瘋狂奔來,漫天塵土嗆人口鼻,無數大棒對著兩人當頭砸下,似乎拚命一般。

  青夏瞪大雙眼,蒼白的臉色更加雪白,這樣野蠻的訓練簡直不可理喻,危急之中再也顧不得害怕下面癲狂的戰馬,一個小擒拿手,敏捷的抓住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士兵的衣領,旋身一扭,粉拳正中對方口鼻。那男人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瘦小的小兵手段這樣扎手,一個大意竟然被青夏一拳打落馬下,轟隆一身,滿身鐵甲鏗鏘作響,失了主人的戰馬揚踢亂踢,登時將其他幾名靠近的士兵踢落馬下。

  「小夏!好樣的!」人群之外的洪大元大吼一聲,驀然揚鞭,領著幾名一隊的士兵瘋狂上前。

  楊楓一條大棒上下揮舞,有若蛟龍。霎時間,靠近他的士兵就七零八落的被打了下去,讓出一條路來,楊楓揚鞭一甩,帶著青夏厲喝一聲,揚聲說道:「小夏,跟著我!」馬蹄如飛,電光石火間就衝出重圍。這時,那隻馬球才剛剛落地。

  木棒瞬間揮出,楊楓大力一挑,那烏黑的馬球霎時在半空中劃過一道蜿蜒的痕跡,對著球框精準無比的掉入其中。

  「哈哈!進啦!」沖天的喝彩聲登時響起,將青夏的叫好聲淹沒了下去。這還是本場的第一個進球,洪大元大笑著大聲說道:「楊楓,有你小子的!」

  青夏也是頓時大喜,剛才的緊張害怕不翼而飛,抱著馬脖子興高采烈。

  楊楓回過頭來,對著眾人微微一笑,看著貼著假鬍子繃緊額頭將臉蛋塗得黑漆漆,連一分相像都沒有的青夏,昨日的煩悶不翼而飛。

  「小子!你別得意,有種咱們再賽一場!」有人在人群中不服氣的大聲叫道。

  青夏坐在馬上,顯得十分得意,回過頭去,揚聲說道:「比就比!怕你啊!」

  「哈哈!對!讓你們這群龜兒子輸的心服口服!」洪大元仗著在軍中資歷老,也是笑罵著說道:「楊楓,拿出你的手段來,給這群龜兒子瞧瞧!」

  漫天塵土再一次飛揚而起,青夏跟在楊楓身後,縱馬狂奔,一隻大棒揮舞的密不透風,小小的身體好似一柄尖刀一般隨著楊楓插入人群之中。正對著十八教場的中軍大帳的簾子緩緩放下一角,楚離面色沉靜的站在門口,對著身後的親衛徐權說道:「去查查那個人的身份,晚上給我一份詳細的資料。」

  「是,」徐權答應一聲,又疑惑的問道:「殿下說的可是昨日那名頂撞您的小伍長嗎?」

  「嗯,」楚離輕輕的嗯了一聲,隨即說道:「這人若是身世青白,應是一個人才,沒什麼問題的話,就調他進黑衣衛吧。」

  黑衣衛?徐權神色一震,隨即沉聲說道:「屬下遵命。」

  楚離沉吟一聲,又再說道:「還有他身邊那名小個子士兵,年紀輕輕似乎身手不錯,你也一併去查查。」

  「是,」徐權連忙說道:「昨日書記官向我稟報過,這個小兵是從綠營軍調上來的,只是綠營軍將軍被調去北疆,暫時編製有點混亂,奇怪的是樞密院還沒有把他的調令呈上來,我過幾天會去催一下。」

  「王陵畢竟老了,做事也懈怠下來,是該告老還鄉了。」楚離淡淡說了一句,聲音在空氣中,透著一絲比寒冬的冰雪還要冰冷的寒意,「林暮白為人忠厚,處事幹練,最難得是忠心為國毫無私心,不是開闢之將,卻是守成的人才,足以擔當樞密院的文書管理了。」

  「是!」徐權知道只是這短短幾句話,就奠定出南楚國的一代新貴,沉聲說道:「這件事情臣會處理,想必王太卿也願意告老還鄉,安享天年。」

  楚離走到長幾旁邊,端坐下來,長幾上呈放著一張巨大的地圖,楚離支起一隻手,細細的摸索著地圖上那巨大的疆域,緩緩陷入沉思。

  「殿下!丹妃娘娘派來的人已經在外面等了一晚上了,還不見嗎?」徐權小聲的試探著說著。

  楚離聞言眉梢一挑,雙目寒冷的看向這個從小就跟在身邊的貼身侍從,冷聲說道:「她若是再不走,就帶兵出去打斷她的腿。」

  「是!」只是一眼,就讓徐權額上冷汗潺潺而下。他從小跟隨楚離,從當初在齊國為質到回到盛都步步為營四面臨敵,再到今日的手握重權身居高位,對於這位主子的心還是無法摸得清楚。小心翼翼的退出大門,對著下屬吩咐了幾句,那名士兵迅速牽出一匹戰馬,翻身上馬。

  一會的功夫就來到軍機大營門外,對著一名一身粉紅宮裝的少女說了幾句,那名少女面色慘白的連忙離開,一會的功夫,就回到了楚國皇宮。

  丹妃閒適的靠在美人靠上,一身百蝶穿花金縷衣,更加襯得她膚如白雪,眉眼如畫,聽到侍女的報告之後,淡淡笑道:「可不是我隱瞞不報,是殿下不願聽到這女人的消息。天意如此,怨不得別人。」

  「妹妹,」暖榻上坐著一名姿容和丹妃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皺著眉頭小心的說道:「若是殿下知道我們扣押了綠營軍出去上報的侍衛,只怕會龍顏震怒。」

  「龍顏震怒嗎?」丹妃淡淡一笑,寒聲說道:「他還不敢,十三王爺樹大根深,即便垮臺,還有淮南郡王在那裡撐著。三年之內,南楚政局不穩,沒有我朱家的支持,楚離這個皇帝定不會當的穩當。我們殿下是個心懷天下的人物,怎麼會永遠窩在南邊這窮山惡水裡,他的眼睛,在北邊呢。」

  卡嚓一聲撥開了一顆石榴,露出裡面晶瑩剔透的果實,丹妃指節雪白,狠狠的捏在一顆艷紅的石榴之上,汁液迸濺,她卻恍若未覺,眼睛冷冷的看著前方,沉聲說道:「上次福祿宮的大火沒燒死這個賤人,這一次,我看她還想往哪跑!」

  窗外,烈日高懸,明晃晃的太陽之下,是南楚最為寒冷的一個冬天。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9:41 AM

正文 第042章:冷巷搏擊

踏遍漠北西涼雪,百萬兵馬拜燕商。

  光明歷第二百六十七年,天下人都記住了位於大陸邊陲,蜀地南楚的那一場饕餮盛宴。自百年前大秦分裂,這還是多年來各國首腦人物的首次聚首,在擁有上千年文化歷史濃厚背景的楚國盛都,亂世的王者們第一次將他們尚顯稚嫩的雙手放在了一處,共同朗笑道要止亂休戰,還天下蒼生一個太平樂土。而背地裡,卻在調兵遣將,暗自探查,士兵的刀鋒在黑夜中被打磨的锃亮,只待沙場飲血的那一天。

  一時間,南楚盛都內,黑衣探子穿梭林立,夜裡的魑魅魍魎充溢在各個角落裡。原本就劍拔弩張的南楚境內,越發的十步一哨,百步一衛。想要無聲無息的潛出盛都大門,簡直難避登天。

  青夏躲在皇城的暗影裡,一身黑色緊身裝束,臉蒙黑布,腰纏鉤鎖,足蹬軟靴,像是暗夜裡的精靈一般,雙眼在黑暗中閃動著誘人的光澤。

  現在逃跑,已經是不合時宜,才不過五天之內,竟然發生了這樣大的變故,這讓青夏不由得不暗恨這所謂的登位大典打亂了她全部的計劃。

  四天前,西川國鎮西上將軍燕回陡然駕臨南楚,提前一月來賀楚離登上南楚皇位,並且帶來了大批親衛,安住於南楚甘泉宮,楚離為保證貴客的安全,加重了對盛都的防守,竟將軍機大營的外城兵馬全都調回內城大營本部。青夏接到通知的時候已經完了,不得已下,不得不和大隊人馬回到盛都,再一次走進這巨大的牢籠之中。

  隨後的事情,就更加令青夏始料不及。

  萬萬沒有想到樞密院的王太卿竟然這般昏庸。沒看住樞密院的文書不算,不但沒向青夏所想去暗中調查補齊,這老頭竟然根據現有的軍隊編制將綠營軍的人員名冊謄抄了一遍。最可惡的是竟然將青夏算在其中,更給她編出了詳盡的身世背景、祖宗八代全都有跡可循。讓青夏幾乎以為,自己這夏青的名字不是瞎編的,而是確有其人。

  王陵太卿為了在告老還鄉之前,不給仕途上抹上污點,所以假造名冊,給了青夏一個合法的官方身份。楚離為了一月後的登位大典要廣選人才。就這樣,青夏這個冷宮逃出來的廢棄妃子,竟然陰差陽錯的當起了楚離的貼身護衛,並發放了黑衣衛的文書令牌,一躍成為帝國最高等的特等士兵。

  想要脫身,就變得更加困難。但是,這還並不足以將青夏困在這方寸之地。直到齊安的出現,青夏才真正知道,大事不妙了。

  繼南楚的南疆各藩國部屬之後,華夏大陸又一四大帝國之一的齊國,也向南楚派出了使者。這兩個恩怨多年,糾葛不斷的國度,以詭異的形式,於楚國的盛都大街上狹路相逢。楚國國民悲憤的站在道路兩旁,注視著這個和楚國征戰多年的強大國度的掌權者,雙眼幾乎噴出火來。

  反觀楚離和齊安,卻好似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親熱交談,並肩而行,只在偶爾的眼風回轉間,才能看到一絲潛在的暗湧流動。

  齊安進入太和宮之後,盛都的城防霎時間緊張了幾十倍。不僅僅是國家軍隊的干預,就連地方武館、普通民眾都自發的留意起行動詭異的陌生人。四方城門的守衛增加了三倍以上,每個角落都有暗哨暗中監視,並以銅管監聽,城外驛道、客棧、馬廄,全都有人看守,就連山野小道都已經封閉。偌大的皇城霎時間陷入了風聲鶴唳的緊迫形式之中,想要逃跑,更加的難比登天。

  青夏自然不干於這樣被困在城中,況且,長期呆在軍營中也不是辦法。她和楊楓現在雖然還是最低等的黑衣衛,只負責外城防守,但是難保哪日不會被楚離識破。對於這個男人,她向來是抱著萬分的小心,生怕露出一絲半點的馬腳被他抓住。

  躲在暗影之中,手拿著一卷絹布,青夏像只狸貓一般,縮在一角,雙眼敏銳的向四下觀察著。不時的,在受傷的絹布上畫著什麼,時間緩緩而過,大約三個小時之後,東城門的崗哨輪班分佈大約已經畫的清楚,青夏回過頭來,看向來時的方向,那出,兩名看似醉醺醺的壯漢仍舊呆在酒肆之中。可是從他們的眼睛青夏就可以看得出,這兩人現在有多麼清醒。

  手上鉤鎖猛地一揮,悄無聲息的穩穩的掛在大樹之上,青夏抓住繩子,猿猴一般靈巧的迅速攀爬,一會的功夫,就已經隱藏在樹葉之中。

  傳說中的輕功她並沒有見過,但是憑藉著相應的工具和矯健的身手,她卻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個暗影在各家各戶的房簷上飛簷走壁的飛掠而過,一會的功夫,就消失在朱雀大街的盡頭。

  青夏彎著腰,抱住一根巨大的柱子,轉圈一滑,就穩穩的落到了地面。

  這是一條幽深的小巷,空無一人,穿過兩條街,就是青夏現在的落腳地--軍機大營。可是那兩條街,卻是刀鋒林立,滿是硝煙之氣。犯不著去涉嫌,青夏看著小巷盡頭的黑漆漆的高牆,心下暗道,看來只能取此道回營了。

  高牆裡面,就是青夏當初關顧過的南楚大牢,這個曾經關押過齊安的天牢,如今已經廢棄不用,只有幾個閒散的士兵在裡面把守。因為盛都的緊張形勢,所有的犯人都被轉移到臨近的陪都京華城中了。

  忙了一個晚上,青夏也有些疲累,默算著楊楓執勤的時間,青夏迅速的向高牆奔去。然而,就在這時,一陣警覺突然升起,幾乎是沒有任何預兆的,青夏霎時停住腳步,身體向後一個後仰,背部著地,右腳隨之踹出,彭的一聲,就狠狠的踢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恩…」來人悶哼一聲,後退兩步,隨即穩住身體,迅速逼上前來。

  一柄戰刀隨之劈下,青夏就地一滾,躲過刀鋒。一把抽出軟靴中的匕首,反手一擲,就憑著感覺,向那人擲去。

  來人也是身手了得,哐啷一聲,擋住了來勢洶洶的匕首。青夏雙目在黑暗中尤其顯得敏銳,一掃間,就已經看到匕首下墜的寒芒,側身屈膝彈跳而起,一把抓住下落的匕首,揮刀上前,半蹲在地上,對這那人的腳掌,就紮了下去。

  「哼!」一聲粗壯的冷哼聲登時響起,青夏曲手使肘,擋住對方的膝撞。反手一把抓住對方的腳踝,大力一扭,只聽彭的一聲,對方就狠狠的砸在地上。

  「別動!」森寒的匕首瞬間抵上對方的頸部大動脈,青夏冷然上前,屈膝狠狠的砸在對方的肚子上,冷冷喝道。

  從動手到擒住,用了不到五秒鐘,完全體現出現代特種兵的超強素質和完美的搏擊手段。

  男人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森冷的刀鋒上,有著軍人特有的氣息。

  青夏緊壓在男人的身上,寒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你是女人?」被青夏制服的男人不但沒有回答,反而揚聲驚疑的問道。

  青夏見他不回答,突然豎起拳頭,對著他的肚子就是重重的一拳。男子霎時躬身悶哼,只是卻沒叫出聲來。

  「是我在問你。」森冷的聲音從青夏的口中吐出。不能怪她手段狠辣,現在若是她的身份暴露,不但會死無葬身之地,更會連累楊楓,她實在不能冒這個險。

  「姑娘,請住手。」

  一聲略顯蒼老的聲音,突然在角落裡響起!青夏大驚,沒想到這裡還有人,以她的身手,竟然會大意到有人在這麼近的地方隱藏都不知道。「我們不過是過路人,和姑娘並不相識,這只是各誤會,還請姑娘放了我的朋友。」

  「誤會?」青夏冷聲說道,驚訝只持續了不到一秒就回復了冷靜,黑暗裡,黑衣女子微微揚眉,沉聲反問道:「若不是我命大,可能早就死在你家將的手上了,你竟然這般輕易的跟我說是誤會。」

  黑暗中一陣沉默,不消半刻,一盞昏黃的燈籠突然幽幽燃起。青夏一身緊身黑衣霎時間暴露無遺,臉上的黑色面巾更襯托出她漆黑如墨的雙眼,窈窕的身姿在夜色中,充滿了力與柔的美感,青夏仍舊半跪在男人的身上,鋒利的匕首抵著他的喉嚨,冷眼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眾人。

  玄青色的粗布麻衫,鐵青的玄鐵面具,大約二十多個人影隱藏在小巷的盡頭,死寂無聲,可是只從他們站立的姿勢上來看,就可以知道對方全都是武學上的高手。

  一名鬚髮微微泛白的老者站在人群之中,背部微微佝僂,在他的身旁,是一頂青布小轎,小轎安靜的在眾人的拱衛之間,青布簾子沉靜不動,沒有半點波瀾。

  老者雙目溫和的看向青夏,沉聲說道:「姑娘,我們若是真的想殺你,你也不會現在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裡了。」

  這話說的不客氣之極,可是青夏卻知道,他們絕對有這個實力。只從他們可以隱藏在離自己這麼近的地方而不被自己發覺就足以知曉,這些人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覷。之前之所以派出一個人來伏擊自己,應該並沒有存有殺心。是自己顯露出超人的戰鬥力,才讓對方有所誤解。

  「雲老,放她走。」一聲低沉的嗓音突然從小轎裡傳了出來,老者連忙彎腰聽著,神情極為恭敬。隨即轉過頭來對青夏說道:「我家主人說放你走,你走吧。」

  青夏緩緩站起身來,謹慎的看向對方的人馬。小心的向後退去,突然一腳撩起男人掉在地上的長刀,側身懸空躍起,另一隻腳隨之狠狠的踢在長刀的刀柄之上。只見那刀剎時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嗖的一聲破空而去。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和低聲驚呼中,穩穩的紮在青布小轎的前沿之上。

  「我若是真的想殺你們,你們也不會安然無恙的站在這了。」

  話音剛落,青夏突然騰身而起,猛地發力跑上兩步,順勢踏上身旁的牆壁。

  蹬!踏!躍!三步而上,足足三米多高的高牆,瞬間就被青夏踩在腳下,黑暗中的女子一身窈窕,踏在居民的房頂之上,幾個起落,就越進了南楚天牢的院牆之中。

  「主人!」白鬚老者微微驚慌,沉聲說道。

  「南楚真是越來越熱鬧了,」低沉的嗓音從轎子裡緩緩傳了出來,一雙修長的手輕輕探出簾子,「去查查這個女子的底,其他人跟我出城。」

  眾人轟然答應了一聲,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黑暗的小巷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天邊的元月,碩大明亮,冷冷的照射著,這一地寒氣森森的白霜。



正文 第043章:石破天驚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逼近,青夏隱藏在軍機大營的兵器庫內,暗自皺著眉頭,心道:「不會這麼倒霉吧,竟然在這個時候要出任務來取兵器?」

  可是事實證明,近來她的運氣實在不是很好。剛才離開小巷之後,竟然被那伙神秘人盯梢,千方百計才將跟蹤的人甩掉。沒想到剛剛隱藏在這裡,竟然遇上大營夜間行動。此時想要逃跑已經來不及了,此處無門無路,除了穿牆逃走,就只能衝出去和他們硬拚。而青夏也清清楚楚的知道,若是被他們看到自己現在的一身裝扮會有什麼下場。

  額上的冷汗緩緩流下,青夏手握著鋒利的匕首,雙眼漸漸升上一層凶狠之色,實在不行只能動手解決了。

  「唔!」突然間,一隻大手猛地捂上了青夏的嘴,青夏大驚,手上匕首閃電回刺,另一隻手迅速回擊,一把掐住後面來人的咽喉,手指大力扣下,右腳向後一個旋踢,絆在對方的腳踝處,用力一扯,來人就鬆開了對她的束縛,倒在了青夏的面前。

  楊楓!青夏雙眼圓瞪,看著楊楓清俊的臉孔,霎時間呆了一呆。就在這時候,楊楓的身體已經彭的一聲砸在地上,揚起巨大的灰塵。

  「什麼人!」厲聲的喝問登時響起,外面嘻嘻哈哈前來取兵器的軍機大營諸人聽到了響動,謹慎的問道。

  「嗯,是我!」楊楓答了一聲,迅速爬起身來。眉梢一挑,一把扯下青夏的黑色面巾和肩頭的衣物,雪白滑嫩的肩頭和青夏的臉孔同時露了出來。一道怒色猛然閃過青夏的眼睛,她憤怒的瞪過去,楊楓卻沒有半點警覺,手上迅速如電,抽出了青夏綁頭的青布。滿頭青絲傾瀉而下。

  「是我!」楊楓一個骨碌就站起身來,迅速跑了出去,對著外面的幾名士兵低聲的賠笑道:「是我在這了。」

  「是你?」一名大兵認出楊楓的臉,連忙收起了戒備。旁邊另一名侍衛見楊楓滿身灰塵,疑惑的說道:「你小子這個時候在這幹什麼?那後面還有沒有人?」

  「沒有了沒有了,」楊楓連忙答道,神情閃爍,慌亂不安,「真的沒人,就小弟一個。」

  「哼!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大兵賊笑著說了一聲,也不顧楊楓的阻攔,一把掀開了兵器庫內的火紅槍纓,霎時間驚呆了眼。

  嬌媚的女子半低著頭,滿頭青絲柔順而下,散亂在雪白圓滑的肩頭之上,黑暗中看不清楚女子的臉,只看得到她尖尖的下巴,在清冷的空氣中滑若凝滯般,閃動著誘人的光澤。

  「參領大人。」楊楓急忙趕上前來,一把擋在了青夏的身前,對著為首的男子長長的掬了一禮,連忙說道:「小子不懂規矩,還請參領大人責罰。」

  「好你個臭小子,膽子可夠大的了,在軍營裡招妓,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吧!」參領大人大叫一聲,身後的眾人這才醒過神來,紛紛大聲喝問楊楓,神情間透著一絲猥瑣之意。

  「大人,參領大人,各位大哥,你們小點聲啊!這要是讓外面的人聽到,小弟還有命嗎?」楊楓急聲說道,神色緊張,不時的向外張望一眼,對著一眾士兵小心的賠著謹慎。

  「得了得了,」參領大笑一聲,對著楊楓的肩頭就猛的打了一拳,笑罵道:「看在你小子平日裡還算會做人的份上,我們弟兄就幫你瞞了這件事,以後陞官發財,可別忘了做兄弟的啊!」

  「那是那是,」楊楓連忙感激涕零,沉聲說道:「各位大哥的恩情,恩同再造。小人就算走到天邊上去,也會記著各位大哥的好處。」

  「楊小子升了黑衣衛,還是這麼會做人,以後弟兄們就全都仰仗你了。」一名大兵笑著說了一句,旁邊的人接口問道:「那娘們是哪個院子的,你膽子大,她的也跟著肥,這的生意都敢接,掙錢不要命了吧。」

  「行了,大家都先出去吧,楊楓,我們先回了,你趕緊把這拾掇利索了。你們黑衣衛那邊剛才好像有事,你也趕快趕去。」

  「是,多謝大人,小人立馬趕去。」

  一陣大笑喧嘩聲緩緩離去,參領等人剛一出門。楊楓霎時間站直身體,面色冷然的看著門口,一雙眼睛沉靜如水,緩步走到兵器後面,對著青夏說道:「他們已經走了。」

  青夏已經穿好衣物,楊楓從背後拿出一個包袱,一把扔到她身邊,沉聲說道:「換上軍裝吧,免得待會麻煩,宮裡剛才來了人,若是殿下一會要出去我們還得隨侍。」

  將包袱裡的鎧甲穿在夜行衣外面,打開之後,發現裡面還有一個小包袱,裝的正是自己平日用來化妝的小物件。一會的功夫,青夏就已經收拾停當,再出來時,已經是那個略微有點胖乎乎的黑臉侍衛夏青。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青夏抬起頭來,沉聲問道。

  面對青夏燦燦如星的眼睛,楊楓突然覺得有點緊張,微微咳嗽了聲,頗有些不自然的轉過身子,往大門的方向走去,說道:「我一直跟著你,到了天牢院牆那邊就跟不上了,於是就一直在那等著。」

  「呆子!」青夏小聲的嘟囔了一句,楊楓眉頭一皺,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兩個人之間有些沉悶,夜裡的風涼涼的吹在兵器庫裡,揚起地上細小的塵埃。

  「嗚……」一聲低沉的號角聲突然在西北角響起,楊楓眉梢一挑,沉聲說道:「不好,殿下要出營!」

  「那還不快走!」青夏嗔怒的叫了一聲,突然跑上前來,一把拉住楊楓厚重披風的一角,想著兵器庫的後門跑去。

  楊楓微微一呆,神色恍惚間就已走出了庫房。

  滿天星輝隨之傾瀉而下,淡淡的灑在兩個人的肩上。東華門,正安門,太和門,紫金通道,統統洞開!

  楚離一身銀白戰甲,雪白大裘,騎在高大的西北寶馬之上,身後跟著大批黑衣黑甲的黑衣衛,一路急行,馬蹄聲聲,吵醒了沉睡中的南楚金宮。無數人於睡夢中驚恐的睜開雙眼,暗暗留意著皇城風向的變動。

  戰馬嘶鳴,前蹄人立。穩穩的停在干青四所之前,楚離面沉如水,轟然跳下戰馬,就向著殘破不堪的冷宮,大步走去。

  青夏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再一次回到這個地方,並且,以這樣一種身份。

  手上突然傳來溫暖的溫度,緩緩側目,卻是楊楓浩瀚如海般的雙眼。對著楊楓微微點了點頭,就跟在大批的黑衣衛之後,隨著楚離,走了進去。

  院子裡一切如常,敗落的枯草,乾枯的樹樁,清冷的天井,破爛的宮殿。一切,無不在醒目的提醒著這處地方的名字和身份。青夏站在人群之中,看著楚離站在清冷的月光之下,白慘慘的月光冷冷的照射在他的身上,映襯著地上的滿地白霜,有著森寒的冷意。他就那般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沒有絲毫動作,沒有絲毫言語,也看不出絲毫表情。

  月上中天,冷冷的在天井中投射出一輪圓月。楚離森冷的鎧甲反射著清幽的月光,朦朧中透著一絲寒意。低沉的嗓子突然響起,在暗夜之中,仿若索命的鬼魅般,有著濃厚的血腥味道,在天地間瀰散。

  「這裡,是由你看守的?」

  「是,末將魏堯,是干青四所的守軍參將,末將……」

  「不用說了。」楚離輕輕的豎起手來,只是一個淡淡的動作,就阻擋住魏堯口中的話語,「拖下去,砍了。」

  「殿下!」如狼似虎的侍衛突然衝上前來,魏堯大驚失色,淒厲的慘叫道:「末將三次出宮稟報,都被丹妃娘娘的人攔了下來,末將冤枉啊!」

  「冤枉?」楚離突然冷哼一聲,面色陰沉,看也不看向這邊一眼,冷冷的注視著那座殘破的宮殿。心底有大片大片的蒼涼緩緩升起,聲音好似被冰凍了一般,寒聲說道:「我看事只看結果,不管過程。你既然可以三次試圖潛出皇宮,為何不可四次五次。辦事不利,就是無能,再多說一個字,我讓你一家老小一同給你陪葬!」

  守軍參將魏堯霎時噤若寒蟬,面若死灰的被人拖拽死狗般拖了下去。

  青夏站在人群之後,看著那個無辜牽連到的男人,卻沒有一絲勇氣支撐她前去救人。當一個人連生存都無法保證的時候,良心果然是多餘的東西,她的手腳一時間都有些僵硬,血液也微微發涼。萬萬沒有想到,或者是從來沒有認真去思考過,自己的逃走,會害了多少人。這個世界任何事情都是環環相扣,牽一髮,又怎能不動全身?

  「所有干青四所的守衛,發配南疆採石谷充軍,傳令五城兵馬司,全國搜捕蘭妃,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刀鋒般的嗓音突然響起,黑衣衛集體轟然跪在地上。青夏在人群中仰頭望去,只見楚離面色蕭索,獨自一人站在院落中央,一抹寒光閃過他的眼眸,有著無法掩飾的銳利的鋒芒。

  「殿下!現在去何處?」黑衣衛統領徐權突然小心的問道。

  楚離嘴角冷然,雙眼微微瞇起,縱身跳上戰馬,冷聲吐出了三個字:「雲翔殿!」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9:42 AM

正文 第044章:雲翔大殿

枝頭花蔓嫋,金樽酒不空。

  到了這雲翔大殿,青夏才真正體會到了紙醉金迷、醉生夢死的完整含義。

  數不清的雕樑畫棟,飛簷斗拱像是一幅濃墨潑成的山水畫一般令人目眩神迷,假山盆景,長廊壁畫,無處不透出一股濃濃的中國古典氣息,只是這麼一處巨大的宮殿此刻卻是一片死寂,沒有半點人聲。徐權在門前高聲叫門許久,也不見有人,自作主張上前試著握住門栓,誰知那朱漆大門就這樣緩緩打開了。

  楚離沉目凝眉,看不出是什麼情緒,冷眼望著燈火輝煌但卻一片死寂的雲翔殿,眼內有低沉的暗流在緩緩流動。輕哼一聲,獨自打馬上前,後面的黑衣衛隨之行進,化名夏青的青夏跟在楊楓身後,緩緩的走進了這個南楚皇宮中權勢最盛的女人的宮殿。

  宮燈高懸,花團錦簇,朱紅色的錦緞鋪滿了綿長的正道,完全是迎接帝王的儀仗規格。

  楚離騎在駿馬之上,寒鐵的鎧甲在森冷的月光之下煥發出一片清輝,映襯著他的臉孔都有幾分蒼白,泛白的唇角緊抿著,目光直視前方,噠噠的馬蹄聲緩慢的在雲翔大殿內響起,寂靜無聲中越發顯得空曠。

  這條路,似乎格外的漫長。

  終於,四根兩人都環抱不過的柱子映入眼簾,巨大的雲翔殿金碧輝煌,十八扇大門通通大敞,丹妃一身大紅描金綵鳳袍,雲鬢高綰,金鳳頭釵,滿頭流蘇瓔珞,臉若芙蓉春水,嘴唇豆蔻,脖頸修長,挺直了背脊,直挺挺的跪在雲翔殿正廳之中。後面是整齊劃一的雲翔殿三百僕從,雲翔殿的門外,南楚第一世家朱氏的列祖列宗百尊靈位,在森冷的夜色中安靜的擺放在一塊白地之上,而在所有人之前,一名身穿雲翔殿服飾的二等婢女的屍體,已經僵硬多時。

  徐權一眼認出那是這幾日來大營屢次求見太子的宮女,看到丹妃鎮定自若的模樣,不由得向楚離望了一眼。

  空氣裡暗流湧動,人數雖多,但卻死寂無聲。丹妃高昂著頭,直視楚離的雙眼,突然朗聲說道:「臣妾大罪,請殿下責罰!」

  清冷的聲音打破了死寂,迴盪在眾人之間,楚離緩緩抬起頭來,眼光中透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沒有半點表情的看著這個同床共枕的女子,聲音中竟似乎帶著微微的嘲諷:「哦?何罪之有啊?」

  「臣妾有六條大罪,請殿下容臣妾一一稟來。」

  「是嗎?」楚離淡漠一笑,微微頷首,「說。」

  丹妃雪白脖頸高高昂起,奸細的下巴在夜色中好似刀子一般,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一罪,臣妾身為後宮妃嬪之首,沒能規範下面姐妹的言行,失職失責。二罪,臣妾縱容蘭妃穢亂宮廷、對殿下不敬,卻沒將之嚴加懲辦,致使皇家顏面受損,愧對南楚歷代先祖。三罪,干青四所雖然直屬殿下,不由臣妾掌管,但是冷宮之中走失罪妃,實乃臣妾看管不嚴之過。四罪,蘭妃失蹤後無法及時稟告殿下,耽誤了捉拿蘭妃的最好時機。五罪,臣妾擅自動用白衣衛尋找蘭妃,多日之內仍未有結果,無能無用。六罪,臣妾愧對殿下的信任和先皇的教導,愧對家族老父的期望。於此重要時機,縱容宮廷蕩婦淫亂民間,敗亂皇家聲譽威望,實乃不敬不察不理不清不明不孝的大罪。三日前就已遞交卷宗至大寺府,等待殿下裁決。」

  「呵……」楚離突然冷笑一聲,嘴角邪魅牽起,含笑望著跪在大殿之上的錦衣女子,緩緩說道:「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有罪,可是從你口中所說,我卻看不到你罪在何處?」

  戰馬上的男子緩緩摘下玄鐵頭盔,一頭墨色長髮利落挽起,沉聲說道:「其一,你說自己無法規範後宮嬪妃言行,卻在暗指你名不正言不順,不是皇后之位,沒有立場資格。其二,蘭妃之罪,乃是我親自定下,哪裡能輪得到你來嚴懲,是以是我的失誤才對。其三,干青四所部屬不歸你鉗制,出了錯也不能算在你的頭上。其四,是我不肯見你派來的人,無法按時搜捕一事也與你無關。其五,白衣衛本就是你朱家子弟,歸你統屬,你派遣他們也是理所應當,而找不到人,也非你所願。其六,這種種結果都是我自作自受,與你雲翔殿沒有半點關係,若說到不察不孝乃是我楚離,和你丹妃何關?」

  「朱丹臣,我說的,可對嗎?」

  楚離聲音寒若堅冰。丹妃聞言不動聲色,朗聲說道:「殿下乃九五之尊、當今天龍聖子,天命神授,做事本無對錯之分。對也是對,錯也是對,臣妾身為人妻,理當為殿下分憂,失誤過錯,臣妾理該承受。」

  「你的意思是,這事本就是我的錯了?」

  「臣妾不敢!」丹妃突然垂下頭去,一個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大聲說道:「所有過錯,皆在臣妾一身,請殿下責罰。」雍容華貴的女子眼眸深深,仿若豪賭一般的狠狠瞪大了雙眼,雙臂伏在額前,穩定沉靜,心內的巨浪卻在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只是不知道她的籌碼到底是她朱家滔天的權勢,還是那些同榻而眠的夜夜晚晚。

  「你的確罪該萬死!」

  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丹妃一驚,猛然抬起頭來,卻正撞進一雙漆黑的眼眸之中,楚離面色陰沉,連嘲諷的笑容也無,冷然看著丹妃的眼睛,寒聲說道:「你今晚這樣大費周章,不就是等我前來,然後逼我說,你和這一切都沒有關係?」

  「臣妾……」

  「不要再跟我耍嘴皮子了!」楚離突然厲喝一聲,沉聲說道:「你處心積慮,謀劃盤算,自以為聰明絕頂,毫無破綻。的確,你很會做事,謹慎小心,滴水不露。但是,我今天要告訴你,若是莊青夏就此消失,或是死於非命,我也定不會饒了你!你們朱家傳承百年,自以為樹大根深,但是你最好給我記住,這南楚境內,三百年來,畢竟都是姓楚的!」

  「來人!傳令下去,丹妃有失婦德,後宮之事,由即日起,交由柔妃掌管。從今日開始,丹妃幽閉雲翔殿閉門思過,一日蘭妃不還朝,雲翔殿大門一日就不許打開!」

  「是!」幾名聞訊趕來的內廷官沉聲應是。楚離冷哼一聲,調轉馬頭,就往大門處昂首行去。

  「殿下!」一聲淒厲的喊聲突然響起,楚離頭也不回,只是微微勒馬,駐足不前。

  「那個女人騙你害你,吃裡爬外,難道她對你就那麼重要嗎?重要過你的萬里江山?」丹妃站在大殿之上,長風吹舞著她如血的長袍,好似破碎的蝴蝶一般,眼睛通紅,鼻翼急促的**,雙手好似僵硬一般,狠狠的握成拳頭,深深的紮在血肉之中。

  「不重要,」長久的沉默之後,楚離突然沉聲說道:「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情比大楚的萬里江山更重要。」

  丹妃聞言雙目突然升起一絲光芒,剛要開口說話,楚離突然回過頭來,聲音更顯低沉,似乎還帶著一絲陰狠,一雙眼睛黑的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一般。

  「但是,這並不代表,你可以動她。」

  黑暗之中,鬼魅般的話語在空氣裡四下飄零,楚離雙眼微微瞇起,緩緩回過頭去,森冷的笑了一聲道:「愚蠢的女人,你惹了你不該惹的人。莊青夏若是死了,你就去給她陪葬吧。」

  沉重的宮門突然打開,楚離一身銀白軟甲,緩緩消失在雲翔大殿的宮門之外。丹妃面色慘白,終於,沉重的倒在了地上。



正文 第045章:古道劫殺

「殿下!」

  寂靜的朱雀大街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綿長的火把火龍一般向著這邊急速而來。楚離眉梢微挑,勒住戰馬。身後的貼身護衛謹慎的帶馬上前,將楚離圍在中間。

  青夏微微皺起眉來,由於西川和東齊的人馬到來,南楚近來宵禁嚴格,即便是軍機大營,夜晚也不得私下外出。看這群人來的方向,應是都騎北軍的人馬,從北城門而來。這樣長街阻擋聖駕,看來是發生大事了。

  「來者何人?」徐權站在楚離身前,一身戎裝軟甲,劍眉豎起,揚聲喝問。

  「臣都騎北軍城守李平,有事要向殿下稟報!」

  顯然是認出對方是熟人,徐權眉頭一皺,看著李平衣衫染血,手按左鍵,顯然受了重傷,連忙讓出路來。楚離面色沉靜,打馬上前,沉聲說道:「什麼事?」

  「拜見殿下!」儘管身受重傷,但是李平仍舊迅速翻身下馬,彭的一聲跪在地上,大聲回道:「二更時分,有人私出城門,被守軍發現後,殺死兩名城門守衛,傷了三人。臣帶兵出城追擊,沒想到竟然有人在城外接應,臣誤中埋伏,死傷二十八人。無奈退回,並放出翎鷹追查,臣請殿下賜臣兵符,出城緝拿賊人。」

  「有人私出北城門?」楚離小聲默念一句,隨即沉聲問道:「可看來來人的相貌服飾了嗎?」

  「來人身穿夜行衣,面巾蒙臉,但是臣還是可以確定,是一個女人。」

  「女人?」楚離面色一震,聲音微微揚起。青夏在人群之中,小心抬頭仰望,一股不詳的預感緩緩升起。

  「是,因為在打鬥中,臣撕下了對方的一塊衣料,裡面掉出這個東西。」

  一塊雪白的綢緞被小心的呈了上來,即便隔著這麼遠,青夏還是能清清楚楚的看清楚那塊白色的綢緞。這李城守口口聲聲說撕掉了外面的衣料,掉出了裡面的東西。可是一看這布料就知道,這明顯是在打鬥中對方被李平近身,外面的夜行衣連同裡面的內衣被一同撕下一塊來。只看那布料的外表,就知道質料柔軟,手工精細,當屬上乘之品。但是這些都不足以引起青夏的注意,因為,她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布料的上方,醒目的繡著一隻精緻的蘭花!

  「臣見這布料看起來像是宮廷所制,殿下又剛剛下令全國緝捕蘭妃,臣懷疑……」下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了這男子的意思。按理說區區一兩名賊人硬闖城門,本不足以向楚離稟報,直接呈報給盛都府尹處即可。但是,因為又莊青夏的海捕諭令在前,這些人自然不敢大意馬虎。竟然連夜向楚離呈報上來。

  「對方逃向哪個方向?」楚離聲音平和,聽不出有什麼情緒,但是青夏卻可以真實的察覺到,有暴風雨的影子,在上空緩緩凝聚了起來。

  「城北十里坡。」

  巨大的抽氣聲幾乎同時響起,蘭妃當日被楚離賜名為蕩妃,其中緣由早就被人添油加醋的傳遍街頭巷尾。而作為緋聞男主角所在的齊國,正好在城北方向。十里坡名中帶坡字,實則卻是一處渡口,渡過流滄江往東,就是回齊的最好路徑。

  「徐權,回軍機大營整頓兵馬,其他人,跟我出城。」

  「殿下,不可!」徐權大驚,連忙說道:「小心敵人使詐。」

  鋒利的眼眸緩緩轉過去,緊緊盯著徐權的面孔,低沉的話語緩緩吐出,讓周圍的人齊齊冰凍三尺。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馬蹄轟然行進,黑衣衛集體跟上,青夏和楊楓對視一眼,對方眼裡的謹慎擔憂之色,急促的傳了出來。

  因為他們知道,外面的人絕對不可能是莊青夏。那麼,來人的目的,就很明確了。

  *

  黑暗的夜色之中,一行人急速的在城外驛道上奔馳,黑衣衛四周圍繞,將楚離拱衛在其中,青夏有幸被分到楚離右側。自從離開皇宮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離他如此近,不得不眼觀鼻鼻觀心,神情自若但卻心下打鼓的不露一絲痕跡。

  全身的謹慎細胞幾乎同時而開,青夏知道,這看似寂靜的黑夜之中,實則隱藏了巨大的危機,無數魑魅魍魎在黑暗中暗暗潛伏、別有居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跑出來咬上一口。從來她做事行動,都是小心的將自己隱藏起來,現在陪著楚離這瘋子在這驛道上狂奔,她有種不穿衣服站在人前的感覺。

  原來,給人當靶子的感覺,是這樣的難受。

  剛剛自嘲的牽起嘴角,一絲警覺之心突然響起,雖然沒有發現任何異動,對方也將自己完美的隱藏,但是多年來在生死邊緣上打滾的經歷,給了青夏近乎神跡的第六感。這種感覺,也多次將她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鳳目一掃,一道微不可查的寒芒在夜色中微微發亮,人的眼球在慘淡月光下反射的微光像是一顆炸彈一般在青夏的腦海中升騰而起。

  「有埋伏!」

  所有的一切都幾乎在零點零一秒中發生,護衛在楚離右側的青夏,突然厲喝一聲,飛身而起,瞬間脫離戰馬,一把撲到楚離的身上,將他從馬上撲了下來。

  所有人吃了一驚,有人大聲呼喝,然而,還沒待這些人有所反應。一陣密集如雨的利箭蝗蟲般激射而來。所有箭頭全都指向楚離的方向,無主的戰馬突然一聲哀鳴,猛地倒了下來。青夏扯著楚離一個側滾,就躲過了戰馬龐大的身體,數不清的弓箭密密麻麻的插在戰馬的屍體之上,箭頭上閃動著微微藍光,一看就知道都是淬了毒的。

  「保護殿下!」黑衣衛的副兵衛契勇朗聲大叫,然而話音剛落,兩隻利箭同時射中他的胸口,契勇慘哼一聲,奮起神威擋過幾隻流箭,終於抵擋不住,摔下馬來。

  只這麼一眨眼的功夫,二百名黑衣衛就已經死傷大半,徐權不在,契勇陣亡,失去了頭領,剩下的也都在各自為戰,努力尋找庇護點,抵擋對方的勁箭。

  「不要慌!熄滅火把,堆積馬屍,抵擋利箭!一隊朝東,二隊三隊護衛左翼,四隊右翼,五隊突圍,六隊保護殿下,其他人跟我往上衝!」混亂中,楊楓突然站起身來,朗聲大叫一聲。幾隻勁箭霎時間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向著楊楓激射而來。

  楊楓手中長槍霎時間猶若蛟龍出海,團團槍影紛飛激盪,漫天流箭被他吸引去了一大半,但卻沒有一隻可以射的中他。這時,只見暗夜中一道明黃色勁箭突然呼嘯而來,力道之大,無以倫比。楊楓冷笑一聲,身軀斗轉,反手探去,一把竟然將那箭緊緊的抓在手裡。腰間長弓解下,順手將金色弓箭搭上,順著原路轟然射回,黑夜中只聽一聲慘叫登時響起,顯然是有人殞命。

  這還是己方遭到伏擊以來第一次傷到對方的人馬,黑衣衛一方士氣大振。畢竟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軍中精銳,之前之所以慌亂,實在是因為無意中受到伏擊,兩名主帥不在,敵人用弓箭攻擊,隱藏在黑暗之中,連影子都抓不著。此刻見楊楓神勇無匹,輕鬆射中對方人馬,氣勢大震之下,連忙照著他的吩咐有序的行動起來。

  火把幾乎同時熄滅,整條驛道霎時間處於一片黑暗之中,黑衣衛也不用在明晃晃的火把之下給對方當靶子。此刻雙方都處在黑夜裡,黑暗射箭,何來準繩。漫天的流箭頓時好似蒙頭的蒼蠅,四下亂飛,但卻找不到目標。黑衣衛壓力大減,紛紛抽出腰間的弓和箭壺,反擊了起來。

  別人此時射箭純屬瞎蒙,但是楊楓卻好似在黑暗中長了眼睛一般,聽聲辨位,每一箭射出去都有慘叫聲響起。一時間,他好像是地域使者一般,箭箭都不落空,己方不時響起歡呼之聲。

  青夏躲在兩匹馬屍之後,抽出腰間的黑衣衛統一長刀,一邊小心的躲避流箭,一邊四下查探著對方的情況。眼前雖然局勢對己方仍嫌不利,但是只要拖得時間,徐權的援兵就會趕來,怕就怕敵人等不及,上前肉搏。黑衣衛這邊死的死傷的傷,剩下有戰鬥力的人並不多,一旦近身,勝算就會渺茫。

  然而,似乎是為了回應青夏的想法一般,驛道旁的密林處突然傳來一聲輕嘯,紛亂的箭雨霎時間為之一滯,嘈雜的腳步聲迅速逼近,顯然對方對黑衣衛瞭若指掌,知道拖下去沒有好處,已經等不及了。

  楊楓顯然也已經想到了這點,處變不驚,弓箭往腰間一掛,手提長槍,就迎了上去。他速度極快,轉瞬間就已經閃到人群之中,濃烈的血腥之氣在黑夜中瀰散開來。楊楓槍挑血喉,厲聲叫道:「五隊六隊突圍護送殿下回城,其他人跟著我!」

  此時此刻,他儼然已經是黑衣衛眾人的主心骨。眾人聽令,紛紛照辦,五隊六隊剩下的黑衣衛人馬紛紛向著青夏和楚離的方向奔來。

  「哼!本王若是被這些宵小之輩嚇得狼狽逃竄,以後還如何統帥南楚百萬大軍,眾人聽令,嗯……」

  楚離轟然站起身來,眉眼凌厲,氣勢豪邁的大聲說道。然而,話還沒說完,小腹處突然就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楚離不由得悶哼一聲,彎下腰來。

  青夏一把拉著楚離向一旁臥倒,果然,楚離話音剛落,無數的飛箭就往這邊急速射來。躲過一輪攻擊,青夏厲聲叫道:「五隊六隊跟上我,從邊左路衝出去!」

  一把扯住楚離的領子,牽過一匹僥倖沒有受傷的戰馬,咬牙大力一甩,就將楚離扔了上去。

  「你!大膽!」楚離大怒暴喝,青夏聞所未聞,翻身上馬,騎坐在楚離身後,任楚離烏龜一般的趴在戰馬背上,猛然揚鞭,大聲叫道:「跟上我!」

  眾人也害怕這准皇帝這時候大發神威的要留下跟人拚命,紛紛無視青夏的大不敬,策馬跟在青夏身後,向著邊左方衝去。

  「攔住他們!」敵人突然大叫一聲,有人迅速向青夏等人移去。楊楓長槍一挑,一人一槍卻好似一隻軍隊一般的緊緊的將路攔住。

  等他們好不容易衝過的時候,青夏等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寂靜的古道之上,廝殺聲,響成一片。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9:44 AM

正文 第046章:叢林諜戰

漆黑的密林裡,輕微的腳步小心的落下,踩在敗落的枯葉上,發出一陣恍若蟲鳴般的沙沙聲。黑衣人對著後面一招手,清冷的月光照射下,他的影子顯得格外的長。

  響亮的犬吠聲在後面響起,兩隻小狼般大小的獵犬從後面竄了上來,對著偏東方的方向大聲的叫著。

  月光淒慘,黑夜裡一片肅殺。無人注意的高高的樹冠上,一條黑暗的人影突然滑下,悄無聲息的落在厚厚的枯葉之上,迅速的向前著前面的人逼近。

  沒有人知道,索命的煞星正在緩緩靠近,在這場角逐塞裡,他們一直認為自己才是捕獸的獵手。

  領頭的黑衣人眉梢一挑,沉聲說道:「跟上來!」

  然而,卻沒有任何人回應了他的聲音,頭領眉頭皺緊,剛要回過頭去,突然只感覺脖頸一涼,銳利的疼痛霎時間襲來,意識一時間有點恍惚,等他突然想到什麼時候,生命已經不再給他思考了力量了。

  抽出兩條惡犬脖頸間的飛刀,對著仍有呼吸的人再補上兩下,處理完這一切,青夏迅速站直身子,四下警惕的觀望一下,就向著西面的方向快速的跑去。

  她一路小心謹慎,遇到荊棘都不敢劈砍,怕的就是留下痕跡。沒想到敵人仍舊冤魂一般的掉在身後,原來靠的果然是狗兒靈敏的鼻子。眼下處理掉身後的隱患,但是青夏卻仍舊不敢大意,天知道到底有多少條惡狗,自己拿了些衣物去迷惑這些畜生,但卻不知道能拖延幾時。

  南方的叢林十分茂密,青夏一路奔跑跳躍,好似狸貓一般矯捷敏鍵。峰迴路轉,一個不大的湖泊突然出現在眼前,青夏腳下不停,迅速跑到湖泊的另一側,一個一身銀色鎧甲的男人,拄著戰刀半坐在地上閉目養神,聽見青夏的腳步聲猛然睜開雙眼,精銳的鋒芒透眼而出,像是兩柄出匣的寶劍。

  「都解決了?」青夏沉聲問道。

  黑暗中的男子微微揚眉,眼內頗有些深意的緊緊的盯住青夏。儘管知道他不可能認出自己,青夏還是覺得一陣緊迫的心慌。終於,楚離緩緩的點了點頭。

  青夏長出一口氣,連忙說道:「殿下,我們需要馬上離開這裡,徐將軍的援兵……」

  話還沒有說完,楚離面色登時大變,寒芒一閃,陡然抽出戰刀,對著青夏的脖頸就劈砍了下來。青夏大驚失色,但畢竟擁有超敏捷的應變能力,身形陡然隨著刀鋒側倒,彭的一聲倒在地上,腳踝下的匕首被以迅猛絕倫的速度迅速抽出,一個後滾翻就遠離了楚離,半蹲在地上,迅速的就想彈地而起,暴起傷人自衛。

  然而,下面的動作還沒有使出,一個細長黑色的影子就從自己剛才的方向對著楚離凶悍襲去。楚離長刀一閃,登時將那東西斬成兩半。後邊那段在半空中一個扭動,就頹然摔落地面,而前面的那段卻是凶性大發,張開猙獰巨口,對著楚離凶悍咬下!

  彭的一聲,楚離的長刀一把落在地上。青夏大驚,只見卻是一條頭暗綠背斑黃的巨蛇,長約兩米,碗口粗細,頭呈三角,嘴間上翹,背上有著黃褐黑邊的斑紋。此時已經背斬斷的蛇尾仍舊不斷在地上抽搐扭動,瞧來十分生厭,而前段卻仍舊狠狠的咬在楚離的手腕上,雙眼大睜,透著怨毒和凶狠的神色。

  青夏大驚,登時彈地而起,一把抓住蛇身,扔在地上。只見楚離手腕處被咬傷,兩排深深的壓印醒目的向外留著黑血,前排中間處兩顆齒痕尤其明顯。

  這是一條毒蛇,而且青夏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蛇了。它叫圓斑蝰,也被俗稱為百步蛇,凶狠好鬥,雖然毒性和力量在蛇族種不算最強,但是在死亡率上,卻一直居於榜首。這種蛇毒極為凶狠,可以使人在兩個小時內致死,而長這麼大的毒蛇,毒性更加凶狠。這種蛇大多生活在台灣山區,青夏曾經有一次在台灣出任務的時候,在當地居民家裡見過這種蛇。沒想到,在這千年前的古代楚國,又再次相逢。

  青夏迅速的找兩塊布條,在楚離手腕處和手肘處狠狠紮緊,防止毒血向心臟處蔓延。摘下玄鐵的頭盔,盛來大量的清水,對著傷口進行大量的清洗。隨即掏出火石,生了把小火,將匕首燒的通紅,在楚離的傷口處做十字星切口,又在傷口周圍做同樣的切口,努力的擠壓毒血。等到流出的血不再是黑色時,才鬆了一口氣。

  「殿下中了蛇毒,不宜妄動,請覓地躲藏,容小人回去搬救兵。」不做婦人的悲傷之態,青夏果斷的說道。

  楚離眉頭緊鎖,頭暈目眩,暗道這毒蛇果然凶狠,剛要說話,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在不遠處響起。青夏眼中警惕神色大盛,連忙伏在地上,將耳朵貼在地表,一會抬起頭來,沉聲說道:「一定是生火暴露了行蹤,有三伙人馬在靠近,兩伙都是二十多人,另一夥卻有上百人,不能力敵,我們先走。」

  幾腳踩滅地上的火堆,澆上冰冷的湖水。青夏整理好一切,一把扶起楚離,說道:「殿下可以走動嗎?」

  楚離點了點頭說道:「可以。」然而剛剛站起,一陣暈眩就猛然襲來,驀一發力,臉色登時一片雪白。青夏及時的扶住他的身體,左右看了一眼,默算著來人的速度,略一咬牙,沉聲說道:「我背殿下走吧。」

  楚離神情微微詫異,上下打量了青夏一番。意思很明顯的傳達出來,這小兵看起來雖然略略有些肥胖,但是身材矮小,尚不及自己肩膀,能背的動嗎?

  「唔……」青夏被楚離盯得話頭一滯,悶聲說道:「殿下不要瞧不起我長的矮小,我很有力氣的。」

  「我怎麼敢瞧不起你,若不是你,我今晚可能已經死了十幾次。」楚離聲音淡漠,有氣無力,聽起來毫無溫度,但是熟知楚離為人的青夏卻知,他這樣薄涼的人,能說處這樣的話已經不易,夏青若是真是一名普通的黑衣衛戰士,以後的仕途之路必然一路坦蕩了。

  一把將楚離背在背上,青夏膝蓋霎時一彎,一個踉蹌差點趴下。

  楚離這一番動作,毒血上衝,四肢無力,這會,連眼皮都幾乎睜不開。青夏雙手狠狠的柱在沙地上,沙子堅硬,扎進血肉之中,緩緩的喘息了一會,青夏努力的站起身來。神色堅毅,四下查探一番,向著西北方向迅速奔去。

  當初野外行軍時,負重百斤是很平常的事。自己這段時間勤於鍛煉,莊青夏的身體也不像以前那般嬌弱。雖然此刻仍然有些吃力,但是青夏憑著超強的毅力,仍舊以迅猛的速度快速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今晚的一切顯然都是別人設計陷害,對方不但在城外驛道上埋伏偷襲,更在回城的道路上派了大批人馬堵截。青夏等人在回城的道路上受到伏擊,九死一生下浴血逃出,此刻若是再往盛都的方向去,定會再一次自投羅網。

  這夥人對楚離的一切瞭若指掌,情報配合更是天衣無縫,做事似是而非,引人上當所留下的蛛絲馬跡也十分高明。楚離今夜連遭變數,大意下失了分寸也是常情,只是青夏卻不禁要對這人重新估量了。

  費力的爬上華蓋樹的頂部,然後用繩子將楚離這個大個子一點一點拖拽到高高的樹上,做完這一切幾乎要了青夏的小命。此刻任她再過強悍,仍舊要吐著舌頭大聲的喘著粗氣。

  就當是一次解救人質的行動好了,他為了自己冒險出城,又為了救自己被毒蛇咬傷,怎麼也不能丟下他不管。

  解開他綁在手腕和手肘處的布料,讓血液流通一兩分鐘,再一次將布條紮緊。楚離的面色一片蒼白,嘴唇甚至也有些泛青,夜裡的風冰冷的吹著,樹林裡一片死寂,就連蟲子的鳴叫都沒有。華蓋樹枝繁茂密,青夏和楚離坐在上面,像是坐在彈簧床上一樣,絲毫不用擔心會掉下去。

  脫下身上的黑衣衛統一大裘,裹在楚離的身上,將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腿上,拿起他的手腕,緩緩的俯下身子。

  之前怕被他察覺,並沒有為他吸毒。此刻他已經昏迷不醒,不再擔心。從中毒受傷到現在,還沒有過去半個小時,仍然在最佳解毒的時間範疇之內。嘴唇緩緩湊近,上一次的傷口仍然歷歷在目,吸出一大口鮮血,再撲的一聲吐出,反覆幾次,再一次紮緊手腕。青夏放下楚離的頭,就打算下去找水漱口。

  誰知剛要離身,一隻手突然緊緊的抓住了青夏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將青夏的骨頭捏碎。青夏愕然回過頭去,只見楚離緊緊皺著眉頭,雙眼緊閉,仍舊昏迷未醒,可是面上卻顯露出一絲痛苦之色。

  「傷口一定很疼。」

  青夏這樣想著,試圖要將楚離的手扯下,可是嘗試了幾次,楚離反而更加大力的握緊。

  「別送我走。」痛苦的聲音突然緩緩響起,聲音很小,可是在這樣寂靜的夜裡,卻顯得那樣的響亮。青夏不解的揚了揚眉,夢魘了嗎?她伸手探向楚離的額頭,冰涼一片,並不見發燒。

  青夏從沒見過楚離這樣的神情,這個男人一直都是強勢霸道的,可以陰狠,可以冷酷,可以邪魅,可以霸氣,但是這種脆弱的神情,卻好似不應該屬於他。他皺著眉,一個川字深深的印在他的眉心,緊緊的抓著青夏的手腕,聲音裡帶著痛苦和不甘,有仇恨,似乎也有祈求。

  「殿下,醒醒,你在做夢。」輕輕的搖晃著楚離的肩膀,小聲的叫道。

  「別送我走……母后……」

  青夏的手頓時就有些生硬,她愣愣的,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天邊的孤月像是一輪大大的玉盤,冷冷的灑下一地的清輝。楚離週身冰冷,黑色的大裘蓋在他的身上,更加顯現出他臉色的蒼白。

  「不送你走。」青夏突然回握住楚離的手掌,緩緩的湊到他的耳邊,沉聲說道:「你哪裡也不用去。」

  月光森然,遠處的火把又再次照射到這一塊平靜的土地。



正文 第047章:戰地鳳舞

這副身體的確不行,才僅僅一個晚上,就讓她疲累的睡了過去,連敵人走到腳下都沒有發覺。若不是華蓋樹枝葉繁茂,可能現在就已經暴露了蹤跡。

  剛剛睜開眼睛,就被楚離一把摀住了嘴。這個昨夜中了毒的男人,此刻神情警惕,雙眼精芒寸許,看來已經完全清醒。他對著青夏微微揚眉,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樹下,顯然是怕青夏剛剛醒來,不清楚狀況。

  一隊八人的搜索小分隊正在下面流連,好在他們手上沒有惡犬,不然一定藏無可藏。

  楚離緩緩轉過頭來,看了青夏一眼,然後指了指下面的士兵,又對著自己的脖子豎手一橫,青夏就已經明白是什麼意思。緩緩的點了點頭,青夏輕輕拔出靴間的匕首,叼在嘴上,又拿出向來綁在腰上隨身帶著的鉤鎖,就要站起身來。

  環扣做成的腰帶突然被一把扯住,青夏垂眼奇怪的看去,卻見楚離雙眼沉著的微微瞇著,口型張開,無聲的說道:「小心。」

  霎時間,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和9處的戰友共患難的非洲叢林。青夏頗有些動容了點了點頭,伸手抓住楚離受傷的手腕,打開他的手,用手指寫到:「你也是。」

  「剛才獵犬指明的就是這個方向,你們幾個,爬上樹看看。」

  終究,還是搜到了這裡。

  一棵又一棵的華蓋樹,好似一片圓圓的屋頂一般呈現眼前。青夏站在樹頂之上,還沒待下面的人爬上樹來,突然拋出手中鉤鎖,彭的一聲勾在了另一棵樹上。雙手抓住繩索,腳下驀一用力,青夏霎時間好似飛鳥一般,急速蕩了出去。

  「在那邊!」這麼大的動作,下面的人不會沒發現,八名士兵同時舉手上指,揚聲尖叫,向著青夏的方向就追了過來。

  「放箭!生死勿論!」一名士兵突然抽出腰間的弩箭,大聲喊道。青夏目光一寒,雙腳剛一踏上另一顆樹頂,立時又拋出鉤鎖瞬間飛出,口中的匕首被拿在左手上,單手蕩繩,左手猛揮而下。

  霹靂一聲巨響,一段粗壯的樹幹就被整條的切了下來。這個時候樹枝幹枯,極易劈砍,一支斷了壓折下面的另一支,轉瞬間,一大片粗壯的樹枝轟然砸下,對著幾名士兵的腦袋毫不容情的砸了下去。

  這幾隻樹幹雖然還不至於砸死他們,但是也鬧得躲閃不及,灰頭土臉,等他們從塵土中爬出身來。還哪裡有青夏的影子。一個看樣子是士兵頭領的男人大叫道:「追!」眾人就狼狽的爬出樹叢,向著前方跑去。

  而這時,一個身影,卻緩緩的從後面逼了上來。

  「彭!」的一聲,前面奔跑的兩人突然猛然摔倒在地,一人頭顱磕在頑石之上,頓時鮮血長流。青夏半蹲在一棵大樹之後,手腕一蕩,手中的鉤鎖就從另一棵樹身上蕩了回來。冷笑著看了那群士兵一眼,身下彈地而起,急速奔跑而去。

  眾人大怒,窮追不捨。

  青夏奔跑跳躍,豹子一般敏捷靈巧,這叢林間的一切似乎都是她的天然屏障,當初在阿富汗山區,恐怖分子連用熱能感應器衛星定位儀這些高科技產品都抓不住她,更何況這些只知道揮舞長刀的大兵。只是一眨眼,青夏就又一次隱藏在樹林籐木之中,不見了蹤影。

  士兵氣急敗壞的緊跟著,在一處空地站住腳來,四下緊張的查看。雖然道目前為止,他們面對的還只是青夏一人,但是這些人卻有好似面對著一個軍隊般可怕感覺。

  「噗!」的一聲,一道銀色的弧線突然在空氣裡爆開,眾人大驚,一名士兵身子一顫,一個血洞頓時在他的額頭上炸開,鮮血潺潺而下,還沒來得及叫上一聲,身體就已經轟然倒在地上。

  「什麼人?出來!」有人淒厲的大叫一聲,已經死了兩個人,可是他們還是連敵人的面都沒見著。人群一陣慌亂,士兵頭子大吼一聲,揮舞著戰刀向著銀光的來處瘋狂的跑了上去。

  然而,還沒等他跑到地方,一聲破空之聲突然在叢林裡響起,一隻黑色勁箭飛速襲來,猛地正中士兵頭子的背脊之上。

  鮮血從士兵的口中噴湧而出,那人抽搐了兩下,就不再動作。眾人面如土色,急忙轉過身去,死死的盯著弩箭射來的方向。迅雷不及掩耳之間,一個嬌小的身影頓時跳躍而出,兩個起落,就已經落在這群已經慌了手腳的大兵的身後。反手握住匕首,猛力對著背部心口紮下,鋒利的匕首透體而出,上來不急拔出來,另一名士兵機警發現,抽出戰刀就反擊過來。

  青夏眉眼一寒,身體順著刀勢趴下,匕首在受傷的士兵身體力拉鋸般下個,半個肩膀登時脫離了他的軀幹。震耳欲聾的慘叫聲沖天而起。手中鉤鎖靈敏一擺,就勾住另一名攻來的士兵的腳踝,略一用力,那人就猛地摔倒在地。

  青夏就地一滾,正好滾在那名男子身上,一把抓住對方的頭髮,青夏猛然從地上跳起,被抓住頭髮的士兵慘哼一聲,頭皮上鮮血淋漓。

  「噗」的一聲,青夏一把飛出手中的匕首,乾淨利落的插在持刀而來的男子的脖頸之上。與此同時,一柄長刀雷霆怒斬,將她手中那名失去大把頭髮的男子心口開了一個大大的血洞。

  楚離踩著另外幾名士兵的屍首緩緩走上前來。八名飽經沙場訓練的士兵,就這樣被結果掉。矯健的身手加上完美的配合。青夏對著楚離微微一笑,沉聲說道:「我們走吧。」

  楚離點了點頭,隨意的用腳尖翻動了一下死者的屍首,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一陣響動突然傳來,青夏何等警覺,頓時飛身躍起,剛剛拿回來的匕首向著響聲處猛然擲去,一道破空之聲也隨之響起,一把撲在楚離身上,幾乎在同一時間,背上一陣火來疼痛,青夏登時知道,自己成功受傷了。

  一名還未死的士兵最後反撲,被青夏匕首扎中心脈之後再也無法轉活。

  楚離眉頭緊鎖,面目森冷,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抱住青夏的身子,沉聲說道:「你怎麼樣?」說著還要來拔她背上的弩箭。

  「不能拔!」青夏急忙說道:「這箭頭上有倒鉤,一旦拔出會血流不止,還好沒有血槽,不然今朝性命難保。」拿起楚離手中的刀,反手一把將箭桿劈下。撕開一片褲腳,繞著後背綁了一圈,咬住布條的一角,狠狠的勒住繫上。

  四下探查一圈,青夏沉聲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殿下快走。我重傷無法逃遠,留下來阻擊敵人,為殿下善後。」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不但成功的逃出盛都,更有一個戰死沙場的最好消失理由。神不知鬼不覺,又不會連累楊楓。故意留下這個隱患,為的就是施展這個苦肉計。不然,沒有人會在青夏的手下逃生,那個士兵,自然也不可能。

  努力撐在地上想要站起身來,青夏咬著牙,頗有些搖搖欲墜,但是仍舊頑強了站了起來。她曾經受到過比這更嚴重的傷,在敘利亞山地,為了解救無辜的人質,她的右邊肺葉中槍,但是仍舊靠著興奮劑的注射抵制疼痛,和敵人周旋了三天。那次行動之後,她被手術切除了一半肺葉,並得到了一個勳章。很多時候,人都是可以創造奇跡的,生命的頑強能力,在很大程度上,遠遠超出人的想像。

  楚離面色陰沉,看著青夏略微有些踉蹌的腳步,突然走到她的前面,彎下腰來,沉聲說道:「我背你走。」

  青夏大吃一驚,要知道,她現在的身份只不過是楚離的一個低等黑衣侍衛,為他擋箭送命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他堂堂太子身份,即便此刻放棄她獨自逃跑也是情理之中。連忙說道:「小人不敢,殿下金枝玉葉,小人賤命一條,殿下犯不著為小人涉嫌。」

  「上來!」楚離聲音低沉,似乎不願多說一個字。

  青夏廢了這麼大的勁才得到這麼一個機會,下一次逃走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哪能就這樣放棄,仍舊說道:「小人身為黑衣衛,為殿下赴死理所應當,殿下不用顧及小人的性命……」

  一個冷冽的眼神猛然掃了過來,青夏霎時住了口。

  一把將青夏背在背上,楚離雙手繞到身後,將青夏的雙腿環在前面,用大裘包住青夏的身體,最後繫在自己的身上。

  青夏霎時間就好似一個粽子一般被緊緊的綁在了楚離的身上,她身子嬌小,不像之前楚離長手長腳,被青夏背在背上雙腳都得在地上拖著。楚離面不改色,拾起地上的長刀和弓弩,沉聲說道:「抱住我的脖子。」

  偷雞不成蝕把米,青夏心中的鬱悶無以復加。無奈的伸出手來,抱住楚離的脖子。楚離低頭看了一眼身前一雙白皙的小手,眉頭不禁微微皺了一下。

  拿好弩箭等兵器,楚離突然奔跑了起來,速度快速驚人,絲毫沒有因為背著一個人而影響了行動。叢林的地形詭異莫測,好在青夏有著超強的記憶能力,再加上楚離對這處的瞭解。正午時分,兩人就已經來到了叢林的邊緣。

  青夏趴在楚離的肩膀上,側目看著楚離堅韌的眉眼輪廓,突然有了一絲熟悉的感覺。其實,這個人,並沒有自己曾經認為的那麼討厭。時不與我,誰叫她附在了莊青夏這個奸細的身上。歷朝歷代每個國家,對待奸細的態度都從來沒有股息過,若換了是她,可能直接就殺掉了事了吧。

  胡思亂想間,一陣轟鳴的馬蹄聲突然響起,青夏一驚,手掌不禁緊緊的抓住楚離的肩膀。楚離也在同一時間停下了腳步,雙目寒芒大盛,警惕的向著聲音的方向冷然看去。

  「所有人分成三十隊尋找殿下,以煙火為號,遇到可疑人員,立殺無赦!」

  鏗鏘的聲音登時響起,儘管知道這一次逃亡完全失去希望,青夏仍舊大喜,對著遠處大聲喊道:「徐將軍,殿下在這裡!」

  雜亂的腳步聲急切的向著這邊轟鳴而來,徐權帶著大批人馬瘋狂奔至。然而,所有人的表情在大喜之後瞬間變得僵硬,就連穩健如徐權,也不由得面色大改,直愣愣的盯著趴在楚離身上的青夏,目瞪口呆。

  「哼!」氣勢洶洶的一聲突然響起,楚離雙眼一寒,殺氣瞬間瀰漫。

  不愧是多年的官場滑頭,徐權頓時收回目光,鏗然跪在地上,高聲大呼道:「臣救駕來遲,請殿下恕罪!」

  一排排黑壓壓的士兵齊齊跪在地上,恕罪之聲山呼海喝,青夏卻是面白如紙,她知道,從今以後,想要逃走,更是難比登天了。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9:46 AM

正文 第048章:又起波瀾

  南楚的天氣就是這般反覆無常,陰冷刺骨,卻還漫天飛雨。夏撕下半點衣袖,露出光滑白嫩的背脊,肩胛的蝴蝶骨上,一隻利箭仍舊插在裡面,外表的鮮血已經乾涸,烏紅色的一片。

  一手拿起酒壺,含在嘴裡,然後噗的一聲全都吐在匕首上。這酒很烈,是楊楓平日常喝的,拿起匕首,扭過頭去,對著肩胛上的傷口就毫不猶豫的割了下去。

  「恩……」

  一聲短促的悶哼聲在帳內響起,楊楓拄著銀色長槍,坐在營帳外面的一塊石頭上,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叮!」的一聲脆響,有鋼鐵掉落在地的聲音傳出。楊楓眉頭一皺,一把撩起簾子,只見一片血泊之中,青夏手握匕首,雙眼緊閉的倒在地上,已經昏了過去。

  為她上好藥,細細包紮,清理血污,一切做完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

  主帳那邊人聲鼎沸,楚離歸來之後,並沒有直接回宮,而是來到了軍機大營,一條又一條雪花般的文碟毫不容情的發了下來,這頭受傷的老虎,終於在絕境之後開始了新一輪的反擊。

  一月前,十三王協同蕭貴妃謀反,被抓到之後,一直關押在大寺府軟禁。雖然不能證明今日這事是十三王所為,但是楚離仍舊借此借口,對十三王的黨羽進行了全面的清洗。楚離回國不到兩年,十三王爺卻在南楚謀劃了三十多年,樹大根深,地位牢固,黨羽門生遍及天下。若是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名目,極難公然對其進行處決。藉著謀刺皇儲這個罪行,十三王這潭深水,登時被掀的天翻地覆了。

  一下午的時間,十三王府被查抄,甚至沒有開堂過審,府中男丁就全部伏誅,理由是負隅反抗,就地格殺。朝中黨羽被抓四十餘人,累及家族親人上萬,大寺府和東城天牢人滿為患,一片喧囂哭嚎之聲。消息被悄然封鎖,遠在邊關的一些十三王麾下武將被急招進宮,軍機大營急調三十萬兵馬守衛皇城,整個南楚霎時間風聲鶴唳,因為楚離失蹤一夜所帶來的連鎖反應令人為之膽寒。盛都之內人人驚悚不定,百姓居於家中不敢外出。

  趁此南楚大亂時機,其他幾國卻都在暗中觀望,沒有一個人敢輕舉妄動。楚離選在這個時候發動政變,清洗皇家二權,不是沒有原因的。西川燕回、齊太子安、南疆部族長老、沿海藩國首腦等等此刻全都聚集在南楚盛都,等待著楚離的登位大典。有這些位高權重的人質在手,就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敢於輕舉妄動。

  而就在封鎖城門的當天晚上,秦國使者終於到來。該來的已經全都來了,南楚的盛都,一時間成為了整個天下最為複雜也是最為凶險的地方。

  為青夏打點好一切,楊楓抱著一堆血污的衣裳,就走出了營帳。剛一出門,正巧碰上了剛剛走馬上任的樞密院太卿林暮白,當初從綠營軍調到皇城禁軍的時候,楊楓曾和林暮白有過一面之緣,淡笑著打著招呼說道:「恭喜林大人高昇。」

  「哦,是楊大人,怎麼,你也住在這嗎?」林暮白一身三品官袍,看起來別樣的神采奕奕,少了幾分呆氣,多了幾分英武。

  「正是。大人有何事?」

  「殿下要我看看夏侍衛,他的傷怎麼樣了?」

  楊楓眉梢淡淡一挑,沉靜說道:「已上藥包紮完畢,這會已經睡了。」

  「這樣,那我回去稟報一聲。有機會再來拜會楊大人。」寒暄了幾句,林暮白就轉身離開。楊楓看著他的身影,沉重的出了一口氣,剛要離開,就見簾子的一角緩緩放下,一隻白玉般的手,慢慢的縮了回去。

  這人眼裡的砒霜,就是那人眼裡的蜜糖。行刺一事雖然鬧得朝野震動、沸沸揚揚,但是其中得利者,卻不乏一兩人。

  楊楓因為面臨大敵,指揮若定,一躍三級,成為禁衛軍監軍校尉。而反觀這次事件中最大的功臣夏青,卻並沒有得到什麼實質性的嘉獎,只是從黑衣衛的外圍守衛,晉陞成為楚離的貼身護衛,三日養傷休息之後,正式上任。

  門外徐上衛帶著黑衣衛將士將營帳團團把守,除了出去硬拚,根本無法逃脫,青夏穿好近身黑衣衛的侍衛服,並沒有像往常一般在臉上塗抹化妝,素顏走了出去,徐權全無任何呆愣表情,帶著青夏,直接進入中軍大帳之中。

  楚離一身白色棉袍,沒有鎧甲兵器的森冷,仍舊帶著一絲刀鋒般的寒芒。他正在細緻的描繪一副丹青,即便青夏進門來,也沒有抬頭。徐上衛恭敬的行禮退出。青夏站在一旁,靜靜等待著風雨的來臨。

  「傷好了嗎?」低沉的嗓音突然在空氣裡緩緩響起,楚離垂首,墨色的長髮自他的肩頭滑下,落在長幾之上。寬大的袍袖在書案上掃過,白色的棉布帶著一絲和他氣質絕不相符的柔軟。

  青夏不再掩飾聲線,要改變一個人的體貌聲音雖然簡單,但是要改變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熟悉,就是難上加難。這一夜半日的相處,青夏早就料到楚離會查處她的身份。就算他當時還只是懷疑,回到大營之後,翻查一番所謂夏青的資料,立時就會原形畢露。清淡的聲音在大營溫暖的空氣中淡淡響起,青夏低聲說道:「已經好多了。」

  「軍營吵鬧,不適合養傷,我在城南的找到一個清雅的小築,待會你去看看,喜不喜歡。」

  「殿下這是要軟禁我嗎?」清瘦的女子略一揚眉,緩緩抬起頭來。

  楚離沉聲一笑:「我可能關得住你嗎?」

  「城南比鄰齊太子居所,殿下不怕我和他斯通款曲,出賣大楚?」

  「你不會。」楚離淡淡說道,好像兩人說的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一般,「你若是要做,昨夜就是你最好的機會。」

  「三日後,是我的登位大典,所有事情,在大典之後都會有一個交代和了斷。你先出去吧。」

  青夏看著楚離一身白色棉袍,只覺得這人和昨夜密林中的幾乎是兩個人。她緩緩的轉過身去,撩開營帳的簾子,剛要出門,楚離的聲音又在身後平淡的響起:「不要再試圖逃跑。」

  青夏眉梢一揚,你說不逃,難道就要乖乖聽你的嗎?

  「楊楓才華橫溢、將帥之才,你不要毀了他的前程。」

  一盆冷水兜頭澆下,青夏身子稍稍一顫,許久才大步走了出去。湖心小築是淮南郡王的一座別院,十三王爺垮臺之後,蕭貴妃失勢,若不是仗著是楚離的生母,可能早就隨著十三王爺共赴黃泉,淮南郡王身為蕭貴妃的小兒子,雖然向來體弱多病,不參與政事,但是也難免被殃及池魚,發配到了爐齡城偏遠之地。美其名曰於溫暖之地修養身子,實則卻是被驅趕出京,架空了權利。

  整個天下人都知道,楚離與這位親生弟弟,向來不算親侯。蕭貴妃厚此薄彼,幾次為了小兒子罔顧大兒子的性命。風水輪流轉,如今楚離登位,掌管南楚大權,蕭貴妃被軟禁在後宮之中,十三王爺已死,這向來躲在母親羽翼之下的淮南王,自然從雲端跌落,落入泥濘之中了。

  淮南王還沒走,屬於他名下的產業,就已經被朝廷收回來一大半,青夏搬進這盛都有名的清幽之所,靠在臨水的亭子裡,身上披了件厚重的毛裘,昏昏欲睡。

  「小姐,進屋裡睡吧,這裡冷。」紅櫻站在一旁,小丫頭不過十四歲,樣子十分稚嫩,平日裡說話都是小心翼翼,大聲了都不敢。這整個別院裡的用人,全都是楚離從宮外家世清白的人家中買回來的,沒有一個有朝廷的背景。進府第一天就被告知,若是青夏有任何事情,這裡的人全都要給她陪葬。

  楚離很會拿捏人的心思,也知道以什麼樣的方式最能將青夏的腳步拴住。明天就是楚離的登位大典,一切事情都在暗地裡悄無聲息的進行著,青夏站起身來,聽話的向內堂走去。

  紅櫻見青夏肯回房去,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跟在青夏後面,捧起暖爐,開心的跟在後面。

  「讓開!誰敢擋本公主的路!」一聲驕縱的聲音突然響起,青夏眉頭一皺,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就向著這邊迅速前來。

  「哈哈,我就知道,一定又是你這個狐狸精!」

  嘉雲一臉驕縱,一身紫色長裘,顯得雍容華貴十分耀眼,手握一隻馬鞭,一邊搖晃著一邊對著青夏大聲叫道。

  青夏緩緩側過頭去,雙眼精芒一閃,冷冷的逼視著這個在自己手上吃過無數苦頭仍不悔改的南楚公主。嘉雲被青夏看的心下一寒,微微半退了一步,臉色霎時變得雪白。

  側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青夏就失去和小孩子鬥氣的興趣,轉身向著內堂走去。

  「哼,你少在這裡逞威風,等我太子哥哥把你那群黨羽一個個全都抓起來殺了頭,看你還怎麼猖狂!」嘉雲鼓足勇氣大叫一聲,聲音裡卻透著明顯的底氣不足。

  「你……」青夏聞言略略頓足,緩緩回過頭來,一雙眼睛直直的看向嘉雲,默想了一會,才慢慢說道:「什麼意思?」

  「你還不知道吧,我太子哥哥去護國寺向先祖祈福,等待明日的登位大典已經兩天了。你的那些狐朋狗友,現在全都被抓到了大寺府嚴辦,朱姐姐不會放過你的,你就等死吧。」

  一隻手突然襲上,緊緊的掐住了嘉雲的脖子,寒聲說道:「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正文 第049章:碧海丹心

「殿下……」

  莊典儒一身青色布衣,面色微微有些蒼白,清瘦的臉上幾縷長鬚雅致的修剪著,看起來頗有幾分蕭索之意。他坐在靠近火爐的軟椅上,半瞇著雙眼,長途跋涉的艱辛並沒有在他的身上怎樣體現,只是聲音微微有一些沙啞:「齊太子送這一張白紙來,是什麼意思?」

  「哼……」冷笑聲淡淡響起,楚離仍舊是一身白袍棉衣,長髮鬆鬆的繫著,少了往日的精幹銳利,多了幾分翩翩佳公子的俊朗柔美,他手握著那張薄如蠶翼的白紙,沉聲說道:「他這是想告訴我,這事現在還是白紙一張,我怎麼描繪,就是怎麼個走向,只是卻要白紙黑字,全都落到明處。」

  「哦?」莊典儒疑惑一聲,說道:「他這是在向殿下示好?」

  「東齊也不是一片生平,齊王身體硬朗,大去之日遠已,齊安七個兄弟,真如外面看起來那麼和睦嗎?如今七弟被我圈禁,他和七弟當初在居庸關聯合上黨人幹的那些事,若是我捅到齊王那裡,你當他的太子之位,還能像現在這般牢靠?有這個把柄在我手裡,他怎敢輕舉妄動?」

  楚離冷笑一聲,沉聲說道:「他上次為了你女兒引得兩國戰亂,在民間名望大跌,這個時侯和我交惡,實在不是明智之舉。更何況秦宣王前陣子剛剛平定了北方雁門關戰亂,打得匈奴一去三千里,在秦國如日中天,齊安不是傻子,若是讓秦國恢復元氣,我們這幾國全得走當年戰國六國的老路。這個時候,就算他不主動向我示好,我也要止息這場戰亂的。」

  「秦宣王真乃人傑!」莊典儒長歎一聲,沉聲說道:「若是我國有此戰神,南疆之地無憂已。」

  「下有名將上也要遇明主才有發展的餘地。」楚離不以為然的說道:「如今秦國大皇昏庸無能,秦國奸臣當道,秦宣王獨木難撐大廈,他一身病體,能堅持到今日,已屬異數了。你不必擔憂,現在只需要我們三國聯合其他各藩國給加上一把火,秦國必定大亂。」

  「殿下有何高見?」

  「迎高踩低本就是生存之道,」楚離淡淡笑道:「秦之炎如今這般得勢,我就順勢再給他加上一把柴,讓他的威望升的更高。秦皇猜疑之心頗重,即便是對著自己的兒子,也從無信任可言。秦國的內亂,就一直亂下去吧。」

  莊典儒瞭然的點了點頭,緩緩說道:「難怪西川大肆建造宣王廟,美其名曰感謝宣王為死在匈奴手上的西川國民報仇雪恨,原本存的是這麼一個心思。」

  「眾人拾柴火焰高,對於這種挑撥離間的事情,燕回向來十分在行。」楚離冷哼一聲,淡淡說道:「今日叫你來,是有另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殿下請講。」

  「大典之上,我要立後。」

  莊典儒身子稍微一顫,眉頭微微皺起,沉著的說道:「立後乃至國家之根本,皇家血脈傳承的基礎,是國之大事。但不知殿下屬意何人?」

  「你的女兒,莊青夏。」

  楚離的聲音霎時間好似一個驚雷炸在莊典儒的頭上,白鬚白髮的老人身軀一震,猛然睜大了眼睛,沉聲說道:「殿下,萬萬不可!」

  「呵呵,莊先生,」楚離淡笑著搖了搖頭,說道:「真應該讓外面那群整日彈劾你,說你是東齊派來的奸細的人聽聽,何謂真正的忠君愛國。」

  「殿下,」莊典儒連忙從軟椅上站起身來,跪伏在地上,沉聲說道:「老臣從來不敢以忠君愛國之稱自居,只是青夏和齊安過從甚密,多年來,你我縱容姑息,早已鑄成大錯。殿下不能因為憐惜老臣,就作此荒唐錯事。」

  「莊先生,」楚離走上前來,眉頭緊鎖,動容的扶著莊典儒的肩膀說道:「當年先生於絕境中給我希望,將我帶離虎狼之地,多年來為我謀劃,若無先生,就無楚離今日。你我君臣之誼,師生之情,永不會變。」

  莊典儒淚光盈盈,感動的說道:「殿下是天命聖人,就算沒有老臣,也會逢凶化吉,脫離險境,老臣不過是為殿下搭橋鋪路的僕人罷了。」

  楚離緊緊抓著莊典儒的肩膀,苦笑著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可是先生,我今日想要立青夏為後,卻不是為了報答你的恩情。」

  「殿下?」莊典儒疑惑的說道。

  「莊先生,我若是說,我是為了我自己,你信是不信?」楚離雙目緊緊的盯著前方,肯定的說道。「不知道為什麼,儘管所有的證據都說明她是齊安派來的奸細,但是我還是相信,她不是!」

  「也許她以前是,可是現在,我可以肯定,她絕不是齊安的奸細。」楚離雙眼光芒閃動,緩緩轉過頭來,聲音舒緩。

  莊典儒看著楚離的雙眼,歎息著說道:「殿下為何這般肯定呢?若是殿下猜錯了,南楚將陷入十分被動的境地,畢竟一國之母,不是兒戲。」

  「先生,從小到大,我做的任何事,都是從大局出發,不肯留下半點紕漏,若是有一絲半點的懷疑,都絕對不會涉險。你還記得齊王四十五歲大壽那年,死在南郭城的蕭修嗎。」

  怎麼會不記得,那一年,楚離才十三歲,侍衛蕭修在陪楚離練劍的時候,竟然使出東齊紅殿學宮的燕子劍法,楚離暗暗記在心裡。第二天就設了個計,將蕭修派到南郭城,暗中使人將之亂棍打死。其實那個時候,學會一招半式紅殿學宮的劍法並不是什麼大錯,也不能證明蕭修就是齊國奸細,當時他去勸楚離的時候,只記得十三歲的楚離只是緩緩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我不能冒這個險。」

  或許是被人出賣被人背叛已經成了習慣,才會讓他對別人有這樣的防備之心。

  「莊先生,也許我那一次是做錯了,但是我不後悔。」楚離緩緩說道,聲音有著海浪波濤般的醇厚,屋子裡一片溫暖,巨大的銅爐擺在地中間,燒的一室溫暖如春,年輕的帝王寬袍大袖,雙眼定定的看著前方,沉聲說道:「但是我知道,這一次我若不是不去做,就一定會後悔。」

  「殿下……」

  「莊先生,不要阻攔我,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想要真心實意的相信一個人,她在叢林中捨身忘死的救我,我不相信一切只是虛情假意。」楚離突然站起身來,向著一側的軍帳緩緩走去,「就算我又錯了,也要去試一試。」

  夜裡的月亮碩大明亮,莊典儒緩緩走出軍帳,那裡,大兒子莊青霖垂首站在原地,見到父親的身影,連忙迎上前去。

  「父親,發生了何事?為何臉色這般難看?」

  莊典儒看了眼這唯一的一個兒子,突然歎了口氣,沉聲說道:「殿下要在明日登位大典上冊封皇后。」

  「冊封皇后?這是好事啊?不知是誰家女子有此殊榮?」莊青霖疑惑的看著父親,緩緩問道。

  「是你妹妹。」

  「青夏?」莊青霖大驚失色,沉聲說道:「怎麼會這樣,青夏一心向著齊太子,這殿下是知道的。能保住性命就已經萬幸,怎能登上後位?」

  「說起來,是我對不起她。她之所以會和齊安親厚,也是在我的縱容和特意之下,不然我們當初也不會得到齊太子的信任,逃出齊國也不會這樣簡單。然而現在一旦歸來,她就成了亂臣賊子,是我害了她。」莊典儒歎聲說道。

  「父親,這事情難道沒有回轉的餘地?」

  莊典儒緩緩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昨日的偷襲,我們事先早有察覺,原本只是想將計就計拔出十三王和南淮郡王的羽翼。殿下明知是圈套,八千軍馬埋伏城外,卻還是願意跟著青夏逃往密林,借此機會試探她的虛實。你覺得還有回轉的機會嗎?」

  「那青夏……」

  「只能希望她自求多福吧。」莊典儒腳步沉重,緩緩的步出軍機大營的城門,蒼老的身影越發佝僂。明日就是楚離的登位大典,欽天監的禮官們通宵達旦的做著各種楚離登位的準備,各地方太守將軍全都趕回京城,等候明日的朝拜,三十萬大軍拱衛京城,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忙而不亂。而在這個時候,楚離卻騎著馬,只帶了幾名侍衛,來到了城南的湖心小築,敲響了青夏的房門。

  炭火小鍋裡煮著清酒,幾盤家常小菜放在書幾上,青夏將正在看的幾本遊記推到一邊,坐在書幾的一邊,拿起酒壺,為楚離斟了一杯。

  楚離仍舊是那身白布棉袍,脫下了鎧甲,似乎也洗去了一身的鋒芒。他寬袍緩帶,大袖飄飄,很有一絲楚地的風情,和平日裡凌厲果敢的南楚儲君全不相似。接過青夏手中的清酒,楚離仰頭喝了一口。這酒一點也不烈,味道清純,口感純正,透著一股清香。隨手翻動了一下青夏書案上的遊記雜書,聲音淡淡的問道:「怎麼有閒心看起了這些?」

  「閒來無事,隨便翻翻。」青夏輕聲說道,低頭將書籍整理好,站起身來,放到書架上,然後又回到小幾旁坐了下來。

  這一次死裡逃生,兩人之間似乎有什麼東西發生了改變,空氣裡的氣氛低沉著,且透著一絲難以名狀的味道。不再如從前那般互相算計演戲,可是不演戲,似乎一下子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青夏垂著頭,用小勺舀起溫水,輕輕的澆在白玉般的小酒瓶上,看著騰騰的霧氣升騰在兩人之間,眼前漸漸變得朦朧了起來。

  「你是不是一直很恨我嗎?」楚離看著青夏若無其事的坐在自己的面前,突然開口,聲音淡淡,卻又有著一絲似有若無的壓抑,「恨我將你們莊家從齊國帶到南楚,恨我將你從齊安身邊搶過來,恨我讓你當不成齊國的太子妃?」

  青夏疑惑的抬起頭來,眼尾微微挑起,看了楚離一眼。若是真的莊青夏,應該是恨的吧。可是唐小詩呢?她從來到這裡的第一天,似乎就已經和這個男人做了敵人,處心積慮的要從他的牢籠中逃出去,可是卻從來沒有一個明確的理由。實際上,就連她自己生活在這個世界都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又何來恨與不恨?

  「既然這樣,你昨天為什麼要屢次救我?」

  燈光下,青夏渾身透著一絲聖潔的光輝,白皙的臉龐有著一圈昏黃的光暈,她默想了想,然後開口說道:「你最後,不是也沒拋下我嗎?」

  聲音淡淡的,恍若是輕輕的蝶翼落在花朵之上,散發出的一點幽香。楚離心頭一蕩,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牆角的牛油燈靜靜的燃著,不時爆出一抹噼啪的火花來。

  「青夏,我就要登位了,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以前的事情,你就忘了吧。」

  青夏微微瞇起眼睛,看著楚離若有所指的表情,一縷額前的頭髮緩緩從她的頭上落了下來,擋住她烏黑的眼睛。

  「齊安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楚離聲音清淡,卻透著一絲中肯,他緩緩伸出手去,輕輕將青夏額前的碎發捋到耳後,沉聲說道:「天下很大,你若是沒有地方去,不如就留在這吧。」

  有什麼東西,似乎在無聲中就被打破了。青夏心頭突然湧過一絲柔軟,她撩起眼瞼,直直的看著楚離。今晚的他,和平日的都不一樣,不再尖銳,不再陰狠,不再處心積慮的謀劃暗算,不再張揚跋扈的發號施令。他寬袍緩帶的坐在自己面前,輕聲的對自己說,你若是沒有地方去,不如就留在這裡吧。

  在唐小詩短暫的一生裡,她的字典裡似乎從來就沒有「家」之一說,而來到了這裡,和這個男人糾纏牽扯,卻聽到了這樣的言語。

  「楚離,你不是一直懷疑莊青夏是奸細嗎?你把我留在你身邊,不怕我會出賣你嗎?」

  「你是說以前的莊青夏嗎?」楚離的聲音突兀的在空氣裡響起,青夏的眼睛霎時睜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著楚離淡笑著的臉。

  「青夏,是我演技太好,還是我在你心裡真的就那麼蠢?」楚離苦澀的笑了一笑,「我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我派了無數人去你的資料,可是卻找不到一絲紕漏。但是我又該怎樣解釋你的性情大變,解釋你突然變得身手敏捷、武技超群?這裡面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瞭解的事情,還是你以前一直是在我面前演戲?」

  青夏張口結舌,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楚離看著她的樣子,自嘲的笑了笑,說道:「就像我所說,以前事情,就忘了吧。你的一切,我也不想去追究,我只希望,現在的你,可以留在南楚,留在我的身邊。青夏,我已經很久沒信過人了,這一次,我想試一試。」

  青夏緩緩的垂下頭來,終於還是輕聲問道:「你不怕嗎?」

  「怕,」楚離微微一頓,「所以,不要背叛我。」

  楚離站起身來,緩步走到門口,青夏悄然站起身來,突然開口叫道:「楚離!」

  楚離身子一滯,就停了下來。

  「若是有一天,我真的背叛你,你會殺了我嗎?」

  時間在瞬間好像停滯了,一切都變得模糊了起來,許久許久,楚離才淡淡但卻肯定的說道:「會,所以我會殺掉所有可能讓你背叛我的人,讓你沒有離開我的機會。」

  楠木雕花門被緩緩推開,門外的侍從為楚離披上大裘,一行人的身影就漸漸消失在清冷的夜色之中。

  青夏站在原地,黑暗中的風緩緩吹在她的身上,她突然想起早上嘉雲公主的那番話,默默的笑了一聲:會殺掉所有讓她可能背叛他的人嗎?

  跟隨楚離前來的侍從裡,果然沒有楊楓的影子。

  月下,一片蕭索,整片大地,被鋪上滿滿的冬季寒霜。

  「徐權,」騎在馬上的楚離突然笑著叫了徐權一聲,開口問道:「你說你家主子現在就衝到齊國行館裡去,把齊安宰了會怎麼樣?」

  「殿下!」徐權大驚,猛然勒緊戰馬,一下子自馬上跳下來,跪伏在地,沉聲說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更何況齊太子是來朝賀的。」

  「哈哈!」楚離大笑一聲,似乎二十幾年來,他從來沒有笑的這樣暢快一般,聲音透著巨大不掩飾的喜氣:「看你嚇的那副樣子。」

  黑夜裡,神駿的戰馬突然揚踢奔起,楚離大笑說道:「早晚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的取他人頭!」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9:47 AM

正文 第050章:咫尺天涯

三更的更鼓剛一敲過,青夏的身影就好似一抹幽魂一般閃出了湖心小築,空蕩的南楚大街一片死寂,白色的霧氣,在冷清的街道上來回飄蕩,青夏隱藏在暗影裡,奔跑跳躍,狸貓一般輕巧敏捷。

  楚離見識過她的身手,知道一般的侍衛根本困不住她,索性就不設守衛。整個湖心小築的人都已經睡下,青夏輕而易舉的離開城南的範圍,向著城東的牢獄迅速奔去。

  她剛走不到一個時辰,大隊的宮廷禮官就浩浩蕩蕩的走進了湖心小築的大門。一會的功夫,准皇后莊青夏再一次失蹤的消息,就傳到了巍峨的東宮大殿之中。

  楚離一身明黃吉服,頭戴金龍金冠,腰配八寶玉帶,筆直的站在大殿之上。旁邊的欽天監禮官捧著傳國玉璽和後宮鳳印,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長期處在前一代昏庸帝君統治下的南楚很快就要迎來新一位帝王的統治。楚離一直面帶笑容,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笑過了,站在他身邊的侍衛徐權知道,皇位早就已經掌握在了楚離的手掌之中,楚離之所以會這樣高興,只是因為他放下了一件一直糾纏在他心裡的事情。

  而此時此刻,當前往湖心小築宣旨的欽天監禮官倉皇回來的時候,所有的臣子全都畏懼的跪伏在地,身子輕輕的顫抖。楚離面色沉靜,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不一會,黑衣衛密字營的探子小心的走上前來,趴在楚離耳邊耳語一番,然後就退了下去。

  楚離面色如常,背脊挺直著,沒有半絲的動搖和反應。他緩緩走到一名渾身顫抖的禮官面前,那名滿頭白髮的欽天監官員週身顫抖著好似篩子一樣,手上的托盤上是一塊金黃色的綵鳳錦緞,錦緞上,代表著一國之母標誌的後冊鳳印閃動著迷離璀璨的光輝。

  楚離看也不看周圍跪伏在地的一眾官員,只是緩緩的伸出手去,緊緊的握住了那只溫潤的鳳印,然後握緊,高高舉起,再鬆開手掌。在所有禮官大聲的疾呼中,溫潤醇厚的鳳印彭的一聲摔落在地,脆弱的玉器在大帳裡發出鏗鏘的碎裂聲,四散飛濺。

  「殿下!」整齊劃一的磕頭聲齊齊響起,欽天監的司長黃閣老甚至哭了出來,大聲悲慼著一片一片撿起那些破碎的玉器碎片。

  「我已經很多年沒有信過人了,這一次,我想要試一試。」

  命運很多時候,只有一線之差,錯過了那麼一刻,就是錯過了整整一生。

  不是身在局中的人,也許永遠都不會明白。

  *********

  有了上次的經驗,青夏此次熟門熟路的潛入天牢之中,一路幾乎無人防守。鬆懈的防備讓青夏更加覺得危機四伏,她謹慎小心的前進著,終於潛入地下牢房裡的時候,青夏看到了一身華服的蕭貴妃,然後她很快就察覺到也許事情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當機立斷轉身要走,雜亂的腳步聲卻突然催命一般自身後的甬道轟隆而起。蕭貴妃突然瘋癲般大笑起來,寒聲說道:「賤人!若不是當日你出宮告密,我怎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森寒的匕首突然對準心口就猛地紮了下去,青夏疾步閃身上前,一把抓住了蕭貴妃的手臂,可是仍舊是晚了一步,一股鮮血霎時間噴射而出。蕭貴妃臉色慘白,鮮紅的嘴唇滿是鮮血,她的雙手突然緊緊的抓住青夏的衣襟,眼睛射出濃濃的恨意,低聲說道:「陪我一起下地獄吧!」

  「什麼人!放下貴妃!」通明的燈火瞬間大亮,幾聲厲喝突然響起,森寒的刀鋒對準了青夏的雪白的脖頸,無數的火把獵獵燃燒,噼啪作響,青夏抬起頭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上滿是濃厚的鮮血味道,在她的懷裡,是死不瞑目的蕭貴妃,青夏握著那把森冷的匕首,沉默的仰著頭,看著一隻金黃色的鹿皮長靴緩緩的踏在牢房滿是灰塵的土地上。

  燈火明爍的甬道裡,楚離一身明黃錦緞,雙眉入鬢,眼若星子,他緩緩的從甬道裡走了出來。眉頭緊緊的皺著,眼內好似有著巨大的風暴在凝聚,看似平靜的,卻又似痛苦的,然而也只是沉默的看著一身血污的青夏,再慢慢轉向那個倒在地上,一身華服、生他養他、然後又一次次將他推入火坑裡的女人。

  「殿下,貴妃娘娘已經氣絕。」徐權的聲音突然響起。

  這時,甬道裡兩名黑衣衛也跑了進來,沉聲稟報道:「殿下,西牢有人劫獄,我們死了八十多人,南淮郡王被人劫走了。」

  「殿下!」一聲高呼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和鎧甲鏗鏘聲響徹大牢,一身黑色戰甲的黑衣衛轟然跪在地上,右臂鮮血淋漓,沉聲說道:「齊國使者從南城門破門而出,城外三十里處有人接應,汪將軍帶兵出城追擊,已經跟齊人交上手了。」

  幾個時辰前,和莊典儒說過的話再一次迴盪在耳邊,「齊安和七弟當初在居庸關聯合上黨人幹的那些事,若是我捅到齊王那裡,你當他的太子之位,還能像現在這般牢靠嗎?有這個把柄在我手裡,他怎敢輕舉妄動?」

  不能怪他太大意,也許只能怪他太天真。楚離苦澀的笑了一笑,皺緊的眉頭緩緩的舒展開來,可是那雙眼睛卻再也沒有任何一絲溫度,只是冰冷的,麻木的,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和感情。

  所有的目光霎時間全都凝聚在青夏的身上,楚離苦笑的表情一時間是那樣的刺眼,青夏四下環顧,突然看到了站在楚離身後楊楓,電光石火間,所有的一切都在腦海中穿成了線,她揚聲說道:「楚離,不是我做的,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楚離笑了一聲,笑聲中有著濃濃的自嘲和苦澀,低聲重複了一遍,他緩緩抬起頭來,聲音清淡,好似若無其事一般的說道:「一個時辰之前,我真的是這樣想的。」

  青夏站在人群之中,直直的挺直背脊,她看也不看周圍環繞的侍衛,只是看著楚離的雙眼,一字一頓的說道:「楚離,我可以解釋這一切,只要你相信我。」

  「好,」楚離淡笑著點了點頭,「我給你機會,你來告訴我,為什麼我前腳剛剛離開湖心小築,你就潛到這皇城天牢?旁邊的牢房是我那被齊人劫走的弟弟,與你相戀多年的情人在此時攻破城門逃了出去,而你卻站在這裡,守著我母親的屍體,引來了軍機大營的全部追兵,你,到底在做什麼?」

  「我以為這裡關押的是楊楓,我以為你要殺他。」

  「你的詭辯之詞,我已經聽了太多了。」楚離聲音清淡,面色淡漠,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巨大的疏離和冷淡,他眼梢微微瞟向青夏,低頭苦澀的笑了一聲:「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如果今日這裡關的真的是楊楓,你仍舊可以背叛我?」

  青夏霎時間頓住了口,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她看著楚離憤怒的雙眼,只覺得一切都是徒勞。

  「來人,將莊青夏拿下!」

  黑衣衛侍衛突然湧上前來,青夏一把抽出匕首,橫在身前,沉聲說道:「楚離!你不要逼我!」

  「我有逼你嗎?」楚離冷淡的笑了一聲,眼中的寒芒透著巨大無法掩飾的嘲笑,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在嘲笑他人:「是你一直再逼我。」

  「動手!」

  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十多名黑衣衛士兵舉起手中戰刀就向青夏衝殺而去。青夏身影矯健,避開刀鋒就地一滾,卻仍舊沒有躲過對方的鋒芒,包頭的頭巾霎時飄落,滿頭青絲四散飄飛,掃在青夏蒼白的臉頰上。她屈肘狠狠的撞擊再一名士兵的腳踝處,只聽一聲骨折之聲響起,那名士兵就轟然倒在地上。

  「楚離,我說了事情不是我做的!」青夏尖聲叫道,身手矯健敏捷,若論劍術可能在這個世上很多人都要比她強很多,但是說道自由搏擊,她絕對可以算得上是當世翹楚。這天牢甬道地方狹窄,長刀戰術施展不開,只見青夏左突右衝,一會就將包圍的圈子衝破。

  黑衣衛緊張的上前將楚離圍起來,徐權厲聲喊道:「保護殿下!」

  一把抓住一名黑衣衛的頭髮,青夏身子凌空一個旋轉,雙腿連環踢在三名圍上來的侍衛身上,三條身影慘叫著向後倒去。青夏手掌凌厲的劈在另一名侍衛的脖頸上,那人登時白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直到現在,她仍舊沒有痛下殺手,看著周圍越聚越多的黑衣衛,青夏眉頭緊鎖,腦筋飛速的運轉了起來。

  她聽信了嘉雲公主的話,以為楊楓被關押起來,後來試探楚離,更加讓她證實了這個想法。其實並不是嘉雲的謊話說的有多麼高明,只是她在心裡根本就從來沒有信任過楚離,楊楓幫助自己從冷宮中逃跑,犯得本就是大罪,再加上一直將自己隱藏在軍營之中,欺瞞楚離,更是罪上加罪。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別人的圈套,嘉雲雖然驕縱,但是頭腦單純,想必也是被人利用,青夏轉眼間就在腦海中勾勒出整件事情的全部脈絡。

  這件事情之後,本該發配流放爐齡城的淮南郡王逃脫,免去了被圈禁的命運。齊國竟然也肯捲入這趟渾水,自然對他們也有好處。自己深夜劫獄,引得楚離前來,外圍防守鬆懈,製造了齊國人逃跑的良機。丹妃慫恿嘉雲來引自己上當,為的就是除掉莊青夏這個眼中釘。而反觀蕭貴妃,十三王爺已死,她了無生意,能夠幫助自己的小兒子逃出生天,進而付出生命也無傷大雅。

  這由始至終,就是一個幾人聯合起來共同施展的粗淺騙局,這些人也許並不是盟友,但是各有目的,竟然就達成了這樣一個協議。可笑的是自己竟然愚蠢的深陷其中,誤入陷阱,無法自拔。

  一道凌厲的刀鋒突然撲面而來,青夏閃身而過,曲臂旋步,一把揪住對方的脖頸衣領。眉頭緊鎖,眼中猶豫之色大溢,終於仍只是反握匕首,用刀柄猛然敲擊在對方的脖頸大穴之上,那人登時軟綿綿的昏倒過去。青夏眉目凌厲,嘴角緊抿,沉聲說道:「不要再逼我!」

  這時,突然感覺背脊上一陣火辣,身體頓時踉蹌兩步。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兩隻長棍猛然敲擊在青夏的右腿膝蓋上,骨頭錯位之聲隨之響起,一陣劇痛霎時間襲來。青夏身形一滯,一道血光登時從左肩上被槍頭挑起,青夏悶哼一聲,拖著傷腳躍出人群,靠在牆壁的一角處,冷然的看著楚離等人。

  楚離緩緩走上前去,雙眼中閃動著讓人看不清楚的光澤。他的聲音低沉暗啞,沉聲說道:「莊青夏,你不要再逼我對你動手。」

  「你已經對我動了手,就不用再假仁假義。」一把抬起骨頭錯位變形的右腿,雙手握住,陡然發力,竟將錯位的骨頭生生扳了回來。只聽一聲脆響頓時響起,青夏悶哼一聲,斗大的汗珠自她的額頭上緩緩流下,白皙的臉孔已經蒼白猶若死灰,可是她仍舊站在那裡,一身黑色染血緊身衣,滿頭青絲散亂,手握匕首,狼狽但卻堅挺的沒有任何懼意。

  「將她拿下。」無數的黑衣衛從楚離身後轟然衝上前來,青夏一把抽出腰間的長刀,斜斜舉至頭上,腳下微微分開,做了一個日本刀術的起手式。日本向來崇尚忍者之道,一招一式都是不留後招同歸於盡的招式,眾人雖然不知道什麼日本忍術,但是一看青夏大開大合的姿勢,就已然瞭解了她的意圖。

  楚離面色深沉,眉頭微微緊鎖,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上!」一聲厲喝從黑衣衛一名頭領的口中發出,眾人霎時間就向青夏攻去,青夏一己之力對抗眾人,加之身上舊傷還未痊癒,頓時落入下風,青絲紛亂,鮮血淋漓。

  就在這時,一聲暴喝突然響起,眾人急忙回過頭去,只見楊楓眉目冷然,一身森冷鎧甲寒氣森森,雪亮的戰刀架在楚離的脖頸之上,冷然的說道:「都住手!」

  「楊大哥!」

  「楊楓!你瘋了!」

  幾聲驚呼幾乎同時而起,楊楓面沉如水,看也不看別人一眼,只是謹慎的劫持著楚離,沉聲說道:「給我準備四匹馬,足夠的乾糧清水,放在天牢入口,殿下,麻煩你要送我們一程了。」

  「楊楓,你們果然是東齊派來的奸細!」徐權寒聲說道。

  楊楓理也不理,只是轉頭深深的看著一身傷口的青夏,沉聲說道:「小夏,跟在我後面。」

  這一晚南楚的盛都大街上,整個軍機大營的士兵全都聚集在一處,三十萬大軍陳兵城下,看著那兩個人影劫持著南楚的皇帝一步一步走到盛都的城牆之外。三十萬對兩個人的陣型,不成比例的在空曠的原野上對持著,楊楓架著楚離,攙著腳步踉蹌的青夏,漸漸的遠離了那座巨大巍峨的城牆。

  「你們逃不掉的。」楚離聲音低沉,沒有半點身為人質的驚慌和覺悟,遠遠的盛都城門下,三十萬南楚大軍黑壓壓的侯在那裡,像是一群猛虎一樣隨時等待著猛撲上來,將這兩個膽大包天的人吞噬乾淨。

  楊楓牽著戰馬,緩緩放下了架在楚離脖頸上的寒刀,語調鏗鏘的說道:「殿下,得罪了。」說完登時翻身上馬,動作乾淨利落,決絕果斷。

  「小夏,我們走。」

  青夏週身傷口,鮮血淋漓,坐在一匹高大的戰馬之上,緩緩的回過頭去,盯著被楊楓綁住雙手的楚離。很多紛亂的回憶像是一個個片段一般,在她的眼前回放。

  初次見面時的邪魅狂妄,被自己欺負時的暴跳如雷,對自己懷疑時的陰沉詭異,衝進烈火中時的嘶聲吶喊,在叢林裡時的不捨不棄,還有在一燈如豆的小築竹屋之中,溫潤如玉的淡淡淺語。所有的一切恍惚迴盪,匯聚成眼前的這一個影子,這兩月以來的經歷,像是發了一場大夢,如今她終於要離開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了,卻沒想到,竟然是以這樣慘烈的方式。

  「楚離,不管你相不相信,今晚的事,不是我做的。從今往後,你我天涯兩處,永不相見。」

  「莊青夏,你逃不掉的。」楚離面色深沉,似乎只會說這一句話一般,沉聲說道。

  「青夏,我們走吧。」楊楓拉過青夏的韁繩,轉頭說道。

  青夏點了點頭,終於決絕回過身去,揚起馬鞭,痛擊在馬股之上,嬌奼一聲,跟在楊楓的身後,向著北方風馳電掣而去。

  「殿下!」徐權等黑衣衛縱馬狂奔而至,朗聲叫道:「臣帶了神機營的射手,這就擒他們回來。」

  神機營的射手所使用的弓箭是南楚特質的強弓,弓箭堅韌龐大,需要四人同時使力,才能拉開,射程達兩千八百多步,堪稱當世遠程攻擊的利器。神機營眾人迅速拉開弓箭,遙遙的對著遠處飛奔的兩人,只要楚離一聲令下,就可以將這兩個亂臣賊子射殺於馬下。

  「殿下?」徐權眉頭一皺,不解的看向楚離。

  楚離剛剛脫離了束縛的手半舉在身前,可是就是不揮下去。他的手掌微微顫抖,似乎內心在進行著巨大的交戰,時間在一點一點的過去,遠處的身影越走越遠,八百步、一千步、一千五百步、一千八百步、兩千步......

  終於,還是消失在了平原之上,只餘下兩行塵土,在半空中瀰漫不散。

  楚離的手緩緩的放了下來,沒有發號施令的力度,只是單純的放開手而已。

  「莊青夏,你逃不掉的。」低沉的嗓音迴盪在一片荒草的平原之上,天空上清冷的月光灑下慘淡的清輝,照在這個男人的身上。空空蕩蕩的原野上,白色的霧氣緩緩飄蕩著,楚離慢慢的轉過身來,一步一步向著盛都的方向走去,腳步沉重,就像是一個七老八十的老人。

  突然,楚離腳步一個踉蹌,幾絲血絲登時溢出了他的嘴角。

  徐權大驚,剛要跑上前去,卻被楚離的一個手勢頓住了腳步。

  他沒有上馬,也沒有用任何人的攙扶,仍舊倔強的向著南楚的心臟緩慢的走去。初時踉蹌的幾乎要摔倒,可是漸漸的,越來越沉著,越來越堅定,終於,完全挺直了背脊,又恢復成了那個傲視一切的跋扈君王。

  漫長的一夜就要過去,天邊已經微微發亮。今天,是他的登位大典,是他成為南楚帝王的日子。他一步一步走向那個金碧輝煌的王座,身後躺滿了對手的屍體和濃厚的鮮血,還有一些不得不拋卻放棄的東西。

  食腐的鷹鴆在天空中盤旋,吞噬著人心底最後的那一點柔軟,漸漸鍛造出一個堅硬如鐵的臂膀。在這個臂膀上,可以撐起整個帝國的江山,可以撐起整片南方天空,但是,卻撐不起一絲半點的柔情,一絲半點的軟弱,和一絲半點的猶豫。

  「青夏,我已經很久沒信過人了,這一次,我想要試一試。」

  「天下很大,若是你沒有地方去,就留在這吧。」

  「我只希望,現在的你,可以留在南楚,留在我身邊。」

  「我怕,所以,不要背叛我…….」

  北方的天際飛過一隻大鳥,那是雪白的蒼素鳥,向來生活的極北的雪山之巔,它本不是屬於這裡的,終於,還是要回到高絕寒冷的山巔上去。太陽一點點爬上地平線,金燦燦的陽光普照大地,灑下萬丈光輝。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9:48 AM

正文 第051章:流落

    南方的天氣總是十分的怪異,剛才還是晴空萬里,這麼一會就已經烏雲密佈,幾個驚雷打下來,瓢潑的大雨就轟然澆下。這雨下的極大,在地上打起一片雨霧,白茫茫的,看起來就像是南方叢林裡的瘴氣一般,一片迷濛。

    蒼茫的大地,五輛馬車在崎嶇的道路上緩緩行進,前後各有八名侍衛披著蓑衣斗笠在雨中騎馬而行。斗大的雨點打在他們身上卻好像是牛毛細雨一般,沒有半點反應。一名彪悍的車伕坐在當中的一輛馬車前,奮力的甩著鞭子,不時的用手在臉上抹上一把,將雨水甩到一旁。

    這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經雨過天晴,太陽高掛,天邊掛起了一條美麗的彩虹。

    沒有大雨,眾人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來,行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遠遠的竟然看到一個茶棚,淡青色的招牌在雨後清新的空氣裡,透著一股翠綠的雅致。在南疆這塊地方,能碰上茶棚酒肆,不得不說是一種好運氣。

    車隊在離茶棚二十多步的距離處停了下來,一名背部微微佝僂的老者自第二輛馬車中鑽出身來,向著第三輛馬車走去,稍稍掀起馬車簾子的一角,似乎是請示什麼。然後回頭對著一眾侍衛招了招手,就向著茶棚的方向走了過去。

    眾人小聲的歡呼一聲,留下八人守護車隊,其他人連同車伕一同走到了茶棚裡面,佔據了角落裡的兩張桌子,要了茶水和一些鄉下的吃食,給留守的幾人送去一些,其他人就圍在茶棚裡坐了下來,雖然人人寂靜無聲,但卻人人神情愉快,似乎十分放鬆。

    畢竟,從那樣到處是毒蟲瘴氣的南疆叢林裡走出來,坐在這乾爽乾淨的茶棚裡,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要說這天下的少年英雄,還是得看我們大楚大皇,齊國的海蠻子背信棄義,陰險狡詐,他們的太子會是什麼好玩意?」一聲粗壯的聲音突然響起,一身青衫的佝僂老者聞言微微側目,只見卻是一名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這人身材極高,身穿一身短打服飾,一柄厚重大刀擺在身旁,看起來好像是打家劫舍的強盜一般。

    「於大哥,你剛從盛都押鏢回來,跟咱們講講,那南楚大皇的登位大典是什麼樣啊?」茶棚裡除了車隊眾人,還圍坐這三四桌的客人,其中兩桌看起來是認識,坐的很近,攀談起來。

    這條道是南疆通往楚國邊城還巢邑的必經之路,經過還巢邑就是通往北秦和西川的官道,是以往來商人極為繁盛,現在是南楚冬季,若換了夏季,還要比這熱鬧百倍。那名姓于的大漢聞言哈哈一笑,故作見多識廣的大聲說道:「說起來,我姓于的走南闖北這麼多年,見過的世面也不算少。但是這次從盛都回來,我才知道什麼叫做井底之蛙,以前的日子真是他媽的白活了。」

    「於大哥,你說的兄弟們心裡都癢癢了,快跟大伙說說,到底那南楚盛都是個什麼樣子,咱們的新任大皇是啥樣的人啊?」一名瘦小的男子聲音尖細,湊上前去,連忙說道。

    姓于的大漢大笑一聲,神秘的說道:「盛都是啥樣老子不知道,反正我騎馬走了三天,連盛都的一半都沒走完,滿大街都是人,根本就看不到遠處。尤其是這次咱們大皇登位,整個大陸上各個國家的人全都來朝賀,西川、東齊、北秦、南疆火焰國、鳳尾國、巫衣國還有東海的琉球、白冰、青丘,犀池,反正是能叫上名來的國家全都到齊了,在朱雀大街上等待新皇前往祖廟的時候,隊伍排出了七八里遠。那場面,我現在做夢的時候還能激動的醒過來。」

    「啊!」一聲聲驚訝讚歎的聲音此起彼伏,好像這些人也能親眼見著盛都的景像一樣。那名瘦小的男子又開口說道:「於大哥,咱們大皇是什麼樣的人啊,你見著了嗎?」

    「怎麼沒見著?」姓于的大漢揚眉說道:「要說大皇是天神下凡,咱們平頭老百姓的根本就沒有見著天顏的機會,可是這一次大皇在天授台公開登位,萬民都可以一撥一撥的去朝拜,所以我也見著了。」

    「呀!真的呀,那可真是福氣!」眾人紛紛大聲讚歎,大漢得意洋洋的說道:「要說咱們大皇,還真是年輕,也就二十多歲出頭,可是你可不能小瞧,他就往那一站,什麼也不幹,只是眼睛一掃,我就忍不住想往地上跪,那派頭氣勢,真是沒的說。」

    「那於大哥,你看著大皇長什麼樣了嗎?」

    這姓于的大漢看起來凶悍,沒想到竟然是個老實人,聽人這麼一問,撓了撓腦袋,咧嘴一笑說道:「沒看著,當時光顧著磕頭了,哪還有時間抬頭看啊!」

    「哎!」眾人一陣惋惜的歎氣。那名瘦小的男子繼續說道:「都說咱們這位新任大皇雖然年紀小,但是卻是個有本事骨氣的人,以後咱們可再不用怕東齊那幫海蠻子了。」

    「那是那是,」姓于的大漢隨聲附和到:「齊國太子無恥至極,這次來到盛都朝賀,大典還沒開始,他就看上了我們殿下的一名棄妃。趁著皇上忙著登位大典,他竟然擄走了我們大楚的皇妃,簡直喪心病狂。」

    「什麼?還有這樣的事?」眾人聞言登時大怒,一時間東齊海蠻子他奶奶姥姥的話語不絕於耳。青衣老人眉頭舒緩,面容淡笑,對著一眾護衛慈笑的說道:「快些吃,一會我們還要趕路。」

    「他媽的,滾開,再不滾老子一棒子打死你!」一聲暴喝突然響起,眾人聽到有熱鬧瞧,連忙伸出脖子去觀望。

    只見卻是茶棚的老闆,和幾個夥計站在茶棚左邊的簡易馬棚裡,對著一個一身破爛黑衣的流浪漢破口大罵。這老闆口舌十分狠毒,可是罵了半天,也不見那人有半點反應,那老闆見了火氣越發的大,眼看著就要揮下棒子痛打那人。

    這姓于的大漢雖然看起來凶悍粗俗,誰知竟生了一副好心腸,見那人佝僂著身子,縮成小小的一團,瞧著十分可憐,連忙開口道:「店家,我看他是病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把他趕出去了,不是要人命嗎?這麼著,我出錢,你抬他進來喝口熱茶,暖暖身子吧。」

    「這位客官你是有所不知啊。」老闆轉過頭來,已是另一張嘴臉,笑著說道:「這人是南邊過來的,這陣子南疆那邊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一些部族紛紛動亂造反,打得不可開交。加上大雨連綿多日,屍體在沼澤裡腐爛發臭,引發了瘟疫,我是怕這人身上有病傳染,才不讓他留這的。客官要是不怕,我就讓他進來。」

    「什麼?有病,那可不行!」姓于的大漢還沒等說話,其他的人就連忙後退一步,好像生怕那人身上能蹦出來什麼瘟疫病毒一般,大聲吵嚷了起來。還有人大叫著要老闆趕緊把那人扔的遠遠的,姓于的大漢見眾人反應這麼大,也不好說什麼,訕訕的看向店家和夥計抬著那人就往外面滿是污水的草溝走去。

    南邊雖然氣候溫暖,可是現在畢竟是隆冬季節,剛剛下過大雨,這樣扔在草溝浸在雨水裡,不出兩個時辰必定喪命。

    「住手!」眼見那人就要被人扔下去,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一身青衣的老者微微咳嗽了兩聲,緩緩的走出茶棚,來到老闆的身邊,看了眼那名渾身破爛黑衣的人,沉聲說道:「你把他放下,我來看看。」

    店家訕訕放下那人,不鹹不淡的說道:「這人可有病的,客官不怕染上就儘管看。」

    「店家這樣抬著他都不害怕,老朽自然也是不害怕的。」青衣老者淡笑一聲,緩緩說道。伸手拉出那人瘦弱纖細的手臂,就為他細細的診起脈來。

    四下裡一片寂靜,眾人全都遠遠的看著老者為那人診脈,這空曠的原野上一片荒蕪,很多時候走上幾天都碰不著一個人影,現在有這樣的熱鬧,自然全都圍著看了起來。

    「他沒事,」老人突然抬起頭來,淡淡笑道:「只是太久沒吃東西了,虛弱的昏過去了。」

    就算和那人素不相識,眾人聞言也鬆了一口氣。姓于的漢子甕聲甕氣的說道:「店家,這位老丈都說沒事了,你就去弄點容易下嚥的東西,給那位小兄弟吃下去吧。救人一命總是你的造化。」

    茶棚的老闆也不是什麼壞人,之前只是怕那人有病,見他倒在這裡兩天一動不動,以為已經半死了,才想要將他扔出去。現在聽說原來沒事,也就和夥計一起把他抬了回來。幾個男人粗手粗腳的餵了一點溫水到那人的嘴裡,誰知那人已經昏迷,嘴唇乾裂,根本就喂不下去。老者見了走了上來,乾瘦的手指在他頸上一點,那人的嘴就自動張開,眼見他將水嚥下去,眾人登時轟然大喜,好像辦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一般,竟然呼喚了起來。

    「店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有勞你了。」青衣老者淡淡一笑,從懷中拿出一個錦緞製成的袋子,放在了店家老闆的手上,帶著眾護衛就走了出去。老者走到中間一輛青色厚重簾子的馬車低聲恭敬的說了幾句話,就走上了前面的第二輛馬車。一會,五輛馬車組成的車隊,就緩緩的行進了起來,向著北面的方向,漸漸離去。

    店家微微一愣,打開手上的袋子,只見卻是滿滿的一袋銀錠子。周圍眾人看了霎時間發出一陣驚呼,這兵荒馬亂的年代,這麼一袋銀子足以買下幾間這樣的茶棚了。眾人感慨老者的慷慨大方之時,不約而同的向著北方的方向望去,只見那車隊已經走的極遠,漸漸的只剩下一個淡淡的影子。

    還巢邑只是一個小鎮,但是卻是南楚通往北秦和西川兩國的最後一道關口,和五十里外的北軍大營、連元堡互成犄角,成為拱衛南楚內部腹地的三道重要關口。這是南楚通往北秦和西川兩國的咽喉之地,商業發達,交通便利,商號、當鋪、酒樓、茶肆應有盡有,看起來也是十分的繁榮了。

    遠遠的,還巢邑巍峨的城樓和明亮的燈火傳了出來,趕車的車伕吆喝了一聲,就緩緩的向著小鎮趕去。

    從之前的茶棚到還巢邑,走路也不過半日的路程。他們這隊車隊趕著馬車,也不知道被什麼事耽誤了腳步,竟然到了晚上才堪堪趕到。

    這時,一個黑色的影子突然從後面趕了上來,十八名護衛一驚,同時警惕的向後望去。然而,那個黑影迅速的行到車隊前面,一名護衛刀鋒一晃,那黑影身下的戰馬一個驚慌,竟然人立而起,馬背上的人影好似一隻布袋一般一頭栽了下來,馬匹蹄下生風,也不管主人是不是已經栽了下去,向著黑漆漆的古道就奔騰而去。

    車隊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停住了腳步,第二輛馬車上的青衣老者連忙走下馬車,身後一名護衛跟上前來,打著火把。老者眉頭一皺,發現竟然是上午在茶棚遇到的那個餓暈了的人,只見他面色漆黑一片,衣服仍舊濕漉漉的,雙眼緊閉,一看就是被人扔上馬背然後自生自滅的趕了出來。

    一絲怒氣自老者的臉上緩緩升了起來,一股無聲的威嚴緩緩向四周散了開去。這個老人有一種奇特的氣質,他不想讓人發覺的時候,就那麼平淡普通的隱藏在人群之中,一點也不顯山露水。可是若是他有特別的情緒的時候,自有一股青華的氣質顯露人前。

    亂世人命賤如草,只是沒想到那店家竟然會那樣黑心。

    「仲伯,發生了什麼事?」一個淡遠醇厚的聲音突然在黑夜裡響起,圍著厚重棉簾的馬車緩緩上前,停在老者的身旁。被叫做仲伯的老者面色登時變得恭恭敬敬,連忙走到馬車旁邊,沉聲說道:「是上午在茶棚那裡遇到的一個路人,好像是受了傷,還很久沒吃東西,餓的昏了過去。我之前付給了店家銀子,讓他照顧一下,沒想到竟然又在這裡碰上了。」

    「我們還有急事,不便招惹麻煩,你將他扶到路邊去,趕路吧。」清淡的聲音聽起來帶著一絲沙啞和醇厚,十分悅耳,可是說出的話卻是冷淡冰冷,沒有半點溫度。

    仲伯面色一滯,但還是沒有半點猶豫的沉聲應是。轉身就吩咐護衛將那人抬起來拖到路邊,找一處乾爽的枯草地放了下去。剛想回頭,像是想起了什麼,仲伯猶豫了一下,又回過頭去,脫下身上披著的青布風帽蓋在那人的身上。那人身材十分瘦小,風帽將他整個人都覆蓋在下面,隱藏在草叢裡,一時間竟然看不出哪裡是人哪裡是草。

    在他的衣兜裡塞下一包銀子,仲伯回到車隊,爬上了第二輛馬車,吩咐了一聲,車隊就又再緩慢的向著還巢邑駛去。

    緊趕慢趕,到了還巢邑的時候,天色還是完全黑了下來。還巢邑是邊陲重鎮,有專門的北方軍防守,一到晚上就會關上城門,沒有通關文書令符,根本不會開城門。老者見了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來到第三輛馬車前對著窗口沉聲說道:「公子,城門已經關了,要不要老僕去叫門。」

    他聲音平和,說的十分自然。好像這裡不是南方重鎮的城門,而是他自家大門一樣。

    「不用了,就在城外露宿一晚,明日再進城。」淡遠的聲音緩緩響起,隨後就沒了聲音。

    仲伯點了點頭,應聲說道:「是。」然後就去招呼其他護衛車伕,準備露宿。

    這些人顯然經常在野外露宿,不消仲伯吩咐,就各自忙活起來,燒柴生火,找了一株茂盛的大樹,將馬車圍在一處,另外四輛馬車團團圍在那輛青布棉簾包裹著的馬車。一切做好之後,天色已經很晚了。

    眾護衛車伕安靜的坐在地上,吃著隨身攜帶的乾糧。

    四下裡一片寂靜,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馬蹄喧囂之聲。眾人聞所未聞般照樣坐在原地,只是眉眼間卻透出一絲緊迫的警惕。仲伯撩起馬車的簾子,半瞇著眼睛向來人的方向望去。只見來人一共二十多人,騎著高頭大馬,緊身短打裝扮,看起來像是走鏢的江湖幫子,十分彪悍。

    「媽的!還是晚了一步!」來人突然破口大聲咒罵道,其中一人狠狠的向地上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的招呼其他人道:「今晚就在這待一晚上,明日再進城。」

    二十多名大漢呼號著答應了一聲,就紛紛跳下馬來,也來到大樹旁邊,將馬匹拴好。有人看了仲伯這一群人,見他們人數眾多,人人不言不語,還都帶著兵器,不像是好惹的茬口,也不上前招惹,只是一群人團團圍在一處,一會的功夫,就從包袱裡拿出酒肉,大吃大喝了起來。

    「兄弟們,咱們這趟出門見喜,是好兆頭啊,等進了還巢邑,大哥請大家吃頓好的。」一名滿臉絡腮鬍子的中年男子突然大笑一聲,粗聲說道。

    「都是托大哥的福!」人群喧鬧了起來,一名看起來十分精明的男子附和道:「大哥洪福齊天,走路走著都能撿到天仙一般的美人,咱們弟兄跟著大哥,那是積了八輩子的福氣。」

    「哈哈!」眾人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酒過三巡,一個個面紅耳赤,眼看自己這邊柴火不夠,火也不旺了,仗著一點酒勁,也忘了之前對仲伯等人的顧忌。一名穿著褐色袍子的漢子搖搖晃晃的就向著仲伯等人的馬車隊走去。

    「哎,兄弟,跟你們借點柴火。」漢子打著酒嗝,十分無禮的一把拍在一名車伕的肩膀上。他這一下力氣不小,可是那名看起來單單薄薄的車伕非但沒動,甚至連頭都沒抬。

    「你奶奶的,老子跟你說話呢!你聾子啊!」這一聲厲喝登時驚動了那邊二十多個喝多了就沒事找事的漢子,人群呼啦啦的咋呼著走了上來。看樣子似乎就要打架鬧事。反觀車隊這邊眾人,人人坐在地上,沒有一個人抬頭看一眼,神色木然的看著篝火,好像那些漢子都不存在一樣。

    「各位壯士,請問有什麼事?」馬車的簾子突然被掀開,仲伯緩緩走了下來,青色長袍,看起來十分和藹。他緩緩走上前去,沉聲說道:「我的下人們都不懂事,得罪了各位壯士,不知有什麼可以效力的?」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跟你們借點柴火,誰知道他們一個個跟聾子一樣,明擺著不把我們兄弟放在眼裡。」為首的絡腮鬍子突然大聲說道。

    「壯士高見,竟然一眼就看出來了。」仲伯淡笑著說了一句。

    「啊?還真他媽的是聾子啊!」

    「是。」仲伯笑著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各位壯士要拿乾柴,請隨便,我這裡還有一些好酒,也一併孝敬各位朋友了。」

    絡腮鬍子見這老頭這麼上道,也是大覺有面子,朗聲笑著說道:「那就謝謝老丈了。」

    滿不客氣的帶著幾個手下跟著仲伯走到馬車旁邊去取酒,突然一眼看到那輛圍著青色棉簾的馬車,絡腮鬍子眉頭稍稍一皺,打了個大大的酒嗝,頗為不解的嘟囔了一聲:「怎麼捂得這麼嚴實,有病吧。」

    他的聲音並不怎麼大,至少要比剛才罵人額度聲音小上許多,可是原本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看著篝火的眾護衛突然集體轉過身來,眼睛好似利劍一般冷冷的瞪視著這個酒醉的壯漢。

    一團和氣的仲伯臉色也在瞬間冷淡了下來,他緩緩的轉過頭來,看了眼這群粗魯的漢子,突然輕輕的揮了揮手。

    似乎只是一剎那間,所有的人就猛地自地上彈起,那群大漢混混沌沌還沒有半點反應,就紛紛做了刀下亡魂。最可怕的是,他們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一切就已經回復了平靜,十八名護衛將二十多名大漢的屍體扔到了遠處的一處冰冷的河水裡,清理了一下空地,就紛紛原地休息了起來。整個過程安靜無聲,好像是在演啞劇一樣。

    「仲伯,」一名護衛突然走上前來,對這老者沉聲說道:「在那些人的馬上發現了一個人。」

    「哦?」仲伯眉梢一挑,示意他將所說的人帶過來。

    一個青色的風帽披風放在地上,裡面的黑衣人髮絲凌亂,衣衫單薄,呼吸微弱。可是洗乾淨的臉,卻能一眼分辨出是一個嬌弱的女子,女子娥眉青黛,面容秀美,婉約冷艷,包裹在這樣一身破爛的衣衫裡,竟然是這樣一幅美麗的皮囊。老者面色一滯,隨即微微了笑了起來。

    「孩子,我們真是有緣分啊,一天之中,已經是第三次碰面了。」

    仲伯淡笑著為女子理了理額頭的亂髮,旁邊的棉簾馬車突然響起一陣輕微的敲擊聲,老者連忙湊過身去,過了一會,笑著對護衛說道:「找一件保暖的衣服,給這位姑娘穿上,再把她放在馬車裡。進了城找個適當的人好好照顧著。」

    「仲伯,我們是要帶她上路嗎?」護衛面色一滯,疑惑的問道。

    「嗯,」仲伯淡淡的笑道,「公子說了,再把她扔下,也許這女子能一直追我們到秦國去。」

    幾聲爽朗的笑聲在原野上緩緩響起,仲伯笑著看著女子蒼白的臉頰,搖了搖頭說道:「幸運的小傢伙。」

    夜色,漸漸濃郁。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9:50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1-27 10:10 AM 編輯

正文 第052章:得救

    清晨的時候又下了一場大雨,天氣陰沉沉的,太陽也很晚才露出頭來。負責把守城門的士兵多睡了一會,等到他打著哈欠將城門懶散打開的時候,外面已經聚集了很多等待進城的百姓。仲伯淡笑著打賞了守門的士兵,就帶著眾人走進了南楚這最後一座邊關重鎮。

    他們這一隊人馬匹健壯,也沒有什麼重要貨物,可是卻一直慢悠悠的行進,能走的時候絕對不會小步的跑,遊山玩水旅遊觀光一般,一點緊迫感也沒有。

    還巢邑雖是個小鎮,但是地理位置卻十分重要。作為南楚國的北部邊塞要地,是以向來是屯兵過萬的軍事重鎮。東部雖然沒有強大的鄰國威脅,可是出城向東就是大陸上最大的荒原--西黑荒原。西黑荒原在大陸上是一塊比較奇特的地理位置,它處於南楚、東齊、西川和北秦之間,又與匈奴唯一的內陸腹地通道相連,南疆凶悍的蠻人更是時常在這一處地方騷擾,所以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為了防止草原上彪悍的南疆人進犯,還巢邑居民尚武成風,鎮中百姓大多習武,武風強盛。所以武術高明的人往往會受到很高的待遇和尊重,就是這樣的原因促使還巢邑之內武館林立,擂台處處,一路行來,竟然見到了三伙聚眾比武的擂台,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除了武士的強盛,還巢邑更是南楚北部重要的商業郡縣,這裡瀕臨西黑荒原,和荒原上的南疆鹿丹人雖然偶有爭鬥,可是卻也頻繁的進行商業上的交換和貿易,牛羊馬匹的輸入幾乎佔據了全國的一半。再加上南楚帝國擁有整個大陸上僅次於東齊的海岸線,所以鹽業貿易也十分發達,幾乎擔負了大陸上三分之一的魚鹽之業。就像他們之前在茶棚裡遇到的姓于的大漢一行,就是受命於鹽業商號,前來往盛都運送海鹽的。

    另外,由於還巢邑東部臨近海岸,所以海上的諸島島民有很多都在還巢邑中做些生意買賣,以本國之土產,前來還巢邑兌換些生活的必需品。像絲綢,茶葉,青銅刀劍,陶器,藥材等等。

    寬敞可並行八匹西黑駿馬的大街上,行人川流不息,有黑眼黑髮黃色皮膚的漢人,也有身材高大,皮膚黝黑,充滿了南疆彪悍之氣的西黑鹿丹人,更有青色鬚髮的純種海上青丘人。

    仲伯等人在一家名叫如歸的客棧前停下腳步,天已經濛濛亮,可是客棧門前兩盞大紅燈籠仍舊高高掛著,一片溫馨暖意。門面淡靜素雅,人來人往,顯然生意十分興隆。

    裡面的小二眼尖,見這一行人雖說不上是錦衣華服,可是人數眾多,氣質雍容,連忙機靈的趕出來,連聲叫道:「客官幾位?吃飯還是打尖?小店……」

    仲伯已掀開簾子,小二登時一愣,隨即咧開一口潔白的牙齒,笑著說道:「老先生,是您啊,你這趟出行可還順利。」

    仲伯清俊的臉孔也展開一抹笑意,慈祥的說道:「小二哥,成你吉言,還算順利。」

    小兒笑著說道:「老先生要住店嗎?」

    「正是。」

    「那快請進。」一連聲的招待著,小二手腳極為麻利,就將眾人迎進店內。

    「公子,這是最後一站了,往前三百多里都沒有客棧,咱們就在這裡歇歇吧。」仲伯恭敬的來到那輛馬車前,沉聲說道。

    一隻白皙清瘦的手,緩緩自馬車裡伸了出來,人還沒見,一聲低沉的咳嗽聲就已經傳了出來:「仲伯,你去準備吧。」

    儘管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位神秘的客官,店小二一時間仍舊覺得腦袋有一些暈眩。並不是這人有多麼的超凡脫俗、謫仙飄逸,相反他的眉眼十分平常,眉色淡淡,丹鳳眼微微狹長,臉色也不十分英俊,反而透著一絲不正常病弱的慘白。可是這人只要往眼前一站,自有一股高潔清華的氣質緩緩流出,一身月白色的棉質白袍,彷彿天生就應該長在他身上一般,合身飄逸,不染世俗。

    店小二發了會愣,見那公子已經上樓去了,才微微晃過點神來。暗暗嘀咕著,這位公子這次的臉色可比上次好多了,上次看到他的時候,他臉若死灰,沒有半點血色。這次的精神,可比上次好多了。

    「老先生,你們這次是到南疆找神醫治病的吧?」店小二對著仲伯隨意的說道。

    誰知,仲伯面色卻登時為之一變,眼內精芒一閃,稍稍沉靜的問道:「小二哥此話怎講?」

    「哦,」店小二自然沒發現仲伯的異樣,仍舊大咧咧的說道:「我看你家公子的臉色可比上次好多了,精神也大好,想來你們一定也是去南疆找神醫治病了。」

    「是嗎,」仲伯淡淡笑著,面上的神情也為之一鬆,淡淡說道:「不過小二哥這次可看走眼了,我們是去南疆販藥材,看到外面的馬車沒有,這一次可是滿載而歸啊。」

    「原來老先生是在北方做藥材生意的。」店小二也沒多想,這地方人來人往,做什麼生意的都有。南疆雖然地勢險惡,但是物產卻十分豐富,當下也不再多問,跟在仲伯身後,就迎他上樓。

    到了之前那位公子的房間,店小二識趣的站住了身子,仲伯剛要進門,突然回過頭來,對那小二說道:「小二哥真的覺得我家公子氣色比上次要好?」

    「啊?」店小二一愣,隨即連忙點頭說道,「是啊。」

    「呵呵,如此,就多謝小二哥吉言。」一錠雪白的銀子順手就打賞了下去。門緩緩的關上,店小二隻覺得腦袋更加迷糊了,這樣一錠銀子,他就算再努力做上兩年工也賺不到,狠狠的在自己的臉上掐了一把,哎呦一聲知道不是做夢,連忙歡天喜地的下樓去了。

    「公子。」屋子的窗子都被關的嚴嚴實實,護衛剛剛放下一個大大的火爐,溫暖的幾乎有些悶熱。可是那名白衣男子就那麼安靜的坐在火爐旁的一隻搖椅上,神色安然,沒有半點波動。

    「一切都已經打點好了,我們在這裡修整一天,讓馬匹歇一歇,補給一些食物,明天一早就出發。」

    「好,你去安排吧。」男子聲音淡遠,透著一絲淡淡的疲倦,似乎只是坐在馬車裡就已經讓他勞累不堪。

    仲伯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公子歇著吧,我下去準備吃食。」

    「好。」男子眼睛微微閉著,靠在椅子裡,有些偏瘦的身材看起來有些羸弱。可是趁著他的臉孔,卻顯得飄逸出塵,好似畫中的人物一樣。

    「仲伯,」不大的聲音突然響起,頓住了仲伯剛要邁出房門的腳步,男子想了想,緩緩的睜開眼睛,黑若星子般的眼睛看著微微佝僂著背的老者,沉聲說道:「之前在路上遇到的那個女子,你好好安頓下來,不要讓她再繼續跟著我們了。」

    「老僕知道了。」仲伯點了點頭,說道:「公子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你去吧。」

    門咯吱一聲,被關了起來,仲伯叫來了店小二,吩咐他去找兩名婦人來照顧一下路上撿來的那名少女,然後就帶著兩名護衛出了客棧。

    青夏的頭好像就要裂開,四肢百骸針扎一般的疼,神智漸漸回復到了她的身上,整個世界好像都是黑暗的,她在黑暗中艱難的跋涉著。

    恍惚中,看到了很多人的臉。她好像又回到了阿富汗那片茂密的叢林,無數的炮火在她身邊炸開,戰友的屍體被炸的支離破碎,漫天的濃煙熏得她大聲的咳嗽,天空中到處都是飛機的影子,雷達的聲音在耳邊嗡嗡直響,腳下密密麻麻全都是裝了紅外線的炸藥。身後一群臉上塗滿了綠色油彩的基地士兵拎著mod733型556毫米突擊步槍,向著自己瘋狂的衝了上來。

    她轉過身急速的奔跑著,天空中的戰鬥機鄉下大片大片的掃射,到處都是敵人,到處都是戰死的屍體,國家受到間諜的迷惑,下達了A級擊殺令,沒有一個地方可以給自己藏身。她好像看到了李陽,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一隻小口徑手槍像是一隻工藝品一樣扣在他的手上,他身後是大批曾經共同戰鬥的9處特工,這些人帶著防毒面具,穿著防彈背心,全都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自己。

    「小夏!快走!」

    一聲疾呼突然在耳邊響起,青夏的神智霎時一陣混亂。她茫然的四下看去,小夏?誰是小夏?我是唐小詩,是9處的超級特工003。

    「小夏!跟在我後面!」一個男人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男人騎在高大的戰馬之上,滿臉的焦急和擔憂,肩頭胸膛上,到處都是止不住的鮮血。在他的身後,阿富汗的山區突然不見了,而換成一片空曠的荒原,無數黑衣黑甲的士兵洪水一般的湧上來,到處都是蝗蟲般的箭雨。男人狠狠的推攘著自己,大聲叫道:「傻子,跑啊!快跑啊!」

    「楊楓!」青夏突然認出了男人的臉,她想伸出手去緊緊的抓住他的手,可是他還是越來越遠,終於倒在了一片荒蕪的草原之上,背上插著滿滿都是弓箭。

    然後,眼前的景物再登時一轉,冷冽的雙眼狠狠的瞪視著她,男子嘴角緊抿,面色陰沉,他一點一點的緩緩靠近,聲音低沉,帶著可怕的好似地府一般的陰沉:「莊青夏,你以為你逃的掉嗎?你逃不掉的!」

    「不!不!不……」

    「這位公子,」店小二到處尋找仲伯,可是找了一圈也沒發現老人的身影,看著二樓左角的那間房,想了想就敲門走了進去。

    「這位公子,隨你們一起來的那位姑娘,好像醒了。」店小二稍稍伸進了一個腦袋,濃濃的熱氣撲面而來,小二還沒緩過神來,後頸的領子霎時間一緊,就被一名護衛一把提了出來。

    「誰讓你進去的!」向來不言不語的護衛大怒,厲聲喝問,像是一隻暴怒的獅子。

    店小二被他吼的耳朵嗡嗡直響,可是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名護衛連忙轉過身去,對著緊閉的房門恭敬的行禮說道:「公子,小人護衛不周,小人該死!」

    「不就開了一下門嘛,有那麼嚴重嗎?」店小二心下泛著嘀咕,正想開口說話。房間的房門突然咯吱一聲,被緩緩打開。

    現在雖然是冬天,可是這裡畢竟比鄰南疆,又靠近海域,氣候十分溫和。白日裡,幾乎和春季沒什麼分別,客棧內更是暖意融融。可是那名白衣公子竟然還在身上披著一件白毛的大裘,活像北方來的怪癖參客一樣。

    「算了,不要怪他了。」清淡的聲音緩緩響起,那公子似乎生來就是這樣柔和的聲音,連同身上的氣質都不自覺的帶出一絲讓人心安的力量。他轉過頭來,對著店小二說道:「請小二哥帶路,並麻煩去請一名大夫。」

    「哦,好,好的,您跟我來。」店小二連忙答應,在前方引路。

    一片混沌之中,虛弱的人在瘋狂的奔跑著,無數的魑魅魍魎叫囂著追在她的身後,天地一片昏黃,到處都是雷鳴電閃,大雨滂沱,就在這時,一抹清亮的影子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那人一身乾淨的白衣,淡雅素淨,在一片黑暗中顯得是那樣的耀眼奪目。她狼狽的突然伸出手去,無力的雙手好像頓時間生出了強大的力量,將那條身影緊緊的抓在手裡。

    手掌間霎時間有著充實的感覺,暴風雨在一瞬間似乎停滯,萬物安靜,陽光破雲而出,整個世界,在瞬時間安靜了下來。

    「公子!」護衛圓眼一瞪,登時大叫出聲。

    「噓!」白衣男子突然回過頭來,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將他下面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白衣公子回過頭來,看向這個剛剛換上一身素淨的淡綠色羅裙的蒼白女子,看起來似乎比自己還要消瘦,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嘴唇都是乾裂的,唇皮泛白,長久不進食引起的營養不良,在她菜色的臉色上顯露無疑。長長的睫毛像是一個小小的扇面,在她的臉頰上覆蓋出一片小小的暗影,小巧的鼻子微微上翹,兩條眉毛緊緊的皺在一起,在她的小臉上形成一個明顯的川字。

    她身材瘦小,微微縮捲著身子,看起來更加小。此刻,她緊緊的抓著自己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緊張的握著,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力道大的驚人。她不再像剛才那般惶恐不安,可是仍舊畏縮著,身體甚至還在微微的顫抖。

    很久以來,不曾有過這樣的心思,白衣公子竟然在她的床邊就這樣坐了下來,伸出手去輕輕的拍在那層厚厚的被子上。

    已經有多久,到底有多久,她沒有像現在這樣好好的睡上一覺,安靜的睡上一覺,好像被溫暖的大海層層包裹,到處都是暖暖的海水,她膩在裡面,感到一陣刻骨銘心的安心。

    沒有戰爭,沒有任務,沒有間諜,沒有人質,沒有恐怖分子,沒有滿手的血腥,沒有漫天的槍林彈雨,更沒有楚離,沒有皇宮,沒有森冷的利劍,沒有數不完的陰謀算計,只有溫暖的風在耳邊緩緩的吹著,她躺在溫暖的大床上,可以安心的睡覺。不會有人來打擾他,不會有人來暗殺她,這樣,真的很好。

    什麼時候起,她已經忘記了,她也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少女?

    什麼時候起,她已經忘記了,她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看著這名素不相識的女子唇邊突然升起一絲淡淡的微笑,白衣公子竟然也感到一陣溫溫的暖意,他緩緩的咧開嘴角,然後,淡淡了笑了起來。

    仲伯在門前悄悄的瞥了一眼,然後悄無聲息的將門掩上,小心的退了出去。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9:52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1-27 10:08 AM 編輯

正文 第053章:新生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青夏醒來的時候正是黃昏,金黃色的陽光順著窗子輕輕的撒了進來,照射的一室都是明黃色的光暈。她許久不曾睜開眼睛,一時間只覺得陽光刺得眼睛生疼,不自覺的就想伸出手去將眼睛擋住。

    可是,卻又另一隻手比她的動作更快,略略有些粗糙的手掌輕柔的擋住了青夏的雙眼,醇厚的聲音在身旁響起:「你醒了。」

    「你……是誰?」低沉沙啞的嗓音突然響起,青夏吃了一驚,連忙用手摀住自己的嗓子,似乎懷疑那裡是不是被穿了一個洞,怎麼竟會發出這樣的聲音來。

    「你太就不說話了,大夫剛剛走,你只是受了點傷,沒什麼大的問題。」白衣男子說道,他說話的口氣風輕雲淡,似乎一切在他眼裡都不是什麼大事一樣。

    青夏清了兩下嗓子,然後說道:「我是在哪裡,你是誰?為什麼會和我在一起?」

    這是個十分冷靜的女子,從她睜開眼睛的第一剎那他就知道:「這裡是還巢邑,是南楚北方邊境最後一座城市,過了還巢邑,往北是大秦,往西是西川,往東過了雲綢河就是東齊,往西南方走,就是鹿丹人佔據的南疆,而順著城鎮官道往南走,就會通往南楚國都。我是過往的藥材商人,你在路上飢餓昏倒,是我的家僕將你救回來的。」

    這麼說來,對方就是自己的恩人了。青夏聞言四下察看了一番,其實也根本就沒什麼好查看的,身上的傷口都已經上了傷藥並包紮了起來,所穿的也不是之前那身黑色夜行衣,再看看四周,果然是典型的客棧擺設。環視一圈,最後還是對著對面男子和善的笑了笑:「雖說大恩不言謝,但是還是要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就站起身來。青夏這時才注意到他身後還跟著兩名青色衣衫的下屬。看起來貌不驚人,扔到人群裡都不會被人發現,可是他們身上卻散發出一股特殊的氣質,不露痕跡的隱藏在一處,竟然連青夏都沒有察覺。

    看來這個商人也不是普通的商戶,能請得起這樣高素質的保鏢呢。

    白衣男子見她醒了,一言不發的就走了出去。一會飯菜的香味就幽幽的傳了進來。青夏久沒進食,早已餓得頭暈眼花,大吃一頓之後,才注意到自己面前還坐著一名慈眉善目的白鬚老者。

    「孩子,吃飽了嗎?」老人淡淡笑著,問了一聲。

    「嗯,飽了,老人家,謝謝你。」青夏抹了抹嘴,也是一笑,畢竟這個時候,一頓飽飯真等於是再造之恩了。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要到哪裡去?這兵荒馬亂的,你一個女孩子孤身一人在江湖上遊蕩,多危險吶。」老人面色慈祥的問道。

    「我姓唐,」青夏笑著說道:「我要到秦國去,去找我哥哥。」

    「去秦國?」老人眉頭微微一皺,說道:「秦國距此地萬里迢迢,你一個女孩子孤身去找你哥哥,沒有家人陪著嗎?」

    「沒關係的,」青夏搖頭說道,「我要去秦國的白蛉郡,我和我哥哥約好了,要在那裡見面。」

    「白蛉郡?」老人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沉聲說道:「白蛉郡在極地之北,是胡人聚集之地,寒冷遙遠,為什麼要在那麼遠的地方相見。」

    「很遠嗎?」青夏愣愣的問道,一股不祥的預感突然升上她的心頭,不過很快的她又將那個感覺拋到了一邊去,只是淡笑著堅定的說道:「沒關係的,地方遠,我可以騎馬去。那邊冷,我可以多穿一點衣服。再遠的路,也總是能走到的。」

    老人聞言一愣,想了想才笑了起來,說道:「姑娘說的對,只要心智堅韌,再遠的路,也有走完的一天。」

    「老人家,是你救了我嗎?」

    「不是我,是我家公子,不然我一個下人,是不敢帶你上路的。」

    「哦,」青夏點了點頭,說道:「你家公子叫什麼名字,將來若是有機會,我一定報答他。」

    這話說的發乎內心,可是聽在別人耳朵裡,卻顯得有些孩子氣。仲伯笑著拍了拍青夏的肩膀,說道:「你好好休息吧,有什麼需要,就叫小二去叫我。」

    仲伯說完就退了出去,青夏靠在床上,面色漸漸沉靜下來。吃了一頓飯,腦子也開始靈活了起來。

    她可以肯定,那日的追兵不是楚離的人!

    那天離開的盛都的時候,楚離並沒有派出大軍追擊,那麼就絕對不會在暗中偷襲兩人。況且來人所使的手法無一不狠辣入骨,招招致命。青夏和楊楓經歷了三天喪家之犬般的奔逃後,終於被困在烏山之上。

    為了逃跑,兩人商議好從山頂兩側突圍,然後兩個月後在秦國白蛉郡相會。

    可是當青夏從山頂的另一側逃下去的時候,卻發現所有的追兵都被楊楓引了去。她騎在戰馬之上,一路看著漫天長龍一般的燈火追隨者楊楓向南而去,只覺得一陣絕望升騰而起,瓢潑的大雨轟然澆下,瞬間淹沒了她的全部神智。

    莊青夏的身體本就不好,從來到這古代亂世,就開始擔驚受怕,更受了重傷,逃亡的路上更是風餐露宿,飢寒交迫。這千金大小姐的身體還那裡受得了,一場大病下來,任她唐小詩有千般機智,萬般伶俐,也不得不敗下陣來,若不是得仲伯相救,可能早就死在荒原之上。

    沒想到自己一番胡亂狂奔竟然到了楚國邊境,想起明天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青夏不由得覺得一陣放鬆。吃飽了飯之後的睏倦襲上心頭,靠在軟軟的床榻上,青夏很快就睡了過去。

    早上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站起來穿好衣服,剛要打開門,就看見仲伯站在門口,淡笑著抱著一個包裹,遞過來說道:「姑娘,我們就要走了,這點東西是給你準備的。」

    青夏一愣,連忙搖頭說道:「老先生,我的性命是你救的,本就無以為報,還怎能收你的東西。」

    「姑娘,你收下吧,此處距白蛉郡,相隔何止千里,你一個女孩子孤身上路,本就十分危險。再沒有點銀子盤纏,怎能挨到秦國。」老人面色慈祥,像是青夏小時候呆的孤兒院裡的老院長一般。一股暖暖的濕意突然襲上眼眶,這是來到這古代以來,第一次有人這樣毫無理由的對自己好。以前的那些人,不管是楚離、莊父、柔妃、齊安、甚至是楊楓,對自己還都是有原因的。或是因為以前的莊青夏,或是因為受了自己的恩惠,全不像眼前這個老人,沒有任何圖謀,只是單純的本性善良。

    「路途遙遠,姑娘自己保重,這城裡有許多鏢行,姑娘不妨和他們一同走,這樣既安全,又可以減少很多麻煩。」

    青夏感動的點了點頭,仲伯笑著說道:「我這就要走了,唐姑娘,我們再會。」

    「老先生,謝謝你,你也多保重。」

    車隊緩緩啟程,一陣風突然捲起,中間的那輛馬車的簾子不經意的被掀開一角,一個白色的身影登時顯露了出來,待夏青想要再去看的時候,就已經匿藏不見了。青夏看著他們漸漸消失在大街熙攘的人群裡,轉過身,帶著仲伯給自己準備的小包袱,就走出了客棧的大門。

    和楊楓之約是兩個月,雖然也為他擔心,但是畢竟也在心裡相信楊楓的身手。青夏不敢往不好的那面想,只想著還是趕快趕到白蛉郡去,到了那,就會有個答案。

    仲伯給青夏留了足夠的銀子,青夏買了一匹馬和一些可以御寒的衣服,換了一身男裝,又準備了許多乾糧清水,以備上路之用。做完這一切,已經將近中午,在路邊的食邑隨便吃了點東西,就準備上路。

    交了出城稅,青夏縱馬在官道狂奔了起來,她的騎術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比之當初剛來這裡去救齊安的時候不知道要強了多少倍。行了大約兩個時辰,突然只見前方有一隊車隊,青夏疑惑的跟上前去,經過的時候,赫然發現竟然就是仲伯等人的車隊。

    仲伯似乎早就料到能在這裡碰上她,撩著簾子笑著說道:「唐姑娘,你腳程好快啊!」

    青夏笑著說道:「老先生,是你們太慢了。」

    「呵呵,老夫年紀大了,不習慣快速趕路,姑娘,我就不耽誤你了。」

    「嗯,老先生,我走了,再會。」說著就打馬越過了他們的馬隊,向著北邊的方向奔去。

    她沒想到仲伯等人也是向著北邊的秦國方向去的,不過人家既然沒邀請自己一同走,顯然是不方便的。青夏也沒多想,現在這個世道,能遇到這樣的好人已經算是幸運,怎能還有別的奢侈想法。

    現在是冬天,白天極短,不一會,日頭就漸漸偏西,青夏揚起頭來,看著西邊大片大片火紅的流雲,突然覺得視線極其開闊,長久以來壓抑在心中的沉悶也漸漸消失不見。

    只要找到楊楓,確定他無事,就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吧。

    青夏笑著仰著臉,金色的陽光滿滿得灑在她的身上,生活一下子,多出了太多的光彩。



正文 第054章:報恩

    不知道為什麼,青夏突然不是那麼急著想要感到白蛉郡去了。她買了地圖,仔細盤算了下路徑,發現要感到白蛉郡,騎著馬最慢也只需一個月。可是楊楓竟然和自己定下了兩個月的期限,她的心裡突然有了一絲不安,警覺緩緩的從她的心裡爬了起來,她咬緊牙關,強行將那份不安壓了下去。可是腳上的速度,卻漸漸慢了下來。

    西黑荒原是大陸上一處奇特的景致,青夏知道,這片土地,雖然就是自己曾經生存的華夏大陸。可是歷史在秦二世那裡被強行拐了個彎,後世的很多東西,都被生生的逆轉。不再有驅除韃虜的大漢朝,不再有璀璨光輝的大唐盛世,相對著的,很多東西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首先,是這裡的地名,早已被改的七零八落,青夏要努力的把這裡的每一片土地和自己記憶裡的地圖結合起來,就像是當初剛學外語的時候一般費勁。其次,政權的異變,使得這裡的疆域也隨之變更,四國連年混戰,互相牽制卻又相互依存。在戰火的波及下,處在四國中心地段的城鎮,在一次又一次堅壁清野的戰略中越縮越小,最後甚至消失不見,連殘垣斷壁都在時間的洪流裡被埋入了深深的地下。

    曾經繁華的市井上,長出了參天的大樹和荒蕪的野草,肥沃的土地變成一片荒原,戰士血肉和婦孺的纍纍白骨,也成了這些野草最好的肥料。

    青夏行走在荒蕪的草原之上,只覺得內心一陣恐慌,本不應該是這樣的。中原之地,什麼時候竟然會出現這樣大片的草原,這實在不得不說是一個諷刺。這一刻,她甚至開始理解起這副身體的父親,戰爭如食人巨獸,吞噬的是整個天下的血淚。她一直在那個黃金的籠子裡奮力的想向外逃去,可是真正逃出來之後,卻赫然發現了現實的冷酷。

    對於戰爭,她已經見過了太多,她以為她的心早就已經麻木,但是其實沒有。

    青夏坐在枯草之上,燃起了小小的一處篝火,馬兒趴在她的身邊,愜意的打著盹,不時的發出一聲響鼻,十分的悠閒,青夏拿出水壺,仰頭喝了一口,掰開有些發硬的乾糧,勉強填飽肚子,就準備休息。

    手往後一探,突然碰觸到一個冰涼堅硬的東西,青夏皺著眉看去,赫然看到一塊陰氣森森的白骨。青夏的眉頭不由的緊緊的皺了起來,這是一段微微有些發黃的白色腿骨,看起來十分纖細,長度也很短,應該是屬於十到十二歲之間的孩子。

    眼睛向周圍一掃,果然還有好幾段凌亂的白骨。看來這孩子是在死後被人拋屍在這裡的,事後被野狗豺狼咬食,才變成了這副模樣。

    拔出靴子裡的匕首,三兩下挖了一個不深的小坑,青夏剛想將那孩子的幾段白骨放進去。突然,另一個黑洞洞的骷髏就出現在青夏眼前。

    原來,這裡竟然是另一位死者的埋葬之地。

    一股悲涼的感覺霎時間湧上心頭,青夏捧著孩子的骨頭,一時間就愣住了神。

    「快!」一聲低沉的叫聲突然響起,青夏警覺的一把拿起放在一旁的銀色寶劍,這是她在還巢邑買來的,雖然不會使劍,但是青夏做一身男裝打扮,也就買來一把充充樣子。

    大約兩百多人馬從青夏身前的官道上呼嘯掠過,人數雖多,可是聲音卻很小,似乎在有意壓制一般。一看就是經過了正規訓練軍紀嚴肅的部隊,儘管這些人人人身穿褐色短衣,騎著高頭大馬,頭上插著單色的雀鳥毛羽,神情彪悍,打扮古怪,看起來好像與傳說中的南疆鹿丹人比較神似,但是青夏還是一眼就看出對方定是出自皇糧供養的正規軍隊。

    好在荒原上野草茂密,青夏之前為了安全,更是特意遠離官道,加之她的馬似乎也別樣有靈性,彷彿知道來者不善一樣,瞪大了馬眼趴在地上,一聲不吭。

    「大人!」一聲低喝突然響起,從南邊奔來一騎,來到二百多人的隊伍面前停了下來,沉聲說道:「就在前面二十里外,加上車伕僕人,一共不到三十人。」

    「嗯。」領頭的褐衣男子點了點頭,沉著的應了一聲,沉吟半晌說道:「周圍還有沒有閒雜人等?」

    「後面還跟著兩隊商戶,不過小人已經安排妥當,三日之內他們必定不能走過盤雲淖。昨日出城的人除了他們,就只還有一個武生打扮的少年人,大人請放心。」那報信的小兵看起來十分的幹練,連忙沉聲說道。

    為首的大人淡淡點了點頭,又再問道:「路徑可探明白了?」

    「大人請放心,一路上我都做好了標示,必不會認錯。」

    「好。」頭領沉聲說道:「走吧。」

    眾人聞言齊齊跟在後面,一聲不吭,二百多騎馬匹呼嘯而去,轉眼就走的遠了。

    青夏的眉頭不由的緊緊皺了起來。她很清楚的知道,他們所指的人是誰,現在她只是在思考著自己到底有沒有這個解救的能力。

    大規模的械鬥向來不是她的專長,她雖然身手敏捷,可是作為女性在天生力量上的遜色。對付這樣經過正規訓練的士兵,正面對抗她只能勉強迎戰三人,還要速戰速決,一旦打起消耗戰,就是自己敗亡的前奏。

    再勇武的武士,也僅僅能迎戰幾十人,像電影小說中所說一人武功高絕,單挑上萬軍隊的人根本就不存在這個世間。

    對於一個特工來說,隱藏在暗處永遠要比明處安全得多,一旦有朝一日你站在了人前,就意味著你可能活不長了,南楚的失敗就是敗在莊青夏早就引起了楚離的警覺。

    或許,可以換一種比較迂迴的方法。

    青夏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精芒,敏捷的站起身來,一把拉住馬韁,笑著說道:「兄弟,走了。」

    長期的混戰和荒蕪,再加上此處地處南疆邊界,雨水頻繁,經過了幾百年的醞釀,竟然生生在中原腹地上衍生出了大大小小數十塊沼澤地來。這也是西黑荒原這一塊不大的地方,卻要蜿蜒行進數百里的原因。若是沒有當地人作嚮導,很容易陷入這噬人的沼澤之中。

    由此,夏青更加輕而易舉的就可以斷定,這些人絕對不是當地蠻人,也不知道仲伯一行到底得罪了怎樣的對頭,值得對方這樣聲勢浩大來暗殺他們。

    夏青生平經歷險惡地形無數,對付這種沼澤更是得心應手。她眼力何等刁鑽,仗著過目不忘的超人記憶力,一會的功夫,就已經搶在了那些人的前面,巧妙的改動了幾處那探子留下的標示,而後,隱藏在暗處看著那群人呼嘯著向錯誤的方向奔襲而去。青夏大功告成的拍了拍手掌,自草叢裡站起身來,就算這些人不在沼澤裡迷路死掉,想要找到正確的路也要花個三五天的時間,這樣也算是報答了仲伯的救命之恩了。

    休息了半夜,早晨醒來的時候只覺得神清氣爽,行了不到半個時辰,竟然又看到仲伯等人慢悠悠的一眾馬隊。她原本是在他們前頭的,因為要將那伙凶人引上錯誤的道路,因此走偏了方向,竟然就落到了後面。

    聽到後面有聲音,仲伯從馬車裡探出頭來,見是青夏,淡笑著打招呼說道:「是唐姑娘,你怎麼又落到我們後面去了?」

    「這裡地形複雜,我走錯了路。」青夏笑著回道,她此時一身男裝,額頭光潔,頭髮也不似這裡的女子般長及膝蓋,動作爽快,聲音清脆,看起來倒真像一個翩翩公子。

    「老先生,這邊地處南疆,強盜賊人猖狂,你們可要小心啊。」

    仲伯聞言一愣,眉梢稍微一挑,點點頭說道:「知道了,多謝姑娘提醒。」

    青夏笑著打馬上前,經過第三輛馬車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輕微的咳嗽聲傳了出來,青夏稍稍側目看了一眼,只見厚重的青布棉簾隨著馬車的走動輕輕的搖晃著,那個白色的影子在縫隙裡不時的閃現一下,悶熱的熱氣即使是隔著這樣遠,也能感覺的到。

    「老先生,我先走了,咱們再會。」

    招呼了一聲,青夏就縱馬離去,有些事情只能點到為止,他們若是聰明,自然會領會。

    中午的時候,終於到了西黑荒原上的第一條攔路河流--加凌河。

    算起來,加凌河應該是長江的一條分支,只是卻和現代南方的幾條大河有些偏差。這些並不足為奇,蝴蝶效應的觀點每一個現代人都可以領會,況且這裡的歷史發生的這麼大的偏差。政治的改變,在極大意義上,影響到了這裡的山川地理。尤其是幾條本不該出現在歷史上的運河的開通,更是改變了整個大陸上的水文河川。

    寬闊的水面上,平靜無波,現在並不是雨季,河水相對較淺,但是最深處仍舊有十多米之深,青夏站在河岸上,努力的向前張望著,希望可以等到一條還巢邑居民所說的渡船。

    這一等就是兩個時辰,總算等來船的時候,身後的馬蹄聲再次響起。青夏不得不回過頭去,苦笑著打著招呼道:「老先生,不知道的人一定認為我在死纏爛打的跟著你們,但是我不得不說,我們實在是太有緣分了。」

    仲伯和藹的笑道:「唐姑娘是要渡河嗎?」

    「是啊,」青夏搖了搖頭說道:「我等了兩個多時辰了,天都要黑了,你們一來他們就也來了,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呵呵,」仲伯笑道:「不是我們來得巧,這條路老夫走了幾十次了,知道渡船是每到傍晚的時辰來,倒是忘記告訴姑娘了。」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10:07 AM

正文 第055章:手段

    這時,五個艄公已經到了岸邊,紛紛叫起了生意。青夏獨自牽著馬匹走上小船,告別了仲伯等人,就向對岸劃去。仲伯等人人多車馬也多,剩下的四艘船需要來回兩次,才能將他們都渡過來。

    小船順風行的極快,一會的工夫就已經到了大河中央,回過頭去,只見那輛馬車終於被打開了簾子,裡面的人一身淡青色長裘,站在紅日西下的河岸邊上,看起來就好像是畫中走出來的人一樣。

    這時,一絲警覺突然從心底升騰而起,青夏登時轉過頭去,只見一片茂密的蘆葦水草叢中,大約十多艘小船,正飛快的向著對岸劃去,行動鬼祟,卻又透著森寒的濃濃殺氣。

    仲伯等人行李物品較多,搬了半天仍舊沒有上船,這時天色已經有些發暗,隔得又遠,那些小船隱藏在蘆葦叢中,又從側面兜著圈子一點一點向著對岸靠過去,的確不易發覺。

    若是等到仲伯一行人到了河中心對方突然發動襲擊,任是他們手下護衛如何強悍,也會吃個大虧。

    青夏眉頭緊皺,冷眼看著那些小船在水中的吃水度。就知道每條船上最少裝了五六十人。對仲伯等人的身份也不由得懷疑了起來,這夥人若是和昨夜那扮成馬賊的人是一夥的,那仲伯等人的對頭就真的不簡單了。

    艄公也注意到了那幾艘可疑的小船,嚇得手都有些微微發抖,顫聲說道:「完了,遇到水賊子了,遇到水賊子了。」

    青夏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水賊子,卻知道若是任由他們行兇,對岸的人一個也別想逃生。當機立斷的從馬匹包裹裡拿出一把繩子和鉤鎖,脫下外面的披風,對著艄公說道:「船家,有賊人來了,我去抵擋一下,你自己開船,在對面岸邊等我,千萬不要驚慌,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了。」

    那名艄公似乎被嚇得不輕,連忙點頭,絲毫沒有去想她一個人打算怎樣抵擋一下。

    青夏背著繩索,走到船邊,噗的一聲就悄無聲息的滑進水裡。這裡雖是地處南方,可是這個季節的河水仍舊是冰涼刺骨,剛一入水,青夏就打了個寒戰。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冒出出來,牙關打顫,面色也變得鐵青。她憋了一口氣,奮力的劃水,向著那幾艘小船的方向努力游去。

    幾個漆黑的船底漸漸出現在眼前,青夏嘴裡叼著匕首,將鉤鎖和繩子緊緊的繫在一處,然後小心的靠了上去,用匕首在船底狠狠的紮了進去。

    船已經快要靠岸,等了老半天,也不見之前那名俊俏的小相公從水裡鑽出來。艄公面色慘白,就想趕快逃跑。

    就在這時,嘩的一聲,青夏猛地從水裡鑽出頭來,渾身上下濕漉漉的,連聲說道:「靠岸!快靠岸!」

    艄公大喜,連忙將船靠岸。夏青數也沒數就掏出了一大把銅板遞到那艄公的手裡,沉聲說道:「快走!快走!別在這裡招惹上麻煩!」

    說著,一把將披風披在肩上,翻身爬上馬背,背著自己的小包袱,驀然揚鞭,厲喝一聲「駕」!那馬就向著北方的方向撒開蹄子迅速的奔跑了起來。

    艄公目瞪口呆的見青夏手中握著一大捆繩子,那繩子一端在她手中,另一端卻沒入水中。隨著馬的奔跑,登時被拉的筆直。突然只聽噼啪一陣巨響,隱藏在蘆葦叢中的小船霎時間人仰馬翻,骨碌碌的幾聲,就沉進了河水之中,上百名大漢從船裡跳了出來,向著案這邊奮力的游來。

    原來青夏的手法極為巧妙,只是將船板割碎一個小口子,即便漏水暫時也不會被人發現,然後將鉤鎖勾在上面,再拴在繩子上。馬匹一跑,繃緊了繩子,鉤鎖上一發力,自然就會變小口子為大口子,卸下大塊的船板來,十多條船一齊翻船,想找人救護都找不到。

    艄公見那群人對著他奮力游來,嚇個半死,哪裡還顧得上救人,迅速就跳上小船,順著風向下游劃去。

    反觀遙遠的河對岸,仲伯等人仍舊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事,東西還沒有搬完。

    青夏奔了大約兩個時辰才停了下來,夜裡的風已經十分冷了,她一身濕漉漉的,臉色已經一片鐵青之色。找了個背風的地方停了下來,青夏手腳麻利的拾柴生火,取出早就準備好的東西,搭了個簡易的小帳篷,脫下一身濕漉漉的衣服,將身子裹在披風裡,就烤起衣服來。

    溫暖的火烤在臉上,一天的疲累襲了上來,剛剛有了點睏意,一聲低沉的聲音突然順著風向緩緩的傳了過來:「顏先生,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馮大人和厲大人都失手了?」

    青夏聞言突然渾身一僵,暗暗道不會吧,竟然會這麼倒霉?

    不得不手腳麻利的再將半濕的衣服穿在身上,幾腳踩滅火堆,向著聲音的來源小心的摸了過去。

    這是一個很小的土坡,青夏輕手輕腳的爬了上去,只見土坡的另一端竟然站著兩個人,一人黑色短打衣著,看起來十分精幹。另一人卻是一身淡黃色的書生儒衫,二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極為年輕,面容頗有幾分瀟灑之意,兩人站在土坡上面,和自己剛才的位置相距不到百步遠。好在今晚夜風極大,平地狂捲,他們又站在自己的上風向,不然僅憑著火燒的煙火,早就被他們發現了自己的行蹤了。

    「不應該,他們每隊都有將近三百人,就算失手,也應該逃出幾個回來報信的人,怎麼會一點消息都沒有?」顏先生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月光之下,一身儒衫隨風飄舞,墨色長髮在長風中高高飛揚,竟有幾分落拓之色。

    「十八鐵衛不容小覷,即便他們人數上佔優,也不保萬全,更何況那個人還在,我怕……」

    「不可能,十八鐵衛在軍中已經被神化,人力有時盡,怎能是百人之敵?至於那個人,一身病體,也不足為懼。一定是出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變故。」顏先生沉吟著說道。

    當然,他們的變故就是遇到了我。

    青夏在心下冷哼一聲,那個什麼馮大人如果運氣好的話,這會可能還在沼澤地裡兜圈子。至於那個厲大人就沒這麼好運了,從河中心掉入水中,就算有命能游到岸上,也會被凍個半死,他們沒有馬匹,衣衫浸濕,又不能任務沒完成就暴露身份,只能覓地烤火,怎能跑得過自己四條馬腿。這會可能都落到了仲伯等人的身後。

    「這樣,你我分頭行動,你回北邊向主上報告請示下一步行動,我去前面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三日之後,在倉木垣會和。」

    「好的,顏先生,那你小心。」

    兩人商量了一下路徑,就分道揚鑣。

    青夏暗暗咬唇,摸回自己的馬匹旁邊,翻身爬了上去,打馬就跟在那名黑衣人的後面。

    「什麼人!」行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前面那人突然猛然回過頭來,一箭凶狠射來。

    「啊!」青夏慘叫一聲,登時從馬上掉落下來,那馬長嘶一聲,奔出幾步,又跑了回來,圍著青夏長嘶打轉。

    黑衣人見來人身材瘦小,慘叫一聲就倒下馬去,一動不動,迅速跳下馬來,小心的靠了過去。

    弓箭深深射進青夏的小腹處,她臉色蒼白,躺在地上死了一樣一動不動。黑衣人皺著眉頭觀察了一下,緩緩的蹲下身子,伸手掐住青夏的下巴,似乎想將她的臉搬過來。

    電光石火間,原本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青夏突然彈地而起,寒冷的刀鋒猛然架在那男人的頸脖之上,剎那間反客為主,屈膝狠狠的撞在男子的小腹上,冷聲喝道:「隨隨便便對別人動手動腳,你不知道這是很沒有禮貌的行為嗎?」

    那人大驚,目瞪口呆的看著青夏從肥囔囔的小肚腩處拽出一個硬邦邦的包裹,上面還插著半隻自己的弓箭。

    「出門在外,才不能外露,你不懂嗎?」一大包白花花的銀子,是之前仲伯送給她的。青夏一直隨身帶著,剛才看到弓箭射來,將計就計的沒有躲避,迷惑對方之後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將這個扎手的男人擒了下來。

    「你是什麼人?」

    那男人頗為硬漢的冷哼一聲,沉聲說道:「陰險狡猾,卑鄙無恥。」

    「哼!」青夏冷哼一聲道:「你向我射箭之前有招呼一聲嗎?要不是我比你高明一點,現在早就死在你箭下了,你還好意思說別人?」

    「哼!」男人冷哼一聲,不服氣的一言不發。

    「就知道你也不會說。」青夏笑著說道,一手拿著匕首抵在男主的頸脖上,一首利落的將男人的雙手緊緊捆住,她綁人的手法極為高明,眨眼間就已經捆的結實,那男人掙脫了兩下,卻發現繩結越來越緊,不由得面色大怒。

    青夏也不理會他,翻身跳上馬背,拉住他的繩子,一甩馬鞭,就在荒原上奔跑了起來。

    那男人被拖在後面,好在這荒原上全是枯草沒有石頭,不然只是這般拖拽,就足以要了他半條命。

    回到之前那個土坡上,青夏費盡了力氣終於將那男人綁在了一棵枯樹高高的枯枝之上,將男人的嘴塞上,又抱了些稻草蓋住他,站在下面幾乎看不出來,才笑著說道:「你就老實的在這裡呆著吧。」

    做完這一切,青夏只覺得疲累欲死,身上的衣服這麼一會也干的差不多了。生了把火,就在那男人身子下面,堂而皇之的睡起覺來。



正文 第056章:圍困

    早晨醒來的時候,是被一陣馬蹄聲驚醒的。

    青夏從土坡後面站起身來,就看到仲伯等人的車隊慢悠悠的從後面趕了上來,速度十分緩慢,好似帶著幾分遊山玩水般的悠閒。

    「唐姑娘,又遇上你了。」

    仲伯年紀雖老,眼神卻很好,笑著打招呼道。

    「是啊,老先生,我們好有緣分啊!」青夏笑著說道,揉了揉眼睛,抬起頭來大口的呼吸著早上清新的空氣,「老先生,再有兩天,就能走出這片荒原了吧?」

    「是啊,唐姑娘,你就要到秦國了。」

    秦國?青夏豎起一隻手,想著遙遠的北方舉目望去,只見蒼茫的古道隱藏在一片枯敗的荒草裡,遠遠的向遠處延伸著。比方的那邊,就是四國之中實力最為強盛的秦國了。

    也許是接近了秦國的邊境,仲伯很好心的邀請青夏和他們一同上路。

    青夏這個時候,已經有些理解。畢竟有人派出這樣強勁的實力來對付他們,仲伯等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對頭。在那種危險的情況下自然不能邀請自己一同前行,以免殃及池魚。

    現在就要走出西黑荒原,接近秦國邊境,就連那些不苟言笑的護衛也露出了一絲放鬆的表情。

    越接近北方,天氣越發的寒冷。青夏穿上了厚厚的棉衣,白色的狐裘將全身都包裹在裡面,仍舊覺得牙關打顫,眼睛眉毛都被凍出了小小的冰凌。這樣的天氣,不由得讓青夏想起了當初在愛斯基摩人的領地上執行任務的那一次,她在沒有補給的情況下在冰川縫隙裡潛伏了三天,後來凍壞了的兩隻腳,沒到冬天,就會流膿發腫,吃了很多中藥都不好用。

    青夏給大黃馬的肚子上包裹上厚厚的棉布,防止它被凍壞,這匹馬十分有靈性,對著青夏很是熱情,不知不覺間,讓她在一片冰冷之地上,找到了一絲溫溫的暖意。

    不知不覺間,竟然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中走了兩日。這天傍晚,天空濛蒙昏暗,其實按照現代的計時方法,現在頂多也就下午三點多,可是北方的天氣卻已經半黑了。青夏騎在馬背上,巨大的風帽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伸出帶著手套的笨拙的手,向上推了推帽子,抬起頭來。

    只見遠處一片昏暗,無邊無際,一眼竟然看不到邊。到處都是白茫茫的大雪,天地間一片銀白,北風在四下呼嘯著,凌厲的吹拂在大地之上。青夏的呼吸在空氣裡形成白花花的一片哈氣,她揉了揉眼睛,突然看到遠處有一片灰濛濛的鐵線,像是一條巨大的巨龍一般,盤踞在荒原的盡頭,氣勢磅礡,大氣豪邁,有著濃厚的沉重和莊嚴。

    「啊!是山啊!」

    青夏高興的大叫起來。在荒原上走了十多天,到處都是千篇一律的野草,和矮小灰黃的突破,突然看到了一座山,哪能不興奮。

    仲伯花白的鬍鬚上沾滿了雪花,他笑著望著遠方,慈祥的說道:「是啊,那是龍脊山,山下面,就是鐵線河,過了鐵線河,就是我大秦的境內了。」

    青夏聞言一陣欣喜,不管怎樣,總算離開了南楚,她的心裡好像突然放下了一塊巨大的石頭一般,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仲伯,」低沉的聲音突然在馬車裡響起,青夏扭頭一看,只見簾子被掀開小小的一角,仲伯連忙下車走了過去,沉聲說道:「公子,有什麼吩咐?」

    「今晚就在龍脊山下紮營休整,明天再走吧。」

    仲伯眉頭微微一皺,隨即連忙點頭說道:「好。」

    「唐姑娘,」青夏一呆,自己加入這隊伍兩天,還沒聽這男人說過一句話,連面都沒見著一下。此刻聽到他醇厚沙啞的聲音突然來叫自己,連忙也學著仲伯的樣子走上前去,說道:「公子有什麼事?」

    「我們行程緩慢,耽誤姑娘了。」

    青夏眉梢一揚,淡淡笑道:「公子言重了,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一路又得公子的照顧,是我的福氣。」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在公子眼裡是舉手之勞,在我的眼裡卻是雪中送炭,大恩大德,必當銘記於心。」

    「姑娘客氣了,」淡淡的咳嗽聲突然想起,過了好一會,才緩緩的停了下來,只聽那人的聲音微微帶著幾分虛弱和沙啞,沉聲說道:「已經到了秦國邊境,我們走走停停,不敢再耽擱姑娘的時間。」

    儘管早就聽出對方是什麼意思,可是聽到他真的餓說出口來,青夏還是不免一陣尷尬。她笑了笑,說道:「原本也是要跟公子辭行了,感謝您一路上的照顧,前途迢迢,公子保重身體。」

    「多謝姑娘掛懷。」

    清淡的聲音冷冷說道,聲音裡透著一絲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仲伯面色有些尷尬,頗為不捨的看著青夏,突然走到了第二輛馬車裡,一會,又走了下來。

    「唐姑娘,白蛉郡距這裡還有好長的一段路途,你姑娘家孤身一個人,萬事可要當心啊。」

    感覺到這老人發自內心的關懷,青夏原本的一絲不滿立刻灰飛煙滅,誠懇的說道:「老先生,若不是你,我怕是早就死在南疆荒地裡了,大恩大德,希望有朝一日,能報答先生的大恩。」

    「傻孩子,」仲伯探手為青夏緊了緊她肩上的狐裘,將手上的一個包袱遞到她的手裡,說道:「把這些帶上,相逢就是緣分,不要再說報恩的話了。希望你早日找到你的哥哥,路途遙遠,你要當心啊!」

    青夏抱著沉甸甸的包袱,突然覺得眼眶有些潮濕,這素不相識的老人從剛一見面就無條件的幫助自己,若不是他,自己可能早就魂飛湮滅。細小的冰凌緩緩在她的睫毛上凝結起來,她抱著包袱說不出話來,只能重重的點著頭,緊緊的抿起嘴角。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快點趕到鐵線河,現在河水已經結了冰,不要擔心了。」

    青夏只能不住的點頭,然後翻身上戰馬,沉聲說道:「老先生,你的大恩,我會永遠記在心裡的。」

    「好孩子,快走吧!一路保重啊!」

    青夏騎在馬背上,想著鐵灰色的黑線方向急速的奔了去,跑了好久,她回頭過去,仍舊看到那個蒼老微微佝僂的身影,仍舊呆呆的站在原地,向著自己這邊眺望著。

    暖融融的感動霎時間充盈了她的整個心口,前所未有的溫暖讓她一時間好似沉浸在春日的陽光裡一樣。

    「駕!」大喝一聲,青夏就向著鐵線河的方向急速而去。

    到了鐵線河河岸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白亮亮的雪光反射著,照的四下裡一片白亮。

    天空中的大學仍舊飛舞著,紛紛揚揚,一片蕭索。

    鐵線河水已經結了冰,青夏小心的試探了下,知道這時候就算是一隻大象走上去都不會有事,才放下心來。

    翻身下馬,將馬蹄用棉布包裹上,這匹馬來自南疆,可能還從來沒有來過北方,青夏小心的拉著它,向著結了冰的河面上走去。

    然而,剛剛靠近河面,青夏卻登時目瞪口呆的驚在了當場。一股森冷的寒意從心底猛然升起,青夏霎時間好像浸身在寒冰之中一樣,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蒼白的臉上突起青色的脈絡,一雙鳳目微微瞇起,有凌厲的鋒芒,在暗湧裡奔騰翻湧。

    驚訝只持續了不到兩秒鐘,青夏眉梢一挑,轉身凌厲果斷的翻身上馬,向著來時的方向策馬而去。

    如果她才的沒錯,仲伯等人的對頭,又找上門來了。

    寬闊的河面上,到處都是凌亂的馬蹄印,人數最少的會在三千人以上。現在這樣的大雪,還能留下印記,就說明時間絕對不會超過二十分鐘。可是來往的官道只有一條,青夏卻並沒有發現有大規模行人的蹤跡。那就只能說明,來人匿藏了行蹤,從龍脊山背後繞了過去。

    多年的職業習慣,讓青夏無論在什麼地方,都要先打探出當地詳細的地理情況和逃跑的最佳路徑。龍脊山背後是一片怪石嶙峋的山地,路程極為不好走,但是卻有一條小道可以直通西黑荒原,這是青夏當初在楚離的皇宮典籍裡看到的一條隱秘,因為當年匈奴人,就是靠著這條小道直接殺入了中原腹地。造成了當年中原人大規模的動亂,流離失所的難民不計其數。

    如果青夏所料不差,來人就是奔著這條密道而來的。

    那麼也就可以證明,仲伯等人絕對不是他們口中所說的普通的藥材販子。因為這條小路,即便是在南楚皇宮,也算得上是絕密,要不是當日青夏潛入樞密院火燒綠營軍文碟,根本就不會發現。

    現在管不了他們到底是什麼身份,青夏只要一想起仲伯蒼老的身影,就無法安然的渡江離去。想到這,想著龍脊山的方向飛奔而去。破土開疆雲萬里,淡定仙隱龍脊山。

    大秦的開國君主秦始皇,是首位完成中國統一的開國皇帝,儘管後世對之褒獎不一,但是卻沒有人可以否定他莫大功績。秦始皇在位期間,掃蕩六和,統一天下,百越之地,盡皆俯首,國土幾乎增長了一倍之多,完成了歷史上首次大一統的局面,對維護漢家正統,做出了無以倫比的貢獻。

    秦皇漢武,向來為世人所稱道。然而到了這個詭異的時空,大漢朝隨著秦二世的英明神武而胎死腹中。而秦二世更是作為鞏固了秦家江山的上位者,永遠屹立在秦氏子孫的心中。

    在當世人的眼裡看來,秦二世的功績,甚至要比秦始皇還要偉大。

    而作為他英魂安息的王陵所在,龍脊山更是代表了秦氏一族的尊嚴和精神,永遠蒼鷹一般的屹立在大秦的邊境,俯視著下面的芸芸眾生。

    當青夏快馬趕到龍脊山的時候,大片大片的火把已經將這一片死寂的荒原,照的燈火通明。一千多人馬悄無聲息的將山腳圍得水洩不通,裡面,是幾輛駿馬輕車,加上車伕在內的護衛團將馬車團團圍在中央,神情冷酷的站在外圍。

    寡眾懸殊對峙仍在繼續著,青夏騎著馬,站在一處稍高的突破上,冷眼看著下面對峙的人嗎。

    漆黑的夜幕下,有淒厲的鷹,在尖聲鳴叫。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10:14 AM

正文 第057章:絕境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

    最為蹩腳的逃亡路線,再一次呈現眼前,只可惜這一次青夏既沒有能夠開山劈路的高級火藥,也沒有大面積掃射的重型機槍,更不用指望Q處的戰友會從天而降,帶著直升飛機來橫空救援。

    一切,都是要靠自己。

    「顏平西,你好大的膽子啊。」仲伯一身青色長裘,站在人群之中,面對著對方的一千兵馬,卻沒有半點畏懼之色,面色沉靜,淡淡說道。

    「仲太傅言重了。」一身淡黃儒衫的顏平西高居於戰馬之上,身後的黑色披風隨風獵獵翻飛,更顯得他氣質高雅雍容,他淡笑著一拱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平西愧不敢當。」

    「好一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仲伯面色一變,寒聲說道:「你是大秦的朝廷命官,吃的大秦百姓供應的皇糧,效忠的是大秦君主,不是太子殿下!」

    「仲太傅,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還是不說為妙。」顏平西淡淡笑道:「太子殿下是一國儲君,國之根本,效忠太子殿下就是效忠我大秦,有何分別?倒是太傅大人,不思忠君愛國,反而跟著謀逆之徒,坐擁封地,擁兵自重,雁門關外,開闢番土三千多里,建立私屬土地,私密招兵買馬,到底有何居心?」

    仲太傅面色凝重,終於沉聲歎息道:「雁門關一戰,我秦國將士驍勇二戰,打得匈奴一去三千里,若不是朝中有你這樣的奸佞小人,緊要關頭勸陛下扣押軍糧,我大秦北方再無隱患,奸臣當道,國之蛀蟲。」

    「呵呵,」顏平西冷笑一聲:「太傅大人看我像是國之蛀蟲,我看太傅大人卻是亂臣賊子,大家各為其主,道不同不相為謀,再在這裡廢話也是於事無補。我此次奉命前來,要帶三殿下回京療養身體,還請太傅大人請出三殿下,乖乖隨我回去的好。」

    仲太傅冷笑一聲,沉聲說道:「就憑你們,你未免太高看自己。」

    「是不是高看自己,我顏平西心中有數。」說罷驀然抬起手來,閃亮的刀鋒利箭霎時間全部對準仲太傅等人,森冷的殺氣在空氣中緩緩升騰而起。顏平西冷聲笑道:「三殿下若是執意違抗君令,臣只有先斬後奏,然後帶殿下的屍首回京了。」

    話音剛落,整齊的刀鋒霎時間同時出鞘,無數火把的照射下,慘烈的紅色光芒吞吐,照在一片漆黑的鎧甲之上,煥發出一片猙獰的血紅。一千黑甲騎兵靜靜的列陣的平原上,卻聽不到一絲喧嘩。冷冽的風掠過山腳,發出低沉的呼鳴聲,好像是行走在黑夜之中的猛獸一般,給這死寂的夜晚更增添了一抹沉重的壓抑。

    顏平西冷笑著,一點一點向後退去,一排排弓弩手登時上前,將他隱藏在人後。仲太傅眉眼冰冷,十八鐵衛人面色深沉,不見一絲驚慌,只是冷然的看向前方,那氣勢竟然絲毫不遜色於顏平西所帶領的一千大軍。

    一隻寒鴉突然撲朔著翅膀尖鳴一聲,掠過人群之中,向著遙遠的古道飛掠而去。

    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仲太傅來到第三輛馬車身旁,蒼老的面容霎時現出一絲英武之氣,佝僂的背脊似乎也在瞬間挺直。

    「咳咳!」

    低沉沙啞的咳嗽聲突然響起,聲音並不是很大,甚至還很虛弱,一聽就是飽經病痛折磨的人所發出的聲音。可就是這樣一聲咳嗽,卻好似一個驚雷一般猛地炸在黑甲軍的頭上,所有人的眼眸幾乎同時抽緊,手掌不由自主的出汗,就連腳步,也在同一時間向後退卻了一步。

    這是很詭異的一個畫面,那聲咳嗽聲剛一響起,整個大軍的包圍圈就整齊劃一的向後退卻餓了一步。不自覺的做完這個動作之後,那些黑衣黑甲的士兵不約而同的互望了一眼,都在同伴的眼中看到了無法言語的驚慌。

    一隻蒼白纖瘦的手,緩緩的打開馬車的簾子,面色微微蒼白的男子一身青色長裘,手湊在嘴邊,輕輕的咳嗽著著,在仲太傅的攙扶下,緩緩的走下馬車,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站在十八鐵衛和黑甲軍之間,然後微微的挑了挑眉,冷厲的眼梢淡淡的看了眼黑壓壓的軍隊,沉聲說道:「馮玉昆,厲群,你們好的很啊。」

    原本死寂無聲的一千大軍霎時間一陣驚慌,顏平西皺緊眉頭,突然揚聲說道:「秦之炎,我們奉王命帶你回去,不要再做無謂的反應!」他做這等事情,知道若是不能完成定然死無全屍,此刻竟然連一聲殿下都不再叫,直呼姓名了。

    秦之炎眉梢一挑,一股淡淡的怒氣緩緩在他狹長的眼睛中凝聚而起,他微微皺眉,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隨即淡淡問道:「以前在我軍中馬房服役的顏素是你何人?」

    顏平西面色登時大變,怒氣不可抑制的升騰而起,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正是家父!」

    秦之炎點了點頭,聲音淡淡道:「你父親貪財好色,被西川收買,在我軍馬房的飼料裡加了毒草,妄圖至我北征軍軍於死地,被我發現後活活杖斃。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父當兵叛軍,你為臣竊國,很好,很好。」

    「我父親是冤枉的,太子殿下已經為我父正名,是你誣陷害死他的。!」顏平西大怒,大聲怒吼道。

    「哼……」秦之炎冷笑一聲,也不反駁,只是冷然看了顏平西一眼,充滿蔑視的笑了一聲輕聲說道:「是嗎?」

    秦之炎眉頭微皺著,竟然突然回過身去,就要往馬車上走,似乎看也不願再看這些人一眼:「你們現在可以走了,如果你們腳程快,還可以見到你們親人的最後一面。」

    「你說什麼?」「你不要在妖言惑眾!」

    馮玉昆和顏平西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秦之炎身形微住,也不回身,淡淡說道:「風崖城比領北匈奴駐地,你如今就這樣冒失的跟著我跑到南疆,風崖必毀,馮厲兩大氏族,從今以後,當絕於大秦。」

    「宣王陛下!」厲群聞言大驚,不顧顏平西的怒視,連忙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厲將軍從軍多年,這麼簡單的事情也要本王來開解嗎?」秦之炎微微揚起頭來,看著漫天鵝毛般的大雪,沉聲說道:「今年的冬天真是冷啊,聽說匈奴那邊被凍死了大批的牛羊,很多人已經易子而食,風崖作為北疆大城,你們認為他們會不會攻打風崖呢?」

    「可是?」厲群沉聲說道:「北匈奴已經被您在雁門關外大敗,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恢復元氣,來攻打風崖?」

    「厲群,你十四歲從軍,曾在我帳下兩年為將,我的為人,你竟然一點都不瞭解嗎?」秦之炎突然轉過身來,眉眼凌厲的看了過來,那眼神精芒四射,哪裡還像是一個病弱的病人。厲群沒想到他突然說起往日之事,登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愣愣的看著那男子青袍墨發,只覺得一股不祥的預感緩緩自心底升起。

    「有你們這群豺狼虎豹在背後虎視眈眈,我怎麼捨得這麼快就將匈奴趕出北疆?」

    霎時間好似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厲群臉色霎時間慘白一片。大秦和南楚東齊不同,秦國分裂之後,大秦的氏族大家掌握一方強權,各自為政,一個個幾乎和小藩國差不多。所以向厲群這樣的將領,雖然要聽從國家調配,但是潛意識裡,一切卻要以家族利益為重。就像今天他們帶兵奔襲千里來暗殺秦之炎,也是出於家族勢力考慮。

    歷馮二家都是北疆的世家大族,家族勢力經營上百年,方有今日的成就。若是風崖被破,兩族霎時灰飛煙滅,那是,就算他們成了東宮太子的肱骨之臣,也是得不償失,想到這,厲群當機立斷,一身寒鐵鎧甲鏗鏘跪在地上,沉聲說道:「臣被奸人蒙蔽,罪當萬死。但是北疆無辜百姓上萬,一旦北疆被破,讓匈奴長驅而入,大秦帝國霎時分崩離析,狼煙四起,請陛下憐惜北疆百姓,救北疆一命!」

    馮玉昆也是聰明人,眉頭一皺,也隨之跪在地上,他們身後所帶的六百精騎,都是北疆軍人,北疆一破,家園盡毀,只見黑壓壓一片玄色鎧甲全部跪伏在地。顏平西所帶的四百人站在人群之中,驚恐地看著這些變故,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差點就要隨著一同跪下去。

    「此去邊城三十里,點燃邊關烽火,穆成撿了自會救援北疆,如今,炎字營應該已經到了風崖了。」

    秦之炎聲音淡淡的,可是聽在馮厲二人耳中,卻好似驚雷一般。三殿下的炎字營騎兵悍勇無匹,北疆匈奴聞風喪膽。來之前他們得到情報是炎字營三十萬大軍如今駐紮在雁門關外,屯兵剛剛到手的匈奴領地。沒想到竟然已經到了自己的風崖老巢,看來秦之炎此行早就已經料到自己會有所異動,是以在二個月前與北匈奴決戰之時,就已經暗中留下了牽制自己的毒牙。

    想到這裡,渾身衣服幾乎濕透。厲群沉聲說道:「多謝殿下不殺之恩,風崖之危若是是解得,他日必當報答殿下大恩大德。」說罷和馮玉昆對視一眼,竟然呼嘯一聲,就帶著手下騎兵,轟然而去。

    顏平西目赤欲裂,沉聲說道:「殺父之仇,今日必當要你血債血償!」說罷的竟然看也不看馮厲二人的人馬,對著自己手下的四百人沉聲說道:「給我將逆臣秦之炎拿下,若有反抗,就地格殺,生死無論!」

    秦之炎站在原地,冷笑一聲,動也未動。顏平西手下愣愣的看著這位秦國號稱戰神的宣王,竟然絲毫沒聽從顏平西的號令。

    「都愣著幹什麼?這次若是無功而返,回到京都你們一個也活不了!」顏平西大怒,厲喝一聲。

    「一個布衣竟敢公然謀刺皇子,你好大的膽子!」一聲清脆的聲音突然在顏平西等人身後響起,顏平西大怒,以為是哪個士兵接口,怒然回過頭去,厲聲說道:「什麼人?」

    然而他話音剛落,只見一道銀色寒芒突然彈丸般猛衝而至,夾帶著凌厲的鋒芒呼嘯而來!



正文 第058章:突圍

    慘烈的驚呼聲同時大作,匯成一聲震天爆響,無數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一柄銀色寒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兇猛襲來,銀亮的寒芒繞著顏平西的脖頸猛然迴繞,下一秒就沿著來路又飛了回去。

    而顏平西卻突然瞪大了雙眼,一絲恐慌之色登時閃過瞳孔之中。一片死寂裡,眾人似乎能聽到骨肉碎裂的聲音,只見顏平西身體登時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委頓一旁,脖頸上一圈鮮血瞬間留下,下一秒鐘,他那顆風華瀟灑的頭顱已經毫無生氣的掉落在地,揚起大片塵土。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眾人驚恐地望去之時,只見高高的土坡上面,一名眉眼清亮的俊美少年昂然居於馬上,手上一柄鋒利的匕首,匕首上連著一條銀白色的綢緞,此時正緊緊的纏繞在他的手臂之上。鮮紅的血從匕首上緩緩流下,沒入雪地裡,濺出一個個暗紅色的細小漩渦。

    「主帥都死了,你們還不快跑?」青夏淡淡笑道,縱馬緩緩走下高坡,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如狼似虎的四百軍人,而是一群陳朋故友一般。

    「是你?」一聲驚詫之聲突然響起,青夏側目望去,只見卻是自己當日綁在樹上的黑衣男子。

    那男子狠狠地看著青夏,狠聲說道:「暗算厲大人馮大人的人也是你?」

    青夏揚了揚眉,也不言語。

    黑衣男子突然寒聲說道:「各位兄弟們,如今顏大人已死,厲大人馮大人變節,若是我們就這樣返回京都,不但我們死無全屍,一家老小也難以保全,事到如今,只有背水一戰,方有逃生的可能!」

    說罷驀然拉開長弓,對著秦之炎凶悍射去。

    那箭來勢兇猛,可惜還沒到秦之炎身邊就被十八鐵衛打斷。黑衣男子一把抽出腰間長刀,沉聲說道:「要命的,隨我來!」

    震懾人心的利器在夜風裡嘯鳴起來,吼聲沖天而起,生死的壓迫之前,他們暫時忘記了大秦戰神的威懾,跟在黑衣男子的身後向著秦之炎等人的方向飛奔而去!

    巨大的喊殺聲和馬蹄聲隨之響起,火光中人影在閃動,黑甲騎兵在荒原上舉刀穿梭,十八鐵衛護在秦之炎身前,一排一排的火箭迅猛射擊,可是怎敵對方數百人之眾。

    遠戰瞬間化為近身的肉搏。十八鐵衛圍成的圈子漸漸縮小,哀號聲不絕於耳,鮮血噴射而出,人影一大片一大片的倒下去,可是新的人卻馬上從後面補上,加入新的戰圈。

    青夏一刀砍倒一名黑甲軍士,暗狠自己的婦人之仁,顏平西已死,敵人軍心大亂,若是那夜殺了那名黑衣男子,一場浩劫登時化解,那會轉變成現在這種情況。

    這時,一聲隆隆聲登時響起,青夏一呆,猛然回頭看去,只見遠遠的荒原之上,無數的暗影在夜色中急追而至,黑色的戰甲和眼前的這些廝殺的人群一模一樣!

    敵人竟然還有援兵?

    徒然響起昨日顏平西囑咐黑衣男子回去報告的話來,看來他們也並不完全相信馮厲兩人,還留有後備。想到這裡,青夏知道突圍已經全沒有半點希望。

    沉悶的隆隆聲不斷在頭頂響起,青夏抬起頭,只見大片的雪花從山巔紛紛滾落,一個大膽的念頭霎時間升上心頭。來不及細想,青夏屈指入口,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一匹駿馬瞬間風雲而至。從馬背上的包袱裡掏出當日在加凌河對付喬裝水賊子的鉤鎖,青夏翻身利落上馬,拿著鉤鎖就向人群裡衝去。

    天昏地暗,血泥糅雜,進退拉鋸之下,道路漸漸為屍身堵塞。青夏身手矯健,眨眼間衝進人群之中,取馬不取人,一隻隻鉤鎖手腳利落的深深插進戰馬的脖頸之中,這時候殺聲轟鳴,哪裡還有人注意到戰馬是否被人暗算。青夏好似一條泥鰍一般矯捷的從人群中穿過,突然翻身跳下馬背,將幾十條繩索拴在自己馬匹的馬腿上。

    「對不起了!」青夏小聲的說了一句,突然拿起匕首狠狠的扎進馬股,戰馬徒然長嘶一聲,忿然揚蹄響著前方猛衝而去。

    就在它剛剛奔跑起來的同時,二十多條繩索同時繃緊,一片鮮紅的血肉從二十多匹戰馬的身上猛然撕裂!

    刺耳震天的慘烈嘶叫聲登時沖天而起,蓋過了所有的喊殺聲,受傷的戰馬齊聲哀鳴,聲音衝上雲霄,刺得人耳朵轟鳴,尖銳有若鬼哭。

    喊聲乍停,除了戰馬的長嘶,荒原上一片寂靜。

    而就在這時,眾人的頭頂之上,驟然傳來一陣震天巨響,隆隆之聲轟然響起,恰似天邊悶雷,滾滾而近,剎那間只覺大地都在震動,巨大的怒吼聲自地底鑽上人的脊樑,在從頭皮上咆哮而出,所有人的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四下驚恐的望去,卻在同伴的臉上看到同樣的驚恐和不可思議。

    「你們竟敢在龍脊山下謀刺當今皇子,天神震怒,你們還不快跑?」

    青夏翻身爬上一匹無主的戰馬,厲聲高呼。

    隨著她的手勢,眾人驚恐地抬起頭來,只見巍峨的龍脊山上,一道雪白的浪頭飛馳而來,由一線成一面,排雲滔天,勢如萬馬千軍!

    「雪……雪崩啊!」見多識廣的老兵厲喝一聲,一把扔下手上的戰刀,想著蒼茫的荒原,就瘋狂奔去。

    骨牌一般的連鎖反應,所有人都被這大自然的凶煞之氣嚇的面皮發白,剎那間,紛紛潰逃。已奔到近處的黑甲援兵足足有三千多人,此刻見到這樣的場面,也是驚恐萬分,紛紛掉頭策馬狂奔,再也顧不上秦之炎等人。

    「傻站著幹什麼?快走!」

    一把拉住秦之炎略略蒼白瘦弱的手腕,青夏湊在他的耳旁,大聲吼道。

    「逃往哪裡?」秦之炎也是大聲的問道,青夏看著他趴在自己的耳邊大聲喊叫的樣子不由得覺得有幾分好笑,沒想到這神仙般淡定的人物也會有這樣失態的的時候。鳳目一掃,青夏淡淡的瞇起眼睛,對著仲太傅等人一抬手,喊道:「上山!進皇陵!」

    「什麼?」秦家的皇家子弟頓時瞪大了雙眼。

    雪浪漸漸逼近,青夏等人緊貼在岩石的縫隙只見,還是有大片大片的風雪洶湧而來,遠處在荒原上奔跑的士兵一個踉蹌,紛紛陷入了大雪之中,再也看不到一絲蹤影。這時候若不是找地方躲避,在平原上奔跑就只有死路一條。

    青夏嬌小的身子緊緊的靠在縫隙之中,突然一絲警覺升起,頭頂冰冷地寒風呼嘯而來,剛要抬頭。一旁的秦之炎卻徒然上前,一把將青夏撲倒抱在懷裡。

    青夏身子一僵,一股溫暖之氣從秦之炎的身上傳了過來。他的身子十分瘦弱,厚重的衣衫下,甚至可以觸摸的到堅韌的骨骼。可是就是這樣一幅瘦弱的身軀此時卻將青夏緊緊的抱在懷裡,外面是鋪天蓋地的雪崩,凌厲的冷風,冰冷的雪水,一時全都被遠遠的阻擋在外面,再也不能傷到她一分一毫。

    時間彷彿過了那麼久那麼久,又好像只是一剎那。

    聲音漸漸平息了下來,青夏輕輕的推在秦之炎的胸膛上,低聲說道:「秦之炎,放開我,你怎麼樣?」

    寂靜無聲,好像天下間突然只剩下青夏一人的。巨大的驚慌霎時從心底升起,顧不得掩飾什麼情緒,青夏徒然大驚,驚慌失措的叫道:「秦之炎!秦之炎!你怎麼樣?」

    「咳咳……」

    淡淡的咳嗽聲突然響起,可是在青夏的耳朵裡卻好像是仙樂一般。她艱難的從秦之炎的懷裡抬起頭來,只見四下裡一片黑暗,沒有半點亮光。

    摸索著從懷裡摸出火折子,一絲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亮起,秦之炎蒼白的臉頰就在身旁,肩頭鮮紅一片,也不知是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

    「你怎麼樣?」急忙上前將他扶起,說道:「有沒有受傷?」

    秦之炎終於止住咳嗽,聲音沙啞的說道:「我沒事。」

    青夏轉頭看去,只見秦之炎面色這是越發蒼白,唇角竟然也微微有一絲血跡,心裡不由得緊緊的抽動了一下。想起他那輛總是熱的讓人幾乎無法忍受的馬車,連忙伸手脫下自己身上的披風,披在他的身上說道:「這樣會不會暖和一點?」

    秦之炎好看的眼睛緩緩抬起,看了眼前這個只有過幾面之緣的奇怪女子,淡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多謝。」

    「這裡是哪裡?」青夏疑惑地站起身來,只見兩人此時正處在一個巨大的黑色山洞之中,四周寂靜無聲,外面的風聲也漸小,這樣大規模的雪崩,想必就連那些黑甲援兵也是無路可逃吧。想起這一切都是出自自己之手,青夏不由一陣後怕,若是剛才動作慢上一點,現在橫屍冰雪之下的人,就是自己了。

    「仲老先生!你們在哪?」青夏突然放聲大叫了一聲,誰知剛叫了一聲,又是一陣地動山搖猛然襲來,秦之炎手疾眼快,上前一把扶住青夏的腰身,猛烈的震盪持續了將近半盞茶的時間,才緩緩停了下來。青夏闖禍的孩子般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的笑道:「我真是傻了,又是一場雪崩,我要是再叫下去,我們倆真的就要同赴黃泉了。」

    秦之炎眼睛在火燭之下顯得十分明亮,像是璀璨的寶石一般。青夏之前從來沒發現這個男人的眼睛竟然這般好看,幾次見面都是匆匆一掃,只覺得他氣度不凡,如今這樣近距離之下,才恍然發現,他竟然也是一個美男子。

    這樣想著,青夏突然發現自己竟以一個十分親密的姿勢靠在秦之炎的懷裡,連忙退開他的手,站直身體,掩飾驚慌的神色,故意正色說道:「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呵……」秦之炎突然微微一笑,笑容好似六月和煦陽光一般清淡溫暖。

    「你剛才不是要進皇陵嗎?這裡,就是大秦皇陵了。」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12:40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1-27 12:42 PM 編輯

正文 第059章:皇陵

    「什麼?這裡就是大秦皇陵?」青夏霎時間瞪大雙眼,傻乎乎的問道。

    「嗯,」秦之炎點了點頭,說道:「你跟我來。」

    原本只是一塊碎裂的岩石,經過了一陣震動之後,竟然開裂出一個大大的口子,裡面黑漆漆的洞口,像是猙獰的野獸張著巨口一般,原本的出路已經被大雪封住,青夏只能跟在秦之炎身後,向著所謂的皇陵緩緩走去。

    「這裡面真的葬著秦始皇嗎?不是葬在驪山嗎?」

    秦之炎走在前面,聲音淡淡的說道:「那是假的。」

    「哦!」青夏鬱悶的答應一聲,她記得剛剛進Q處時接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緝拿一批國際的盜墓集團。自己和戰友跟他們周旋了一個多月,才將他們抓獲。當時那群人的目標就是驪山的秦始皇陵,沒想到忙活了半天竟然是個假的。

    「哎呀!」青夏突然叫了一聲,隨著她的叫聲,手中的火折子登時熄滅,整個洞裡霎時間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怎麼辦?沒有火把了。」青夏皺眉說道,她的包袱還在馬背上,身上只帶了幾件隨身物品,火石倒是有,可是這處天寒地凍,到處都是冰雪,到哪裡去找枯枝樹木來點火。

    這時,一股溫暖突然包圍了青夏的手,她微微一愣,第一反應就是抽出手來。可是秦之炎的聲音卻在耳邊低沉的響起,他另一隻手攬在了青夏的肩膀上,將青夏的身體扮向他,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略略沙啞的聲音低聲說道:「別害怕。」

    別害怕,他以為自己會怕黑嗎?

    「別害怕,」秦之炎低聲又說了一遍,「跟我來。」

    漆黑的路,彷彿突然間變得那麼長那麼長,外面是呼嘯的寒風,咆哮的暴雪,無數人慘死在大自然的震怒之中。青夏跟在秦之炎的身後,右手被他緊緊握住,向著漆黑沒有一絲亮光的前方,緩緩的走去。

    秦之炎身上的味道很好聞,青夏的鼻子向來很好用。她可以通過空氣裡的氣味,聞出五十米之內有多少人,可以進而猜得出對方的身份地位,甚至可以將他們的喜好也摸個大概。靠著她靈敏的嗅覺,她成功的完成了很多出色的任務,以前Q處的同事經常笑話她是獵犬轉世過來的。

    此刻跟在秦之炎身邊,看不見他的臉,看不見他的身影,看不見他們緊握的手,可看不見腳下的路,一片黑暗之中。一股淡淡的草藥香氣輕柔的圍繞著她,濃濃的川貝氣息,像是盛夏的梨子般散發著清新的香味。

    這個男人的體弱,全天下的人都十分清楚。可是,他百戰百勝的光輝戰績,他打得匈奴狼狽逃竄的響亮名聲,他高高在上的超人身份,總是讓世人輕而易舉的就忘記他竟是一個病痛纏身的病患之人。青夏曾在楚皇宮內不止一次的聽聞這個男人的傳奇事跡,但是此刻他站在自己面前,青夏卻有些迷濛了,這樣一個人,真的是讓匈奴聞風喪膽的大秦戰神嗎?真的是讓東方三國深深憚忌的第一強敵嗎?

    「小心!」低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青夏想的出神,還是警覺的猛然剎住腳步。但是儘管這樣,她還是撞在了秦之炎的後背上。挺拔的背脊撞的青夏的鼻子一陣發酸,她抽了抽鼻子,用手揉了揉,聲音有些發悶,帶著一絲被人戲弄了的氣惱:「你是故意的!」

    秦之炎隱藏在黑暗之中的眉梢微微一挑,我這青夏的手掌輕輕一用力,儘管青夏看不見,還是可以猜得到他搖著頭淡漠的樣子:「我沒有。」

    「那你幹嘛突然停下來了?」黑暗的包圍之下,讓青夏的心性也活潑了起來,她瞪大了眼睛,暗暗道,若不是看在他剛才救護自己的份上,就像揍楚離一樣狠狠地揍他一頓。

    「小心腳下,有台階。」

    「啊?」青夏一愣,突然感覺秦之炎拉著自己的手微微用力,就隨著他向前走去。

    四下裡一片寂靜,只有兩人的腳步緩緩的踏在這不知多少年沒有被人踏足的大秦皇陵之中。坡勢向下,青夏一步一步跟在秦之炎身後,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向下,一直向下,感覺似乎要走到陰曹地府一般。突然,腳下一股平坦的觸感傳了上來。

    是平坦的,光滑的,甚至有一絲絲溫暖的,沒有積雪,沒有寒冷。

    「等著我。」秦之炎突然鬆開了青夏的手,自己一個人向前走去。巨大的黑暗霎時間包裹住青夏的神經,寒冷的風不知從什麼地方緩緩吹過,帶著歷史濃厚氣息的灰塵在青夏腳下凝聚著。一絲冰冷從指尖慢慢的升騰而起,青夏的手指輕輕曲動,試探一般向周圍摸索了一下,終於,還是收了回來,然後,緊緊的握住。

    「秦之炎……」

    青夏輕聲試探的叫了一聲,周圍是大團大團濃墨般的黑暗籠罩著。她一手慢慢摸向腰間的劍鞘,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謹慎的輕輕移動了下腳步,緩緩抽出了鋒利的匕首。一絲擔憂和恐懼從心底升了起來,「秦之炎,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清淡的聲音突然在前方響起,一道柔和的燈火瞬間點燃,就像一隻小小的螢火蟲一般,照亮了一片渾圓的光圈。

    秦之炎一身青色長裘,背脊挺直的站在一隻燭台旁邊,蒼白的臉上在燈火下閃動著柔和的光澤,寬袍大袖,黑髮如墨,沉靜的眼睛向著青夏這邊望來,淡淡的笑道:「別擔心,沒有事。」

    秦之炎走到另一支燭台前,點燃了燭火。隨著一隻又一隻燈火的亮起,整條甬道都明亮了起來。

    青夏站在原地,感受著甬道裡陰沉的風輕輕的吹著,一時間,只覺的脊骨發。黑洞洞的甬道不知道有多長,地面、牆壁、屋頂,全是漆黑的巨石整塊鋪成,上面雕刻著青夏看不懂的繁雜花紋和各種圖騰,沉重令人幾乎窒息的香氣在空氣裡清幽的飄蕩,一隻隻漆黑色巨石雕刻而成的燭台擺放在甬道兩旁,上面,白色的蠟燭幽幽的照射著,肅穆的氣氛充實在甬道的每一個角落。

    秦之炎單薄的背影在前方顯得很不真實,好像就要隱藏在黑暗之中一樣。他閒庭信步一般的在甬道裡緩緩走著,竟是十分的熟悉,沒有半點陌生。

    「唐姑娘,」秦之炎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微微揚眉,「怎麼不走啊?」

    「啊?哦!」青夏反應過來,連忙趕上前去,跟在秦之炎身邊,和他並肩走著。「秦之炎,你以前來過這裡嗎?怎麼這麼熟悉?」

    秦之炎腳步微微一滯,隨即淡淡說道:「來過。」

    「哦。」青夏是何等人,看人臉色揣摩人心向來是軍情特工的必修課,看秦之炎這個樣子,就知道一定有什麼不便說的宮廷隱私。連忙老實的跟在秦之炎身邊,看著他一邊走,一邊將甬道兩旁的蠟燭一盞一盞點燃。

    「先皇下葬的時候,我曾經來過這裡。」

    沒想到秦之炎會突然說起話來,他的聲音十分醇厚,但這一絲沙啞,像是綿綿的海水一般,很是好聽。

    在這樣陰沉的環境裡,有人願意和自己說話,自然是好的。青夏接口說道:「哦,那你是來拜祭的吧。」

    「唐姑娘不是我們秦國人吧。」秦之炎突然轉過頭來,笑著問道。

    「啊?哦,不是,我不是秦國人。」

    「歷代龍脊山皇陵都是秦國的禁地,有大批士兵駐守,就算是皇帝,也是不可以來的。只能在山腰的宗廟裡拜祭。即便是先皇下葬,我也不可以進來。」

    「嗯?可是你不是說你進來過嗎?」

    「嗯,」秦之炎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我那時候還小,只有五歲,是跟著大皇兄二皇兄偷偷進來的。」

    「看不出來啊!」

    「看不出來什麼?」秦之炎疑惑地皺起眉頭,沉聲問道。

    青夏笑著說道:「看不出來你小時候竟然那麼調皮搗蛋,竟然敢偷偷進入皇家禁地。」

    「那時候還小,只是一個孩子,又懂得什麼。」秦之炎聲音清淡,好似三月的湖水,岸邊楊柳抽芽,湖面寂靜無波,裡面卻透著微微的寒冷,他伸出手點燃了最後一盞燭火,突然看見一座漆黑的大門突然出現在甬道的盡頭,一絲苦笑在他的臉上緩緩浮現,他沉目看著那扇大門,說道:「這條甬道,當時一共是二千六百七十七步,有燭台四百座。沒想到如今故地重遊,只需不到一千步就可以走完了。」

    青夏聞言一驚,猛然轉過頭去,秦之炎絲毫沒注意青夏的表情,只是好像沉浸在往昔的歲月一般,低聲說道:「可惜當時我身上沒有火石,一個月下來,一次也沒有點亮過這裡的蠟燭。」

    「你在這裡待了一個月?」

    「嗯,」秦之炎把玩著手中的火石,緩緩說道:「從那以後,無論走到哪,我會帶著這個東西了。」

    「為什麼?」青夏斟酌著,雖然知道答案一定不是他願意說的,但還是忍不住輕聲問道:「為什麼,你要在這裡面待了一個多月?」

    「我們在帝陵裡迷了路,我年紀小,二皇兄背著我,後來我睡著了,醒來就不見了他們。」秦之炎面色突然晃過一絲苦笑,聲音也帶著微微的嘲諷,「他們說,我們走散了。」

    青夏的心,好似突然變得有些疼痛。她無法去想像,一個五歲的孩子,獨自一人被困在漆黑的帝陵之中一個月會是怎樣的心情,這樣宏大死寂的皇陵之中,到處都是冷硬的石頭,他要吃什麼,喝什麼,又怎樣生活?

    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抓住秦之炎的衣袖,對這個僅僅只有兩面之緣的救命恩人淡淡而笑:「沒關係,我抓著你的袖子,我們一定不會走散。」

    女子的眼睛晶瑩明亮,像是深海中最名貴的珍珠,秦之炎低頭淺淺而笑,點了點頭,「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正文 第060章:烈焰

    沉重的石門被緩緩推開,一股不知是從哪裡吹來的熱浪撲面而來。

    「秦之炎,你小的時候,到過這裡嗎?」青夏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宏大殿堂,只覺得一腔熱血突然衝上頭頂。

    觸目所見,是一片宏大的廣場,地面全是用黑色巨石鋪成,廣場之上,每隔十丈就放置一座巨大的銅製巨鼎,分作五排,每排五座,鼎中青煙嫋嫋,味清兒不散。廣場中央,赫然是一座巨大圓形的祭臺,底部懸空,橫豎共二十八根白玉石所做的高達三丈的巨大石柱支撐起整座祭臺,每一根石柱都要五六人才能合抱過來。

    祭臺上方,聳立著一座高大雄偉的殿堂,呈現出寶塔形狀,共有五層,每一層,都比下一層小了一半左右,高達十多丈,顯得十分壯觀。最神奇之處,是整座殿堂都是用一種赤紅色的石料製成,熊熊的熱力從上面四散開來。使得這一個石殿像是一個巨大的火爐一樣。

    遠遠望去,整座祭臺簡直就是一座巨大燃燒的赤紅火焰,直刺上空。青夏和秦之炎站在祭臺之下,就像兩隻螻蟻一樣,渺小不堪。

    青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前這個建築氣勢恢宏,用鬼斧神工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秦之炎眉頭輕皺,似乎也處在驚訝之中,許久,才長長歎了一口氣說道:「當年我人小,從外耳室走過十八盤室,進入外四圈之後,就是剛剛我們走過的那條甬道。我推不開石門,是以也是第一次進入這座石殿。想不到帝皇陵中竟然有這樣神乎其技的建築,簡直令人無法想像。」

    「秦始皇真是一個天才!」青夏由衷讚道:「後世都道秦陵兵馬俑和萬里長城是世所罕見的奇跡,沒想到這座龍脊山下竟然還隱藏了這樣一座地下宮殿。」

    「若是我沒有看錯,這裡應該是四奉殿中的火焰殿堂,位於西南角,我們只要向東北方向走,就可以到達正殿,然後由東北角寒冰殿堂找到耳室,由正門通道找到出路。」秦之炎沉聲說道。

    青夏一愣,驚疑問道:「怎麼?難道這還不是正殿嗎?」

    「那是當然,」秦之炎淡淡笑道:「帝皇陵分三十六耳室,十八盤室,外四圈,七十二連環道,拱衛在外面的是內四圈,連接四奉殿,最後才是位於中心的正殿。四奉殿分為北方寒冰,南方烈火,西方黃土,東方青木,構成白紅黃青四氣,守護正殿的北海玄蛇,南天朱雀,西澤蜃怪,東天蛟龍四神獸,一同護衛正殿帝皇乾坤,守護帝皇精魂,這裡怎麼會是皇陵正殿呢?」

    青夏聽的頭都大了,無力的歎道:「為了一己之私,要勞民傷財至此,這也算是罪孽一件了。」

    秦之炎一愣,眉梢淡淡挑起,卻沒說話。

    定了定神,青夏跟在秦之炎身後,向著東北角的一座石門就緩緩走去。

    一接近這巨大的祭臺,空氣中的熱氣就頓時高了數倍不止,縱容是青夏這般受過嚴酷訓練的超級特工,也不禁覺得有些呼吸困難。好在秦之炎天生體寒,受慣了悶熱,不然以他的身體,可能早就頂受不住了。

    隱隱中,彷彿有紅色的火焰在兩人眼裡燃燒。

    寂靜的大殿內,兩個淡青色的身影行走在宏大的幾乎堪比一座教武場般的祭臺之上,黑色的大理石呈現出詭異的光澤,映襯著上面鮮紅似火的巨大宮殿,有著沉重的壓抑向四肢百骸襲來。

    就在這時,一陣暗紅色的氣息突然在半空起瀰散開來,青夏手疾眼快,登時屏住呼吸,並上前一把摀住了秦之炎的口鼻。可是儘管這樣,仍舊是慢了一步,身子一軟,青夏就向一旁倒了下去。

    與此同時,只聽轟然一聲,整座祭臺似乎登時被點燃了一般,巨大的火焰升騰而起,原本古樸蒼涼的建築突然變得憤怒奔放,兇猛的火焰沖天而起,像是心底的憎恨一樣,一下子就爆發而出。

    「糟糕!」

    秦之炎一驚,大袖一掃,就將青夏攬入懷中,孱弱的身體這一刻驟然間好似爆發出巨大的力量。腳尖一點,身軀陡然偏轉,整個人向後飄了出去,躲過了一片雷霆般的滔滔火焰。

    下一刻,異變陡升!

    大殿之中,那被黑暗籠罩的深處,突然響起一聲蒼涼的呼嘯之聲,浩浩蕩蕩傳來,圍繞著兩人的耳鼓,發出驚天動地的嘶鳴聲,就好似有什麼怪物要衝天而出一般大地瞬間開始劇烈的震動起來,整座宮殿的紅色巨石都散發出紅色光芒,大片大片的亮了起來。赤紅色的氣體從高大宮殿之中向外瘋狂的湧出,擴散速度越來越快,連帶著大殿上的風速也隨之加快。

    風暴中心,青夏和秦之炎兩人衣衫燒焦,面色蒼白,呼吸也漸漸急促了起來。

    「糟糕!神獸朱雀要甦醒了!」秦之炎凝眉說道。

    「什麼神獸朱雀!」青夏整個人被秦之炎抱在懷裡,面色蒼白的怒聲道:「你家祖宗把墳墓修在火山口上,簡直是瘋子!」

    「什麼火山口?」秦之炎眉頭一皺,疑惑問道。

    「這個時候還有閒心問這個,快跑啊!」

    青夏口中發乾,大聲叫道。秦之炎將青夏橫抱在懷裡,身軀陡然一躍,向著東北方的角門就迅速奔去。

    一聲沉悶的聲音突然響起,無數道紅色光芒之中,漆黑的煙霧沖天而出,從巨大神殿中透出詭異的五彩光影。

    驟然間,震天爆響突然響起,緊跟著隆隆聲響徹雙耳,整座宮殿劇烈搖晃,只聽霹靂聲聲,那座剛才還是宏大規模的祭臺霎時間在赤紅色岩漿的衝擊下分崩離析。

    空氣裡的熱氣剎那間升至最高,兩人額上的汗珠潺潺而下,打濕全部衣衫。

    轟隆一聲,一根巨大的柱子登時倒塌,轟然倒下,漫天煙霧灰塵隨之揚起,差點砸在兩人身前。

    秦之炎身軀靈敏的向旁邊撲倒,將青夏的頭緊緊的撲在身下。

    兩人此時已經到了角門之旁,漫天的石料火焰下雨般的噼啪下落,秦之炎將青夏掩在身下。突然背脊一陣劇痛,秦之炎眉頭一皺,喉頭登時一甜。

    「秦之炎!」青夏大聲叫道,可是她的聲音在一片混亂之中簡直小如蚊蠅。只感覺腥熱的液體順著她的脖頸緩緩流下,青夏面色大急,伸手去推秦之炎的身體。

    「咳咳……」沙啞的咳嗽聲登時響起,秦之炎面色慘白如紙,突然從地上爬起身來,一把將青夏抱起背在背上。此時,整座火焰殿堂已經名副其實的淪為一片火海,秦之炎急速奔跑,迅猛的跳躍過幾道攔路的殘垣斷壁,空氣裡的溫度幾乎讓人無法忍受,青夏的髮絲枯黃燒卷,衣衫的下擺已經著火。

    「秦之炎!小心!」話音剛落,秦之炎突然躍起,反手一把抽出了青夏腰間的長劍,劈手一斬,那道巨大的火光竟然生生從中折斷,彭的一聲砸在地上。

    「啊!後面!」青夏回過頭去,只見身後赤紅色的岩漿已經迅速的向兩人蔓延而來,速度之快,簡直匪夷所思。

    秦之炎看也不看後面一眼,面色陰沉,用盡全力向前奔跑。手上劍花飛舞,威力無比,所有迎面而來的火光竟然都被他生生擋了下來。

    「小心!」青夏突然尖聲叫道,身子軟軟的趴在秦之炎身上,驚恐的看著秦之炎的衣衫的下擺劇烈的燃燒起來。

    「彭」的一聲,秦之炎聞所未聞,用力搬動石門,可惜那石門也不知是不是年久失修銹住了,竟然任憑秦之炎怎樣使力,也是紋絲未動。

    「秦之炎,我來!」一個小小的八卦鎖赫然印在石門之上,青夏心焦如焚,從腰間的小袋裡取出一隻細小的鐵絲就插入鎖孔。

    烈火劇烈燃燒,轉眼間秦之炎厚重的棉裘就已經熊熊燃燒,秦之炎揮劍斬斷燃燒的布料。就在這時,赤紅色的熔岩緩緩逼近。青夏額頭汗水大滴大滴的滾落,那個平日裡只需兩秒鐘就可打開的八卦鎖,這一刻卻好像專門和她作對一樣,沒有半絲響動。

    「彭!」的一聲,秦之炎一把抱起青夏,將她的身體對著石門狠狠的擠去,自己護在外面。一雙白色軟底的長靴,已經微微泛紅。

    「秦之炎!」青夏大驚失色,雙目驚慌的看向這個淡定的男子。

    「我沒事,」秦之炎突然轉過頭來,面對著青夏,身後是赤紅的火光和鋪天蓋地的岩漿灰塵,天地間一片火海,蒼白的男子一身青色長衫,面容淡定,眼神沉靜,充滿了安定人心的鎮靜和溫和,聲音透著巨大的堅定和沉著:「別害怕!」

    「卡!」一聲細微的聲音,卻好似一個驚雷一般打在了兩人的腦海之中。

    身後的熱浪隨之而來,眼看就要將兩人吞沒,沉重的石門在最後關頭轟然洞開!

    逃生之門,裂開了一道大大的縫隙!

    轟隆一聲,身後的石門被沉重的關上。無數的熱浪火焰瞬間全數撲在石門之上,青夏手掌一陣灼痛,只見那座原本灰白色的石門,竟在剎那間赤紅一片,好似被烈焰炙烤的鐵板一樣。

    「向北邊跑!那邊是冰室!」

    用不著青夏指點,秦之炎就已經向著北方的甬道飛奔而去。

    剛跑出不出十步,只聽噗的一聲,身後的石門竟然像是紙糊的一樣,鬆軟融化,熾熱的岩漿火焰火龍一般咆哮而出,向著兩人呼嘯而來。

    秦之炎背著青夏,用盡全身力氣向著前方飛奔,雙目冷靜,眉頭緊鎖。青夏在他的背上回過頭去,只見漫天的火焰在甬道中充溢了身後整條甬道,咆哮的吞沒了一切,速度比自己兩人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噗的一聲,一口溫熱的鮮血突然噴到青夏環在秦之炎身前的雙手上,鮮紅的血液順著青夏蒼白的手掌緩緩流下,沿途灑在炙熱的甬道中,還沒有落在地上,就被蒸發的乾乾淨淨,秦之炎腳下突然一個踉蹌,單膝猛然跪在地上,青夏大驚,回頭驚恐的看著身後可怕的熔岩。

    「別怕。」沙啞低沉的聲音在漫天轟隆聲中清晰的響起,秦之炎一手緊緊抓住青夏的手掌,在這樣炎熱的是石殿裡,他的手掌竟然仍舊是冰冷一片,死人一般沒有溫度。

    「我一定能帶你出去。」堅定的聲音緩緩響起,秦之炎勉力站起身來,誰知剛剛一動,又是一大口鮮血噴灑而出,青夏大驚失色,驚聲叫道:「秦之炎!」

    「秦之炎你快走吧!」青夏的聲音幾乎帶了一絲顫抖,絕望的情緒瀰漫了她的整個心臟,嘶聲對著秦之炎的耳邊大喊道:「你自己逃吧!」

    虛弱的人突然從地上爬起身來,然而,剛跑了沒兩步,就又再撲倒在地。他倔強的再一次爬起,然後再一次重重的摔了下去。大口大口的鮮血潺潺而出,男子的臉色幾乎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劇烈的烈焰氣息從身後轟然而至,青夏緊緊抓著秦之炎的衣服,火焰的照射下,面色一片火紅。

    「求求你,」青夏緊緊的皺緊眉頭,眼淚幾乎要溢出眼眶,聲音顫抖的說道:「求求你,走吧!自己走吧!」

    秦之炎面色一滯,突然直起上半身,一把擲出手中的長劍,隨著一口噴射而出的鮮血,那把劍好似流星一般的狠狠的插在對面的北方角門上,一個小小的豁口霎時間出現在上面。

    「走!」

    無法想像這樣一個病弱的人,究竟是怎樣能夠使出那樣巨大的力量。青夏感覺自己騰雲駕霧的飛掠而去,秦之炎的身影越來越遠,赤紅的火焰從他的背後猙獰而起,像是一隻巨大的火龍,張開紅色的巨口,霎時間就向他吞沒而去。

    「秦之炎!」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霎時間迴盪在空氣之中,青夏一把拔出北方角門上的長劍,然後用盡全力推開了沉重的石門。

    轟隆一聲,漫天冰冷的寒水撲面而來,從那扇打開的石門傾瀉而出,向著呼嘯的烈焰奔湧而去!

    「秦之炎!」冥冥中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間激盪,青夏軟弱無力的身體霎時間向著漫天大火中奔跑而去,踉蹌兩步就撲倒在地,蒼白的面孔上,一雙漆黑的眼睛好似夜明珠一般閃動著絕美的光輝,她奮力向前伸出手去,身後是鋪天蓋地的洶湧洪水,向著火焰之中的秦之炎絕望的抓去。

    冰火夾擊之下,轟隆隆巨響震天暴起,大片大片白色煙霧漫天飛舞,哧哧聲響徹整條甬道。視線完全模糊,只能看到無數白色霧氣橫在兩人之間,沉靜了上千年的地下王陵中,兩隻蒼白的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12:55 PM

正文 第061章:不棄

    原來咫尺的距離,會不會就是天涯?

    周圍的溫度不可思議的下降,從原本的酷熱瞬間變得寒冷如冰,一絲微弱的燭火被小心的點燃,淡淡的火光之下,甚至可以看得到絲絲寒冷的白氣。

    至熱至寒兩重天,竟然同時出現在這座巨大詭異的地下王陵之中。

    黑暗中的男人眉頭緊緊皺著,面色鐵青一片,慘白的肌膚下甚至可以看得到細小的血管。他的衣服已經被大火燒的差不多,下擺一片參差,長裘早就化為灰燼。此刻,他躺在一片森冷的冰室之中,似乎已經完全凍僵,呼吸輕微幾乎間斷,沒有一絲生氣。

    「秦之炎……』

    細小的聲音,在空氣裡緩緩響起,顫抖著還有一絲低沉的絕望,青夏跪在地上,有些慌亂地看著秦之炎緊閉的雙眼,向來堅定的眼中,透出一絲少見的慌亂。她緩緩伸出手去,輕輕搖晃著秦之炎的肩膀,輕聲地叫道:「秦之炎,你醒醒。」

    然而,地上的人沒有半點反應,慘白的嘴唇像是堅冰一般,透著刺骨的寒冷。青夏渾身上下都是濕的,她朱唇青白抖動著,呼吸越來越急促,顫聲說道:「秦之炎,別死,你不要死。」

    躺在地上的男子沒有一絲聲響。

    青夏沉沉的吸了一口氣,終於半跪起身,一把脫下了秦之炎濕漉漉的外衣,扶起他的身體靠在自己的腿上,然後雙手迅速的揉搓著他的肩膀手臂胸膛臉頰,一邊揉搓著,一邊不斷的哈氣,慌忙地說道:「醒來啊,醒來啊……」

    溫熱的液體緩緩流下,落在秦之炎的臉頰上,昏迷中的男子眉頭輕輕一皺,長長的睫毛檄微抖動,像是深秋的楓葉一般,刻著溫柔的弧度,沉靜的眼睛漸漸請明,終於看請了面前雙眼迷濛的女子。

    「別……」聲音低沉沙啞,微小幾不可聞。

    「你……你醒了!」青夏激動的大叫一聲,見他嘴唇顫抖,連忙湊上前去,伏在他的嘴邊說道:「你想說什麼?」

    「別……」秦之炎聲音沙啞,破碎的不成句子,只說出一個字,幾絲血跡就在唇角浮現了出來。

    「別說了,什麼也別說了。」青夏緊咬下唇,慌忙地說道:「你好好休息,我們一定能逃出去,什麼也別說了。」

    「害……怕……別害……怕……」秦之炎溫軟的嘴角,淡淡扯出一個笑容。

    青夏眼睛一酸,大滴的眼淚霎時間奪眶而出。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下王陵裡,她的偽裝,她的隱忍,她的那些必須做出來的堅強突然就那麼不翼而飛。青夏緊緊抱住秦之炎的身體,似乎想從這個冰冷的身體上汲取一絲溫暖一般,哽咽地說道:「我不害怕,我怎麼會害怕,你這個傻子……」

    那些凝結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堅冰,散發著幽冷氣息,似乎在暗暗的凝望著什麼。

    青夏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雙眼迸射出強大的信心,她抱著秦之炎虛弱的身體,聲音堅定地說道:「秦之炎,我們一定能逃出去,你堅持住,不要睡。」

    「唐……姑娘……」秦之炎聲音淡遠,聽起來就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一樣,「連累……你了……」

    「連累什麼,」青夏強作笑顏,展顏笑道:「是你救了我的命,再說是我自己跑來的,又不是被你抓來的。」

    秦之炎嘴角溫軟,輕輕得扯出一個笑容,笑容淡遠,好似曠野煙樹。

    「秦之炎,你不要睡,好嗎?」青夏聲音細小,之前在火焰殿堂的紅色霧氣,分明是毒,自己離的近,中毒之後短時間無法動彈,秦之炎雖然好上一些,可是也定然受了重傷。再加上他本來就有病痛在身,又向來畏寒,此刻更是強弩之末。青夏知道,若是他此刻睡了過去,恐怕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好……」秦之炎聲音微不可聞,可是還是緩緩得頷首答應,「我不睡。」

    「嗯,」青夏大喜,連忙點著頭說道:「我們一定能逃得出這個地方,只要出了這個冰室,你就有救了。」

    「好。」秦之炎的聲音雖然有氣無力,可是此刻聽在青夏耳朵裡,卻好似仙樂一般。她站起身來,將秦之炎的身體推起來,脫下自己身上的衫,緊緊的裹在他的身上。

    「秦之炎,我們走。」緩緩將秦之炎扶起,小心的背在背上,青夏沉沉的吸了口氣,然後努力的站直身子。比起楚離,秦之炎這幅病體要輕的多,儘管已經這樣狼狽,可是卻絲毫無損他身上那股上好的芝蘭香氣。

    南方火焰殿堂岩漿噴發,引得北方寒冰殿堂冰雪融化為大量雪水,及時解了燃眉之急,可是卻引得南邊半邊殿堂坍塌。此刻處在那極冷的寒冰大殿之內,地面上全是厚厚的堅冰,青夏的靴子早就在衝進火海中救秦之炎的時候就燒掉了底子,此刻只剩下一雙白布襪子,踩在上面,像是踩在刀尖上一般,寒冷刺骨。

    「秦之炎,你睡了嗎?」青夏突然沉聲問道。秦之炎默不作聲,青夏登時就有些慌了手腳,剛要回頭去看,低沉的喘息聲就緩緩響起。

    「沒有。」

    「秦之炎,我們說話吧,說話就不會那麼冷了。」

    短暫得沉默後,背上得男子輕聲說道:「好。」

    「秦之炎,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火山噴發,你呢?」

    「嗯,第一……第一次。」

    「我們離火山口那麼近都能逃出來,真是福大命大。古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們倆一定能逢凶化吉的。」青夏小心的一步一步走在寒冰之上,生怕摔倒。

    秦之炎呼吸微弱,可是還是能感覺到一絲一絲淡淡得呼吸吹在自己得後頸上,四下裡一片寂靜,巨大的寒冰石室本就寬廣,外面的甬道更是綿長,青夏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著,輕聲說道:「秦之炎,你逃出去第一件想做的事是什麼?」

    「第一件?」秦之炎輕輕吐出一口氣:「不知道。」

    「不行,一定要想好。」青夏固執地說道:「我們這麼難才脫險,出去一定要做一件最重要得事。」

    「哦,」秦之炎微微歎了口氣,似乎在努力想了一會,才輕聲說道:「召集人手,封了,封了皇陵吧。」

    「啊?」儘管在這樣的環境下,青夏聞言仍舊不雅得瞪大了眼睛,啞然失笑,「你這個人還真記仇呢,你要是把你祖宗得陵墓封起來,你們秦國還不把你逐出秦氏。」

    「呵呵……」溫熱得呼吸噴在青夏得脖頸之上,秦之炎淡淡笑著,聲音醇厚好聽,好似三月湖水一般,泛起淺淺的漣漪。

    「唐姑娘,出去第一……第一件事,想做什麼?」秦之炎似乎稍稍恢復了一點,說話雖然仍舊斷斷續續,但是卻能夠說出完整得句子。

    青夏心頭一喜,開心地說道:「是有一伴事最重要,出去一定要馬上就做。」

    秦之炎微微一愣,聲音微弱但是卻帶著一絲好奇,「什麼事?」

    「我要出去大吃一頓。」青夏大聲地說道:「我的肚子快餓癟了,現在只想吃東西。秦之炎,你在皇陵裡呆過一個月,你是指什麼過來的?」

    身後的呼吸霎時間為之一滯,甚至感覺的到秦之炎身體的僵硬,青夏登時有點驚慌,她連忙扭過頭去,卻見秦之炎蒼白的臉頰趴在她的肩膀上,眼晴已經緊緊的閉上,唇角,是大片大片的鮮血,灑在她青色的男子長袍上。

    「秦之炎!」青夏一驚,連忙叫道:「你怎麼樣?」

    生命的力量正從這個男子的身上一點一點的流失,他虛弱的已經睜不開眼睛,只有唇角輕輕的動著,卻已經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秦之炎,你不要死。」青夏突然抿緊嘴角,沉吸了一口氣,扭過頭來堅定的向著遠遠的甬道走去,「秦之炎,我不想守著你漸漸腐爛的屍體死在這個該死得皇陵裡。」

    巨大的悲慼從青夏的眼底生起,很多熟悉得畫面從她的腦海中升騰而起,黑暗的牢獄之中,到處都是屍首腐爛的氣息,小小的她縮卷在母親的身邊,眼前是大片大片濃厚的鮮血。

    她是漢族人,父親是當年上山下鄉的知青,從遙遠的北邊城市,來到了新疆,在村落裡得衛生所做一名大夫,娶了母親之後就生下了她。五歲之前,她一直是普通的孩子,生活平淡,卻也富足。直到分裂分子包圍了政府的小衛生所,將他們一家囚禁在地下室裡,她記憶中苦難的歲月才真正得來臨。

    她無法再去回憶那一場艱難的歲月,不知道過了多少天,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日夜,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暗無天日的日子。她喝著父母不時遞給她的腥熱的液體,吃著生肉,靠在母親的身邊,聽著父親反覆一遍又一遍的安慰:「不要怕,會有人來救我們的,我們一定會逃出去的。」

    可是,終究沒有人來救他們,甚至就連那些囚禁他們的人,也已經忘記了這地下室裡還關著一家無辜的老小。父親的聲音漸漸微弱,漸漸的他不再安慰自己和母親,不再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說會有人來救他們。腐爛的氣味充斥在整個地下室之中,黑暗中,她看不見任何事物,只是小小的心裡,絕望的隱隱知道,也許,可能,或者,父親已經不在了。

    母親的悲慼聲在空蕩死寂得屋子裡顯得是那樣的可怕,她又餓又渴,害怕的大哭。終於,再一次喝道那種腥熱的令人作嘔的液體,吃到了那種根本嚼不爛得的肉。可是,就是靠著這些,她一日又一日的活了下去,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裡,她擔憂絕望地活著,日子漸漸過去,漸漸的,終於連母親的哭聲都不再能夠聽見。她一個人縮在角落裡,大聲的哭叫,可是卻沒有人回應她一聲。

    你知道父母的屍體就在你身邊慢慢腐爛的滋味嗎?

    你知道一個人的身體漸漸腐爛變得惡臭的過程裡,其實也會是有聲音的嗎?

    你知道跟著無數黑色巨大的老鼠一起爭搶食物的感覺嗎?

    你知道,你知道,啃食在腐爛惡臭的屍體上時,是什麼味道嗎?

    所以,秦之炎,求求你,請不要死!

    不要讓我守著你的屍體,孤獨的在這個死寂得地方,一個人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我從來不懼怕死亡,我只是害怕等待死亡的過程。

    所以,秦之炎,陪著我,就算沒有人來救我們,我們也一定可以逃出這個萬惡的地方。

    青夏背起秦之炎的身體,向著綿長得甬道,一步一步的緩緩走去。

    「咳……」

    低沉的咳嗽聲突然在死寂的空氣中響起,青夏堅定的腳步突然一滯,身後的呼吸又再一次緩緩得喘息了起來,儘管微弱,但是卻是真實的喘息著。

    青夏的眼晴大大的睜著,眼眶通紅,終於,一大滴眼淚順著蒼白得臉頰緩緩滾落,打在秦之炎纖瘦的手臂上,發出清脆的一聲聲響。

    「唐……咳咳……」一句話還沒有說完,秦之炎又再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青夏眉頭緊緊皺著,一言不發的向著前方堅定的走去。前方,是大片大片濃墨般的黑暗,腳下,是一片不知凝固了幾千年得堅冰,身後,是坍塌斷裂得殘敗火場,背上,是屢次救護自己的秦之炎,青夏突然覺得,即便是這樣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她也可以堅定的走下去。

    「唐……」秦之炎聲音微弱,有著死灰般的虛弱,好似風中殘燭,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我……沒睡。」秦之炎費力地說道:「連累……你……了……」

    「沒事,」青夏小聲地說道,緩緩的搖了搖頭,「只要你陪著我,就可以了。」

    「秦之炎,我們一定可以走出去,堅持住。」青夏堅定地說道。

    「嗯。」秦之炎醇厚的聲音低沉的響起,像是大海溫暖的浪花一般,層層捲上海灘上金黃的沙子,「我不會死……我會陪著……陪著你……」

    「秦之炎,你是皇子,是有錢人,出去一定要請我吃頓好的。」清亮的女聲在黑暗裡響起,帶著一絲強裝出來得笑意。

    秦之炎蒼白一片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不正常的紅潤,他癡語般的點著頭:「好。」

    「我還沒有地方住,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你要給我買一座大宅子。」

    「好。」

    「我還想要很多錢,我不想再東奔西跑的生活,我想自己做生意,賺大錢。」

    「好。」

    「你要做我的靠山,我要做仗勢欺人的奸商,專門欺負良民弱小,大發國難財。」

    「好。」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12:59 PM

正文 第062章:長生

    再長得路,也會有盡頭。

    沉重的石門終於洞開,青夏雙手血肉模糊,渾身癱軟的跪在門前,看著前面那觸目驚心得一切,只覺得所有的種種,都像是發了一場大夢般荒謬。

    呈現在她面前的,赫然竟是一片黃金的世界。

    遍地得金沙,閃動著令人炫目的光澤,觸目所及,全是金燦燦的黃金。四下裡燈火大盛,南海鯨油燈亙古不息的靜靜燃著,照射著一地的金沙泛著奪目的光揮。金色的沙漠上,一座古撲的宮殿矗立其上,每一磚每一瓦竟然全是由黃金雕琢而成,蒼涼古撲,卻又富貴滔天。

    青夏登時響起了泰之炎得話,北方寒冰,南方烈火,西方黃土,東方青木。這裡,難道就是西方得黃土神殿嗎?

    「小心!」低沉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青夏一愣,轉過頭去,只見秦之炎靠在牆壁上,面色雖然仍舊蒼白,可是已經不再如剛才那般一片死灰。

    「這處是西方蜃怪守護著得南方黃土神殿,相傳蜃怪居於黃土之下幽冥海中,精於造夢。一旦踏進其中,就會陷入夢中,永遠不能轉醒。千百年來,死在這西方黃土神殿的盜墓者,成千上萬,比火焰寒冰兩殿還要多。」

    青夏才不相信什麼蜃怪傳說,驚訝得看著秦之炎笑道:「你好了嗎?沒事了嗎?」

    「嗯,」秦之炎淡淡笑道:「老毛病了,每天那個時候就會稍有不適,多虧了你。」

    吐了那麼多血,差一點就命歸黃泉,這樣還是稍有不適嗎?青夏識趣的什麼也沒說,但是秦之炎會這樣清醒過來,無論在實質上還是在心理上都是一件極大的好事。青夏霎時就放下了心裡的重擔,笑著說道:「你好了就好,我們快去正殿吧。」

    「方位上出了問題,現在看來要穿過黃土青木神殿才能進入正殿了。」秦之炎微微沉吟道。

    「你不會是擔心這什麼所謂得蜃怪造夢吧?」

    「難道姑娘你不擔心嗎?」

    青夏眉梢一挑,說道:「我承認,這個世上的確是有一些無法解釋得怪事,但是這什麼蜃怪也未免太胡說八道了點吧。人的心哪裡是它區區一個大貝殼就能決定的,要我說那些人之所以死在這裡,不過是因為看到這裡遍地黃金捨不得離去。說到底都是心魔在作祟罷了。」

    秦之炎眼底精芒一閃,淡淡笑道:「這說法倒也新鮮,不過細細一想,也不無道理。」

    「不過我們還是要小心一點,你祖宗搞了這麼多名目,說不定這裡還有什麼隱藏的機關。」

    秦之炎點了點頭道:「好的。」

    經歷了烈火寒冰兩殿,青夏再也不敢大意,站起身來,撥出匕首,走在前面,習慣地說道:「你跟在我後面。」

    一片璀璨的黃金之中,青夏嬌小的身影走在前面,秦之炎剛要站起,突然發現手腕上綁著一條白色得長綾,長長的布條另一端,竟然牢牢的綁在青夏的手腕上。注意到秦之炎的目光,青夏面色一紅,連忙解釋道:「我怕這裡還有什麼迷惑人心的方位八卦,所以先做點準備,就算走散,也可以順著繩子找回來。」

    那條潔白的繩子,正是當日搗毀了加凌河厲群等人船隻,和今日砍下顏平西頭顱的輔助利器。中間的一段,還有著大片大片斑駁得血跡。殷紅一片,十分的醒目。

    秦之炎突然抬起頭來笑了起來,不同於他平時那種清淡的好似沒有感情得笑容。這個笑容十分真實,真實到流露到眼睛裡,雪白的絲帶在他的手腕上打了一個結,秦之炎垂著眼,突然伸出手去將那結解開。

    「哎!你……」青夏剛要開口,突然發現秦之炎修長得手指靈巧得將解開得繩子又再繫了起來,只是這一次,打的卻是一個死結。

    「這樣,就解不開了。」秦之炎笑了笑,還孩子氣的衝著青夏揚了揚拳頭。

    「好了,走吧。」青夏會心一笑,就轉過身去。

    兩人一前一後,緩緩踏上了金黃色的黃土聖殿,冥冥中,有遠古的風在空氣裡輕輕吹過,吹狒在兩人的臉上身上,黑漆漆的甬道裡,有長風低沉壓抑得怒吼,在四處迴盪。

    「秦之炎,」

    「嗯?」秦之炎答應了一聲,聲音低沉,十分好聽。

    「我們倆從這裡走出去,算不算也是一身銅臭了。」

    秦之炎一笑,搖頭不語。青夏見他談笑自若,全不似剛才那個重病垂危的男人,不由得一陣開心,不管怎樣,他這個樣子,可要比剛才好了太多。

    一室安靜,宏大的殿堂裡,空氣沉默,沒有一絲聲響。只有青夏和秦之炎得不斷得踩在黃金上,發出吱吱的聲響。秦之炎突然笑著說道:「我們這不叫染了一身銅臭。」

    「啊?」青夏一愣,問道:「那叫什麼?」

    秦之炎賣關子般得眨了眨眼睛,笑道:「這叫視錢財如糞土。」

    「啊?」青夏沒想到秦之炎竟然也是會開玩笑的,頓時間一呆,隨即大聲的笑了起來。

    青夏眉眼彎彎,滿頭青絲散落在身後,一身淡青色男子長袍,更加襯托出她嬌小的臉孔瑩白粉嫩,一雙眼睛好似星手一般,閃爍著誘人的光揮。秦之炎眼晴微微一轉,面容柔和,嘴角溫軟微笑,天地間一片明黃,像是初生的太陽般,閃動著金燦燦的光芒。照映在青夏得臉頰上,更加襯出她蓮花般的清幽和秀美。

    「唐姑娘,」秦之炎突然輕聲叫著青夏的名宇。

    「嗯?」青夏歪著頭,說道:「怎麼了?」

    「沒事,」秦之炎淡淡一笑:「只是,還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名字?」

    青夏一愣,她曾經有過很多的名字,母親給她取的小名叫做依瑪兒,翻譯成部族得原文,是長生得意思,這是她最喜歡的名宇,曾經伴隨著她渡過了生命中最快樂的日子。爸爸姓蘇,她大名叫做蘇晚,只是這個名字一直也沒怎樣用過。

    父母去世之後,她被當地的孤兒院領養,由於一年多的時間裡,都不會開口說話,於是被院長隨便取名叫小圓,就像是給一隻小狗取名字一樣。後來孤兒院倒閉,她一個人偷偷爬上了開往首都得大貨車,最後輾轉進了另一家孤兒院,在那裡,認識了唐羽。那時候的唐羽,還並不叫唐羽。和青夏一樣,有一個小貓小狗般的名字,叫小勇。冉後來,他們倆個被一戶人家領養,跟了人家姓唐,也取了名字。司是沒多久因為受不了那家女主人得虐待,兩人又逃了出來。

    再後來,進了部隊,因為當初收養得那戶人家曾經給他們辦過戶藉,所以就自然的沿用以前的名字。可是這個名宇,卻是很少見光。大多數的時候,她都被叫做003,只是一個冰冷冷的代號,從來沒有屬於自己的名字。

    現在來到了這裡,她被叫做莊青夏,好不容易逃出皇宮,她在軍營裡自稱夏青。如今,她告訴別人她姓唐,那麼她到底該叫什麼?

    秦之炎見青夏神情恍惚,沉聲說道:「沒關係,貿然問一名姑娘的閨名,本就是我唐突了。」

    「你叫我依瑪兒吧。」青夏突然接口說道。

    「依瑪兒?」秦之炎眉梢一揚,疑惑地問道:「姑娘是異族人嗎?」

    「不是,」青夏緩緩搖了搖頭,沉聲說道:「這是我母親給我取的名字,她是新疆人,依瑪兒得意思是長生。」

    「長生?」秦之炎眼中笑意一閃,「果然是個好名字。」

    「是啊,這是我最喜歡的名字,全天下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現在,你也知道了。」青衣少女得眼睛明亮,像是璀璨的寶石,她笑著仰著頭,看著比她高一個頭的秦之炎,好似有陽光在臉上綻放一般,晃花了秦之炎的眼睛。

    她真的沒有說謊,除了已經死去的父母,這天下再也沒有人知道她還有這樣一個異族的名字。她笑著看著身材清瘦的秦之炎,一字一頓地說道:「秦之炎,如果可以,我真想把這個名字送給你。」

    秦之炎一愣,卻見青夏已經轉過身去,嬌小的身體牽著那條白色的長綾,遙遙的走在自己的前面。

    依瑪兒,長……生嗎?

    「彭!」的一聲悶響登時響起,漫天的黃金霎時間揚上半空,秦之炎一驚,沉目望去,只見一個深深漩渦竟然赫然出現在滿是黃金的沙土之上,而青夏嬌小的身影,早已不見了蹤影。

    「依瑪兒!」一聲厲喝登時響徹大殿,秦之炎手腕一扭,雙手迴旋交錯,將白色長綾全部纏繞在自己的手臂上,腳下扎根般得穩穩的站穩。

    宏大的大殿上,所有的流沙霎時間好似一隻巨大的怪獸,瘋狂的流動起來。

    中心一處可怕的流沙漩渦,旋轉著吞噬了一切,連同那個淡青色的身影。

    「依瑪兒!」秦之炎面色冷然,手上猛然大力拉扯。而就在這一刻,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音卻突然傳來出來。只是這樣輕輕的一個細小的聲音,卻好似一個驚雷打在秦之炎的頭上,凝目看去,那條救命的白綾已經被撕裂出了一條大大的口子。

    腳下的流沙急速滑動,秦之炎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向著青夏陷下去的漩渦滑去。

    「秦之炎,放手!」

    尖銳的女聲迴盪在大殿之上,緊隨之後,布帛撕裂聲清脆響起,那一條連接在兩人之間得潔白緞帶,好似一隻瑚蝶一般,飄然被巨大的漩渦吞沒。

    秦之炎眉頭緊皺,幾乎沒有半點猶豫,身軀陡然撥地而起,向著那條繩索就伸出手去。青衫一閃,竟然也隨之陷入了巨大的漩渦之中。

    冥冥中,究竟是誰在追尋著誰的腳步。



正文 第063章:蛇窟

    「秦之炎!」

    一聲清厲的嬌奼突然響起,漫天黃沙之中,秦之炎猛然抬起頭來,卻見青夏單手握著一把匕首,插在漩渦側壁的牆縫裡,瞪大雙眼看著自己,雙眉緊緊皺著,大聲呼叫。

    漫天的黃金在兩人中間下落,秦之炎一襲青衫,眨眼間就從青夏面前掉落下去。

    原來,她沒有事。

    一顆心瞬間平復了下來,秦之炎臉色蒼白,眼睛明亮溫和,仰著頭,看著那個越來越遠的清麗身影,嘴角淡淡而笑。

    「秦之炎!」青夏大驚失色,突然一腳狠狠蹬在漩渦的側壁上,向著漆黑一片的巨大黑洞下猛地跳了下來!

    電光石火間,藉著一腳蹬力,青夏後來先至,一手猛然緊緊抓住秦之炎的手腕,另一手由後頸處狠狠插向漩渦的側壁。

    一溜明爍的火花炸裂開來,青夏和秦之炎身體一頓,就向著下面兇猛的劃下,鋒利的匕首插在牆壁的縫隙裡,將光滑的牆壁切出一條長長的刀痕,速度緩緩慢了下來,終於,只聽彭的一聲,速度猛然停下,兩人生生頓住,青夏一手緊握著匕首,一手緊緊的抓著秦之炎的手腕,就這樣懸掛在半空之中。

    「依瑪兒,你怎麼樣?」秦之炎皺緊眉頭,仰著頭看著上面的青夏。只見她面色蒼白一片,握著匕首的手已經血肉模糊慘不忍睹,可是另一隻手卻仍舊緊緊的抓著自己的手腕。

    「秦之炎,扔個火石下去,看看下面是什麼情況。」青夏面色雖然蒼白,可是聲音卻仍舊透著一絲冷靜。

    秦之炎用另一隻手摸索到腰間的火石,艱難的打著火之後就向著黑洞洞的下面扔了下去。

    微弱的燭火霎時間照亮了下面的黑洞,然而沉目一看,兩人的臉色卻登時又白了一分。只見秦之炎下方三十多米的地下,盤踞著無數仰頸乞食的毒蛇,盤根錯節,細的宛若小指,粗的卻有大腿般粗細,色彩鮮艷,眼光凶狠,一看就全是毒蛇。燃燒著的火石掉落到蛇群之中,驚動了那些畜生,幾條巨蛇驚恐仰頸吐芯,眼睛血紅,猙獰可怕。

    俯身下望,萬千毒蛇色彩斑斕,如一片五顏六色的滾滾洪流,在底部洶洶奔流跳躍,蜿蜒轉折,恐怖攝人。海浪般層層翻湧,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死亡氣息。

    青夏手掌間不由得沁出幾絲細汗,可是卻越發用力的抓住秦之炎的手。

    然而,兩人還沒有回過神來,一聲細微的聲響突然在頭頂響起。青夏和秦之炎同時驚恐抬起頭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漸漸從插在牆壁裡的匕首上傳了出來。無數細小的飛灰撲朔朔掉了下來。儘管在這樣黑暗的黑洞之中,可是藉著上面傳下來的微弱的光芒,青夏還是可以清晰的看在匕首的刀柄上,一道裂紋漸漸擴大,鬆動的感覺從手上傳了過來。

    支撐著兩個人的重量,這救命的匕首終於也時日無多。

    剎那間,兩個人似乎都有些愣住了。

    彷彿是感覺到上面兩人的窘境,下面的蛇群突然齊齊仰頸吐芯,嘶嘶聲響徹耳際。青夏雙眼大睜,緊緊地盯著手中那柄陪伴了她許久的寒鐵匕首,指尖泛白,鮮紅的血液從被石塊劃傷的手臂上緩緩流下,順著青夏白皙的胳膊,一點一點的滴了下去。

    「噗」的一聲,一滴血滴在秦之炎的額頭上,在他慘白一片的臉頰上,顯得十分的醒目。

    時間彷彿過了那麼久,可是卻又只是那麼一瞬。秦之炎的眼神悲哀且寧靜,他仰著頭看著半空之中吊著的蒼白女子,她的眼神是那樣的驚慌失措,像是一隻絕望的小獸一般四下的張望,可是在這樣漆黑一片的黑洞之中,怎會有人對她伸出援助之手。鮮紅色的血自她雪白的手臂流下,滴在自己的額頭上,她的手和自己的手緊緊相扣著對方的手腕,那麼緊那麼緊,就好像兩人生來就是這樣長在一起一樣。泛白的指尖緊緊的扣住對方的肌膚,紅色的痕跡那樣醒目的留在那裡。

    彭的一聲,一塊不大的石塊從匕首緊緊插進的縫隙中崩裂而出,霎時間掉入蛇群之中,揚起不小的灰塵。

    「依瑪兒,」秦之炎的聲音空曠的響起,帶著醇厚的回聲:「不能親自送你出去了。」

    男子的笑容淡漠遙遠,就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一樣:「一直向著北邊走,穿過青木神殿,就可以找到正殿,從正殿通途往外走,一路有十三道關口,一定要活著走出去,你還要出去好好的大吃一頓。」

    「秦之炎……」青夏的聲音顫抖著,她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秦之炎的手指一根一根的鬆開,不可置信的慌亂的搖著頭,驚慌失措的喃喃說道:「不要……秦之炎,不要這樣……我們還要一起出去,你還要給我做靠山,我還要仰仗著你去賺大錢,我要去秦都安家落戶……秦之炎,你死了,我的力氣就白費了,我不能做救駕紅人,我一點功勞都沒有了……秦之炎,我還沒有地方住,我好餓,我怕黑……秦之炎,秦之炎,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這樣……」

    「彭」的一聲,又是幾塊石子轟然掉落,落入一片腥臭的蛇群之中。青夏的手更加緊的握著秦之炎的手,可是細細的汗珠卻在緩緩滲透,掌心在微微的打滑,從秦之炎的手腕慢慢滑下,滑到手掌,然後,再漸漸的滑下去。

    「秦之炎,求求你。」青夏的眼淚終於大滴大滴的滾落,她瘋狂的搖著頭,語無倫次的哀聲請求著,一滴滴眼淚全都打在秦之炎的臉孔上。

    「依瑪兒,是長生的意思。」秦之炎淡淡一笑,然後緩緩的閉上眼睛。

    冰涼的指尖輕輕相觸,好似有電流,在兩人的指尖湧動傳送,像是剎那相匯的流星,然而,也只是剎那相匯,短暫的溫暖之後,兩人的身影瞬間分道揚鑣,越來越遠。

    秦之炎的身軀好似一隻破碎的瑚蝶,向著漆黑一片的黑洞猛然掉落!

    是誰,在黑暗中緊握著你的手?

    是誰,在苦難中站在你身邊?

    是誰,在絕望中放棄一切,獨自沉淪,將生的希望,全部留給你?

    「秦之炎!」

    聲嘶力竭地叫喊迴盪在空蕩死寂的黑洞之中,從今以後,天地之間,再也沒有這樣一個能夠伴著你的人。

    上窮碧落下黃泉,再也找不到那抹淡淡的青色長衫!

    「秦之炎!」青夏緊握著匕首,懸掛在半空之上,衣衫飛舞,墨發齊揚,淒厲的仰天長嘯。

    「彭」的一聲,身體重重砸在地面上的聲音猛然傳來,無數的灰塵沖天而起,被高高的揚起,青夏緊閉著眼睛,幾乎聽得見那些毒蛇吞咬在秦之炎血肉之上的骨肉碎裂之聲。

    巨大的暈眩襲上她的頭腦,無盡的悲慼和絕望潮水一般的襲上胸口,像是一塊千鈞的巨石,狠狠的壓在胸膛之上,千萬根刺一同萬箭穿心而過,恍惚中,那張清瘦的面孔再一次浮現在她的面前。

    「別害怕,」沉靜的雙眼輕柔的望著她,「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秦之炎!你這個騙子!」青夏突然對著黑洞洞的洞底厲聲尖叫,眼淚無法抑制的從眼眶大滴大滴的滾落,蒼白的臉色毫無血色,「你這個騙子!我不會就這樣算了的!我不會就這樣算了的!」

    空出來的手一把抹向腰間的鉤鎖,轟然扔向頭頂的洞口,卡嚓一聲,找到了抓點,繩索就筆直的垂下。

    青夏的身影霎時間好似一隻輕靈的狸貓,雙腿環繞,纏住繩索,雙手敏捷的抓住,向著上面飛速攀爬而去。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看不到遍地的黃金,看不到滿室的寒冰,甚至看不到遍地的烈火。她只是向著來路瘋狂的奔跑著,緊緊的咬著下唇,眼眶一片血紅,秦之炎纖瘦的身體被毒蛇啃食的景象不斷的出現在她的眼前,森冷的白骨下,是那雙淡若遠山的雙眼。無限的驚恐,像是巨大兇猛的潮水,席捲了她的整個心臟。

    「我們一定會離開這裡的!」催眠一般的一遍一遍對著自己瘋狂的念著,青夏脫下外衣,用濕淋淋的衣服一把抽住一框瘋狂燃燒的巨大廊柱力那廊柱十分粗壯,堪比一個成年男子的腰身。青夏滿臉淚痕,拖著那根廊柱,向著黃土神殿就瘋狂的奔去。

    「彭!」的一聲震天巨響,沉重的廊柱一把被拋入幽深的黑洞之中。青夏擦乾眼淚,將鉤鎖掛在黃土神殿中的宮殿欄桿之上,然後將幾條鉤鎖繫在一處,順著鉤鎖就滑了下去。

    「我們一定會離開這裡。」

    一片漆黑中,蒼白的女子低聲念道:「哪怕是你的屍體,也要跟著我一起出去!」

    嘶嘶聲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青夏一把抽出腰間的長劍,聽聲變位一劍削斷了一隻猙獰的蛇頭,腥臭的鮮血噗的一聲噴灑在青夏的臉頰上,那蛇曲捲著落在地上,失去頭的蛇身還在瘋狂的抽動著。剛一落地,無數毒蛇就拚命的席捲而上,青夏身形矯健,一個飛躍,落在熊熊燃燒著的廊柱之旁,蛇群畏懼烈火全都在外圍盤踞,卻不敢靠近。

    「秦之炎!秦之炎!」青夏失聲尖叫,聲音破碎,尖若鬼哭。可是只是方圓不到五十步的地方,除了嘶嘶的蛇叫之聲,哪裡還有秦之炎的身影。

    青夏眼睛掃向那密密麻麻不知堆積了多少層的蛇群,眉頭一皺,突然發起神威,一把抱起廊柱的一端,竟然揮舞著廊柱向著那些巨蛇衝了過去。

    毒蛇畏火,倉皇逃竄。

    左面沒有,右面沒有,角落裡沒有,到處都沒有。

    青夏越跑,心裡的絕望就越發擴大,她像是瘋痛了一般,一雙眼睛血紅一片,只是這麼大的一個黑洞,除了毒蛇一無所有,那秦之炎又會到了哪裡,他的屍骨又在哪裡?

    森冷的眼神突然瞥向一條青色巨蟒,小樹般粗壯的巨蟒在青夏的這一眼下竟然也微微的顫抖了一下。它那巨大的肚子下方醒目的凸起,圓滾滾的和它的身軀及不相稱。

    「是你吃了他?」青夏突然一字一頓的沉聲問道,聲音陰沉沒有波動,然而,在這樣的環境下聽起來,卻好似地獄的冤魂一般,透著比這些毒蛇還要凶殘的味道。

    「是你吃了他!」不再有疑問,而是肯定地說了出來。巨大的仇恨突然升騰而起,一道狠辣之色猛然劃過女子凌厲如冰雪般的眼睛,青夏陡然睜大了雙眼,指甲從血肉的手掌中拔出,一把抱起燃燒著的廊柱,向著那條大蛇就猛然砸了上去。

    其他的蛇群潮水般倉皇逃竄,廊柱正好砸在巨蟒的七寸頸部,蟒蛇厲聲長嘶,猙獰咆哮,雙眼血紅陰狠,巨大的蛇頭猛然張開,血盆大口回身向青夏咬了過來。沉重的蛇尾凌空倒捲,彭的一聲重重抽打在青夏的背脊之上。

    青夏腳下登時一個踉蹌,唇角大口鮮血溢出,汗身上下都是腥臭的鮮血,鬢髮散亂,一身早已辨別不出顏色的破爛長袍,活像地獄索命冤魂,猛然撲向那只猙獰咆哮的巨蟒!

    長劍一掃,血光沖天,巨大的蛇頭就被猛然砍了下來。

    漫天的鮮血飛濺而出,灑在青夏的胸前,蛇尾在半空中瘋狂的橫掃著,巨大的灰塵騰空而起,青夏卻完全不予理會。持劍躍上蛇身,一劍猛然切在了巨蛇的腹中!

    腥臭的味道沖天而起,無數腥臭的鮮血噴射成一條巨大的血霧,青夏伸出白皙的手,登時就伸入了噁心的蛇腹之中!

    「秦之炎!出來!」

    青夏厲吼一聲,一把掏出了大把大把的腸子內臟,知道部位不對,青夏再一次拿起長劍,從頭到腳,將那蛇腹刨成兩半!

    「秦之炎!出來!」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青夏的聲音越來越驚慌,帶著巨大的恐慌和絕望,惡臭的食道裡,竟是整只整只的黑毛老鼠,哪裡有秦之炎的影子。大大的眼淚撲朔朔的落了下來。

    在一片血污的臉頰上流出白色的痕跡,廊柱上的大火已經將要熄滅,可是周圍伺機而動的蛇群卻沒有一隻敢衝上前來。它們畏縮著看著那名瘋狂的女子,不敢有一絲異動。

    巨蟒早就已經死透,青夏半跪在地上,漸漸的平靜了下來。她看著自己染滿鮮血的手,呼吸漸漸沉重,漸漸急促,眼淚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沒有,沒有,哪裡都沒有。她的身上腿上,都是從蟒蛇身上掏出來的內臟腸子,還有噁心的沒消化的食物。可是,就是沒有秦之炎的半點影子。

    她突然緩緩的回過頭去,似乎已經麻木了,她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絕望的痛苦,看著那一群躁動不安的蛇群。

    「是你們嗎?」女子的聲音很輕,好似怕嚇壞了誰,又像是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幽幽的聲音在黑暗的蛇窟中緩緩響起,女子眼睛明亮,蒼白的臉頰上沾滿了巨蛇的鮮血,輕聲地問道:「是你們嗎?是你們,分吃了他?」

    好像是能聽懂她的話一樣,蛇群突然長嘶一聲,集體驚恐的爭相向後面退去。

    「啊!」絕望破碎的嘶吼登時響起,青夏抱著自己的頭,跪坐在地上,渾身上下都是惡臭的血污,張大了嘴,淒厲絕望的失聲尖叫!

    無盡的絕望和痛苦,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天地間的光彩在一瞬間完全失去,所有的信念,所有自欺欺人的安慰和希望,在一瞬間全部顛覆。她的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洪水,肆意的奔湧在血污的臉上,顫抖的雙手抱著頭,週身都在無法抑制的**,嘶啞破碎的嗓子像是龜裂的銅鼓,發出可怕攝人的聲音。

    原來,命運讓她輪迴重生,只是再一次體會當年的苦楚。

    原來,她的力量並沒有想像中的強大,多年艱險努力,卻還是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

    原來,所謂的生離死別就是這樣一個含義,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原來,還是要一個人,躲在這漆黑一片的地下王陵之中,孤獨的等待死去。

    怎麼辦?秦之炎,若不是我,你不會被雪崩所因,若不是我,你不會在火焰大殿受傷,若不是我,你不會跳入這萬丈蛇窟,若不是我,你更不會葬身蛇腹。

    你已經死無全屍,可是,我卻連你的屍首,都無法保全。

    怎麼辦?秦之炎,沒有你,我根本走不出這巨大的地下皇陵。沒有你,我根本沒有在這黑暗中生存下去的勇氣。

    秦之炎,怎麼辦?

    「依瑪兒!」顫抖的聲音突然在黑暗中猛然響起,帶著巨大的震撼和無法言語的心疼。

    好似一隻利箭,剎那間射中了青夏的心口。

    她登時如被雷擊,驚愕的猛然站起身來,可是四下裡一片漆黑,只除了她身旁那奄奄一息的著著火的廊柱。

    「秦之炎……」青夏的聲音很小,她像是一個盲人般四下張望,小聲試探著,生怕是幻聽的迷夢:「是你嗎?你在哪?」

    「依瑪兒!」一個溫暖的臂膀突然擁上前來,一把將青夏緊緊的抱在懷裡,顫抖的肩膀帶著一絲不正常的冰冷,挺拔的背脊都在輕微的抖動著,好聞的川貝香氣從他的身上緩緩的散發出來,將青夏團團環繞。溫暖的呼吸,在耳邊沉重的響起,男人哽咽著,反覆的叫著青夏的小名,清瘦的手臂越縮越緊,好似要將青夏勒進身體之中。

    「秦之炎?」青夏全身都僵硬了,她瞪大了眼睛,手幾乎不知道該放在哪裡,她試探著伸出鮮血林漓的雙手,想要去觸摸秦之炎的眉眼、秦之炎的臉頰、秦之炎的鼻子、秦之炎的嘴角。可是她卻終究不敢,只是伸著手,在上面顫抖著勾勒著,似乎眼前的一切只是一輪水中之月,輕輕一碰,就會煙消雲散,她只是小聲的,輕聲的,微微顫抖著,緩緩叫道:「秦之炎?」

    「是我,是我,我在這,我還活著!」秦之炎哽咽的聲音澈動的在耳邊不斷的響起,他心疼的捧著青夏的臉頰,不斷的擦拭著青夏臉上的血污,讓她的眼晴能夠正視自己。

    蒼白清瘦的臉頰,薄薄的唇,高挺的鼻子,狹長的眼睛……

    是秦之炎,真的是他。青夏的眼淚終於緩緩的湧了出來,一個大大的笑容綻放在她一片狼藉的臉頰上,可是卻有著那樣晃非人世的瑰美,她緊緊的抿緊了嘴角,鼻子一下一下的輕輕抽動著,緩緩地說道:「秦之炎,我以為你死了,我以為你被它們吃了,我以為就刺下我一個人了,我以為……」

    「傻瓜。」秦之炎眼眶泛紅,突然將青夏的頭狠狠的壓在自己胸膛上,「我還活著,你聽聽,它還在跳,我還活著。」

    洶湧的眼淚潺潺而下,青夏突然伸出滿是鮮血污穢的手,緊緊的抱住了秦之炎的腰身,放聲大哭了起來。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1:01 PM

正文 第064章:溫情

    青夏渾身上下,幾乎無處不傷。趴在秦之炎懷裡大哭一場之後,就脫力的暈了過去。

    秦之炎抱著青夏,從青夏爬下來的鉤鎖上攀爬了上去。可笑的是那群毒蛇,可能是生平頭一次遇到對手,即便沒有了烈火的威脅,他們仍舊不敢對昏迷著的青夏輕舉妄動,看著她在秦之炎的懷抱裡,集體石化一般的目送她離去。

    宏大的黃金大殿之上,秦之炎看著青夏全身上下全都是毒蛇惡臭的鮮血和內臟的汁液,輕柔的為她脫去外衫,觸目所及,全是觸目驚心的傷口。

    她的雙手已經傷的無以言表,原本在寒冰石室就有的凍傷,在漩渦裡下滑時被石塊和匕首割開的傷口,還有後來抱著燃燒著的廊柱時的大面積燒傷,再加上事後伸進了蟒蛇的腹部,被蟒蛇腐蝕的胃液浸泡,她那一雙白皙的手,此刻已經全然面目全非。

    還有她的手臂,雪白的胳膊上,滿是紅色的水泡。她的肩膀被蛇尾掃到,大片的紅腫。膝蓋上是尖銳的劃傷,腳踝也是腫的,背脊上,更是大片大片的擦傷,看著這個滿身傷痕的女子,二十五年來,秦之炎第一次感到心痛的無以復加。從寒冰石室取來清水,從火焰神殿帶回大量燃燒著的木柴,為青夏做了一番簡單的梳洗之後,秦之炎坐在黃金打造的龍床前面,看著青夏蒼白的臉孔上皺緊的眉頭,不由得伸出手去,輕輕的撫上青夏清瘦的臉頰。

    她真的很小,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一張小臉巴掌般大小,常常的睫毛覆蓋在上面,有著暗暗的剪影,勾勒其上。

    相識不過五天,這個嬌小但卻倔強的女孩子就像大樹一樣在他的心裡深深扎根。

    他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從什麼時候,也許是從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開始淪陷。

    不然為何要囑咐仲伯對她細加照料,贈送她大量的物品盤纏?又為何要在危險來臨之際和她分道揚鑣?

    這個看起來嬌弱的少女,給了他太大的震撼。從她策馬衝回萬馬千軍中取下顏平西首級的那一刻起,從她製造雪崩拉住自己手腕逃跑的那一刻起,從她扯住自己衣袖說不會走散的那一刻起,從她在火焰聖殿毅然回頭解救自己的那一刻起,從她在寒冰石室將自己背在背上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逃不掉了。

    朝野的冷箭暗算,宮廷的詭異暗湧,皇家的黑暗隱秘,他的心在百轉千回下的千錘百煉下,他自認為早已堅硬如鐵、冷若寒冰。卻沒想到,卻還是抵不過她的燦然一笑。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不及在黃土聖殿的那個萬蛇毒窟下所看到的那一幕。當他被掛在支楞的巖壁上,從昏迷中甦醒,看著下面那個滿身血污、失聲痛哭的少女時,他突然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那是多年來從未有過的新奇感覺,巨大的震撼,巨大的感動,巨大的心疼,似乎還有,巨大的喜悅。

    秦之炎緩緩的伸出手去,輕輕的握住青夏那只傷痕纍纍的手。眼前又浮現出她明眉皓齒的笑容:「依瑪兒,是長生的意思。」

    「秦之炎,如果可以,我真想把這個名字送給你。」

    秦之炎微微閉目,沉沉了吸了一口氣,聲音舒緩,帶著一絲大海般的溫暖:「你的出現,就是我的依瑪兒了。」

    「秦之炎……」細小的聲音緩緩響起,青夏微微睜開眼睛,正對上了秦之炎充滿欣喜的雙眼,短暫的恍惚後,所有的記憶瞬間回籠。眼角一點一點濕潤了起來,青夏聲音哽咽地說道:「秦之炎,我夢到你死了。」

    「我還沒有把你送出皇陵,怎麼會死。」秦之炎淡淡笑道,身手輕撫過青夏的髮梢。

    「這個皇陵,真的好可惡。」青夏突然咬牙切齒的沉聲說道:「我們幾次都差點被它害死。」

    秦之炎淡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這裡本就是埋葬死人的地方。生人是不應該來的,這裡的一切都是給盜墓者準備的,實際上,使我們打擾了死者的安眠。」

    「哼!」青夏不以為然的輕哼一聲:「是你家的祖宗,你自然向著他們。」

    秦之炎啞然失笑,也不反駁。見青夏似乎恢復了一些體力,沉聲說道:「依瑪兒,我們該走了,這裡沒有食物也沒有能飲用的水,長時間的待下去對我們沒有好處。」

    「好,馬上走!這個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青夏連忙說道,剛說完就想下床走路。誰知腳還沒有踏在地上,一陣刺骨的疼痛就猛然裘上心頭。她的眉頭霎時間緊緊的皺在一起,臉色登時慘白一片。

    「你的腳受傷了,怎麼還這樣莽撞。」秦之炎眉頭一皺,嚴肅地說道。連忙按住青夏的身子,生怕她再動。

    早在火焰殿堂的時候,青夏就沒了靴子,後來只穿著襪子在寒冰石室行走,雙腳已經凍傷,後來為了救秦之炎又奔回了火焰殿堂,更是大面積灼傷。此刻被秦之炎層層包裹起來,像是兩隻粽子。

    將青夏的匕首和長劍都綁在身上,脫下晾乾的外袍,披在青夏的肩膀上,秦之炎背過身來,沉聲說道:「上來,我背著你。」

    「你背著我?」青夏一呆,瞪大了眼睛,滿臉的疑惑。

    「怎麼,你都能背我,我就不能背你嗎?」

    「不是不是,」青夏連忙搖頭說道:「我是覺得你堂堂一國皇子,屈尊降貴來背我,有點受寵若驚。」

    秦之炎苦澀一笑,看著滿是傷痛的青夏:「沒有你,我這個一國皇子早就灰飛煙滅了。」

    走到青夏身前,微微彎下腰去,將挺拔的背脊對著青夏。

    青夏嘴角霎時間喇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張開雙臂,一下就竄了上去。

    秦之炎看起來很瘦,可是背脊卻很寬,很溫暖。無論在什麼時候,無論有多麼狼狽,他的身上,總是帶著一股好聞的川貝中草藥的味道。他的脖子修長,青夏雙手環在他的脖子上,小小的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十分的妥帖。秦之炎雙手攔過青夏的腿,帶著兩顆火石和一把寶劍一隻匕首全部家當,就走出了黃土大殿的殿門。

    青夏小小的身體趴在秦之炎的背上,看起來像一隻小貓一樣,輕盈嬌小,輕的幾乎沒有重量。

    「依瑪兒,」秦之炎的聲音暖暖的,輕聲地叫道。

    「嗯?」

    「你疼嗎?」

    「不疼。」

    「哦。」緩緩點了點頭,秦之炎默默的向前走。

    「依瑪兒。」

    「嗯?」

    「你累了嗎?」

    「我又沒有在走路。」青夏的聲音有點悶悶的,她迷迷糊糊的趴在秦之炎的背上,幾日的疲倦突然湧上心頭,嘟囔著說道。

    「哦,那你餓嗎?」

    「早就餓過勁了。」

    「依瑪兒,等我們出去了,我一定請你大吃一頓,全天下的珍饈佳餚,你想吃什麼都行。」

    「用不著什麼珍饈佳餚,我現在看到什麼都能生吞下去,就算給我一頓肯德基,我發誓我也能自己一個人吃完一整個全家桶。」青夏閉著眼睛,思緒迷糊地說道。

    「嗯?」秦之炎微微一愣,沉聲說道:「這個啃的雞是什麼雞?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你們這邊沒有,那是一種西方的油炸食物,沒什麼營養,也不算很美味,但是卻很方便。」

    「西方?可是西川嗎?」

    「不是,還要再往西一點。」

    「再往西?那就是匈奴人的地界了。你去過匈奴王的地方嗎?」

    「不是,是比匈奴再往西。」

    秦之炎眉頭緊鎖,努力的思索道:「再往西就是蒼梧海了,依瑪兒,你說的海上的食物嗎?」

    「不是!」青夏有些氣悶,甕聲甕氣地說道:「是在海那邊,反正你這輩子是去不了了。」

    「去不了?」秦之炎眉梢一揚,少見的光彩自他的臉上散發而出,帶著強大的自信和力量,「就算是為了你這只啃的雞,我將來也一定要打敗匈奴平定西川,收復天下,光復我大秦霸業,然後揚帆過海,抓一隻這種雞來給你吃。」

    「秦之炎,你到不了的。」一陣難過的情緒緩緩爬上青夏的心頭,「就算你打敗了全天下的人,也找不到。就連我自已都回不去了,秦之炎,我被我的國家拋棄了,我的朋友戰友令都不要我了。」

    一滴溫熱的液體緩緩流下,落在秦之炎的脖頸上,他突然愣了一下,隨即堅定的沉聲說道:「依瑪兒,他們不要你,我要你。」

    「嗯。」青夏困頓的點了點頭,將頭埋在秦之炎的脖頸上,抽了抽鼻子,輕聲說道:「好,我早就想歇歇了。我想上大學,想談戀愛,我本來也不想幹了。」

    「好,你跟我回大秦,我帶你去上書房讀書。」

    「嗯,」青夏摟緊了秦之炎的脖子,突然覺得十分睏倦,她聲音淡淡的,輕輕的答應著。

    「依瑪兒?」

    「嗯?」女孩子已經要睡著了,輕聲的回應著。

    「你怎麼了?很疼嗎?」

    「沒有,」青夏輕聲說道:「秦之炎,我好累,我想好好的睡一會。自從來了這個地方,我從來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我好睏。」

    「好,」秦之炎點了點頭,清淡的笑道:「你睡吧,出去了,我會叫你的。」

    「嗯,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能看見太陽了。」

    青夏聲音悶悶的,漸漸睡了過去。



正文 第065章:暖暖

    秦之炎真的沒有騙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真的看到了明晃晃的太陽。

    青夏張大了嘴巴,舌頭幾乎打結的說不出話來,眼前的一切,都是那般的不可思議。她望著半空之中那輪碩大的,明晃晃的,散發著熊熊熱力的圓形氣體,只覺得生平的價值觀被完全推毀,這一切都是那般的荒誕不羈、匪夷所思,讓人無法相信。

    張口結舌的拉了拉秦之炎的衣角,好一陣子,才磕磕巴巴地問道:「這……這是哪裡啊?」

    秦之炎淡淡一笑,伸手推開前面的青木小門,笑著說道:「東方青木神殿。」

    說是神殿,其實卻沒有半點大殿的樣子。青夏看著眼前茂密的竹林,清幽的小橋流水,鮮艷嫵媚的朵朵鮮花,蝙躚的飄逸彩蝶,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眼睛壞了,揉了半天才認清楚現實。

    原來所有的一切,竟然都不是幻覺。

    她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那個叫做地心遊記的電影,莫不成她也來到了地殼中心?

    這一切,又怎能僅僅用一個鬼奔神工來表達。

    上好的芝蘭香氣幽幽的傳了出來,一扇精巧的竹門被緩緩推開,觸目所見,全是一片碧色的海洋。

    竹製的長幾,竹製的小椅,青色的帷帳在碧色的竹床上緩緩的飄蕩,壁上是意境悠遠的山水畫,角落裡,有白色的清雅燭台,箱子櫃子全都恰到好處的擺放在屋子的角落裡。小屋不大,可是卻分外幽靜,窗外的竹海在微風中發出淡淡的風聲,清幽的香氣從窗子瀰漫開來。白色的花朵在竹林中飄曳搖動,像是仙境一般瑰美。

    竹床上,搖放著整齊的被褥,書架上,裝著滿滿的書籍。門前,甚至還搖放著一隻淡青色的木盆,可是看得出裡面的水已經乾涸,但是潔白的手巾,還是掛在木盆之上。

    整個屋子都是那樣清靜幽雅,只是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看起來像是塵封了多年的珍藏,被人小心的揭開了屏障。

    秦之炎大步走了進去,將青夏小心的放在床上,然後端起地上的木盆,轉身就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叮嚀道:「我去打點水,你在這裡等我,不要亂跑。」

    巨大的疑惑和震驚從青夏的心底升起,顧不得腳上的疼痛和秦之炎的叮囑。她小心的站起身來,慢慢的挪向長幾,長幾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青夏一動,就有灰塵在屋子裡升騰了起來。她被嗆得一陣咳嗽,紅著眼睛,好一陣才緩過來。

    長幾上擺著一個托盤,上面茶壺茶杯齊備,是一套淡雅素淨的竹製器皿,十分精緻。

    托盤旁邊,是落滿灰塵的文房四寶,細細的毛筆狼毫搖在筆架上,旁邊的鎮紙上雕刻著一隻潔白的玉蘭花,十分典雅高潔。

    長幾後,是一把竹製的椅子,青夏眉頭不由得一皺,她記得秦朝的時候是沒有椅子的,這裡的歷史從秦二世時就發生了改變,難道連帶著也改變了這裡的物產技術?

    椅子後面,是一個巨大的書架,上面滿滿的都是厚實古撲的書籍。青夏走上前去,隨便抽出一本,一陣嗆人的灰塵瞬間浮起,青夏連忙掩住口鼻,可是還是被弄了個灰頭土臉。

    淡淡的潔白上,有著細小的花紋,看起來不像是現代的紙張,可是卻比現代的紙張更加光滑,一陣幽幽的香氣撲面而來,青夏不由得微微抽了抽鼻子。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材料製成的,竟然這麼多年都不見腐朽。

    青夏心中暗暗稱奇,緩緩的打開書籍。只見娟秀的小楷書寫其上,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三國大軍會盟逐鹿,叟面而解調,言,不可戰。

    川國曰:不戰割城十五座,以為賠。夏國曰:不戰錢帛五千騎,以為貢。秦國曰:不戰留書乞降,以為臣。

    叟曰:不戰,比酒,酒烈者,則為勝。割城十五座,錢帛五千騎,留書乞降,效忠為臣。

    三國曰:大可。

    川國有酒青花甘霖,抓一鼠,灌之。越一盞茶時,鼠醉,悠然而倒。川國使臣大喜,曰:吾國酒烈,無可比也。

    夏國有酒白川玉溪,抓一鼠,灌之,越半盞茶時,鼠醉,悠然而倒。夏國使臣大喜,曰:吾國酒烈,無可比也。

    秦國有酒名為燒刀,抓一鼠,灌之,鼠飲之無恙,奔回鼠洞。

    川夏二國其問:何為?

    秦使淡笑:莫急。

    果,未幾時,鼠由洞奔出,手拿巨石,大呼:貓何在?貓何在?吾與之拼也!

    兩國大歎:服。」

    青夏大驚,沒想到在這裡竟然會看到這樣文言文寫成的笑話。而且,最奇怪的是,這笑話自己以前好像聽過,說的是中國人、美國人和法國人比酒,難道這個笑話是從古代傳承下來的?

    青夏一陣納悶,接著往下翻,見全是那女手的娟秀手寫小楷,所記的全是大段大段的笑話,有一些青夏曾經聽到過,有一些卻是聞所未聞。

    這時,門外突然一陣響動,抬起眼來,只見卻是秦之炎沉著臉站在門口,頗有些著惱地看著青夏,沉聲說道:「受了傷,怎麼還四處亂動?」

    「秦之炎,這裡好奇怪。」青夏絲毫沒有理會他的怒氣,連忙說道:「你看,這裡的東西器皿都是完好的,連書籍都沒有破損,而且生活痕跡這樣濃,難道是有人在這裡住過嗎?」

    秦之炎面色微微有些不悅,看了青夏一眼就走到一隻木櫃旁邊,伸手打開。青夏有過經驗,連忙伸手摀住口鼻,幸災樂禍的在一旁等著秦之炎被嗆的一臉土灰。誰知那箱子咯吱一聲被打開,卻沒有半點灰塵飄散而出,就好像經常被人打理一般,乾淨清爽。

    「咦?怎麼會這樣?」青夏疑惑的伸長了脖子,巴巴的湊了過去。

    似乎是知道青夏在指什麼,秦之炎從一堆布帛中拿出一顆明黃色的珠子,對著青夏說道:「果然沒有猜稽,這裡有避塵珠,是用來趨塵的。你看那邊的被褥,都是乾淨的。」

    青夏眼睛一掃,看了眼竹床上乾淨的被子。不由得好奇的伸出手去,將那顆明黃色的珠手握在手裡,大奇道:「竟然有這樣神奇的東西,那不是比樟腦丸更好用?」

    「什麼是樟腦丸?」秦之炎勤學好問地說道。

    「哦,和這個功能差不多,不過時效就差太多了,我家鄉的土特產。」

    「嗯。」秦之炎點了點頭。

    「哎呀!」青夏把珠子對著陽光舉了起來,突然驚奇地叫道:「秦之炎,你快看,這裡面有只小蟲子。」

    「呵呵,」秦之炎淡淡而笑,「有什麼好驚訝的,這叫潔蟲,天生以灰塵為食,雌雄共體,獨自產卵生育,是以才能夠千百年的保持這裡的乾淨整潔。」

    「啊?」青夏大聲驚歎道:「這麼神奇,那不是跟清道夫一樣。」

    「什麼是清道夫?」秦之炎眉梢一挑,疑惑地問道。

    「是一種魚,」青夏連忙解釋,「專門吃別的魚的糞便,把它和別的魚一起養著,會很乾淨,省了經常換水的麻煩。」

    「是嗎?」秦之炎淡淡笑道:「果然好神奇。」

    「哪有這個東西神奇!」青夏捧著那只黃色的珠子,瞪大了眼睛趴在前面看,「有這麼個東西就可以一輩子不打掃衣櫃了,天啊,不是一輩子,是生生世世都可以不打掃房間了。秦之炎,我把它帶走可不可以,我好喜歡這個東西?」

    「呵呵,」秦之炎輕笑出聲,笑著說道:「又不是什麼稀罕物,我府中有許多,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全都給你。」

    「真的?」青夏開心的咧嘴大笑:「秦之炎,你太好了。」

    從裡面拿出一件乾淨如新的白色紗衣,袁之炎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了一下青夏狼狽的一身裝扮,笑著說道:「主人家已經什麼都備齊了,你還是換下你這身衣服吧。」

    「啊?」青夏窘迫的紅了臉,不好意思的抽了抽鼻子:「是哦,衣服好臭啊。」

    「跟我來,林手中間有一處溫泉。」

    「有溫泉!太好了!」青夏喜的大叫一聲,連忙說道:「我現在才知道,原來能夠洗澡是這麼幸福的一件事。」

    秦之炎屈指彈在青夏光潔的額頭上,笑著說道:「注意身上的傷,來,我背你去。」

    不大的箱子裡,滿滿的都是女子的日常衣物,乾淨素氣,好散發著淡淡的清香。青夏翻動了一番,竟然在底部找到一套男子的衣服。

    高興的拿好衣服鞋襪,青夏就趴在秦之炎的背上,走出了清幽的竹屋。林子很大,一眼都看不到邊,微風一吹,嘩嘩的聲音響徹耳際。半空之中,是類似太陽一般的明黃色氣體,團團的圍在一處,播灑著暖融融的光輝。遍地的鮮花淺草,清脆柔綠的一片,蝴蝶飛鳥穿梭在竹林花海之中,顯得十分和諧。

    幽靜的林子裡,活蹦亂跳的兔子不時的探出腦袋,溫順的小鹿好奇的看著兩人,很是驚奇的樣子,各種各樣的飛鳥嘰嘰喳喳的在林間鳴叫,聲音清脆悅耳。青夏趴在秦之炎寬闊的背上,感覺一切就像是夢境般美的不真實。

    「秦之炎,這裡住過人嗎?」青夏的聲音清脆,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喜悅,和不敢置信的恍惚。

    「應該是住過吧。」秦之炎聲音溫軟,輕聲回道。

    「我看也是。」青夏說道:「我看那屋子裡的書,全是一個人的筆跡,看樣子,似乎是個女子。」

    「嗯,我想應該是大秦女帝在這裡住過。」

    「什麼?」青夏驚訝的大叫一聲,連忙說道:「大秦還有女帝?」

    「你不知道嗎?」秦之炎疑惑地說道,「這事天下人盡皆知,壬辰元年胡亥二祖即位,當政十五年,死於疾病。他死後,他的妻子秦點秋即位,是為大秦三世,是史無前例的唯一的一位女帝。」

    「秦點秋?」青夏驚異的喃喃道:「是謀朝篡位嗎?一個女子竟然能夠在封建社會當上皇帝?武刖天嗎?」

    「什麼武則天?」秦之炎疑惑的皺起眉頭,緩緩說道:「女帝是二祖一生中唯一的一位妻子,癸巳二年以寡居的身份嫁入皇室,帶著兩名孩子,大的四歲,小的兩歲,跟隨夫姓姓秦。甲午三年女帝懷孕,卻被匈奴於寒沙城劫走,二祖親帥八十萬大軍,追擊到雁門關外四千多里,擊殺匈奴二十多萬,坑殺三十多萬。徹底滅了南匈奴一脈。可惜女帝在敵營受到玷污,腹中的孩子也沒了,又患了病,無法再受孕。二祖事後就立了女帝的大兒子秦念之為太子,後來仙逝之後,太子年小,女帝即位,兩年後,太子親政,女子退位。不到一個月就病死了。看來,她不是病死,而是來到皇陵中陪伴二祖了吧。」

    青夏聽的目瞪口呆,許久才恍然大悟道:「難怪你們秦氏一族姓秦不姓嬴,原來你們秦氏一族不是嬴政的子孫。」

    「嗯,」秦之炎點了點頭,「但是我們還是以嬴家子孫自居,除了秦姓,宗譜之上,都以贏為國姓。我的國名就叫做贏炎。

    「我的天啊!」青夏低聲的讚歎道:「胡亥還真是一個癡情種子,娶了寡婦當媳婦,妻子被人強暴了不能生育,就讓寡婦的兒子做皇帝,好無私啊!」

    「呵呵,二祖女帝之間的情誼千百年來傳為佳話,你竟然不知。」秦之炎淡淡一笑,就往前走去。

    青夏心頭翻江例海,張大的嘴巴久久無法合上。真是想不到這古代帝王之中,竟然還有這樣的男子。這裡的胡亥不但一掃青夏後世所說的昏庸殘暴,變作一個頂天立地,掃蕩四合英武帝王,還多情重義,一生只娶一名妻子,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想起剛才的那個小小的竹屋,不由得感到一陣心酸。那名受盡那個男人萬千寵愛的女子,獨自一人守在他的皇陵之中,每日回憶著往昔的點點歲月,會是怎樣的傷懷和痛心。

    也難怪,在地下皇陵中開闢出這樣浩大的工程,也只有皇族才有這個本事。

    眨眼間,就來到了竹林深處,翠竹的團團圍繞之下,一汪熱氣騰騰的泉水出現在眼前。

    青夏頓時大喜,什麼二祖女帝全都拋到腦後,在秦之炎背上手舞足蹈的大叫:「啊!是溫泉!太好啦!」

    秦之炎回頭淡笑,見青夏雙頰紅撲撲的,在迷離的泉水映照下,有著動人心魄的美麗,笑著說道:「好了,只是一個溫泉,看你高興的,像個小孩子一樣。」

    青夏聞言微微一愣,是啊,她從什麼時候起,竟然像現在這樣了。

    以前的她,冷酷寡情、手段狠辣、終日遊走在血腥和死亡之中,永遠穿梭在夜色的掩護之下。

    可是自從進入這皇陵中之後,她似乎在慢慢改變了,也會脆弱,也會哭泣,也會絕望,也會感動,也會興奮的大喊大叫,也會難過的放聲大哭。有一些東西,在潛移默化的改變了,在這個環境惡劣的帝皇陵墓之中,她變得越來越像是一個正常的二十歲少女了。

    而所有的這一切,都跟眼前的這個男人,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緩緩的轉過頭去,青夏將臉孔對這著秦之炎的側面,倒躺在秦之炎的肩膀上。

    陽光照射下,秦之炎狹長的眼睛顯得十分的柔和,他眉色淡淡,斜飛入鬢,鼻樑高挺,卻不顯得突兀,嘴唇薄薄的,卻一點也不像是薄情之人,面色雖然微微清瘦蒼白,也是卻透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息。

    他的長相也許不是一眼驚艷,但是絕對是最讓人舒服和溫暖的。有著高潔的氣質和超凡脫俗的出塵。不像是楚離那般咄咄逼人的凌厲,也不像楊楓那般冷硬的英武,就像是他身上的川貝香氣一樣,雖然不是華麗的熏香,但是卻是最溫暖貼心的藥材。沒有媚俗的俗氣,只是清雅的清新。

    秦之炎微微一愣,被她盯得有幾分尷尬,蒼白的臉上竟然生出淡淡潮紅,側目看著仍舊趴在自己背上的青夏,掩飾的清咳一聲,說道:「你看什麼?」

    「秦之炎,」一個大大的笑容在青夏的臉上綻放開來,她眼睛瞇成一個半月形的弧度,笑著說道:「能遇見你,可真是太好了。」

    秦之炎一愣,許久,一絲笑意滑進他的眼睛,整個人都溫暖了起來。

    「能遇到你,也是我的幸運。」

    天藍雲白,百花爭艷,清脆欲滴的竹杯深處,劫後餘生的兩個人,緊緊地靠在一處。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1:02 PM

正文 第066章:楚離

    南楚歷第二百九十九年初,是一個動亂不安的年頭。

    年初登位大典的熱頭還沒有過去,南疆的邊關戰火就隆隆的打響。鹿丹人因不滿楚國的苛政,最先宣佈脫離南楚統治,恢復部落自治旗號,在和南疆守軍發生了大規模的激戰之後,傷亡慘重,無奈下倉皇逃出南疆屬地,進入西黑草原的地界,向著北方的秦國投誠而去。

    南楚朝堂一片嘩然,天朝上國的迷榮登時被敲得粉碎。朝中陣營明確,分為兩派,陣壘分明。主戰者,要求投入重兵,滅了鹿丹一族,敲山震虎,來威懾南疆的眾多滿足。主和者,則要求以放寬南楚邊關政策,給南疆蠻人以寬仁放養,以德服天下。

    然而,南楚的大臣們還沒爭吵出個明確的結果。緊隨其後所發生的事情,卻令整個南楚國民嘩然大驚。星星之火,可成燎原之勢。五十多年來,上一任楚皇對邊疆的暴政,終於造成了彌天的大禍。戰火迅速波及了半個南疆,並且成逐漸擴大之勢。南疆的暴民們紛紛舉起了家中菜刀,老弱婦孺全部投入到反叛的陣營,向來彪悍的鹿丹人成為暴民的領袖,連續在西黑草原上爆發了三場大戰,雙方各有勝負,西黑草原上血流成河,一片腐骨白肉。

    但是,就在這個要命的時刻。向來和南楚世代為仇的沿海東齊卻打起了幫助南疆百姓自治、脫離南楚暴政的旗號,由太子齊安親自掛帥,靖江王為副,屯兵三十萬於泯蘭山脈,誓要一雪當日被困南楚大牢之仇。來勢洶洶,氣勢懾人。

    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南楚國民終日惶惶,狼煙的燃起使得邊疆的百姓紛紛遷往南楚中部腹地,大規模的遷徙所引發的饑荒、瘟疫、搶掠也隨之而來。無數土地因此荒蕪,邊疆城鎮十室九空。民間一片哭嚎之聲。

    在這樣的情況下,剛剛登上南楚大皇之位的楚離終於站出來表態,宣佈誓要維護南楚政權,還南楚百姓以安寧祥樂。新一任的年輕帝王親自掛帥,統兵二十萬親赴南疆西黑草原,平定邊關戰亂。鎮國公蒙田帶著楚離的兵符,前住泯蘭山,與東齊對峙。

    東南兩線同時開戰,引發國內新一輪的糧草危機。而就在這個時候,異象陡生,向來偏愛趁火打劫、坐山觀虎鬥的西川卻在大將軍燕回的帶領下為南楚邊關送來了大量的糧草,美其名曰幫助鄰國友邦。以這樣的方式,踏入了楚國的這一潭渾水之中。

    縱觀天下大勢,現在除了一些不足為懼的邊陲小國,就只有雄踞北部,剛剛取得了雁門關大捷的大秦沒有絲毫異動,讓人看不出他們到底有什麼意圖。

    隨著南疆戰事的迭起,楚離登位依賴的第一場動亂,終於到來。

    而此時此刻,本應在還巢邑統帥北路大軍絞殺鹿丹人的楚離,卻意外的出現在距離大秦邊境不到四十里的龍脊山下,帶著三千黑衣衛精騎,一身銀白鎧甲,雙目如星,劍眉入鬢,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巨大期冷的黑暗氣息,鋒利的眼芒射向慌亂的人群,雙眼閃動著令人無法理解的光芒。

    仇恨中帶著冷酷,絕望中似乎又帶著一絲熱烈。沒有人能看得清,也包括他自己。

    「報!!!」

    連綿的報聲一路從遠處的傳來,死寂的黑暗中,一名渾身黑衣的士兵騎在高大的戰馬之上,一身戎裝,腰配戰刀,風馳電掣的馳騁而來。

    「稟報大皇,找到那個女子了。」

    鏗鏘的聲音想落在夜色之中,戰馬上的男人聞言虎軀微微一動,不由得輕輕的揚起眉頭,沉聲說道:「在哪裡?」

    他的聲音十分平和,聽起來沒有一絲波動,但是潛藏在黑暗之中的眼睛,卻為之一亮,他緊緊的盯著那名報信的士兵,雙眼幾乎要從他的話裡摳出一個窟窿來。

    「稟報大皇,前方十里,龍脊山南面溝坡。」

    「前方帶路。」

    轟隆一聲,無數戰馬揚蹄而起,向著龍脊山的南面飛馳而去。

    原本寧靜祥和的夜色,此刻已經變作修羅墳場,無數人嘶聲的慘叫中,血光沖天而起。黑衣衛的士兵們策馬在白色的帳篷裡穿梭,似乎在尋找著什麼東西。發現沒有之後,就將手裡的火把扔向那些白色的鹿皮營帳。這些東西都是無法帶走的,就就地燒掉,不能留給反叛作亂的鹿丹人。沒有御寒的帳篷,他們就只能被凍死在西黑草原的荒地上。

    「稟大皇,人帶到!」

    兩名士兵突然奔上前來,手中提著一名不斷掙扎的布衣女子。女子釵橫發亂,一頭青絲垂下遮住臉面,由於劇烈的掙扎,衣衫都幾乎被撕得粉碎,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膚,在火把的照映下,更加顯得美麗絕倫、充滿了帶著血腥的誘感。

    她一身粗糙的土黃色麻衣,可是仍舊遮不住她清麗絕倫的氣質和白皙動人肌膚,垂著頭的少女不斷的廝打著兩旁的士兵,突然張開口去,狠狠的咬在一名侍衛的手腕上。

    楚離的心,在瞬間劇烈的震動了一下,一絲絲狂熱從他的雙眼緩緩升起。選樣絕境中也不屈服的樣子,是那樣的熟悉,他的眼睛微微瞇起,就要翻身下馬。

    「啊!」被咬的侍衛一聲慘呼,本能的舉起另一隻手,對著那名女子就推了過去。

    他並沒有想過咬怎麼樣?為了這個女人,大皇甚至放下了北路大軍的守衛,微服來到西黑草原之上,一夜之間跑了三日的路程,累死了四匹馬,才到了這。他不過是本能的想將她推開罷了。可是他剛剛一抬手,突然感覺頸上一陣冰涼,大驚下也忘記了手腕上的疼痛,連忙抬起頭來,赫然發現大皇的利劍正架在自己的頭上。

    「你想幹什麼?」楚離聲音陰冷,一雙眼睛好似兩顆漆黑的寶石,閃動著黑暗的光輝。

    那名士兵大驚,彭的一聲跪在地上,對著楚離磕頭說道:「小人該死!」

    他這一動,登時帶動了他身旁的女子。話音剛落,那名緊緊咬在他手腕上的女子也隨之一個踉蹌,噗的一聲,倒在地上。

    遠處,火光仍在閃爍著,這一隊是鹿丹人的家眷,全是一群老弱婦孺,只有十多十五六十歲的男人守護著。鹿丹人叛亂,人人皆兵,十一歲以上和六十歲以下的男人都上戰場去了,留下守護妻子孩子的,都是一些斷胳膊斷腿的傷員;此刻,在黑衣衛猛烈的屠殺下,已經所剩無幾。

    「魔鬼!你們這群魔鬼!我要殺光你們!」沙啞絕望的慘叫聲突然破碎的響起,那名跪在地上,滿頭亂髮的女子厲聲慘呼,突然將手伸向那名跪伏在地的士兵的腰間,唰的一聲就拔出了他的戰刀。

    寒冷的鋒芒恍花了她的眼睛,還沒有將長長的刀拔出,就已經被人制服在地。

    楚離的身體,在那女子嘶聲慘叫的時候,登時一震,他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一絲絲絕望緩緩爬上他的心頭。但是他仍舊以最堅定的聲音,沉聲說道:「你,抬起頭來!」

    「鹿鬼!殺光你們!……」

    女子仍舊在瘋狂的大叫著,聲音淒厲,猶若鬼哭,一雙手掙扎著,白皙的手腕上滿滿的都是淋漓的鮮血。

    「殺光你們,殺光你們……」悲慼的哭泣聲終於響起,她渾身無力的被一眾士兵強迫的抬起頭來,面對楚離的方向。

    這是一張秀美的臉孔,眼若秋水,朱唇小巧,臉型秀美,一看就不是南疆的蠻人,像是京城受過大家閨秀訓練的千金小姐,有著濃濃的書卷氣息和嬌憨的倔強神態。她脖頸修長,閃動著珍珠般柔和的光彩,身形也是嬌小的,一副江南女子的纖瘦身段。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她都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女。尤其在這樣慘烈殺戮的環境中,更加凸顯了她驚心動魄的可憐之色。

    然而,楚離的眼睛卻在她抬起頭的那一剎那,完全的冷卻了下來。一顆溫熱的心,好似霎時間被投入了萬丈冰窟,被人根狠狠抽了一把。失望的色彩籠罩了他的全身,他突然對眼前的一切都不再有任何興趣,只是抬起頭來,望著遠處大片大片漆黑的夜色。

    濃墨般的夜幕之中,無數的人影在黑暗中閃動,他目光的焦距遠遠的看著前面巍峨的龍脊山脈,那一處,是大秦的皇陸,是北部無法逾越的天然屏障。

    他早就該知道,若真的是她,怎麼會這樣輕易的被人發現擒住。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他都跟自己說,再也不會去做這樣令他噁心的事情。可是當一份份諜報傳來的時候,他仍舊是想也不想的跳上戰馬,飽含著希望而去。

    即便是在目前選樣的窘境之中,他仍舊是來了。

    有些東西悄悄的在他的心裡紮了根,他以為只要拔出來就會無事,卻忘記了有些傷口是根本無法癒合的。它們只會在暗無天日的環境下悄悄的腐敗、潰爛,散發著滔天的惡臭,熏的自己都不再像是自己。

    「暴君!你一定會不得好死的!」

    一聲清厲的聲音突然響起,驚動了沉思的楚離。他緩緩的垂下頭去,看著那名一身粗布麻衣卻難掩秀美之色的女子,沉默不語,充滿了無形的壓力

    女子凌然不懼,仍舊用充滿仇恨的眼睛望著楚離,寒聲說道:「你這個昏庸的篡逆叛賊,殺父棄母,毒害兄弟,殘害忠良,定會國破家亡,死無全屍!」

    「大膽!」兩例的黑衣衛厲喝一聲,紛紛上前。

    楚離淡淡的一擺手,沉聲說道:「你是上官家的什麼人,」

    「你?」女子大驚,驚慌的問道:「你?你怎麼知道?」

    「柔妃偷偷賄賂採石谷官員,放出上官家的餘孽,你們當真以為我不知?」楚離冷哼一聲,冷然說道:「何況,你的這一張臉,根本騙不了人,你是上宮敬的小女兒,上官柔湘。」

    女子大驚失色,面上再無半分血色。

    上宮家於半年前,由於反對楚離的圈地政策,遭到朝堂上楚離一黨的彈劾,最後一代賢臣,被發配南疆一事,早已傳的沸沸揚揚。上官一族男子盡皆斬首,女子發配採石谷為奴,上宮敬是三朝天子之師,主持歷代科考制度,門生遍天下,在天下舉子的上書下,保得了性命。可惜卻在發配的路上死於惡疾。

    太子妃上官柔雪悲傷病歿,柔妃上官柔蘭失寵後宮,上官一族就此算是退出了南楚朝堂世家的行列。沒想到今日在這荒蕪的西黑草原上,竟然能見到上官家的後人。

    「你這個魔鬼!我父親衷心為國,為官清廉。你卻害的我家破人亡,我不會放過你的!」絕望的女子突然破口大罵,尖聲嘶叫了起來。

    楚離面色一冷,寒聲說道:「怪只能怪你們上官家看不清形勢,認錯了方隊。」

    上官敬是天子帝師,然而,由於當年楚離在東齊為質,就轉而成了淮南王楚笙的老師,後來楚離回國後,和十三王爺並成一黨,支持廢太子,立灘南王為儲君。楚離為了鞏固地位,才將上官家除去。

    「回營!」楚離再也沒有心情留在這個地方,對著其他人沉聲說道。

    「是!」一眾黑衣衛齊聲應是,轟隆跟在後面。皚皚的積雪上,黑色的騎兵一身戰甲,顯得十分醒目。

    「你這個魔鬼!」淒厲的慘叫聲在身後響起,絕望破碎的怒罵漸漸轉的惡毒,上官家的小女兒上官柔湘厲聲尖叫著:「淮南王已往去了東齊,蕭太后不會再支持你!火家軍的老姑婆已死!南疆的烏絲聖女也已經逃亡,天下再也沒有支持你的人!你的死期就要來了,你這個叛逆!賤種!卑賤低下的男人……」

    淒厲的喊叫聲仍舊迴盪在夜色之中,楚離頭也不回的飛馳而去,鵝毛般的大雪從天而降,天地間一片蒼茫的潔白。冰冷的積雪將一切血腥和黑暗都掩蓋了下去,只餘下一片聖潔的光輝。

    是誰,在黑暗中艱難的跋涉?

    是誰,在絕望中痛苦的呻吟?

    當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過去,還有誰記著昨日那些深刺入骨的恥辱和無法磨滅的仇恨?

    天地間一片蕭索潔白,又有誰滿身傷痛,一心骯髒,匍匐的苟話在寒冷的人世?

    莊青夏,你跑不掉的!

    黑暗中的男人緊緊的抿起嘴角,冷冷的目光透他巨大的堅韌。

    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要找到你。

    即便是去陰曹地府,你也要陪著我,一同上路。

    淒厲的女聲漸漸遠去消散,楚離一身銀白色鎧甲,後面是三千黑衣衛精騎,向著還巢邑的方向風馳電掣而去。他行走在龍脊山的山腳之下,腳下,是大片大片皚皚的白色積雪,兩日前發生在連裡的激戰,此刻已經完全被大雪掩埋,無數的屍體在雪崩的災難裡永遠的留在了西黑草原的荒原之上,被冰凍成一個活生生的標本。

    萬里奔襲尋人的楚離漸漸遠去,可是他卻不知道,此時此刻,他所要尋找的人,就在他腳下的皇陵裡,艱難的,跋涉著。

    命運很多時候只是那麼一線之差,錯過了,就是永遠的錯過,再也無法逆轉回頭。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1:04 PM

正文 第067章:擦肩

    就在外面漆黑一片,楚離大肆於山腳之下屠殺鹿丹族人的時候。秦皇帝陵的青木大殿裡,青夏正在洗著多日來最爽快的熱水澡。

    蒸騰的熱氣從她精細滑嫩的肌膚上滾滾而落,越發襯托出她臉色的粉嫩潔白。滿頭青絲散落在水面之上,披散在她光潔的背上,消瘦的肩脖圓滑白暫,好似最最上等精緻的陶瓷。傷痕纍纍的雙手在溫泉的浸泡之下,似乎也

    不像之前那般猙獰可怕。青夏長長的出了-口氣,洗去了一身的鮮血和惡臭,她感覺整個人都清爽了起來。

    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下皇陵裡,一切都是那麼神奇。四周漸漸暗淡下來,一輪月亮緩緩升上半空之中,碩大皎潔,遠處的竹林在微風中發出清淡的香氣,投下稀稀疏疏的斑駁光影,青夏只覺得,一切似乎都是一場大夢。

    緩緩的從溫泉裡站起身來,用乾淨的棉布擦乾頭髮,赤腳站在溫熱的水池邊,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衣物,穿戴起來。

    這是一套棉布織成的裙褂,樣式十分簡單,月白色的長裙,外面是白布深衣,在腰間高高的束起,突出了高茸的胸部和修長的秀腿。若是一個身材高挑的人穿起來會顯得十分修長,可是青夏的個頭十分嬌小,穿起來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她皺著眉頭,小心的提著裙子,生怕這麼乾淨的裙子在地上拖曳著會弄髒。一頭烏黑的長髮濕漉漉的垂在一側,臉蛋紅撲撲的,看起來十分可愛。

    「依瑪兒,你好了嗎?」

    清淡的聲音突然在遠處響起,青夏欣喜的仰起頭來,對著茂密的竹林叫道:「秦之炎,你過來。」

    微風輕柔的拂過臉面,清冷的月光皎詰的投射著淡淡清幽的光芒,一片翠綠的竹林裡,男子一身青色長衫,月白長靴,面容柔和,嘴角溫軟,緩步走了出來。

    秦之炎在另一邊洗好了澡,見青夏久久沒出聲,有些擔心,就走了過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青夏穿女裝。

    儘管他的一生之中,已經見慣了太多的美女,但是初見青夏的這一刻,仍舊有些微愣。月光下的女子一身月白長裙,鬢髮飄逸,面容素淨,不施脂粉。淡淡的眉角清若晨霧,朱唇點點,眉頭輕輕的皺著,赤著腳微微點起腳尖站在原地,雙手提著長長的裙擺。像是畫中仙子一般,不染半分世俗的生埃。

    「怎麼?衣服不合身嗎?」

    「你們的女帝一定是北方來的!」青夏恨恨的說道。

    「嗯?你怎麼知道?」

    「啊?真讓我說中啦!」

    秦之炎淡淡一笑:「女帝是我國大夫秦守夜的女兒,當然是北方人了。」

    「哎!」青夏鬱悶的挑了挑眉:「為什麼我長的這麼矮,你看,長了這麼一大截。」

    秦之炎失笑的看著青夏提著長長的裙角皺著眉的樣子,眉眼間一陣溫暖之色,緩緩的走上前去,拿起地上的鞋子。女帝身材高挑,腳自然也要比青夏的大,轉過身去,背對著青夏說道:「走吧,我背你回去。」

    「啊?」青夏眼睛瞪得大大的,連忙搖頭,「不用了不用了。」

    「來吧,你總不能赤著腳回去。」

    秦之炎聲音柔和,可是話語裡卻透著一絲少有的堅定,青夏眼睛一轉,就噗的一下跳到了秦之炎的背上。秦之炎身形晃了一下,知道青夏是有意為之,也不生氣,將鞋子遞到青夏的手裡,說道:「你拿著。」

    青夏聽話的一手提著一隻鞋子,趴在秦之炎的背上,悠然自得的哼著小曲,腿還在下面一晃一晃的,神態及其安詳。

    其實,並不是不能赤著腳走回去。

    只是,想再體會一下這難得的溫暖。

    因為她知道,只要一旦離開這座與世隔絕的地下王陵,一切就會不再像現在這樣。

    「秦之炎,這地方真好,我都不想走了。」

    「嗯,」秦之炎淡笑著,「是啊,是很好。」

    「外面總是兵荒馬亂的。」青夏的聲音悶悶的,有一絲疲累,還有一絲無奈,「真想再也不出去了。」

    「那就不要出去了。」秦之炎笑著說道,聲音風輕雲淡,好似曠野煙村般不可琢磨。

    「不行,」青夏搖了搖頭,「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就可以不去做的。況且,秦之炎也不能一直陪我留在這裡。我自己一個人,再美的景色,也總會看膩,再好玩的地方,也總會無聊的。」

    秦之炎一愣,青夏甚至能感覺的到他的背脊在瞬間一僵。

    「秦之炎,我們,算是朋友了吧。」

    一隻雪白的免子突然從樹叢裡蹦出來,前前後後的圍統著秦之炎的腳步打著轉,好奇的看著兩人,這地方已經太多年沒有人光顧過,以至於這裡的生物都是不知道人的可怕。剛剛青夏的洗澡的時候,甚至還有梅花鹿也跳下水來,親暱的來蹭青夏的身子。

    秦之炎點了點頭,淡淡笑道:「當然。」

    「嗯,那就好。」青夏笑著說道:「我總算在這裡也有了一個朋友,這段日子,我混混沌沌,不知道在為了什麼而活著。但是現在我想好了,這個世界這麼大,我又有充足的時間,何不四處走走看看?也許將來有一天,我走的累了,就會來找你的,你財大勢大,到時候一定要好好招待我。」

    「依瑪兒,有個哥哥嗎?」秦之炎沉默了半晌,突然開口說道。

    「我在這裡沒有親人。」青夏沉聲說道:「楊大哥只是一個對我非常重要的朋友,他救了我很多次,也幫了我很多次,為我放棄了很多重要的東西,所以我必須要找到他。」

    回去的路,突然變得那麼漫長,秦之炎的心口瞬間好似被小蟲子輕輕咬開了一個口子。他淡淡的笑了笑,背著青夏嬌小的身子,向著竹屋的方向緩緩走去。

    「秦之炎,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麼?」

    「這個青木大殿,其實也是為了保護中央的正殿而存在的。」

    秦之炎眉梢一揚,說道:「此話怎講?」

    「火焰大殿是建在火山口上,一旦有人踏入,就會引發火山的小規模噴發,來阻止闖入者進入正殿。但是為了防止火山摧毀正殿,就在火焰大殿之旁建造了寒冰石室,在高溫的情況下可以及時的滅火。若是規模宏大,還有後面的黃土大殿來抑制火山的噴發。能活著逃出這三關的人本就不多,況且在外面還有我們沒有經歷過的外殿機關。但是若是有人一路闖入到這裡,就說明來人絕非常人。尋常的機關根本無法抵擋,那麼青木大殿這個安樂窩,就是最後迷惑闖入者的墳墓了。經歷了前面那麼可怕的事情,來到這種美輪美奐的地方,任是什麼人都會心生倦怠的不是嗎?就連你我,都賴在這裡不想走了。」

    秦之炎笑著聽著青夏說話,一顆心卻漸漸冷卻了下去,林間百草浮動,月色撩人,青衣男子背著穿著月白色長袍的少女,一步一步行走在竹林之中,卻漸漸的沉默了下來,失去了言語。

    「依瑪兒,很想離開這裡嗎?」終於還是輕聲問道。

    「不是很想,但是卻不得不離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秦之炎也是一樣的吧。」

    是啊,都是一樣的,都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這個安寧的地方,本來就不是留給活著的人的。

    月光下的小屋顯得十分的幽靜,秦之炎將青夏放進屋子,就走了出去。一會的功夫,摘了一些野果回來,放在青夏的床上。

    青夏早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見了馬上抓起來就吃,野果爽口多汁果肉鮮美,青夏一連吃了七八個,才算飽了。

    「累了這麼久,好好睡一覺吧,明日我就帶你去正殿,然後,離開這裡。」秦之炎站在青夏面前,為她蓋好被子,笑著說道。

    「那你要去哪睡呢,夜裡會很涼。」

    「不礙事。」

    「什麼不礙事?」青夏眉頭一皺,沉聲說道:「你千萬不要跟我說什麼害怕毀了我的清譽要到外面睡覺的鬼話,我們倆個這樣辛苦才活下來,你也累的半死,再不休息,我們哪能逃得出去?」

    秦之炎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青夏的頭髮,「我不出去,就在幾上休息一下,不要擔心,好好休息。」

    夜色漸漸濃郁,皎潔的月光從窗子投射進來,屋子裡,有兩個人輕柔的呼吸,兩人似乎都已經睡熟了,可是黑暗中,卻有睫毛在緩緩的抖動。已經有什麼東西,在悄悄的改變了。

    在生死之間,他們跨出了本不該跨出的那一步。一切都太快,快的讓人措手不及。

    然而,卻有巨大的鴻溝橫在那裡。青夏在黑暗中睜大了眼睛,突然想起當日湖心小築裡那個面容清俊的男人,他站在自己的面前,聲音低沉的跟自己說:「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想要相信一個人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樣,跟這個本就不該出現唐小詩的世界一樣。

    儘管不是萍水相逢,但卻只能是擦肩而過。



正文 第068章:破滅

    一陣低沉的呼吸聲突然在耳邊響起,睡眠向來很淺的青夏馬上就甦醒了過來,側著耳朵聽了一會,才小聲的輕輕叫道。

    長幾的方向,有意壓抑著的呼吸聲在屋子裡清晰的響起,像是陷入困境中受傷的野獸,生命垂危的時刻所發出沉重的低呼。

    窗外的風冷冷的吹進,清幽的綠竹在月光的照射下,有著斑駁破碎的影子,光影搖曳中,青夏坐起身來,眉頭緊緊皺著,輕聲試探著輕聲叫著秦之炎的名字,然而,卻沒有人回應一聲。

    青夏赤著腳走下床來,窗外的月亮明亮皎潔,清冷的光芒淡淡的照射在那個伏在案上的清瘦男子的身上。滿頭的髮絲散落在一側,青色的長衫在月色下有著一種青白的光暈。他趴在書案上,整十人很安靜,沒有半點聲音,

    青夏一時間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甚至以為他只是在睡覺。

    然而下一刻,明顯沉重壓抑著的呼聲再一次傳了出來,那聲音那麼低那麼沉那麼小,可是青夏還是聽到了。她的眼睛霎時間大大的睜著,一個箭步撲上前去,沉聲說道:「秦之炎,你怎麼了?」

    秦之炎的背脊一片冰涼,當青夏的手放上去的時候,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在輕微的顫抖。她突然有一絲驚慌,輕輕的推攘著秦之炎的肩膀,小聲的問道:「秦之炎,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伸出手去,想要抬起他的頭顱,可是剛剛觸及書案,就感到一件溫熱的粘稠。對於這種觸感,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青夏都從來不陌生,她的心好似霎時間被人打了重重的一拳,雙眼大睜,一把將秦之炎的身體扶起,驚恐的捂上嘴才強迫自己沒有叫出聲來。

    茶色的書案上,滿滿的都是大片的鮮血,順著書案一直流下去,滴在秦之炎胸前青色的衣襟上,已輕微微暗紅。他的臉色在月光下越發顯得蒼白,嘴邊的鮮血已經凝固,眉頭緊緊皺著,巨大的痛苦毫不掩飾的表露無遺。

    「這……這是怎麼了?」青夏手足無措,她摀住嘴,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當日火焰大殿中的一幕再一次浮觀在眼前,巨大的擔憂和恐懼在心底升騰而起。她跪在地上,扶起秦之炎的頭,試圖去擦拭他臉上的鮮血。可是剛剛伸出手去,又是一口鮮血噗的一下噴湧了出來。

    「啊!」音夏驚恐的叫了一聲,聲音顫抖的狍著秦之炎的頭,驚慌失措的叫道:「你怎麼了,怎麼了……」

    似乎是聽到了青夏的聲音,虛弱的男子緩緩睜開雙眼,一陣短暫的恍惚之後,他的眼睛登時變得清明,他臉色蒼白如紙,眉頭卻漸漸舒展了開來,嘴角的鮮血猙獰的蜿蜒過他修長的脖子,對著青夏淡淡笑道:「吵醒了你。」

    他的聲音已經沙啞的不成樣子,可是還是那樣溫暖猶如大海。青夏的眼淚突然就那麼一滴一滴的緩緩滑落,深深的無力感從心底升起,她抓著秦之炎根本無法挺直的肩膀,惶恐的一遍又一遍問道:「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

    「呵……」秦之炎嘴角溫軟,看著青夏流淚的眼睛,緩緩的伸出手來,似乎想要給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可是手剛剛抬到一半,就頹然的掉了下去。

    「不要擔心,」秦之炎淡淡的笑道,眼裡的溫柔好似六月溫暖的陽光,「沒事的。」

    「別動,」青夏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站起身來,將秦之炎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哽咽的說道:「到床上去休息。」

    秦之炎沒有拒絕,似乎也已經沒有了拒絕的力氣。青夏將他小心的放在床上,蓋好被子,拿出乾淨的臉巾,小心的擦拭著秦之炎臉頰嘴角。秦之炎似乎很痛苦,他的眉頭緊緊的糾結在一處,清瘦的額頭上青筋迸現,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額上汗珠大滴大滴的滾落臉側。可是他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一直那麼安靜的躺在床上,沒有絲毫聲響。

    青夏半跪在地上,趴在竹床旁邊看著秦之炎的表情。酸楚在她的心間緩緩湧動著,可是她卻不能做任何事,只能安靜的坐在他的身邊,眼睜睜的看著他的痛苦。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秦之炎的臉色卻越發的蒼白,身上冷氣森森,好似一個死人一般。

    青夏緩緩的伸出手去,緊緊的握住了秦之炎的手。

    沒有說話,沒有言語,只是緊緊的握著。

    有一個人,突然在生命裡出現,突然就那樣堂而皇之的走了進來,等主人發現了的時候,已經紮下了根。

    青夏抿緊了嘴角,她顫抖的伸出手去,扶上秦之炎的額頭,輕聲說道:「我一定會幫你的。」

    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曾幾何時,有人這樣對自己說著,現在,她抓著那人手,聲音很輕但卻堅定的說道,我一定會幫你的。

    窗外的風輕輕的吹著,青夏一身月白色的長裙,裙腳上染了淡淡的血跡,她握著秦之炎的手,將頭緩緩的靠在他的身上,眼淚漸漸氳濕了被子,她緊抿了唇,過了好久,肩頭輕輕的抽動一下。

    消瘦的男子閉著眼睛,似乎已經睡著了,空氣裡一片安靜。

    許久許久,女子似乎已經睡著了。

    「依瑪兒……」

    低沉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聲音微小,幾不可聞,但是還是清晰的響了起來:「對……不起……」

    月亮漸漸滑下樹梢,漫長的一夜就要過去。

    早晨醒來的時候是秦之炎輕輕推了推青夏的肩,她睡眼朦朧的睜開眼睛,就看到秦之炎溫暖的笑容。

    他面色雖然仍舊蒼白,可是那已不似晚上那般一片死灰,眼睛閃動著溫和的光彩,嘴唇也有了血色,他坐在床上,看著將頭靠在他腿上的青夏,淡淡的笑道:「你醒了。」

    青夏緩緩的抬起頭來,微微一愣,過了一陣才輕輕的笑了笑,「醒了。」

    剛要站起身來,腳下卻猛然一十踉蹌,差點摔在地上,跪在地上一個晚上腿早就已經麻了。秦之炎手疾眼快的扶住青夏的身子,連忙從床上下來,扶著青夏坐在床榻上,蹲在她的身前,輕輕揉捏著青夏的腿,柔聲說道:「腿麻了嗎?」

    「哦……恩。」青夏愣住,,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連忙答應著。

    秦之炎輕輕的敲打著青夏的腿,一下又一下,微微低著頭。明媚的陽光從窗子射進來,照在他的面孔上,幻化出一層金燦燦的光暈。青夏霎時間有些恍惚,她愣愣的看著秦之炎,直到他緩緩的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笑著說道:「好點了嗎?」

    好似昨夜的一切,不過是青夏的一場噩夢。可是衣襟上暗辱紅色的血跡卻是那樣的提醒她一切都是那樣真實的發生過。一絲絲悲涼的感情襲上青夏的心頭,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兩人很有默契的誰也沒提晚上的事情,關上那扇青綠色的竹門的時候,遠處的風淡淡的吹了過來,揚起青夏潔白的裙角,她仰起頭,看著半空中奇怪的光暈和美麗的飛鳥,心裡好似有什麼東西也隨著那扇門一起關上,那麼多的回憶和剛剛萌生的情感,就那樣被鎖在了那扇竹門之內。

    遍地的花瓣隨著微風飄散而起,在半空中漫天飛舞,青翠的竹林之前,白衣的女子眉眼清麗,好似出塵的仙子。

    「依瑪兒,走吧。」

    小小說網過濃密的竹林,繞過熱氣騰騰的溫泉,越過一條清澈的小河,就是一片開滿黃花的山崗。

    這裡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神奇,天那麼近,彷彿近在咫尺,似乎一伸手就能將陽光抓在手上,可是當你站在山崗上的時候,才發現原本認為很近的東西,仍舊在遠處遙遙的望著你。

    這裡,是秦皇帝陵的青木大殿,並不是什麼世外桃源,一千多年前,曾有一個女人孤獨一人的守在這裡直到終老,現在他們要從這裡走出去,外面雖然有風雨,但是卻也有更為重要的真實和希望。

    青夏站在山崗之上,回過頭去,只見滿山遍野的黃花地上,秦之炎一身青色長衫,眉眼淡遠,笑容溫軟,一頭黑色的長髮束起,在微風中輕輕的飄蕩著。

    「秦之炎,出去之後,我們還會是朋友吧?」

    秦之炎淡淡笑著,似乎記憶中,他總是這樣風輕雲淡的笑著,再沒有別的表情。

    「會的。」

    「嗯,」青夏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就決然的轉過身去。

    似乎在遙遠的天地之間,一扇巨大的幾乎可以撐開天地的青色巨門巍峨的聳立在那裡,高高的聳入雲霄,青夏站在它的下面,像是一隻螻蟻般渺小。

    門上,有著古樸的花紋和奇怪的鳥獸,大片大片火紅的流雲漂浮在半空之上,色彩極盡瑰麗,淡淡的木香輕柔的迴盪在空氣之中,青夏伸出手來,手上的傷痕仍舊沒好,用白布層層包裹著,只露出一小節白暫的指尖。摸索著上面厚重古樸的紋路,一股幾千年的滄桑感霎時間湧上心頭。

    一千年前,是不是也有這樣一個女子,一身月白色的簡單裙褂,溫柔的站在這扇門外,輕輕的摸索著?

    「轟隆」一聲巨響,突然響起,青夏微微一愣,感覺到門的那一邊似乎有人在猛烈的撞擊著。心念一轉,就緩緩的轉過頭去,直直的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秦之炎。

    男子的眼神也掃了過來,他看著青夏,面容淡定,沒有一絲波濤,可是卻仍舊有點點溫情從他的眼角流露出來。

    「秦之炎,你會忘了我嗎?」

    又是轟隆一聲巨響,震得巨門上的塵土紛紛飛揚而下,秦之炎伸出手來,為青夏擋住眼前的灰塵,然後搖了搖頭:「不會。」

    「那就好,」青夏微微笑道:「我也不會。」

    「依瑪兒!」

    剛要伸出手去,秦之炎就突然叫住了青夏。青夏一愣,卻沒有回頭,只是聽著後面男人淡淡說道:「這個世上,很多人,是一生下來,就注定要背負著一些使命和責任的。我,也是一樣。」

    淡淡的點了點頭,青夏沉沉的吸了口氣,伸出於去輕輕一推,沉重的木門突然轟隆一聲,發出千百年來滄桑的巨響,然後,在青夏的輕輕一推下,緩緩的打開。

    那邊的人那樣努力都沒有打開的巨門,卻在青夏的輕輕觸碰下,轟然洞開。

    金碧輝煌的王陵正殿一點一點呈現在眼前,然而青夏卻再也沒有半點欣賞的心思,因為在殿門打開的那一刻,她同時也看到了數千名黑壓壓的輕甲士兵,他們焦急的眼神直接穿過青夏,投射到青夏後面的地方,然後漸漸的化作一片狂喜。

    「三殿下!」震耳欲聾的聲音同時響起,所有的士兵齊刷刷的跪在地上,蔓延喜悅的仰著頭,看著那個陽光的照射下,一身青色長衫卻仍顯得充滿了銳利鋒芒的男人。

    「都起來吧。」低沉的噪音在身後響起,男子從青夏的身後走上前來,越過青夏,腳步堅定,不帶一絲虛弱和疲憊,像是統帥千軍的將軍一般,有著沉重的壓抑和魄力。

    「殿下你沒事?」仲伯驚喜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蒼老的老人滿臉喜色的奔上前來,然後突然看到了秦之炎身後的青夏,奇怪的叫道:「唐姑娘?」

    是的,出了那扇大門,原本的秦之炎變作了三殿下,依瑪兒也就變成了唐姑娘。

    像是盤古的巨斧突然在兩人之間劈出了一道大大的鴻溝。

    她站在這邊,過不去。而他,也絕對示會走過來。

    「殿下!北匈奴兵襲風崖城,穆將軍將之完全擊潰,炎字營已經佔領風崖,要不要進一步佔領北方封地?」

    「殿下!馮厲兩大世家被北匈奴搶掠,世家子弟大多見於惑亂。由於穆將軍趕到的及時,百姓並沒有什麼傷亡。」

    「殿下!北疆大營已經控制在了炎字營的手上,馮家親軍過蒼梧江的時候大河決堤,全部死於河中。」

    「殿下!南疆蠻族和南楚決裂,東齊對楚宣戰,西川供應南楚糧草,我們要不要參戰?」

    「殿下……」

    紛亂的聲音不斷的迴盪在青夏的耳朵裡,她看著遠處那個雖然清瘦卻仍然挺拔的身影,只覺得一陣絕望的恍惚。她突然不可抑止的想回過頭去,再看一眼那扇青木大門之後的錦繡山川,可是終於還是克制住自己的行為。她緩緩的退出人群,一步一步的走出了秦國最為神聖的秦皇正殿。

    前面,是燈火通明的正殿通途,通往外面那個寒冷卻真實的世界。

    後面,是大片秦國軍方的權貴將領,他們將秦之炎圍在裡面,隔成了一道森冷的人牆,連視線,都阻隔住了。

    「秦之炎,出去之後第一件事你最想做什麼?」「召集人手,封了皇陵吧。」

    「秦之炎,我們倆從這裡走出去,算不算也是一身銅臭了。」「我們這不叫染了一身銅臭,我們這叫視錢財如糞土。」

    「秦之炎,我叫依瑪兒,是長生的意思。」「依瑪兒,啃的雞是什麼雞,我將來一定給你抓一隻來。」

    「秦之炎,我被我的國家拋棄了,我的朋友戰友全都不要我了。」「依瑪兒,他們不要你,我要你。」

    「秦之炎,我早就想歇歇了。我想上大學,想談戀愛,我本來也不想幹了。」「好,你跟我回大秦,我帶你去上書房讀書。」

    「秦之炎,我以為你死了,我以為你被它們吃了,我以為剩下我一個人了,我以為……」「傻瓜,我還活著,你聽聽,它還在跳,我還話著。」

    「秦之炎,我們還算是朋友吧。」

    「……算……」

    秦之炎,我們不會再是朋最了吧,再也不會是了。

    從走出青木大殿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吧。

    你,終究不是青木大殿中的溫柔男子,走出了那個地方,就已經成了運籌帷幄指點江山的大秦王爺。

    那晚的夜色就算再是昏暗,她也不會認錯的。

    明晃晃的大殿裡,跪著那麼多人。有馮將軍前住探路的探子,有加凌河土的艄公,有那晚黑衣黑甲被自己誤認為是敵方援兵的軍人,甚至還有那名被自己綁了一個晚上的黑衣男子。

    她突然發現自己真的是一個傻子,巨大的諷刺在天空上瘋枉的叫囂,將她的心撕成無數個碎片,鮮血淋漓的丟到了大雪山的巔峰之上,任漫天的禿鷹一起啄食。

    心痛到無以復加的時候,疼痛就會麻木。可是她沒有麻木,她只是有一點淡淡的悲傷,和對希望的再一次破滅。

    這本就是一個局,雙方都已經擺明了車馬,等待著對方放手殺來。而自己,不過是一個無意中闖入棋局的棋子,自以為是救世主,卻不知,只是一個任人擺佈的傻瓜。

    枉費,她流了幾年都不會流的眼淚。

    枉費,她幾乎拼盡了重生的生命。

    枉費,她差點丟失了自己的那顆心。

    枉費,她自以為掌握了自己和他人的性命,苦苦努力,與天掙命,卻不知,只是在唱著別人欽點的戲碼,做一個身在局中不知局的戲子。

    一切不過是一場可笑的獨角戲,徒勞而為,如今,也該是到了落幕的一刻了。

    青夏獨自行走在正殿通途的長廊裡,腳步堅定的向外走去。一步,又一步,終於,嗅到了一絲清新的空氣,她微微仰起頭,逼回眼角的淚水,任清涼的風吹在她的臉頰上,刀子一般的疼,可是卻有著一種莫名的暢快。

    從今以後,天各一方吧。

    本就是不相干的兩個人,終於還是要回到各自的軌道上,走著自己的路。

    這個世上,永遠不是誰沒了誰,就會話不下去。

    在她的身後,一雙沉靜的眼睛一直凝望著那燈火通明的甬道,一直望著,直到那抹白色嬌小的影子完全消失,他才收回了凝固的目光。

    曾幾何時,那不是一個人的身影。在她的身旁,還有一個青衣男子,女孩子仰著頭淡笑著看著他,指著兩人手腕上的白色長綾,笑著說道:「這樣繫上,就算我們走失了,也可以順著線找回來。

    現在他不知道,那條線,宄竟是在萬丈蛇窟下斷了,還是,被他自己親手砍斷了。

    四方神殿裡的一幕,像是一場大夢,現在到了夢醒的時候,他卻猛然發現,他仍在留戀著夢裡的一切。

    女孩子清脆的聲音突然又迴盪在自己的耳邊:依瑪兒,是長生的意思……

    他知道,他的長生,已往永遠的失去了。

    雖然,在不久的曾經,他曾那麼近的接近了,甚至只差一點就可以將之永遠的握在手裡。

    冰冷的風吹在空曠的大殿上,掀起一地的灰塵,青衣男子站在大殿中,面目蕭索,眼神淡漠。

    他算盡了天下,卻沒有算到自己也會有動容的一天。

    這一仗,他終究還是敗了。

    只是不是敗給南楚,不是敗給東齊,更不是敗給大哥那個廢物,他是敗給了自己,同時,也敗給了她。

    竹本無心,奈何節外生枝。

    依瑪兒,究竟是我錯了,還是時間錯了?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1:06 PM

正文 第069章:訣別

    漆黑的草原上,荒蕪的野草一片蕭索,單薄的女子孤身單騎奔馳在敗落的荒原上,轉眼就失去了蹤影。天邊有食腐的鷹鴆在上空盤旋,叫聲尖銳,充滿了令人戰慄的森寒。

    秦之炎披著青色的大裘,臉色蒼白,眼神卻很寧靜,他一直注視著那個方向,悲哀的發觀,遠去的女子竟然真的沒有回過一次頭。冰涼的情緒在心底緩緩升起,一個巨大的洞開在那裡,冷風呼嘯著灌了進來,涼透了心肺。

    「殿下,」仲伯從身後走上前來,看了眼秦之炎的眼神,突然垂下頭去,低聲說道:「顏平西的下屬全部落網,遵照殿下的指示,北方封地和軍中將領一齊上書,要求廢了太子。大殿下正在四方周旋,不過看樣子,皇上已經開始猶豫了。」

    「還沒這麼簡單。」秦之炎聲音低沉,帶著濃厚的刀鋒森冷之氣,再也不是青木大殿中那個一身青袍,淡若潮水般的男子,他沉聲說道:「正因為大哥四處周旋但卻求告無門,父親才會繼續讓他在太子的位置上做下去。」

    「嗯?」仲伯一愣,問道:「為什麼會選樣?他私自調兵,謀害親弟,使北方封地露出破綻,給匈奴人以可趁之機,差點鑄成大禍,如此罪責,怎可繼續在儲君之位待下去?」

    秦之炎冷冷一笑,說道:「真是因為這樣,他才可以繼續在儲君之位待下去。仲太傅,你忘了我父親是怎麼登上皇位的嗎?」

    儘管是宮廷隱秘,但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現任大皇的所作所為,在秦皇室中,早已不是什麼秘密。現任大皇秦宗先後毒殺先皇和自己的兄弟才登上皇位,事後更是以各種名目將秦氏分支殺之一空。手段之狠辣,堪稱當世翹楚。

    大皇疑心向來甚重,他自己殺了父親得到皇位,就害怕自己的兒子。所以多年來,對幾個兒子向來不親厚,只聽秦之炎繼續說道:「這一次,不是為了扳倒大哥,只是為了自保。前陣子的雁門關大捷我鋒芒太露,回京之後一定會被父皇奪權,敏之來信說,掌易院裡已經開始起草新的兵制,志在奪我手上的北疆大營和炎字營。這次太子擅自動兵,引得匈奴進犯,暗殺於我,使得祖廟震動,引發雪崩。實在是天賜良機,回京之後我和父皇各退一步,我賣這天大的人情給他,他也不會再打炎字營的主意。」

    仲伯微微一愣,過了好一陣,才點了點頭說道:「殿下聖明。」

    「仲太傅,我知道你和太子一黨仇深似海,但是太子昏庸無能,佔在主位上正好可以起到權利平衡的作用。他若是下台,換上老二或是老四,我們的日子就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好過了。」

    「臣明白。」仲太傅神情一凌。

    「南疆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秦之炎沉聲問道。

    「一切如殿下所願,南疆和楚國已經兵戒相見,鹿丹人已經帶著一部分族人投靠去了我大秦。雲將軍遵殿下的命令,仍在邊關守衛,十三路大軍守在南方邊境,任是他們有通天徹地之術,也進不去半分。」

    「那就好,楚離雖然剛剛登基,年紀尚輕,但是此人性格決絕,能在東齊忍辱偷生這麼多年,一朝回到南楚就登上高位,實在是個值得小心防範的人物。再讓他們亂上一陣子,然後就將鹿丹人拿下,以他們首領的首級,當做我給楚國大皇登位的賀禮吧。」

    「是,」仲太傅點頭說道:「南燕經此內亂,元氣大傷,齊楚外交更加惡化,實乃一石二鳥之計。只可惜西川沒有捲進去,浪費了我們的一番佈置

    「你當燕回是那麼好相與的人物嗎?不過這場戲畢竟是我導演,他想坐山觀虎鬥的攪局看南楚的笑話,我也不會讓他稱心如意。他不是在給南楚運送糧草嗎?今晚就將路線途徑告訴鹿丹人,想置身事外,沒那麼容易。」

    「是,」仲太傅連忙說道,想了想,又沉聲說道:「殿下,已經查出唐姑娘的身份了。」

    「哦?是嗎?」秦之炎聲音清淡,沒有半點表情。

    「唐姑娘本姓姓莊,閨名青夏,是南楚莊典儒的女兒,南楚大皇楚離的妃子。一年前嫁進楚宮,但是大約兩個月前,被楚皇打入冷宮,賜名為蕩,傳聞說是和東起太子齊安有染,只是不知為何到了選裡。我們的探子幾次欲潛入燕宮,都被結果掉,損失了十多人。」

    「兩個月前引起齊楚兩國對峙的楚國莊青夏?」秦之炎一驚,向來淡然的臉孔上,少見的露出幾分驚訝。

    「是,」仲太傅說道:「而且我們調查的時候,發現有好幾伙的人馬在尋找她的行蹤,有楚皇的黑衣衛,還有南楚朱家的白衣衛,甚至還有南疆聖教的毒者,十分奇怪。」

    秦之炎目光深邃,遠遠的望著那片荒蕪的草場,過了好一陣,才淡淡的說道:「那就去把後面的人解決掉吧,總是有人跟著她,她也不會開心。」

    仲太傅看著秦之炎的側臉,想了想,還是斟酌著開口說道:「那要不要我們也派出人馬暗中保護她?」

    「算了,」秦之炎搖了搖頭,「她不會喜歡有人監視她的,你只要為她把後路清理乾淨就好。其他的,就由她去吧。」

    「可是……」

    秦之炎緩緩揮了揮手,笑著說道:「老師,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南疆聽到的一句話。」

    仲太傅一愣,他雖然是秦之炎的太傅,可是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聲老師。一股莫名的情緒再他的心底激盪著,他淡淡一笑,沒有言語。

    「把白鳥翅膀上的黃金解下,鳥兒才可以自由的飛翔。把名利的枷鎖卸掉,人才可以以自己的意願生話。我這一生,已經注定沒有這個機會了,那又何苦去阻擋別人的自由。」

    秦之炎突然轉過頭來,對著仲太傅輕輕一笑,向著遠處的營帳緩緩走去,飄渺的聲音迴盪再淒厲的北風之中,青衣男子背脊挺得筆直,腳步卻顯得分外的沉重。

    「我什麼都給不了她,那,就放她自由的去吧。」

    高矮叢生的野草叢中,秦之炎的身影顯得微微餚些蕭索。仲太傅看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心下突然有那麼一絲酸楚。他突然意識到,那個站起身來似乎可以撐開天地的身體,真的有那麼一絲疲倦和瘦弱。那顆包羅了天地萬象的心,也不過才過了二十多個寒暑,可是為什麼,他卻一直覺得,那個人,已經那麼老了。

    荒蕪的草原上,青夏騎在戰馬之上,披著黑色披風,風馳電掣的飛奔著。

    漆黑的夜,像是猙獰的野獸一般,張大巨口,將青夏吞沒其中。夜晚的風冷的像是刀子,猛烈的刮在青夏的臉頰之上,她緊緊的咬住嘴唇,好似強迫自己來記住這個感覺一樣。

    這樣的風,才是現實,這樣的冷,才是真實,遠不是寒冰大殿裡那沁入心肺的寒冷,也遠不是黃土大殿裡那痛徹心扉的絕望。

    「駕!」青夏厲喝一聲,揚鞭抽在馬股之上,向著黑氣的夜色飛馳而去。

    行了大約半盞茶的時間,青夏突然警覺的靳緊馬腹,只見前方光影閃爍,一看就是有著大隊的人馬前行。本想繞過行走,可是突然瞥到他們土黃色帶著斑斑豹紋的衣衫,青夏登時拉緊了神經。

    這一夥人,曾往在南疆腹地的森林裡,瘋狂的追擊她,手段狠辣,善用毒蟲,幾次都把她逼到了生死的邊緣。都說冤家路窄,沒想到竟然在這裡讓她給碰上。

    有仇不報,向來不是青夏的處事手段,她將馬匹拴在一棵小樹上,自己則隱藏在長草叢中,悄無聲息的摸了上去。

    這是一處比較空曠的草原,稍高一點的野草都給拔掉了,周圍的樹木也剛剛砍斷,視角良好,同時也就給隱藏潛伏的敵人,帶來了一定的麻煩。

    大約兩千多人的營帳,四周建了簡易的角樓,有人在上面二十四小時的看守,防守的確是做到了滴水不漏。

    不過儘管這樣,還是難不倒特工出身的青夏,潛伏和潛入向來是她的拿手好戲。幾個起落,就已經小心的靠近了營地,迅速攀上角樓的柱子,就越過了高高的圍欄。

    角樓作為監視區域,向來是防守最為嚴密的地方,但是也正是這樣的心理,讓看守的人反而不去重視查看角樓的方向。青夏躲在守衛的眼皮底下,翻過圍欄,剛走了幾步,突然一聲柔媚的女子聲音就傳來過來。

    「我還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想再來見我。」

    女子的聲音嬌媚慵懶,透著一絲好似蜂蜜般的滑膩。縷縷香風吹拂在空氣之中,有著誘人的味道。

    青夏躲在燈光的暗影裡,屏住呼吸,剛想離開這裡,到主帳去查看,一個陰冷的聲音卻突然在耳邊響起,好似一個驚雷般,炸在了青夏的頭上。

    「所以,你就用這種方式,來邀請我來嗎?」

    男子的聲音低沉寒冷,帶著一絲攝人的威勢。青夏登時瞪大了眼睛,一個名字轟然迴盪在自己的心頭。

    楚離!

    他怎麼,會在這裡?



正文 第070章:曖昧

    「我也是……迫不得已……」

    低沉的喘息聲突然響起,女子急促的呼吸在夜色中有著撩人心魄的曖昧。這樣冷的天氣,她卻只穿了件透明的薄紗睡衣,透明的紫色紗衣完姜的勾畫出她身上跌宕起伏的玲瓏曲線。

    女子一頭黑色長髮,眼形微微有些狹長,鼻樑高挺,嘴角勾著一絲蕩人心魄的淫蕩笑意。緩緩的靠了上去身子,柔若無骨的靠在楚離的胸膛之上。

    「多久了?」女子緊緊貼在楚離的身上,微微仰著頭,眼中媚態叢生,輕輕的踮起腳尖,雪白的手指扣在楚離的肩膀上,粉嫩的舌頭伸出來,輕輕的舔舐著楚離古銅色肌膚的脖頸,滑過凸起的喉結,有著淡淡胡茬的下巴,最後游弋在緊抿的唇上:「多久了?你就不想我?才剛剛來,就想走嗎?」

    楚離一身墨綠色蟒袍,腰間是松綠色的寶石腰帶,眉目英挺,俊朗英武,伸手不著痕跡的將女子推離自己的身體,邪魅一笑道:「怎麼不想?」

    「想?哪裡想?」女子絲毫沒有因為楚離的推拒而生氣,反而越發嬌媚的靠上來,手指從楚離的胸口緩緩的滑向他的腰間,微微停頓了一下,竟然直接向下探去,聲音嬌媚的說道:「是這裡想……恩,還是這裡?」

    「說正事吧。」楚離眉頭一皺,突然推開她的手,那女子轉過身來,擋在楚離身前,胸脯一挺,高茸的酥胸緊緊貼在了楚離的身上。

    「我現在跟你說的就是正事。」女子嫵媚一笑,一把拉住楚離的手,緩緩的拉了起來,貼在自己彈性驚人的胸口上,眼珠幾乎要滴出水來。

    「哎呀,好冰啊!」女子驚呼一聲,輕咬著嘴唇,嬌俏一笑,竟然就將楚離的手完全伸進那一層薄薄的紗衣之中,「這樣,會示會就暖和一點。」

    青夏躲在暗處,沒想到竟然生生碰到這樣活色生香的場面,此刻那兩人的腳步向著這邊緩緩移來,眼看就要發觀青夏的藏身之地。見他們注意力不在此處,青夏當機立斷一個前滾,伏在地上向著的左邊幽暗處匍匐前進。就在馬上就要接近營帳的時候,身後的腳步聲突然一轉向這邊走來。青夏在心裡暗叫一聲要命,一把掀開營帳的簾子,迅速就滾了進去。

    大帳裡除了淡紅色朦朧的燈火,就只有一張巨大無比的大床。青夏鳳目掃了一眼,躬身就彎腰鑽了進去。剛剛放下大床的簾子,腳步聲就在門前響起。一聲沉重的呼吸聲隨之飄了進來,青夏還來不及懊惱一下,彭的一聲就有人狠很的倒在了大床之上。

    青夏目瞪口呆,心想不會要整晚躲在這聽楚離和那騷浪女人顛鸞倒鳳吧。彷彿是為了回應她的念頭,嚶嚶的唇齒摩擦聲就傳了下來,而且很快的,一件薄如蟬翼的紫色紗衣順著大床就飄了下來,一角衣衫落在青夏的眼前,在暖融融的空氣裡,越發有著一絲迷亂的氣味。

    「離……抱著我……」女子的嬌喘聲像是貓兒一樣,帶著微微的喘息,「快……快點……」

    青夏鬱悶的趴在大床下面,只感覺自己簡直倒霉到了家,聽著外面活色生香的現場春宮,腦海中卻不自覺的勾勒著楚離赤身裸體和女人糾纏在一起的樣子,剛剛開了個頭,連忙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暗暗道,不知道這女人是什麼來頭,楚離能在這個多事之秋,還跑來跟她鬼混,可見這女人也絕對不會簡單。

    正想著,突然只聽「彭」的一聲巨響猛然響起。青夏一愣,原本已經做好了整晚聽牆角的人霎時間警惕了起來,偷偷掀開大床下簾子的一腳,趴在地上,用一隻眼睛愉愉的瞄出去。

    只見那名士子衣衫早巳褪盡,豐滿的肌膚仍舊帶著情慾的桃紅,她坐在地上,面色從剛剛的驚訝漸漸轉變為寒冷,微微仰著頭,嘴角帶著一絲嘲弄。

    「你給我吃了什麼?」楚離聲音低沉,壓抑的喘息著,呼吸極為沉重。

    女子嘲弄一笑,嬌聲說道:「不過是在唇上塗了點媚藥,怎麼樣,味道好嗎?」

    「賤人!」楚離冷哼一聲,就想要站起身來,可是還沒等他直起身子,就彭的一聲又攤在床榻之上,軟軟的大床頓時向下凹陷下去。青夏被壓得差點吐血,甚至可以感覺的到楚離的身軀輪廓。

    「只顧著應付楚宮裡那個所需無度的老女人,這麼快就把我忘了嗎?」紫衣女子緩緩自地上站起身來,走到楚離的身邊,赤裸的身體在燈光之下有著驚人的誘惑,圓滾的酥胸摩挲著楚離健碩的胸膛,纖纖玉手軟軟的搭著楚離的肩膀,張開櫻唇,咬在楚離的耳垂上,輕聲說道:「離,我太想你了,我一天都忍不了了,不來見你,我會死的。」

    「所以,你就策動了南疆的叛亂引我來此嗎?」楚離沉聲說道,呼吸越來越急促,似乎是籠子裡的野獸一般。

    女子聲音如水般纏綿,水蛇般的腰身緊緊的纏繞在楚離的身上,喃喃的說道:「我怎麼會呢?我那麼愛你。」女子的唇纏綿的游動在楚離的胸膛上,她的眼睛幾乎要滴出水來,面色潮紅一片,輕聲說道:「我只是想要見見你。」

    「蠢貨!」楚離突然冷哼一聲,沉聲說道:「你真以為秦之炎會冒著和我為敵的危險做你南疆的後盾?他不過是把你們當做消耗我實力的棋子,只有愚蠢如你,才會相信大秦南方邊境會對鹿丹人打開這種鬼話!」

    「你說什麼?」女子一驚,連忙問道:「你怎麼知道秦之炎來過南疆?」

    「哼,」楚離不置可否,也不回話,冷然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三日後,鹿丹譚凸首領的首級就到到達還巢邑的北疆大營。秦之炎是何等人物你與虎謀皮還洋洋得意,簡直愚蠢至極。」

    「不會的,」女子堅定的說道:「我們南疆對秦之炎有大恩,沒有我巫醫族,他早就已經不在人世。」

    「那你也該知道是誰讓秦之炎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楚離冷然說道:「你自認為他該對你們有多大的感激,他就該對你們有多大的仇恨。」

    女子似乎一時間有一絲慌亂,可是很快的她就恢復了平靜,嬌聲說道:「我不管,反正那個南疆聖女我也當膩了,你當初說過,只要你登上皇位,就立我為後,你可不准食言。」

    楚離冷冷笑道:「你以為憑現在我的身份,還會和你這個南疆妖女糾纏嗎?若是不想死無全屍,現在就馬上給我滾回南疆去,平定南疆紛亂的局面,不然不要怪我不顧往日情意。」

    女子聞言勃然大怒,寒聲說道:「楚離,你想過河拆橋嗎?」

    「你我當日各取所需,你幫我穩定南疆局勢,我也幫你登上了聖女之位,如今一切也該到此為止,各歸原處,不必再多做糾纏!」

    「好!」紫衣女子突然沉聲說道:「果然不是當初那個落魄的四皇子,聽說前陣子齊國蕭太后要前往盛都恭賀你的登位大典,卻被你拒絕,這才去了齊安太子,看來現在連蕭太后那個老姑婆都已經不被你放在眼裡了,我烏絲媚爾又怎能入了你的法眼?」

    「閉嘴!」楚離冷哼一聲,怒聲說道。

    「怎麼,說到你的痛處了嗎?」烏絲媚爾嬌笑一聲,沉聲說道:「聽說前陣子你在登位大典上還準備了鳳印,不知道是誰家的女子這麼幸運,能嫁給你為後。楚離你在床上的英姿,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呢。」

    「是朱家那個小賤人嗎?」鳥絲媚爾突然上前兩步,撿起了地上的紫色衣衫,半掩住胸口的一片潔白,微微抬起眼睛,淡淡的說道:「還是,是那個從你皇宮裡逃出來的丫頭?」

    原本沉默不語的燕離突然抬起頭來,眼梢冰冷的瞟向烏絲媚爾豐滿的嬌軀,音聲低沉的說道:「你說什麼?」

    「你找了她很久了吧?」烏絲媚爾突然嬌笑道:「以黑衣衛的能耐.這麼久還沒找到的人,你不覺得奇怪嗎?」

    「青夏在你手裡?」楚離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冰冷,四周的空氣霎時間被冰凍了起來,他森冷的目光幾乎要在那女人的身上剜出一個洞來,寒聲說道:「你把她怎麼了?」

    「我能把她怎麼樣?我那麼愛你,你喜歡的東西,我哪裡捨得毀掉。」烏絲媚爾突然媚聲笑了起來,面色好似一朵盛開的罌粟,閃動著妖艷的光芒。她緩緩走了過去,輕輕說道:「我不過是請她來我這裡做做客,你知道,我也沒什麼朋友,我的那些寶貝都很喜歡她呢。」

    「你對她用毒?」

    「呀!」烏絲媚爾突然摀住檀口,一幅很驚訝的樣子,「離你怎麼知道?你還真是瞭解我。」

    「烏絲媚爾,我看你是活的不耐順了。」楚離突然冷聲說道,緩緩的轉過頭來,目光森冷的說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捏死你?」

    「離,不要嚇我嘛,」烏絲媚爾白了楚離一眼,嬌聲說道:「你也知道的,我的那些寶貝,只聽我一個人的話。我死了不打緊,可是若是連累那位你想要立為楚國皇后的美人,不是得不償失。」

    楚離眉梢一挑,沉聲說道:「你在威脅我?」

    「呀!」烏絲媚爾笑著說道:「又被你看出來啦!」

    「離,你知道的,我向來沒有什麼大的志向,不過是太愛你了,總是忍不住想去看看你,不如你在盛都旁封一個封地給我,這樣南疆的戰事輕易就可以平定,你我也可以經常見面,長相廝守。」

    「你想做淮南王?」楚高眼內鋒芒一閃,寒聲問道。

    「呵呵,我的離真是好聰明。」烏絲媚爾高興的拍著手掌說道:「又不是沒有女子被封王的先例,如今淮南王叛逃出國,淮南無主,我身為南疆聖女,正好可以接手掌管,一舉兩得,不是很好嗎?」

    「離,你也知道的,烏絲媚爾很蠢的,她若是被拒絕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大大的眼睛輕輕一轉,眼波流彩。

    楚離沉吟了半晌,突然開口說道:「你先帶她來見我。」

    「離,你當我是傻瓜嗎?你帶著三千黑衣衛來見我,我怎麼敢把我的救命稻草帶在身邊?你若是答應了我的要求,自然會給你一千活蹦亂跳的老婆。你不知道她有多想念你,整日整夜的痛哭,我看著也好可憐呢。」

    楚離聞言眉梢一揚,眼內閃過一絲淡淡的鋒芒,貌似漫不經心的問道「是嗎?她很想念我?」

    「那是當然,」烏絲媚爾笑著說道:「朱家那個丫頭沒有容人之量,見你寵愛莊家小姐,將她逼出宮來,還派人通知我一起擊殺她。我當然沒有聽那丫頭的,我對離可是忠心不二,一定不會做對不起離的事情。」

    「是嗎?」楚離淡淡一笑,坐起身子,將床上的外袍披在肩上,突然抬起頭來說道:「這樣說來,我還應該感謝你的。」

    「你我之間,哪裡用得著這樣客套。」烏絲媚爾披著紫色輕紗,站在楚離面前,笑著走上前來,溫柔的半跪在楚離的面前,白皙的手掌輕輕伸進楚離的衣襟之中,摩挲著楚離腹部,輕聲說道:「我對你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你吃我的媚藥,要不要烏絲來服侍你呢?」

    然而,就在這時,楚離突然一把將大床邊上的茶碗打碎在地。

    清脆的碎裂聲在空氣裡響亮的響了起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響起,大帳的簾子被人一把掀起,無數森冷的兵器冷冷的對準了床上的女人。

    烏絲媚爾眉梢一挑,猛然掩上衣襟,站起身來,玉手輕拍兩聲。南疆兵士的青色長刀紛紛出鞘,對著那群黑衣黑甲的南楚軍士,發出嗜血的寒芒。

    原來這對剛才還在床上恩愛纏綿的男女,都在大帳旁邊佈滿了自己的手下,只待一個不好,就會衝出來解決掉對方。

    烏絲媚爾冷冷的看著楚離,寒聲說道:「楚離,一定要和我撕破臉才善罷甘休嗎?」

    「我向來不喜歡不聽話的女人。」楚離冷冷笑道:「況且,你實在讓我感覺很噁心。

    「好!』烏絲媚爾冷笑一聲,沉聲說道:「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你我之間,早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唰的一聲,一道寒芒陡然揚起,向著楚離轟然怒斬,黑衣衛早有防備,兩方人馬登時動起手來。刀光劍影,響徹一片。無數馬匹同時嘶聲長鳴,徒然間,好似有人在外面驅使戰馬拭營,只聽轟隆一聲,頭頂的大營猛然消失,眾人就暴露在黑夜之下。

    漫天冷箭流火沖天而起,烏絲媚爾厲聲叫道:「楚離,你暗算我!」

    「你又何嘗不在暗算我?」楚離冷哼一聲,沉聲說道。

    「我就算是死,也要拉著你一起陪葬!」烏絲媚爾怒聲喝道,對著身側的一名大漢揮手說道:「孥巴,把他的腦袋給我擰下來!」

    名叫孥巴的大漢甕聲甕氣的答了一聲,突然厲吼一聲,猛然掄起手上的磨盤,向著楚離就砸了過來。

    眾人誰能想到竟然有人會用巨大沉重的磨盤為武器,好在楚離身手矯健,即便是中了媚藥,仍舊手腳利落的彈身而起,迅速從大床上逃離。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巨大的大床登時被咋成碎片。黑衣衛眾人急忙舉著火把衝上前來,護在楚離的身前,然而就在這時,一陣噗朔的聲響緩緩響起,眾人大驚的看向那片殘破的床板,只見一個瘦小的身影從裡面灰頭土臉的爬起身來,四下看了眼,正好對上了楚離的眼睛。

    「莊青夏……」楚離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看著她同樣驚慌失措的表情,想起剛才她就一直藏在這大床下面,一股滔天的怒火突然升騰而起,再也顧不得什麼帝王之儀,楚離厲聲憤怒的大叫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就是莊家的那個女人?」烏絲媚爾尖叫一聲,眼中霎時間閃過一絲狠辣的寒芒,一對這一旁的孥巴狠狠的說道:「孥巴,去將她給我撕成碎片!」

    「你敢?」楚離怒聲喝道,兩道劍眉揚起,帶著巨大的帝王威儀。

    「我做完了,你就知道我敢不敢了!」烏絲媚爾冷哼一聲,一把甩出腰間的長鞭,鮮紅色的軟鞭霉時間就好似一條靈蛇一般向著青夏襲來。

    青夏眉梢一挑,不顧楚離急速奔來的身影,身軀一側,順勢就被軟鞭纏上了腰身。

    烏絲媚爾嬌笑一聲,手上登時發力。青夏頓時就好像一隻紙鳶一般向著南疆眾人的方向倒去。

    「烏絲媚爾,你找死!」楚離目赤欲裂,一刀轟然劈下,剎那間砍斷一名南疆凶人的脖頸,大片的鮮血沖天而起,噴灑在漆黑的夜幕之上,遠處的火把長龍一般的向著大營奔來。

    烏絲媚爾眉眼冷厲,寒聲說道:「你不仁我不義,既然你要逼我,我就要你最心愛的女人給我一起陪葬!」

    說罷,對著孥巴做了一個眼色。那彪悍的大漢猛然衝上前去,一雙巨手就要向著青夏的脖頸抓去。

    「青夏!」楚離大驚,面色巨變,高聲驚呼。

    剎那間,好似所有人都可以預見到這個女子接下來的命運。

    然而只是那麼一秒鐘,原本被拉扯的力量拽倒在地的青夏卻突然好似一隻狸貓一般猛然彈地而起,身體在半空中一個矯健的轉折,輕若鴻毛,烏黑的長髮劃過一道黑亮的弧線。面色雪白的女子嘴唇緊抿,反手握刀,一把抓住彪悍大漢的身體,雪亮的刀鋒在大漢的脖頸上一劃,一道血線霎時間噴射而出,在火把閃爍中有著詭異的光芒。

    轟隆一聲巨響,大漢的身體轟然倒在地上,像是一座小山一樣,掀起大片大片的灰塵。

    大片的驚呼聲幾乎同時而起。

    「都住手!不然我宰了這個妖女!」

    一聲清麗的叫聲隨之響起,所有人的動作霎時間都停頓了下來,他們愣然的轉過身去。驚悚的發現剛才那個還被烏絲媚爾抓在手裡的嬌小少士竟然瞬時間反客為主,一手勒著烏絲媚爾的脖頸,一手將匕首緊緊的抵在她的咽喉上。

    南疆蠻族的士兵頓時就慌了手腳,目瞪口呆的看著青夏冷酷的表情。

    「都聽不懂嗎?」青夏冷哼一聲,揮起匕首就在烏絲媚爾嫩白的臉蛋上劃了一道血淋淋的道子。

    烏絲媚爾的慘叫聲瞬間響起,眾人哪裡想到她竟然說動手就動手,連聲招呼都不打,霎時間全都驚在了當場。

    「小賤人!你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烏絲媚爾勃然大怒,一邊哀聲慘叫著,一邊放出狠話。

    楚離眉頭一皺,想起青夏當初對待自己的手段,登時轉過頭去,露出不忍目睹的表情。

    果然,青夏眉梢一挑,一道狠辣的色彩閃過眼眸,和她白皙柔弱的臉孔十分不相映襯。握著匕首的手一把抓住烏絲媚爾的脖領,另一隻手卻陡然揚起,對著女子的俏臉就是狠狠的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響徹全場,烏絲媚爾雙眼大睜,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般,她是南疆地位最高的聖女,從出生起就受盡族人愛戴,身份地位之高在南楚甚至可以比擬皇家的公主,哪裡受到過這樣的屈辱。過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厲聲叫道:「你……你竟敢……」

    「做都已經做了,還問我敢不敢。」青夏冷哼一聲,森冷的語氣說道:「你這個騷浪的妖女,再敢多說一個字,我就將你的臉劃個稀爛,看你還怎麼出去勾引男人!」

    「你……」

    唰的一聲,又是一道血痕劃在烏絲媚爾的臉上,青夏想起這女人在南疆對自己和楊楓手段狠辣的窮追不捨,怒火熊熊升起,寒聲說道:「不長記性。」

    烏絲媚爾的慘叫聲傳遍了整座大營,青夏斜著眼睛望過去,刀鋒一般的剜在眾人的臉上。

    「還不放下武器嗎?真想看著你們的聖士血濺當場?」

    噼裡啪啦的兵器落在地上,一場原本要耗費巨大兵力才能平定的動亂因為青夏的加入,竟在彈指間就接近了尾聲。

    楚離面色越發陰沉,冷冷的看著仍舊揪著烏絲媚爾頭髮洩憤的青夏,冷聲說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

    「啊?」青夏一愣,自己剛剛才幫了他的大忙哎,有這麼對待救命恩人的嗎?

    「說啊!」楚離勃然大怒,一張俊臉脹的血紅,厲聲喝道:「你為什麼會在床底下?」

    青夏俏臉一紅。

    完了,被偷窺了床戲的男人,要秋後算賬了。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1:07 PM

正文 第071章:媚藥

    原本一場剿滅南疆叛黨的血腥之戰,卻因為青夏的橫空出世而戛然而止。大批埋伏在四周的南楚北營軍士趕到的時候,戰鬥已經接近了尾聲。烏絲媚爾作為南疆聖女,在南疆向來有著舉足輕重的超然地位,由於她的被俘,南疆軍士很容易的放下了武器。處理好了南疆叛賊,楚離並沒有下達返回還巢邑大營的命令,而是令所有的兵士就在烏絲媚爾的營帳內原地整休,自己則走進了那座充滿了曖昧情慾味道的大帳之中。

    大帳內寒氣森然,五十多名身著鎧甲的黑衣衛如臨大敵的牢牢盯著一名白衣女子,好像生怕一眨眼間那女子就任憑空消失一般。

    青夏盤腿坐在華麗的大床上,背脊挺得筆直,閉著眼睛閉目養神,看也不看這群人一眼。可是一雙耳朵卻豎了起來,不放過一絲能夠逃走的信息和信號。

    沉重的腳步聲突然在大帳內響起,所有的士兵齊刷刷的跪在地上,高聲呼道:「參見大皇。」

    「起來吧,」楚離低聲說道,聲音帶著一絲壓抑著的憤怒和暴風雨欲來前的平靜,「都下去吧。」

    「是!」滿屋子的黑衣衛長吁了一口氣,如遇大赦的紛紛退了出去。腳步聲一點一點的接近大床,溫熱的氣息在頭頂上響起,外面的風呼呼的吹著,在這樣溫暖的大帳裡也可以感受的到外面冰天雪地的刺骨寒冷。青夏的棉袍,戰馬,武器全都被收繳,門外還杵著三百多名楚離的親身護衛,外圍更是有大批的黑衣衛和北營大軍,有了前車之鑒,青夏現在想要逃跑簡直就是難比登天。

    「還在想著怎麼逃跑嗎?」低沉的嗓音突然在頭頂響起,青夏緩緩的睜開眼睛,挑釁的抬起眼梢,斜眼看著這個滿面陰沉的男子。

    楚離站在青夏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盤腿坐在榻上的蒼白女子。

    半月不見,她顯得越發憔悴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眼窩深陷,更加凸顯出一雙眼睛又大又黑,像是兩汪深深的泉水,她面色蒼白,連嘴唇都幾乎沒有什麼血色。臉孔消瘦,下巴尖尖的。她緊緊的抿著嘴唇,不服氣的抬著頭,狠狠的瞪著自己,像是一隻發怒的小貓。

    可是儘管這樣,楚離卻陡然發現了一絲在曾經的莊青夏身上不會有的光彩:凌厲、倔強、憤怒、果敢。那張蒼白的小臉上,充滿了神采奕奕的光彩,即便是發著怒,也帶著一絲自信的美麗,她靜靜的半仰著頭,雪白的脖頸在燈火下閃動著美麗的弧線,泛著晶瑩的光華,雖然只是安靜的不發一言,可是楚離卻知道一旦給她找到機會,她一定會猛然跳起身來,用她鋒利的小爪子狠狠的給上自已一下。

    一種熟悉感突然從心底升起,楚離甚至突然有了一絲變態的快感。看著那張華麗寬大的大床,他幾乎有些口乾舌燥。可是突然想到這傢伙剛才就一直在這大床下趴著,那一點點曖昧的情愫霎時間不翼而飛,陰暗的顏色在眼睛裡升騰了起來,楚離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剛才你就一直在這下面趴著?」

    「是啊!」青夏不耐煩的大叫一聲,她不知道是倒了什麼霉,放著陽關大道不去走,卻自己巴巴的送上門來,怒氣沖沖的說道:「你和那個妖女脫衣服聲、親嘴聲我全都聽到了,你想把我怎麼樣?」

    「你!」楚離勃然大怒,修煉了二十幾年的良好忍耐性和修養似乎只要一碰到青夏就會霎時間不翼而飛煙消雲散,他惡狠狠的看著女子挑釁的眼神,寒聲說道:「你好大的膽子!」

    「我膽子大不大,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嗎?」青夏冷哼一聲,針鋒相對的回道。

    「好。」楚離氣的胸口起伏,沉聲說道:「看來是我把你寵壞了,讓你分不清楚到底誰才是主子!」

    「少在我面前擺你的帝王架子,給我滾出去!」

    「你說什麼?」楚離大怒,瞪大了眼睛愕然問道。

    青夏突然在床上站起身來,矮榻雖然不算高,可是站在這上面,也終於可以和楚離平視,不用再仰著頭說話讓青夏瞬間找到了對等的自信,就像是當初在部隊跟瞧不起女人的男隊員打架一樣,青夏突然伸出手去,一下狠狠的推在了楚離的肩膀上,痞氣十足的說道:「我告訴你,我忍了你很久了,不要以為你隨便當了個草頭王就可以跟我吆五喝六的,惹毛了我,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的腦袋割下來掛在盛都的城門樓上!」

    楚離張口結舌,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聽到的一切。這還是那個當年拖著他衣襟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嗎?這還是那個一年前滿眼淚水卻敢怒不敢言的嫁給他的莊家大小姐嗎?這還是那個一年來被丹妃欺負的毫無還手之力的懦弱少女嗎?為什麼這女人被丹妃打了一頓醒來後就行為大變,是瘋了嗎?

    「你……你竟敢……」楚離氣的幾乎語不成句。

    青夏抱著肩膀叉著腿站在床榻上,手指著楚離輕蔑的說道:「怎麼樣?想叫外面那群白癡大兵來將我拿下,你還是不是男人,對付自己老婆都要叫手下插手?」

    這番話更是將楚離的怒火熊熊的點燃了起來,不過很快的,他的眼神就閃過一絲邪魅的笑意,冷笑著說道:「你說的對,你是我的妃子,已經嫁進了我楚家的大門,就算你逃到了天邊上去,也會被我抓回來,老老實實的呆在我的身邊。」

    「自作多情。」青夏冷冷的一撇嘴,她說的是真的莊青夏,可不是她自己,但是只要楚離不叫外面的士兵,她就不用害怕會吃虧,淡淡的說道:「我懶得跟你多廢話。」

    楚離突然一把抓住青夏的手腕,猛一用力,就將她從床上拉了下來,緊緊的扯到自己的身前,寒聲說道:「看來為夫真的要好好的教訓你了,竟然要將自己丈夫的頭割下來掛在城門上,簡直無法無天。」

    「為你個頭夫!」青夏憤怒的一扯手,卻沒扯回來,猛然抬起頭,狠狠的瞪著楚離,寒聲說道:「馬上放手,不要以為在你的地盤上我就不會揍你!」

    楚離雙眼一瞇,不但沒有放手反而示威一般的將另一隻手緊緊的攬住青夏的纖腰,緊緊的靠在自己的身上,邪魅的笑道:「楚宮中多少女子望穿秋水等待著聯的寵幸,作為女人,你就不期待嗎?」

    「我期待你個大頭鬼!」青夏大怒,猛然抬起腳來,一腳重重的踩在楚離的腳背上。

    「嗯……」楚離悶哼一聲,咬牙切齒的抓緊了青夏白哲的手腕,惡狠狠的說道:「好大膽的女人,看來聯真的要好好的調教調教你了,讓你明白什麼才叫做三從四德。」

    楚離突然一把抓住了青夏的兩隻手腕,向後面掰去,緊緊的扣在她的身後。高大的身軀登時將青夏禁錮在懷裡,臉上邪氣一笑,就低下頭去,雙唇張開猛地就含住青夏粉白的唇瓣。

    一絲熊熊的烈火剎那間在心底升騰,原本一個懲罰性的吻,竟然在接觸到那溫暖的唇瓣的一刻完全瓦解了楚離的憤怒,女子甜美中帶著一絲絲冰冷的氣息順著楚離的口腔直接闖進了他的心海之中,好似心臟被小蟲子啃食了一口,一股酥麻的電流湧過四肢百骸。下一刻,楚離一把將青夏緊緊的抱在懷裡,深深的吻了下去。

    他的吻激烈而熱情,甚至帶著一絲毀滅性的狂熱,青夏瞪大了眼睛,雖然理智上拚命的告訴自己應該將這男人一腳狠狠的踹開,可是這副身體卻登時沒有出息的軟了下去,霎時間好像站不住了一般,軟軟的癱在了楚離的懷裡,任由這男人在自己的唇上為所欲為。

    感覺到青夏的示弱,楚離一把扣住了她小小的後腦,手指深深的插進了青夏濃密的青絲之中,火熱的舌頭靈蛇一般的探進了青夏的檀口之中。

    一股莫名的快感瞬時間席捲了兩人的神經,大帳裡香霧嫋嫋,帶著靡醉的氣味,青夏被楚離抱在懷裡,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就要融化了一般。腦海中一片空白,卻又好像有千萬個念頭在瘋狂的奔走,難道是自己來到古代了太久沒有男人,所以飢渴難耐?還是這和齊太子情比金堅的莊青夏實際上還是個雛,這其實是這個身體的初吻。

    胡思亂想間,楚離的大手已經從頭上緩緩的滑下,胸口瞬時間一陣冰涼,一股危險的電流剎那間湧上大腦,青夏雙眼大睜,神智剎那間恢復了一絲清明,嚴重狠辣的神色一閃,張開潔白的牙齒,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楚離一把推開了青夏的身子,捂著鮮血淋漓的嘴唇退了兩步,懊惱的看著青夏得意洋洋的樣子,恨恨的說道:「你敢咬我?」

    「這次還是咬你一口,」青夏冷然看著楚離,一邊說著一邊將被解開的衣襟繫上,「下次再敢對我動手動腳,我就一刀把你閹了,讓你們楚家絕後!」

    「你說什麼?」楚離大怒,一個大家閨秀的少女怎能開口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看著青夏若無其事、甚至還有些得意的樣子,他再也沒有半分懷疑自已的耳朵。「莊青夏,我還真是小瞧了你,你不但不是花瓶,還是一個有著鋒利爪子的貓,稍不留意,就會被你所傷。」

    「你知道就好。」青夏針鋒相對的說道。

    「但是,」楚離緩緩的走上前一步,眼珠烏黑,閃動著攝人的光芒:「就算你是貓,也鬥不過老虎。」

    「你別過來,」青夏謹慎的向後退去一步,伸出手去,做了一個習慣的自由搏擊起手式,「你若是再敢亂來,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我倒想看看,你能怎麼個不客氣法。」楚離冷哼一聲,就一把撈向青夏纖細的腰肢。

    剎那間,青夏嬌小的身影猛然一晃,一個利落標準的上步橫踢連接一個單飛踢,手掌緊扣住楚離的手腕,反身鎖臂,過肩後仰,只聽彭的一聲,楚離高大的身軀竟然轟然掉在了地上。

    楚離痛呼一聲,還沒從地上爬起身來,門外的簾子登時被守在門口的護衛拉了開來,十多名黑衣衛親衛神色慌張的闖了進來,連聲叫道:「大皇,什麼事,有刺客嗎?」

    下一秒,那些黑衣衛剎那間突然萬分悔恨自己的老媽為什麼不將他們生成瞎子。看著他們的大皇死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而那個被大皇強行留下來的以一人之力力撼南疆蠻人的危險少女站在楚離身邊,還保持著過肩摔的搏擊姿勢,再不明白事情的人就全是傻子。

    然而,還沒等他們義正言辭的撲上去將膽敢對大皇動手的大膽狂徒綁起來,就聽到楚離怒氣衝天的怒吼:「誰讓你們進來的?都給我滾出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眾人立馬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連忙退了出去,臨走還把大帳的簾子緊緊的掩住。

    南楚大皇偷香竊玉不成功反而挨揍,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你……」

    「我什麼我?」青夏脆聲說道:「我早就告訴你了,別以為是在你的地盤上,我就不敢修理你。」

    「聯!聯天下都奪得,就不信治不了你一個小小的女子?」楚離大怒,從地上狼狽的爬起,就向著青夏衝來。

    青夏大罵一聲傻瓜,看著楚離的來路,陡然飛身而起,一個邊路側踢,正勾住楚離的右腳踝處,驀一發力,楚離就彭的一聲,又重重的倒在地上。

    轟然一聲巨響登時響起,整座大帳似乎都跟著顫動了一下。楚離被氣的臉色發白,從地上爬起身來,不折不撓的又衝上來。

    「喂!還來?」青夏後退兩步,半弓著身子,驀然一個旋身後踢,還沒待楚離倒下去,一把抓住了楚離的衣領,借力一掰。楚離就呈一個詭異的姿勢倒在了青夏的腳下。

    「哼!」楚離懊惱的大喝一聲,一個鯉魚打挺,竟然也給他站了起來,回過頭來怒視著青夏,雙眼氣的都已經充血發紅。

    「喂喂!」青夏看著楚離紅通通的眼睛,氣死人不償命的說道:「你不是打不過我就要哭了吧!」

    「你!」楚離怒不可解,突然帥氣的一甩衣擺,做了一個拿槍的起手式,要是他手中此刻真的有一桿長槍的話,也許真的會很有氣勢,只是眼前他衣衫凌亂,鬢髮紛亂,眼睛通紅,看起來未免有一些滑稽。可是當事人卻全沒有注意到這些,大喝一聲,就向青夏衝了過來。

    青夏上下一掃楚離的攻擊架勢,身體迅速向後退去,雙手握拳交叉在胸前,突然直線提膝,直線旋轉180度,配以最簡單也是最有攻擊效果的緬甸直拳,分上下兩路轟然正中楚離的胸口和小腹。

    「咳咳……」

    楚離被打得岔氣,登時大聲的咳嗽了起來。青夏收回拳頭,無奈的看著倔強的男人,沉聲說道:「你是打不過我的,還有完沒完了。」

    「哼!」趴在地上的楚離突然冷哼一聲,竟然沒有絲毫招式的又衝上前來,青夏眉頭緊鎖,剛想出招,可是突然發現楚離的小腿處已經鮮血淋漓,也不知道是被自己的打得,還是在剛才的戰鬥中受了傷,就這麼一閃神間,楚離就已經撲到了近處。

    這個時候,只要一個斧式踢腿,就完全可以正中楚離面門,踢他個滿頭金星,可是這一招太過狠辣,一不小心,對中招者的頭部會有極大的影響。青夏正猶豫間,楚離卻沒有絲毫章法的衝上前來,一把將青夏撲到在地。

    青夏彭的一聲重重摔在地上,身子上面還趴著個人高馬大的楚離,背脊霎時間都好像是摔斷了一般,疼痛難忍。還在摔倒的瞬間,楚離用手墊在了她的後腦上,不然就是這一下,就夠她受的。

    受到攻擊後的疼痛反應只持續不到一秒鐘,青夏猛然反扣住楚離的手腕,腰間使了一個巧勁,就翻身壓在了楚離的身上,緊扣住楚離的手臂,雙腿纏繞上楚離的腿,肘部緊緊的抵在楚離的肩膀上,沉聲說道:「夠了吧!」

    「哼!」楚離倔強的哼了一聲,不服氣的將頭偏向另一邊,像個小孩子發脾氣一般,沉著臉一聲不吭。

    「喂!我問你話呢?」青夏示威的動了動身子,肘部緊緊的壓在楚離的肩膀上,狠狠的一用力。楚離突然悶哼一聲,吃痛的皺了皺眉。

    「怎麼樣?怕了我吧?」一番運動下來,青夏也是嬌喘微微,頗有些得意的看著楚離。

    這時,突然一個硬物抵在了青夏的大腿上。

    青夏一愣,這傢伙暗藏兵器?剛想動手繳械,楚離僅剩的一隻手突然緊緊的抓住了青夏的手腕。

    一絲危險的光芒閃過楚離的眼眸,好似深沉暗夜的雙眼裡,透著青夏從沒有在他眼中見到的詭異神色。楚離的呼吸漸漸沉重了起來,握著青夏的手也漸漸灼熱了起來,雙眼直直的盯著青夏的眼眸,健碩的胸膛在青夏的壓迫下,有著一絲烈火燃燒般的火熱。

    青夏這時才意識到,兩人這姿勢有多麼的曖昧,她全身緊緊的趴在楚離的身上,為了抑制住他起身,兩人的雙腿緊緊纏繞,臉對著臉,自己的胸口還緊壓在楚離的胸膛上,想起自己剛才還想要去繳他的械,楚離才抓住自己的手,眼睛不由得向楚離望去,卻轟然發現,楚離的眼睛已經深沉如海,好似要將她整個人吞沒一樣。

    「我……我不跟你一般見識,」青夏底氣不足的說道,聲音竟然帶著一絲微微的沙啞,「快起來。」

    青夏不安的扭動著身體,誰知剛一動,卻突然發現原本抵在她大腿處的硬物竟然稍稍向上滑去,正好頂在青夏的兩腿之間。

    一絲熱流剎那間湧遍全身,青夏好似觸電了一般,在原地石化。她目瞪口呆的看著楚離烏黑的眼睛,大腦一片空白,身軀登時就沒了力氣,傻乎乎的趴在那裡,再也不敢有一絲異動。

    「嗯……」一聲沙啞的悶哼聲登時傳出,天旋地轉中,等青夏回過神來才發現楚離竟然反客為主,趁著自己失神間,將自己壓在溫暖厚實的毛裘地毯上。

    溫熱的呼吸直噴在臉上,青夏的身軀在楚離的壓迫下微微顫抖,她強打起精神,想要嘴硬的放幾句狠話來撐場面。可是話一出口,就變成了少女被強暴前最經典的台詞:「你,你要幹什麼?」

    「你說呢?」低沉沙啞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裡緩緩響起,楚離此刻就像一個巨大的風暴圈一樣,眼睛漆黑如墨,微微的瞇起,嘴角掛著一絲邪魅的笑容:「我又被你狠狠的修理了一次,你說,我現在該幹什麼?」

    「楚離!」青夏底氣不足的大聲叫道:「你是想要揍我嗎?」

    「揍你嗎?」楚離邪魅一笑,突然低下頭來,嘴唇幾乎觸碰在青夏的臉頰上,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脖頸上,細小的雞皮疙瘩在身上層層疊疊的冒起,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去,可是卻突然發現竟然像是吃了迷藥一般的沒有半分力氣。

    「現在還不行,」楚離低聲說道,將嘴唇湊到青夏的耳旁,輕輕的向她的耳內送著氣,「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楚離,你不要亂……嗯……」話還沒有說完,楚離突然猛地張開嘴含住青夏圓潤的耳珠,火熱的氣息瞬間包圍了青夏的耳朵,女孩子的身上登時一片潮紅,好像是喝了酒一般,骨髓裡向上冒著團團的熱氣。

    「楚……離,我會……生……生氣的……」青夏語不成句,斷斷續續的說道。

    「嗯?」楚離緩緩自青夏的耳旁抬起頭來,烏黑的眼睛牢牢地盯在手足無措的青夏的臉上,淡淡的笑道:「你生氣,會怎樣?」

    驀然垂下頭去,雙唇就深深的吸允在青夏白哲的脖頸上。

    「嗯……」青夏一聲輕微的悶哼,身體不自覺的弓了起來,語調不穩斷斷續續的說道:「我…會狠狠的……揍……揍你的……」

    「還真是不溫柔。」楚離含糊的說道,一雙大手瞬間在青夏的嬌小的身體上游移了起來,「你以為聯就是那麼好欺負的?」

    胸前霎時間一陣冰涼,等青夏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別人佔領。一絲惱火的情緒瞬間升起,幾乎是想也沒想的,最基礎的防狼女子防身術的一招,就下意識的使了出來。膝蓋猛然向上一個屈膝,對著楚離就撞了過去。

    彭的一聲,兩腿相撞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楚離笑著看著青夏惱火的眼神,說道:「哪能每次都讓你得逞?你真的想讓你丈夫絕後嗎?」

    眼前的景物瞬間天旋地轉,青夏就被楚離一把從地上抱了起來。楚離大步走到床榻上,伸手就要去解青夏的衣衫。

    青夏哪能讓他得逞,翻身向裡面一滾,就脫離了楚離的魔爪。憤怒的掩好凌亂的衣襟,怒氣沖沖的瞪著楚離。

    楚離一身墨綠長袍,墨色長髮散落胸前,更加顯得劍眉星目,俊朗不羈。

    他坐在榻上,大笑著拍了拍床榻,說道:「過來!」

    「哼!」青夏哼了一聲,叉著腰叫道:「憑什麼要聽你的?」

    「我是你丈夫,」楚離理所應當的說道:「我現在就彌補你的洞房花燭之夜。」

    「用不著!」青夏氣呼呼的說道:「本姑娘不稀罕,你去找那些下賤的女人吧。」

    恍然想起剛才烏絲媚爾就是在這張床上大發騷浪的求歡,青夏穿好衣服怒氣沖沖的爬下床去,氣憤的說道:「我才不要在這裡呆著,你這裡都是髒的。」

    楚離猿臂一伸,一把將青夏攬在懷裡,青夏剛要動手,就被楚離抓住了手腕。

    「我可不可以認為,」楚離邪笑著直視青夏的眼睛:「你是在吃醋。」

    「我會為了你這匹種馬吃醋?」青夏的聲音霎時間拔高了幾個音節,就要掙扎起來。

    「青夏,我錯了。」

    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青夏霎時間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幾個想好的招式硬生生的就停頓了下來,她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男人,瞪大了眼晴。

    「我已經調查清楚了,上次是你中了別人的圈套,你不是純心要去救淮南王背叛我的。」楚離緊緊的從後面抱住青夏的腰,低聲的說道,「我一直在找你,都快急瘋了。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讓我給找到了。」

    「楚離……」青夏試探的小聲叫了一聲,軟軟的手掌就覆在了楚離的額頭上,「你是不是發燒了。」

    楚離臉色登時一黑,報復性的用手箍緊青夏的腰,負氣的說道:「反正這一次,你休想再逃出我的手掌心。」

    話音剛落,楚離突然溫存的將臉靠近青夏的臉頰,輕輕的摩挲著,低聲說道:「青夏,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麼輕易的就背叛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怎麼會真的愛上齊安呢?你一定也是為了掩護我,不然又怎會嫁給我?你後來救過我那麼多次,不惜性命為我吸毒,為我逼退敵人,是我疑心太重,一直在冷淡你,跟我回南楚吧,好不好?」

    青夏在心裡一歎,真正的莊青夏真的是背叛了楚離,看他這副樣子,不由得心下一軟,剛想說話,突然感覺頸項上一陣溫暖的觸感,大愣間就聽楚離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絲盅惑和撒嬌的意味:「青夏,我被烏絲媚爾下了媚藥,好難受……」

    「什麼?」青夏一愣,隨即一股熊熊的怒火就從心底升騰了起來。她背對著楚離深深的呼吸了兩口,然後咬牙切齒的一字一頓問道:「你想讓我幫你嗎?」

    楚離欣喜的連忙點頭,心想終於還是屈服在我的魅力之下了吧。

    「好,我幫你!」話音剛落,楚離登時感覺一陣猛烈的天旋地轉,還沒換過神來,彭的一聲就被青夏一個過肩摔摔在了地上。

    楚離慘叫一聲,大聲怒道:「莊青夏,你!」

    「你什麼你?不是要我幫你嗎?」一把拉起楚離的腳,青夏拖著他就向帳外走去。

    楚離被青夏摔得七葷八素,驟然間又她拖住腳,一時間竟然不能反擊。還沒找到回擊的機會,一陣冰涼的觸感登時傳來。

    「大皇!」黑衣衛齊齊驚呼出聲,目瞪口呆的看著楚離被青夏拖出大帳,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趕上前插手。

    彭的一聲將楚離扔在了一處高高的雪堆裡面。

    青夏拍了拍手,氣喘吁吁的叫道:「在雪中清醒一下吧,正好可以解你的毒!」

    說罷,轉身就走進了暖暖的營帳之中。

    「莊青夏!」聲嘶力竭的怒吼聲在身後響起,所有人都同時見證了南楚大皇被拋到雪堆裡的慘烈一幕,楚離面色通紅,髮梢衣衫上全是白皚皚的大雪,狼狽的從雪堆裡爬出身來,對著金黃色的大帳厲聲叫道:「我不會放過你的!」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1:09 PM

正文 第072章:相擁

    儘管心裡有著一百一千個不願意,在大批鐵血軍人的威脅下,青夏還是不得不在第二天跟著楚離上了路,向著還巢邑的方向而去。

    當駿馬就要奔馳出西黑荒原的時候,她忍不住的回過頭去,遠遠的,巍峨的龍脊山像是一隻猙獰的野獸一般矗立在那裡,漫天大雪紛揚而下,天地間一片飄渺的素白,她又一次想起了竹林花樹下那個青衣磊落,笑容溫軟的男子,那些生死與共、燦若暖陽的記憶,就隨著漫天潔白的大雪一起飄飄灑灑的落滿了整片荒原,在枯敗的草根下冰凍融化,慢慢的浸入泥土之中,被巍峨的群山所埋葬。

    連夜趕路一日一夜,總算到了還巢邑。一路上楚離面色陰沉、寡言少語,好像是在跟誰生著悶氣一樣,好在他並沒有來找青夏的麻煩,青夏也樂的清淨,自然也不會去招惹他。安靜的跟著黑衣衛眾人上路,看起來乖巧聽話,暗地裡卻在拚命的尋找著脫身的機會。

    趕到南楚北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青夏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當初在中軍大營認識的洪大元等人都在其中,可惜她現在一身女裝,也沒辦法上前相認。

    似乎整個中軍大營的人馬都被搬到了還巢邑。

    青夏不由得暗暗沉思道,中軍大營是京畿最強大的兵力守衛,雖然也有若是皇帝御駕親征就隨軍護駕的說法,但是這樣一來,也就把京城重地的空門露了出來。此時楚離遠在南楚北疆,若是有人在京城造反,鞭長莫及下,恐怕就會生成大錯。楚離精明強幹,不可能看不到這個致命的弱點。那麼就只有兩個解釋,一是盛都另有得楚離信任之人隱藏重兵穩定朝政,另一個解釋就是,楚離自身危險極大,已經顧忌不到盛都的安穩。

    原本青夏還是比較靠攏第一個解釋,可是等到了南楚北營的時候,她卻動搖了起來,楚離的境況真的不容樂觀。

    楚離雖然現在已經是南楚大皇,在民間軍中都享有盛譽。但是畢竟回國不到兩年,年紀又輕,在向來重視軍中資歷的軍營裡,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大的權利。

    這段在民間的日子,讓青夏對所處的世界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尤其是南楚的政權,在她的眼裡,更是存在著相當大的不穩定性,南楚的君權在國家中並沒有後世那樣強大的權利,就像是五代十國時期的南朝政權一樣,這裡的權利,主要是被抓在各大世家的手中,南楚有七大世家,像是諸侯國一樣分鎮七方,加上正在與楚離為敵的南疆,正好分八個方向鐵桶一般的拱衛著盛都京畿。

    各大世家掌管著一方的財政經濟大權,甚至還養著自家的軍隊,每年只需要向盛都交一部分的賦稅,就完全趨於獨立,甚至連官員的選派,皇帝都不得干預。見到這樣的情況,青夏不禁大搖其頭,楚離還真的是一個空殼子,現在的南楚典型的就是當年周王室,若是不改變制度,分裂混戰那是不可避免的,南猛的叛亂還只是一個小小的開始。照這樣下去,楚離面對的,將會是更加劇烈的國土的分崩離析。

    好在楚離似乎已經敏銳的意識到這一點,在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大肆培養庶族官員,並極力圈占貴族土地,裁減士族官員,削弱世家勢力。然而,上千年的官僚制度,畢竟不可能在楚離短短的一年時間就剪除乾淨,所以當青夏站在北營大帳之內,卻只看到軍機大營一方的軍隊出營迎接楚離時,也並不如何驚訝了。

    徐權站在大營外,上來為楚離牽馬,楚離面沉如水,還沒有說話,一旁的一名土黃色軍裝的將領突然走上前來,對著楚離就跪了下去,簡單的行禮之後,語調鏗鏘的說道:「稟大皇,黎院南府的逐蘭夫人有請大皇前往南府大營,有要事相商。」

    話音剛落,青夏突然敏銳的感覺到所有的軍機大營的軍人和黑衣衛齊齊憤怒的轉過頭去,冷冷的看著那名黃甲將領,若是目光可以殺人的話,相信一定已經在那人的身上戳出幾千幾百個血洞來。一絲森冷的敵意在眾人之間悄悄瀰散開來,青夏心下卻在暗自叫好,心道你們最好一言不合打起來,那我正好藉機逃跑。

    「逐蘭夫人駕臨北營了嗎?」楚離面不改色,沉聲問道。

    那名黃甲將領似乎絲毫不將眾人殺人的眼光放在眼裡,笑著回答道:「是,聽說大皇親自帥兵奔赴前線,夫人就帶著南府屬軍五萬人馬連夜趕到北營,昨晚才到達,可惜大皇去了白楞山督軍,錯過了見面的機會,所以小人才在這個時候去請殿下。」

    楚離眼神登時閃過一絲怒氣,他緩緩的抬起頭來,注視著將領恭敬的笑著的表情,只覺得是那樣的刺眼,這時,一道如冰雪般清麗的眼神突然帶著絲絲好奇的射了過來,他微微轉過頭去,就看到青夏瞪著眼睛瞧著自己的樣子。一股暖意在心底悄悄升騰,楚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口說道:「現在已經太晚了,就不打擾夫人休息了,明日各家領主在大營見面,有什麼事到那時候再說吧。」

    那黃甲將領一聽,面色瞬間一凌,稍稍遲疑了一下,緩緩說道:「夫人為了來見大皇,從黎院連夜行軍十多日,若是不能第一時間見到大皇,一定會很失望的。」

    這話說的奇怪至極,不管黎院南府有著怎樣大的勢力。都沒有理由要帝王屈尊去見她的理由,更何況軍中重地,怎能由一個女子主帥,青夏斜著眉頭細細的打量著楚離等人,心道這裡面一定有事。

    注意到青夏探究的眼神,楚離的怒火突然升騰而起,緊緊的皺起眉頭,沉聲說道:「朕的話你聽不明白嗎?我說了太晚,就是太晚,還要我再說一遍嗎?」

    唰的一聲,黑衣衛雪亮的刀子就同時出鞘,只要那人再多說一句,就會以手中的利刃來維護南楚大皇的尊嚴。

    楚離發起怒來,低沉的氣壓霎時間瀰漫開來,那名將領也是聰明人,見此情景,連忙施禮笑道:「是小將魯莽了,小將也只是代夫人傳話,以往見大皇總是沒有這麼多的麻煩,想來是小將疏忽,大皇畢竟已是大皇,黎院為臣,就應該遵從為人臣子的規矩,小將這就去向夫人稟報,告退。」

    這番話說的簡直不客氣至極,明顯是在點出楚離當上了大皇就擺架子,不將南府放在眼裡。以他一個小小的參領,竟然敢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簡直是匪夷所思,可是看著楚離面無表情和黑衣衛眾人壓著火氣的樣子,青夏不由得深深的懷疑起這個所謂的黎院南府的真正實力了起來。

    眼看著那人就要離開,青夏不由得心下大急,好不容易來了這麼個攪局的,若是任由他走了,豈不是達不到混亂的效果,自己找機會逃跑的大計,也會一場水月鏡花空蕩蕩。

    正這樣想著,那人竟然也不下跪,只是簡單的施了一禮,就轉身離開。

    「站住!」一聲清厲的怒喝聲突然響起。

    包括楚離在內的所有人全都大吃一驚,轉過頭去,卻見站在人群之後的青夏緩緩走到人前,冷然怒視著那名黃甲將領,沉聲說道:「就這麼就走了嗎?」

    那名將領顯然在逐蘭夫人手下張揚跋扈成了習慣,見一名女子從楚離身後走了出來,也不在意,只是淡笑著說道:「不知道這位姑娘是何方神聖,一介女子,為何會在軍中?叫住小將又有何指教?」

    青夏冷笑一聲:「原來你也明白女人不能留宿軍營,南府的人果然知識淵博,頭腦清明,只是不知道你家夫人是男是女,為何她又會留在軍中?」

    「青夏,不要胡鬧!」楚離冷哼一聲,就要上前來拉住青夏。

    「夫人身份尊貴,自然不能和普通女子同日而語,這一點,大皇也是清楚的。」

    「大膽!」只聽啪的一聲脆響登時響起,青夏出手如電,閃電般就在那人的臉上狠狠的打了一個巴掌,嬌聲詫道:「你口口聲聲大皇大皇,難道不知道君臣有別?一介小小的南府參將,目無君臣尊長,不懂禮節,聖人的教化都吃到狗肚子裡了?」

    「你!」將領眉梢一揚,怒聲叫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對我動手?」

    「我今天就要教訓你這個狂妄自大、沒有禮貌的狂妄之徒!」青夏冷哼一聲,突然一腳狠狠的踹向他的膝蓋,只聽一陣卡嚓骨裂的聲音登時響起,那人慘叫一聲,就砰然跪在地上,青夏冷然揪住他的衣領,寒聲說道:「你爹媽沒教導過你見到大皇是要行禮跪拜的嗎?看你長的油頭粉面,沒想到竟是草包一個,這麼簡單的道理都記不住,那我今天就代替你爹媽好好教教你。」

    說罷,狠狠的抓住那人的頭髮,向著地面就轟然砸了下去。

    「啊!」淒然的慘叫聲沖天而起,地上泥沙凹凸,連磕了三下,那人前額已經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他身後的士兵見狀不妙,急忙跑向南府大營去搬救兵。楚離面色陰沉,也不見有什麼表示,只是靜靜的看著那名將領在青夏的手下慘遭蹂躪。

    反而黑衣衛眾人卻人人摩拳擦掌,興奮的恨不得大聲叫好,全都一臉興奮的看著青夏爽快的揍人,神情裡透著暢快的神色。

    砰的一聲,青夏一把推開那名將領,見他狼狽的倒在地上的樣子,不由得冷笑一聲說道:「原來只不過是個繡花枕頭,南府的人,就這般窩囊嗎?」

    「是誰說我們南府的人都是繡花枕頭?」

    一聲凌厲威嚴的聲音突然響起,香風嫋嫋,眾人斜眼看去,只見一名錦衣貴婦在一眾黃衣侍衛的簇擁下,向著這邊急速走來。

    她穿著一身百鳥朝鳳金縷衣,外罩白色錦緞披風,脖頸上掛著璀璨珍珠,頭上是流蘇瓔珞,整個人看起來金光閃閃,比楚離這個名副其實的南楚皇帝看起來還多了幾分天家貴氣。

    「大皇陛下,逐蘭不請自來,還請殿下恕我無禮之罪。」婷婷嫋嫋的對著楚離福了一禮,臉上的笑容幾乎可以膩死一匹大象,青夏霎時間幾乎看得見厚厚的粉底從她的臉上撲朔朔的掉了滿地。

    「不知道剛才是什麼人教訓我不知進退的家人,還大肆批判我黎院南府的人沒有教養?」逐蘭夫人脖頸高高揚起,一雙眼睛凌厲的掃向站在人群中一身白衣十分顯眼的青夏。

    青夏暗道等的就是你,站前一步,笑著說道:「這位大嬸,剛才那些話,是我說的。」

    「你叫我什麼?」逐蘭夫人雙眼霎時間瞪得大大的,聲音撥高了幾個音節,怒聲叫道。其他人,尤其是黑衣衛聽了青夏的話則是人人一臉笑意,根本不做絲毫掩飾。

    「叫你大嬸啊,」青夏無辜的眨了眨眼睛,甜蜜的扯出一個笑容:「這是我的鄉下話,對人老珠黃、年過四十、體態臃腫的中老年婦女的一律尊稱。」

    逐蘭夫人大怒,豐滿的胸脯一起一伏,雙眼狠毒的緊緊的盯著青夏,寒聲說道:「你有種的就再給我叫一遍。」

    「嗯?」青夏眉頭一皺,似乎很是困惑的抽了抽鼻子,疑惑的說道:「難道我應該叫你奶奶,我看你應該沒那麼老,頂多也就五十多歲,我和大皇陛下的年紀差不多,頂多也就比你矮上一輩。」

    「好個牙尖嘴利的小妖精!」逐蘭夫人大怒的轉過頭去,對著楚離說道:「大皇,這女子這樣冒犯我,我覺得殿下需要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

    「夫人放心,我一定給夫人一個滿意的交代。」楚離沉聲說道,然後轉過身就朝青夏走來,青夏一驚,謹慎的向後退了一步,心道自己是在幫他挽回面子,他不會恩怨不分吧。

    「夏兒,」楚離突然伸出手來,拉過青夏的肩膀,一手覆上青夏粉嫩的臉頰,輕聲說道:「這位是黎院南府的逐蘭夫人,你不可以對她沒有禮貌的。」

    青夏和逐蘭夫人同時大驚,青夏順路下坡,連忙笑著對逐蘭夫人說道:「逐蘭夫人大嬸,夏兒知錯了,你們南府的人都是很有規矩的,你千萬別跟晚輩一般見識。」

    她口口聲聲大嬸晚輩,簡直要將逐蘭夫人氣的七竅生煙,豐滿的身軀微微顫抖,這樣寒冷的天氣裡,裸露在外的肌膚泛起一層紅色。她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陛下,這就是你給我的交代嗎?」

    「那夫人還想要什麼交代呢?」楚離眼梢一挑,拉著青夏的手,冷冷的逼視過去。

    「好!」逐蘭夫人冷哼一聲,陰陰的說道:「那逐蘭就僅祝陛下江山千秋萬代,繁榮昌盛!臣妾告辭!」

    「不送!」

    逐蘭夫人帶著刺鼻的香風怒然而去,青夏暗暗覺得有幾分沒趣,沒想到那女人還真的就這麼算了,她若是氣急了把自己抓到她的營帳裡去,那自己還不是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唉聲歎氣了一會,才發現竟然有人在注視著自己,連忙抬起頭來,卻見楚離眼神明亮,牢牢的盯著自己,眼神中有著一絲莫名的炙熱。

    「不用擔心。」楚離輕撫著青夏的秀髮。

    說著,就拉著青夏的手向著中軍大帳的方向走去。

    然而,還沒走到大帳門口,徐權就走上前來,對著楚離沉聲說道:「陛下,逐蘭夫人這次帶來的三十萬旦糧草還在路上,她現在這樣憤然離去,恐怕會出亂子。」

    楚離眉頭一皺,剛要說話。這時,一名黑衣衛跑上前來,對著楚離說道:「陛下,逐蘭夫人在著人整頓行裝,要返回黎院。而且找人來傳話給陛下。」

    「她說什麼?」

    「她說她不是烏絲媚爾。」

    楚離眉頭霎時間緊緊的皺了起來,烏絲媚爾的事情是在昨晚發生的,而且他是以去白楞山督軍的名義出營。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她知道了,想到這裡,面色越發陰沉。

    「楚離,」青夏也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拉住楚離的衣袖,沉聲問道:「我給你添麻煩了嗎?」

    「沒有,」楚離堅定的搖了搖頭,安撫的拍了拍青夏的肩膀,說道:「不關你的事。」

    「跟我去南府大營。」楚離對著黑衣衛眾人沉聲說道,然後看了眼神情頗有些不安的青夏,對著徐權說道:「找妥當的人,好好保護她,若是出事,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屬下明白!」徐權厲聲答道。

    「楚離!」青夏緊張的叫道,一絲小小的內疚感從心底升起。其實說實在的,她和楚離一直沒有什麼大的梁子,只是不滿意他一直禁錮自己的生活,可是畢竟現在這副身體是和楚離有著千絲萬縷的老婆的,所以從楚離的角度來說,他所做的事情無可厚非,此刻,見因為自己的原因給他添了這麼大的亂子,不由得有幾分懊惱。

    「你小心點啊,」難得這樣溫柔的對著楚離說話,楚離的腳步微微一愣,眼神頓時變得有幾絲暖意。

    「等我回來。」說罷就向那邊燈火輝煌的大營走了去。

    「徐參領,」見楚離走的遠了,青夏對著一旁的徐權說道:「我是不是給楚離添了麻煩?」

    徐權自然不敢像青夏一樣直呼楚離的名字,連忙恭恭敬敬的說道:「姑娘做的沒錯,陛下說不關姑娘的事,那就是不關姑娘的事,不用擔心。」

    既然楚離之前都不願在逐蘭夫人面前暴露青夏的身份,徐權落葉知秋的也稱青夏為姑娘。

    青夏見從他這裡也問不出個什麼來,就走進了楚離的中軍大帳。

    暖暖的空氣迴盪在四周,在後賬的床榻上坐了下來,也不再考慮逃跑的事情,跑是一定要跑的,只是卻不能在這個時候逃跑,青夏突然覺得有幾分懊惱,安靜的坐在床榻上。

    其實楚離對她一直都還不錯,就看他被自己揍了那麼多次,每天都在口口聲聲說要殺了自已,不會饒了自己一類的,可是卻始終沒有將自己怎麼樣。

    青夏脫下厚重的大裘,外面的士兵已經送進來了熱氣騰騰的熱水,心不在焉的洗了把臉,青夏就靠在床榻上,等待楚離回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牆角的蠟燭滴成了長長的燭淚,夜色漸漸濃郁,楚離還是沒有回來。

    在荒野上奔馳了一日一夜,青夏早已累的不行,等了一會,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感覺有人在輕輕摩挲著自己的臉頰,她睜開朦朧的睡眼,正好撞進了一雙幽深似海的眼睛裡,楚離半蹲在床榻前,面容柔和,一雙眼睛帶著海水一般溫暖的潮濕,英俊的臉孔微微有些發紅,似乎是喝了不少的酒,見到青夏醒來,他開心的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今晚的楚離和平日的似乎有所不同。

    沒有陰暗,沒有算計,沒有了張揚跋扈的叫囂。青夏見他笑的充滿了孩子氣,也是心下一陣溫暖,真的想不到,他也會有這樣的一面。連忙坐起身來,見他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不由得有幾分不好意思。慌忙整理了一下紛亂的鬢髮,輕聲說道:「你回來了,出什麼事了嗎?」

    「沒事的。」楚離笑著搖了搖頭,突然伸開雙臂,就將青夏輕輕的抱在懷裡,「有你在我身邊,就什麼事都沒有。」

    青夏的身體頓時一僵,感受著楚離溫暖的體溫和他淡淡的開心,她一時間有一絲迷茫,這一次見面,兩人之間,有什麼東西似乎發生了改變,楚離不再像從前那樣敏感多疑,也不再像從前那般處處防備著她,兩人的距離似乎被拉的近了,雖然還會鬥嘴打架,但是已經不像以前那樣留著心眼,互相防備。

    「楚離,那個老女人,不走了嗎?」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問道。

    「嗯,」楚離似乎不願意多談,只是悶聲答應了一聲,他真的喝了很多酒,青夏能夠清楚的聞到他身上濃厚的酒味,衣衫下的皮膚火熱著。他好像是剛剛洗了澡,頭髮還是濕的,身上散發著好聞的香氣,迷迷糊糊的抱著青夏,好似連蹲著都有些不穩。

    青夏連忙站起身來,想要將楚離放在床上,誰知剛一動,楚離就砰的一聲向後倒去,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青夏一愣,連忙上前去拉楚離的手,叫道:「楚離,起來,去床上睡。」

    「青夏,」楚離醉的一塌糊塗,已經睜不開眼睛,他躺在地上,臉上突然閃過一絲痛苦之色,一把緊緊的抓住了青夏的手腕,難受的皺起眉頭,喃喃的說道:「青夏,不要走……」

    青夏的心,好似一下子被狠狠的紮了一下,她任由楚離拉著自己的手,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抽出手來。柔聲說道:「我扶你到床上休息。」

    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楚離搬到床上,青夏氣喘吁吁的為他蓋好被子,剛要轉身離去,突然眼尖的一眼瞧見楚離的脖頸上,有著一片淡淡的紅痕。

    青夏身軀一凌,一陣莫名的情緒突然襲上心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是好像是千鈞的巨石狠狠的砸在背上一樣,青夏的手幾乎有些顫抖,緩緩的伸出去,扒開楚離脖頸的衣領。

    烏絲媚爾的話瞬時間迴盪的耳邊,像是一個個驚雷在耳邊炸裂一般。

    「被楚宮那個老女人搾乾了嗎?就不想念我嗎?」

    「連蕭太后你都敢拒絕,我烏絲媚爾還會入你的法眼嗎?」

    還有那名被她修理的南府參將暖昧不清的話語和黑衣衛眾人憤怒的眼神。

    觸目驚心的深紫色吻痕遍佈楚離的脖頸,還向著胸膛下面蔓延而去。那些吻痕霎時間就好像烈火燒到指尖一般,青夏猛然退了開去,一個踉蹌竟然跌坐在地上。

    青夏眼神混亂,想起逐蘭夫人那臃腫的身材和撲滿了香粉都無法掩飾的皺紋滿佈的臉孔,她突然覺得好似一場巨大的龍捲風暴將她整個人席捲了一般。

    「你覺得,髒嗎?」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青夏猛地抬起頭來,只見楚離已經醒了過來,雙眼漆黑深沉,還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痛苦和絕望,他躺在床榻上,頭髮散亂,轉頭看著目瞪口呆的青夏,說道:「嚇到你了。」

    「為……為什麼會這樣?」青夏艱難的問道,他已經是南楚的大皇了,還有什麼好怕的,何必這樣作踐自己呢?

    「青夏,」楚離突然慘淡的笑了起來,似乎在青夏的記憶裡,就從來沒見過楚離這樣虛弱的笑容,他可是放肆的笑,可以邪魅的笑,可是爽朗的笑,卻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無奈的笑,他的聲音很輕,帶著深深的嘲諷,輕聲說道:「我的江山,全是靠著我的裝傻充愣、寄人籬下和出賣身體得到的,現在,你更瞧不起我了吧。」

    楚離面色慘淡,雙眼冰涼的望著青夏,似乎是看著她,可是眼神卻不知道瞧到了哪裡。

    青夏突然覺得那樣難過,她感覺自己的胸口似乎被人狠狠的紮了一刀,這個外表看起來光鮮璀璨的男子,到底在承受著些什麼,幼年被母親拋棄,遠赴他國為質,全天下都幾乎在與他為敵,他在孤獨艱難的跋涉著時,無所不用其極的努力想要站起身來時,身邊可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楚離,」青夏小聲的叫著楚離的名字,一滴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

    楚離登時就有些慌了,他一把從床榻上爬起來,可是還沒有站穩身子,就彭的一聲倒了下來,摔在青夏的身前。畏縮的觸碰著青夏的臉頰,慌亂的說道:「青夏,你是在為我哭嗎?」

    青夏抿著嘴角,無法做聲,好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撲朔朔的滾落下來。

    「青夏,」楚離手忙腳亂的抓著青夏的手,想抹去她臉上的淚水。

    「不要哭了。」終於還是一把將青夏緊緊的抱在了懷裡。

    「青夏,你更加不會喜歡我了是吧?」楚離聲音苦澀的說道:「你更要走了是吧?」

    「青夏,不攔著你了,你走吧,可是不要去找齊安,他只是在利用你,不會對你好的。」

    青夏被楚離抱在懷裡,聽著他語無倫次的話語,她突然想起很多東西,想起自己當初為了任務第一次出賣身體的時候。那個N國高層是個地地道道的好戰分子,就是他在一直推行著對我國的敵對政策,還殘忍的殺害秘密隱藏的N國的我國特工情報人員。自己在國家的授意下,勾引了他三個多月,最後在他高潮的最後一刻,將防禦大師插進了他的頸部動脈上。

    她至今還記得那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的肥碩的身體,還記得他壓在自己身上時那種噁心的感覺。

    一股無法抑制的怒火突然熊熊升起,青夏一把掙脫楚離的手臂,站起身來,撥出靴子裡的匕首,寒聲說道:「我去宰了她!」

    「青夏!」楚離突然站起身來,一把抱住青夏溫暖柔軟的身體,將臉埋在青夏單薄的鎖骨窩裡,沉聲說道:「青夏,你是為了我哭嗎?」

    「楚離,」青夏眼睛一熱,又是一滴淚水掉了下來,匕首彭的一聲掉在地上。

    她突然伸出手去環住了楚離的背脊,楚離霎時間整個人都愣住了,好似一個驚雷炸在了他的頭頂,讓他不能有一點動作,這是青夏第一次主動抱他,她小小瘦弱的手臂環在他的腰上,緊緊的,像是一隻小小的貓兒,可是卻有那麼大的力量。巨大的狂喜和幸福湧上心頭。

    「楚離,我早晚要去宰了她。」女孩子的聲音悶悶的,像是一隻小獸。可是聽在楚離耳朵裡,卻好像仙樂一般。

    「你放心,那些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楚離緩緩的收緊了手臂,輕聲問道:「青夏,你願意陪著我嗎?」

    「好,」青夏在他的懷裡點了點頭:「他們都是人渣。」

    溫暖的氣息在空氣裡升騰而起,楚離心頭一喜,感覺好像跋涉了幾千年的旅人,突然回到了家中一般,淡笑著閉上了眼睛,就那樣緩緩的睡了過去。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1:11 PM

正文 第073章:反擊

    這就是楚離需要面對的天下。

    局外人眼裡的風光很多時候都是用血淚堆積而成的,當真正的置身其中,才會真正的體會到其中的刀光劍影和滿面寒風。

    南楚地處中國西南部,也就是後世所說的重慶,四川,貴州,雲南,甚至連西藏的大部分地區也是歸屬於南楚的領地。我國的西南部向來都是少數民族聚集雜居的地區,這些地方政權分散,部族林立,民風彪悍,這也就決定了南楚的政權的不穩定性和分散性。

    部族首領和家族勢力佔據了國中的重要比重,各藩國各自為政,表面上在南楚的維持下,勉強維持了一個相對風光的融合,私底下,卻針鋒相對,暗湧不斷,傾軋和吞併幾千年來幾乎從來沒有間斷過。

    當青夏看到南楚的軍部秘密檔案的時候,她簡直震驚的有些合不攏嘴。生產力低下如這樣的冷兵器時代,所實行的制度竟然是藩國首領集體推薦選舉的票選制。熟悉現在歷史進化論的人都應該明白這是多麼大的一個奇跡。往上推溯,這個制度竟然是大秦的第二代君主胡亥所創,並不設立太子之位,只在宗廟內實行票選。

    出發點也許是好的,但是歷史證明,那時的生產力顯然不適應這樣先進的改革。隨著時間慢慢的推移,各國都已經漸漸摒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制度,但是只有南楚因為其特有的國家組成形態,繼續保留了這個制度。這在一定程度上極大程度的限制了王權,昏庸的君主很難得到各大藩國的支持,攪得天怒人怨的時候也總是會遭到清洗,國力在這個基礎上,得到了極大的發展,但是也正是因為這樣,造成了南楚一個十分詭異的惡性循環。

    那就是沒過三十年君主換位的時候,就會引發一場較大規模的混亂,南楚的國力也必定會在這樣的條件下遭到極大的摧毀。這也就是南楚保留著這樣先進的制度卻始終無法強大起來的原因。

    南楚建國不到三百年,盛都被各藩國圍困包圍多達十八次,其中更有四次甚至換了皇帝。若不是其他藩國的干預,楚氏可能早就已經在華夏的版圖上消失殆盡。

    青夏翻動著楚離回國以來的軍中資歷,突然覺得一陣難以抑制的心酸。

    短短一年半的時間裡,他曾經遭到暗殺四十多次,有十多次都是在生死的邊緣上掙扎而回。在剛剛回國的那段時間,幾乎每個月都會有四五次的殺手偷襲事件,第一年裡,他轉戰南楚東西南北幾線戰場,上一任楚皇似乎有意制他於死地,最荒謬的一次,是派他帶領不到兩千人馬去平定芃麗國的三十萬百姓的叛亂。楚離兩千人馬還沒進入芃麗內部,就被百姓衝散。之後,他一個人流落民間,於赤地千里的南疆萬里徒步而行,沿途行乞歸國,歷時一個多月。

    一年的時間裡,他曾遭到長老會的彈劾文書多達上萬份,廢太子殿會被二十多次提議,三度廢立,都是在黎院南府的逐蘭夫人和南疆聖女烏絲媚爾,連同楚宮前皇后周氏的大力反對下,才得以撥亂反正。一年的時間裡,他在盛都沒有自己的府邸,不能自主進入楚宮,不能享受皇子親王的俸祿,甚至不能享用皇子的四駕車隊儀仗。這一切。直到他取了嶺南大族朱氏的女兒朱丹臣,情況才稍微好轉。

    合上了厚厚的卷宗,青夏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到了現在,她才算真正瞭解到楚離這個皇位是在多麼艱難的環境下產生的,想起他曾經那多疑到幾乎難以理解的性格,不由得暗暗搖了搖頭,環境造就人,楚離就是明顯的例子。

    「姑娘!」徐權在帳外叫了一聲,得到青夏的許可,規矩的走了進來,放下了青夏所要查看的東西,就垂手立在一側。

    青夏知道這些都是軍中的隱秘,沒想到只是跟楚離提了一句他就這樣大方的給自己查看,看來真的是不再防備自己是齊安的奸細了。

    「都在這了嗎?」

    「是,都在這了。」

    昨天揍了南府的參將一頓,今日早上起來就發現所有的黑衣衛對自己的態度大改,恭敬中帶著幾分親熱和感激,青夏自然深明其中的原因,笑著點了點頭說道:「麻煩你了。」

    徐權退了下去。青夏眉頭微微一皺,從厚厚的卷宗裡先拿出了烏絲媚爾的資料。

    楚離在情報方面真的做足了功夫,以他們這個時候的水平能夠做到這一點,已經很不容易。青夏眉梢微微一挑,只見細密的小楷工整的記錄著烏絲媚爾的生平簡歷,倒也十分詳盡。連她和碧方國國主關係暖昧,什麼時候見面私會都記載的一清二楚。

    這不過是一個生性騷浪的女子,似乎南疆的幾大長老沒有一個沒和她有過一腿。青夏皺著眉頭細細的看下去,終於看到了自己想看的東西,十七日前,烏絲媚爾曾經和朱丹臣通過信,其後便派出大批南疆羽軍向北追捕,想來就是衝著自己而來的了。對於結果,上面畫了一個小小的橫線,也不知道是代表沒調查清楚,還是追捕沒有結果。想起至今還沒有聯繫的楊楓,青夏就一陣煩躁。

    卷宗的左下角,是楚離的探子營分析的烏絲媚爾的近期舉動,和現在所發生的趨勢大致不相左右。奇怪的是,楚離若是早就有所察覺南疆的異動,為何沒有事先做出防備,反而要像現在這樣大亂陣腳呢?

    青夏微微皺眉,心念斗轉。這時,突然看到下角有一行朱紅色的批示,字跡瀟灑激勵,似乎要破紙而出一般,有著陽剛的凌厲美感,一看就知道是楚離的字,只見上面用小楷龍飛鳳舞的寫到:「蕩婦一名,肉慾滿足之,輕易可破。」

    看到這個,青夏不覺莞爾。原來楚離也是知道烏絲媚爾的本性,若不是自己的強行插入,也許楚離真的會像他自己所說的肉慾滿足之了。

    下面的一份,是黎院南府的資料。厚厚的一大卷,看起來就充滿了古樸沉重的感覺。

    黎院起於戰國時代,在秦始皇之後,逐漸在南疆定居,封地大約是現在的貴州一代,和南疆極為靠近。相傳是墨家的分支,南府是黎院殘存下來的一脈,秦始皇焚書坑儒後,帶著大批典籍隱藏在深山中,直到胡亥興百家言論,尊墨者技藝之後,才重出江湖。上千年的文化積澱,使得黎院南府有著無可比擬的超然地位,其家主和大秦、西川、南楚、東齊有著並肩而坐的地位,見皇而不跪,向來是大陸上最為高階的貴族。

    而逐蘭夫人作為黎院南府這一脈的長房嫡女,身份地位,自然不可小覷。

    逐蘭夫人本名黎逐蘭,是上一任家主黎宋的長女,自小才智高絕,為人卻是心狠手辣,楚離的卷宗上記載了幾條她殺害自己親弟的隱秘,就足顯這女子的不尋常處,黎宋去世之後,由於長房男丁全部死於非命,便由逐蘭夫人大弟的兒子黎子厚繼承家主之位。誰知黎子厚生性怯懦,又向來體弱多病,家族事務大多交給姑母逐蘭夫人。逐蘭夫人也漸漸成了黎院南府的真正家主。

    黎院掌管整個南疆一代的商貿業,又壟斷了北方的戰馬軍需,商號店舖錢莊酒肆幾乎開遍全國,就連向來最注重商貿的東齊皇室,在做生意上也不及黎院,黎院身家之豐厚,簡直無法以數量來計算,說是富可敵國,實在是小瞧他們,以黎院的勢力,完全足以稱得上是富可敵天下。

    經歷過金融危機的人才會瞭解到財富若是壟斷在一家的手上,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若是黎院出現了什麼變故,那麼就絕對是整個天下的災難。所以,即便是沒有大片的封地,但是作為南楚八大世家中勢力最為雄厚的一隻,黎院南府仍舊是無可厚非的擔當第一。

    這樣,也就不難瞭解,逐蘭夫人在南楚有著怎樣的身份地位了。

    逐蘭夫人今年五十有六,已經人老珠黃,按理說也該過了虎狼之年,可是她卻偏偏天賦異稟,每晚無男不歡,府中豢養的男寵多達三百多人,比之皇宮內院還要熱鬧。黎院管轄之內,逐蘭夫人強搶男人的事情時有發生,最為著名的就是一名名叫婉瑩的女子千里磕頭跪拜,一路來到盛都泣血告御狀,要求上一任南楚大皇強制逐蘭夫人歸還自己的夫婿。

    可惜上一任大皇本身就是逐蘭夫人的入幕之賓之一,婉瑩被捆綁遣送回黎院省,在廣場上被白倉鷹鴆碎屍啄食而死後,南疆六月天氣大飛白雪,鑄成了南楚千古奇冤之一,逐蘭夫人好色之名也就此揚名於天下。

    楚離與逐蘭夫人的第一次見面,始於他從芃麗國逃回皇城的那一次。楚離母親蕭貴妃以楚離未能完成任務之名,主動為楚離請罪,要求楚皇嚴懲楚離,流放南疆採石谷。楚離帶著殘存不到一百人的黑衣衛於殿門前為請罪,第一次見到了前往盛都參加廢棄楚離太子之位殿會的逐蘭夫人。

    第二日之後,逐蘭夫人就此成為了楚離太子之位的最大助力。

    那之後,楚離就被派遣到黎院,做了長達兩個月的欽差特使。兩月後,終於得到了統帥軍機大營的位子。

    青夏緩緩的合上卷宗,沉沉的吸了口氣,答案那麼明確。楚離靠著陪著逐蘭夫人這個色慾成狂的老女人兩個月的時間,終於贏得了南楚的兵權。為自已的權利之位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艱難的邁出了第一步。同時,她也完全可以想像的出,楚離這個心高氣傲的男人,是怎樣在那樣黎院後宮的男人中,芶延殘喘的活了兩個月的。

    難怪他會有這樣的心結。

    有些東西,注定要成為一個人一生的噩夢。

    逐蘭夫人嗎?青夏冷哼一聲,眼角一道寒芒登時閃過,嘴角斜斜牽起。

    「那就從你開始吧!」

    「姑娘!」一名親衛走了進來,對著青夏恭敬的說道:「大皇回來了,現在正在中軍大帳議事。」

    「知道了。」青夏點了點頭,「去找一下黎院家主黎子厚的資料,我現在就要。」

    「南府的病秧子?」黑衣衛已經和青夏十分熟悉,聽青夏的話之後疑惑的說到。

    「對,就是那個病秧子。」青夏淡淡一笑,沉聲說道。



正文 第074章:偷聽

    看完了南府黎子厚的資料已經很晚了。

    青夏撩起大帳的簾子,看著外面一片蒼茫的夜色,突然間覺得有一塊巨石狠狠的壓在她的心上。

    答應楚離留在南楚,並不是一時衝動,也並不是所謂的同情和憐憫,楚離作為南楚的帝王,登基之前就必然要有一部自己的血淚史,這是所有蹬得高位的人共同需要付出的代價,感動只是一時的,對於一個合格的特工來說,理智永遠要凌駕於感情之上,之所以留在這裡不走,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楚離與南疆開戰,戰火線封鎖了南楚的整個邊界,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堅壁清野的百萬大軍的防守下安然逃脫。當初她在秦之炎的幫助下,輕而易舉的走出了還巢邑的大門,而那個時候戰爭還沒有爆發。那麼由南楚偏遠的東線逃跑,並且還遭到三方人馬追擊的楊楓,此刻就一定還在南楚境內。

    對於楚離,她還沒有天真到以為他會為了自己,放棄緝拿楊楓,青夏曾經多年從事特工行業,見慣了各國上位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行為,任何時候,她都不會去相信虛無縹緲的感情和人性,對於一個在生死邊緣遊走的人來說,實力和能力,才是決定一切問題的關鍵部分。

    所以,青夏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為楊楓掃清道路,除去一切擋在前方的障礙。

    而在這之前,為楚離做點事情當做回報,也不無不可。

    這並不算是利用他,一切事情都是要有利息的,自己為他蕩平權利路上的絆腳石,收取一點報償也理所應當。

    夜裡的風有一絲絲微涼,青夏披著厚實的棉袍,烏黑的長髮在腦後利落的打了一個馬尾,清爽乾淨,看起來精神十足。剛看到楚離的中軍大帳,一陣吵鬧的聲音突然傳了出來,青夏一愣,微微挑眉,這個時候軍議應該已經結束,會有什麼人還留在這裡。

    逐蘭夫人臃腫的身材登時出現在腦海之中,一絲怒氣在心頭升起,雙眸中登時閃過一絲寒芒。

    「憑什麼要我回去!」

    一聲清麗的女子聲音突然傳了出來,聲音尖銳清脆,聽起來竟是十分年輕。

    一名身穿白色武士服的女子突然從大帳裡踉蹌的被推攘出來,楚離的聲音帶著一絲怒意,隔著營帳的簾子,對著左右吩咐道:「把西林郡主送回去。」

    「是!」兩名黑衣衛齊聲答應,說著就向著少女走了過來。

    少女不過十六七歲,身材嬌小,面容可愛,可是這張可愛的臉孔此刻卻氣的發白,一把甩開兩名黑衣衛的手,對著中軍大營大聲叫道:「逐蘭那老女人都可以留在這,憑什麼叫我走?」

    「逐蘭夫人是南府的代家主,身份尊貴,郡主說話還是留神些,若是被有心人聽到,難免會落人口實。」楚離聲音低沉,不帶一絲感情的沉聲說道。

    「你怕她,我可不怕!」少女大叫一聲,一把推開旁邊兩名貼身親衛,對著中軍大營大聲叫道:「你等著瞧,我說道一定會做到!」說完突然轉頭,向著黑漆漆的夜色中,就狂奔而去。

    青夏躲在火把的暗影裡,少女就在她的身前經過,卻沒有發現她的身影。

    「都站在那!誰也不許跟著!」啪的一聲鞭響,少女手拿火紅的鞭子,一下抽在一名想要跟上的下屬的身上,怒聲叫道:「敢上前一步的,就把腦袋留在原地!」

    青夏眉頭微微一皺,想了想,還是小心的跟了上去。

    這是楚離登位以來的第一場動亂,所投入的兵力極大,北營南北拉長十多里,各方藩國齊齊助戰,營地大的不可思議,即便是青夏跟蹤技術高明,在不瞭解地形和躲避巡查士兵的情況下,還是不一會就把那少女跟的丟了。

    剛轉過一座營地,就來到營地的外圍,青夏正想著用什麼方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走出去,突然一陣細微的聲響傳到了耳朵裡。青夏聽力何等敏銳,更何況在這樣僻靜的夜裡,事有輕重緩急,掉頭向西走去,拐過一個蓄柴的高倉,就來到一片空曠的曠野。

    「元年初冬,既以謫去,生於南而葬於南,生離鄉而死得歸。欲一面而不得,寧知此為歸骨所耶?嗚呼!身前既不可想,身後又不可知;哭汝既不聞汝言,奠汝又不見汝食。紙灰飛揚,朔風野大,汝於地下可冷耶?」

    低沉的聲音突然在曠野中響起,青夏疑惑的探過頭去,只見漫天飄飛的紙錢飛灰,一名青衣素袍的年輕男子手拿一串紙錢,正蹲在地上默默的燒著。

    青夏聽他碎碎叨叨的念著繁古的祭文,不由得緩緩皺起眉來,此人竟然在軍中偷偷祭奠死人,犯了軍中的大忌,若是被發現定然死無全屍,也不知道到底是誰?

    「香橘姑娘,今日是你的頭七,林某軍務在身,不能去你墳上拜祭,只能在這裡聊表心意,希望你早日投胎轉生,再世為人。」

    素袍男子突然站起身來,青夏大吃一驚,沒想到那男人竟然是當初有過一面之緣的史官林暮白。那他口口聲聲所說的香橘姑娘,豈不就是楚離騙他說已經死了的自已?沒想到這個傻書生到現在還沒把自己給忘了,青夏心下不由莞爾,不過心道還是不要招惹這個人為好,楚離也不會希望自己和他見面的,破壞了他們君臣之間的信任不說,還會耽誤這書生的仕途。

    剛要轉身離開,突然又聽那書生說道:「香橘姑娘,當日匆匆一面,沒想到就此天人永隔。林某畫了一幅姑娘的畫像,原本想親自送給姑娘,現在看來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今日在此焚燒,以祭奠姑娘亡靈。」

    說罷就拿出一卷畫卷,緩緩的打開,青夏轉頭望去,只見竟然和上次給楚離的那副一模一樣。

    林書生舉著畫卷,高懸在烈火之上,一人多高的卷軸高高的舉過頭頂,畫中的女子容貌嬌美,眼神凌厲,看起來充滿了颯爽的英姿,林暮白一時間似乎有些發愣,直愣愣的看著畫卷中騎在馬上的男裝女子,熊熊的火舌,漸漸燒上卷軸的底部,發出噼啪的聲響。

    「哎呀!不行!」

    突然,原本高舉著畫卷的林書生大叫一聲,就拚命的彎下腰去拍打已經燃燒起來的畫卷,似乎是後悔了一般,手忙腳亂的拍打起來。可是火勢太大,忙活了半天,還是被火燒了大半,只剩下肩膀以上的部分。

    林書生衣袖被燒的破破爛爛烏七麻黑,臉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的,捧著已經面目全非的畫卷,神情鬱悶,楚楚可憐,幾乎愴然欲滴,顯得十分滑稽。只見他很是愛惜的撫摸著那副活靈活現的畫像,對著裡面的女子十分誠懇的說道:「香橘姑娘,我才想起來另外一幅已經被陛下拿走了,若是這幅也燒了,我就沒有了。這樣吧,今晚我再回去畫一幅,明晚我再燒給你,你看怎麼樣?」

    自然是不會有人回應他的,可是他還是傻氣十足的點了點頭,好像畫中的女子真的跟他點頭答應了一樣,最後才將那燒了大半的畫小心的捲了起來。

    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林書生面色大變,他自然知道深夜在軍營中燒紙的代價。連忙捧起地上的火盆,向著遠處落荒而逃,腳步踉蹌,好幾次都差點掉在地上。

    青夏掩著嘴看著他狼狽逃竄的樣子,差點笑出聲來。這傻書生還真是可愛,自己不過是當初救他一次,他竟然這樣感恩戴德。

    「喬兒!」一聲厲喝突然傳來,青夏小心隱藏,悄無聲息的靠了過去。

    踏破草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身穿白色武士服的少女向著這邊迅速奔跑而來,身後還跟著一名藍色戎裝的男子。

    「喬兒!」男子一把拉住少女的衣衫,厲聲說道:「你要讓父親擔心死嗎?」

    「放開!」少女大叫一聲,劇烈的掙扎起來。

    「好了!不要胡鬧了!」男子怒聲說道:「你女扮男裝私自跟著泰書來到軍營父親還沒有和你計較,你還在這裡鬧什麼脾氣?」

    「憑什麼我不能來?」少女一揚眉,仍是那句話:「黎家那個老女人都可以來,為什麼我西林雨喬就來不了?」

    「喬兒!」藍衣男子大怒,厲聲喝道。

    「還有,昨晚他不是還帶回一個女人嗎?什麼軍營中不得有女子進入,還不是他說了算!」

    男子面色一滯,苦口婆心的緩緩說道:「喬兒,他是皇上。」

    「我才不管他是不是皇上!「少女聞言眼眶一紅,突然掩面大哭道:「我只知道他是我一年前,從芃麗亂墳崗裡救回來的李楚,為什麼我去了一趟白蛉,回來以後什麼都變了?」

    男子沉沉的歎了口氣,猿臂一伸,將痛哭失聲的少女攔進懷裡,低聲歎道:「喬兒,你認清現實吧。他本身就不是李楚,他是我們南楚的大皇,是身份高貴的帝王,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和他有什麼交集的,回恆城吧,母親等你一定等的急死了,聽大哥的話。」

    「大哥,為什麼會這樣?」少女再也忍耐不住,大聲的哭泣起來。青夏站在暗影裡,只是幾句話就已經知道了個大概,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卻也無奈的歎了一聲,身份地位永遠是橫在愛人之間的巨大鴻溝,古今亦然。

    「什麼人!」一聲暴喝突然響起,西林雨喬的大哥眼光一寒,猛然轉過頭來,一道森冷的寒芒向著青夏站立的方向就射了過來。

    黑暗中,只聽叮的一聲脆響霎時間劃破寂靜的夜空。藍衣男子眉梢一揚,迅速的跑上前去,只見自己的飛鏢被打落在地,裂成兩半,而在飛鏢的不遠處,一隻淡黃色的珠子落在地上,閃動著柔和的光澤。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之中,能夠聽聲變位打落自己的暗器,這份準頭已經令男子望塵莫及。突然間,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繼續追下去的必要,因為來人剛才若是想要自己兄妹兩人的命簡直易如反掌。

    藍衣男子拿著那顆淡黃色的珠子,站在原地,望著黑暗的夜幕,緩緩的皺起眉頭。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1:13 PM

正文 第075章:紛亂

    「姑娘!」

    還沒回到休息的營帳,楚離的貼身護衛樂松突然衝上前來,急聲說道:「陛下回來之後不見您,等了許久也不見您回來,剛剛已經帶著人馬出營去找了。」

    「什麼?」青夏一愣,自己並沒有走多長時間,怎麼竟會惹出這麼大的亂子。連忙說道:「那徐參領呢?」

    「徐參領跟著陛下出營去了,要我在這裡等您。」

    「好,我知道了。」青夏轉身向著馬廄的方向走去,樂鬆緊忙上前兩步,攔住青夏道:「陛下吩咐若是姑娘回來就讓姑娘在大帳裡等,屬下會派人去通知陛下的。」

    青夏微微一愣,隨即點了點頭,就走進了大帳。

    剛一掀開簾子,上好的龍蜒香就撲面而來,空氣裡有著溫暖的溫度,青夏脫下了身上的的披風,老老實實的坐在火爐旁邊,托著腮緩緩的歎了口氣。

    對於楚離這個人,還有太多太多,是她不知道的。

    恆城的西林氏,也是八大世家之一,以藥草行業起家,族中名醫眾多。當代家主西林羽就是當世有名的神醫,同南疆巫醫族的巫醫和住在北山上的隱醫商丘一脈並稱為當世三大醫聖世家。區別只是西林家效忠南楚,是唯一一個踏足塵世的醫道世家,不像巫醫族那樣詭異,也不像商丘一脈那樣神秘。

    恆城比鄰芃麗,看來當年楚離在芃麗流民中失蹤的那兩個月,是跟西林家有了瓜葛。而且看西林雨喬的樣子,十有八九對楚離心生愛慕,這樣一來,八大世家其中之一,就有了可以突破的洞口了。

    拿起小幾上的硃筆,在紙上劃了一筆。

    南疆蠻族時日不多,嶺南朱氏是友非敵,恆城西林有口突破,西黑鹿丹大勢已去,尚口林家向來中立,剩下的雲坡蕭家因為蕭貴妃的失勢,而漸漸退出了南楚的權力漩渦,而日光城的白家則向來式微、不足為懼。

    為一個比較棘手並且迫在眉睫的,就是黎院南府的黎家了。

    想起那個年近六十仍舊不知廉恥為何物的逐蘭夫人,青夏就心頭火起,對待這種蛇蠍女子,向來都是她的拿手好戲。

    冰冷的空氣突然順著門口的方向吹了進來,青夏還沒有回過頭去,就一把被扯入一個冰冷的懷抱,楚離的臉一片冰冷,只有呼吸還是溫熱的,他緊緊的抱著青夏的身體,將她的頭狠狠的壓在自己的胸膛上,力道之大,幾乎要將青夏揉進身體裡面。

    「楚離,」青夏試探性的小聲叫道,伸手輕輕推攘著他的腰,「怎麼了?」

    「我以為你又逃了。」低沉的嗓音在頭上響起,帶著一絲軟軟的疲憊。

    剎那間好似喝了一大口熱湯,青夏靠在楚離的懷裡,聽著外面的寒風猛烈的刮著,突然感到幾分暖融融的春意。

    「我在這裡呢,哪也不會去。」安撫性的拍了拍楚離冰涼的手。這個倔強的男人,從什麼時候起,開始對自己這樣的依戀了?還是,一直都是這樣的,只是他們兩人都沒有發現罷了。

    夜裡下了雪,這是還巢邑今年的第一場雪。一入冬,南疆的疲態就很明顯的顯露了出來,南楚派出三萬大軍鎮守東邊要道,阻斷了東齊對南疆的糧草軍需接應,南疆的糧草補給頓時就出現了空缺。昨日南疆人竟然膽敢洗劫了西川借給南楚的糧食,惹得西川人大怒。雖然燕回極力反對和南疆人開戰,但是西川大皇還是不顧燕回的反對,強然派出兩路中騎對付南疆人的後翼,與南楚大軍兩路夾擊南疆蠻人,鹿丹人兵敗如山倒,向北逃去。

    誰知大秦卻並沒有開放城門,反而將來談判的鹿丹人首領斬殺,據說大秦的使者已經在前往南楚的路上,秦之炎親自鎮守邊線,飛鴿傳書來說,絕對不會放任何一個南蠻人進入大秦國境。

    三大強國同時團結一致的對付起南疆人,這是東齊始料未及的,權衡之下,還是頒布了退出南楚內戰的文書,並發出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征討函,表明要站在南楚的一邊,剿滅危害南楚國內安寧的叛逆。

    原本的盟友在眨眼間伸出鋒利的爪牙,將刀鋒對準自己,走投無路、群龍無首的南蠻人境況可想而知,破敵是一定的,區別只是時間問題。

    短短的一日之間,局勢瞬息萬變,所有人的目光突然全都集中在南楚大皇楚離的身上,等待著他以什麼樣的手段,來對付南疆的叛賊。

    然而,出乎意料的,楚離並沒有做出任何部署,只是命北營兵馬原地待命,就驅散了一眾請戰的各國藩王。

    就這樣,原本一觸即發的戰事就如此的膠著了下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經被凍住了,沒有半點聲響。

    青夏披著大裘走出了營帳的大門,由於她的堅持,楚離乖乖的回到了自己的中軍大營休息,好在這男人也並沒有如何強求她。

    青夏柔柔的歎了口氣,這樣做也是好的,畢竟牽絆太多,對兩人的未來都不是什麼好事。

    才剛剛十一月份,就已經這樣冷了,沒有溫室效應的古代冬天,真的令人很難忍受。不由得想起那些在系黑草原的冰天雪地中露天而宿的南疆人,青夏剎那間就有些理解楚離遲遲不出兵的原因了。

    南楚經此一役,元氣大傷,若是再和南疆蠻人纏鬥,只是付出更大的代價。南疆蠻人退無後路,又剛剛死了頭領,破釜沉舟之下,未嘗不會哀兵而勝。只是除了這一點,青夏隱隱約約仍是覺得,楚離正在醞釀著什麼大的動作,在等待著一個時機,爆發出來。

    那麼多的苦難和屈辱都能忍得下來,楚離絕對是這世上最有耐心的一類人。

    這種人就像是老虎,輕易不會出動,一旦出手,就必定是雷霆手段,一招制敵於死地,絕無任何緩衝的機會。

    「姑娘!」黑衣衛的士兵守衛在青夏營帳的四周,楚離並沒有限制青夏的行動,想必知道限制也限制不了,就索性大方起來,還可以明目張膽的派人守衛,總比她神不知鬼不覺的私逃的好。青夏看著跟自己打招呼的黑衣衛士兵,越來越覺得楚離這男人對自己真是長心眼了。

    「姑娘,夜裡路黑,你想去哪,屬下幫你提燈籠吧。」

    很是冠冕堂皇的跟梢理由,連找借口拒絕都找不到。青夏淡淡的一撇嘴,笑道:「隨你的便。」

    黑衣衛士兵臉孔一紅,這還是個很年輕的青年,也就十八九歲的年紀,森寒的頭盔下,臉孔白白的,窘迫之下,竟然還微微的發紅。

    「走吧,」青夏淡淡一笑,就向西走去,年輕的黑衣衛連忙跟上。

    「姑娘,再往邊上走,就要出營了。」

    「嗯。」青夏點了點頭,心不在焉的答應著。很快就走到了剛才林暮白燒紙的地方。她垂著頭,藉著昏暗的燈光,仔細的查看著地面。

    「姑娘,你在找什麼?」年輕的黑衣衛疑惑問道。

    「這麼大,黃顏色的珠子。」青夏圈起食指,在他面前比劃著。

    「什麼珠子?」黑衣衛士兵問道:「很值錢的珍珠嗎?」

    「我也不知道值不值錢,」青夏搖了搖頭,「好像是叫做避塵珠,裡面有一隻小蟲。」

    「避塵珠?」黑衣衛士兵一愣,隨即說道:「那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到處都有的買,潔蟲很怕冷的,這麼冷的天氣,也許早就凍死了。」

    「怕冷嗎?」青夏一愣,手上的動作就慢了下來,潔白的牙齒輕輕的咬在下唇上,抿了抿唇角,笑著說道:「沒關係,找到珠子就行。」

    年輕的黑衣衛看著青夏的表情,微微一愣,想了想,還是問道:「那珠子對姑娘很重要嗎?」

    青夏蹲在地上,在記憶中的地方四下尋找著,終於還是搖了搖頭,卻沒有再說一個字。

    「什麼人在那邊?」一隊巡夜的人突然走近,青夏一驚,心想還是不要露面的好,不然難保不會傳到西林家那個謹慎的公子耳裡。

    「我先回營帳去,別跟他們說我在這。」說著轉身就沒入暗影之中。

    黑衣衛士兵一愣,看著青夏身手矯健的消失在黑暗之中,頗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還是轉身向著那群巡夜的兵士走去,好為青夏製造離開的機會。

    「黎參領!」一聲低呼突然在前方傳來,青夏腳步一滯,凝眉沉思,隨即放輕了腳步,向著前方小心的靠了過去。

    「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來找我?」熟悉的聲音又再響起,昨晚被兩個頭就磕暈了的逐蘭夫人手下第一走狗皺著眉,對著前面一身普通士兵軟甲的士兵沉聲說道。

    「大長老托我來,說若是你再不發糧,南疆軍必然嘩變,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現在不在黎院,這樣的事情怎麼能托別人的手來辦?更何況現在所有的關口都有中軍大營的鐵衛把守,就算我們黎院的磐離軍肯放水,也很難運出去。我也是沒辦法。」

    「你當初可不是這麼說的,定金都已經收了,若是南疆軍敗,你以為你可以置身事外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黎參將怒道。

    青夏心下一驚,難道黎院竟然偷偷給叛軍運送糧草?正想繼續偷聽,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緊跟著便有侍衛大聲喝道:「那邊有人!」

    不光是青夏,那兩個人也是大驚失色。青夏知道已經再也聽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轉身就退了開去,可是剛走了兩步,身後的腳步就催命般的追了上來。

    「往那邊跑啦!」

    青夏眉頭一皺,被他們發現不要緊,若是被黎院的人知道自己洞悉了他們的通敵的秘密,定會惹出大麻煩。

    心念斗轉,一把掀開旁邊一個白色帳蓬的簾子,就想藏進去。

    「啊!什麼人!」一聲低呼突然傳來。

    還沒緩過神來,就一頭撞進了一個溫暖的胸膛裡,青夏大驚失色下猛然抬起頭來,陡然撞進了一雙明亮漆黑的眼眸之中。



正文 第076章:求婚

    「香橘姑娘!」男子大驚,藉著外面淡淡的月光看清楚了懷中女子的模樣,大聲叫道。

    青夏手疾眼快,一把伸出手去摀住男子的嘴,小聲的對著他作著口型手勢,示意他不要做聲。

    男子看懂了青夏的暗示,傻乎乎的連忙點頭。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兩人站在漆黑的帳篷裡,清冷的月光從審子的縫隙裡射了進來,照射在兩人的身上,顯得有幾分迷離。青夏靠在男子的懷裡,謹慎的豎著耳朵,聽著外面的聲響,直到完全沒有了聲音,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今天是走了什麼運,竟然屢番聽到不該聽的話,還誤打誤撞進了這傢伙的帳蓬。

    想到這裡,青夏輕咳一聲,自然的推開男子的束縛,從他的懷裡掙脫了出來。

    「打擾了,林大人。」青夏客氣有禮的點了點頭,伸手撫在微微有些亂的鬢角上。

    「不打擾不打擾,你能來看我,我真是太高興了!」林暮白連忙說道,發自真心的笑了起來。青夏見他手上提著火盆、紙錢、還一些酒肉糕餅,腋下還夾著一幅畫卷,穿著青布棉袍,帶著風帽斗篷,帳篷裡的燭火也已經熄火。一猜就知道這傢伙又打算出去幹什麼勾當,想到這裡,不由得微微一笑自己己經死了這個謊話還是被拆穿了,希望楚離不要生氣才好。

    正想著,林書生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這傢伙十分聽話,即便是巡夜的士兵已經走的很遠了,他還是用手攏在嘴上,很小聲很小聲的說道:「看橘姑娘,我正想去拜祭你,沒想到你竟然跨度陰陽,登門而來,你一定是收到我的祭文,來見我最後一面的吧?」

    「啊?」音量的笑容霎時間凍結在臉上,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一表人才卻人頭豬腦的迂腐書生。

    「我冒領了姑娘的功勞方能得此官位,日夜遭受良心的譴責,今日能再見姑娘一面,我就算是死了,也能安心了。」

    無論是怎樣睿智的人,在特定的情況下都是有可能張口結舌無言以對的,青夏現在就是這樣的狀況。

    人可以傻,可以笨,但是絕對不可以蠢。

    她看著林書生認真的表情,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無奈的歎一口氣,手拉在太陽穴上,無力的說道:「你現在還認為,我是死的對吧。

    「不是不是,」林書生一愣,連忙緊張的擺著手說道:「姑娘高義,身為女子卻能在危機關頭力挽枉讕,實應載入史冊,受後世香火膜拜,姑娘捨身護國的精神,永遠都活在在下的心裡。」

    青夏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男人,鬱悶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林書生見青夏的樣子,以為她還在生氣,想了想,終於咬牙說道:「始娘放心,就算拼了這條性命,在下也要尊重事實,讓姑娘名留青史。皇天在上,厚土在下,若是在下不能將功勞還給姑娘,就讓姑娘的陰魂永遠纏著我,生前不得安寧,死後無處可依,淪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林暮白義正言辭,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述之後,垂下頭來,鄭重的看著青夏,沉聲說道:「姑娘,你放心,我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青夏心下睹道一聲你若是想我活的長久一些,這樣的公道還是不要為好。看著林暮白真摯的表情,緩緩的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是不是你們當史官的人性格都比較耿直?」

    「嗯?姑娘何出此言?」林書生眉梢微微一挑,頗為不解的問道。

    「嗯,」青夏小心的斟酌了一下用語,想找一個最能讓書獃子接受的方式,「就是說,皇上的話就是聖旨,無論說什麼都要無條件的相信?」

    「那是自然啊!」

    被打敗青夏無奈的看著林暮白,眼神充滿了同情和伶憫,一個終日和楚離混在一塊的人,怎麼可以單純到這種地步,看了那麼多的史書難道都就著飯吃沒長出一點心眼。

    「香橘姑娘,若不是我,你也不會死在大火裡,我一定會對你負責任的」林幕白突然一臉鄭重的走上前來,一把拉住青夏因為在外面呆久了而冰冷的手,鄭重其事的說道。

    「這不關你的事啊!」青夏棉布肌肉都幾乎在抽搐,跟著這個夾纏不清的書生費力的解釋道。

    「怎麼不關我的事,我是個男人,當日應該由我來引開叛軍,讓姑娘去大營報信的。一念之差,害的姑娘慘死,我永遠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林暮白表情沉重,十分認真。青夏被這書獃子抓著手,狠狠的推攘了他兩下竟然沒拔出來,正想著跟他動手,忽聽書獃子話不驚人死不休的說道:

    「香橘姑娘,你嫁給我吧!」

    「啊?」嘴巴大的霎時間足夠塞得進去一個西瓜,青夏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表情狂熱的男人,只覺得自己的人生觀被完全顛覆。以青夏的自控力,就算是一國總統來跟她求婚,都未冶必使她這樣驚愕,可是面前這個男人,不是已經認定了自己是個死人?像死人求婚?奸屍嗎「可是……」青夏抿了抿嘴,呼吸了幾次才將一句話完整的說道:「可是我已經死了不是嗎?」

    「對!」林暮白狠狠的點了點頭,下定決心一般的說道:「就因為如此,我更應該將姑娘娶進門。姑娘韶華年紀就死於非命,死後無兒無女,孤墳淒涼。我娶了姑娘之後,就把你的靈位供奉在我林家的祠堂之中,生生世世享受人間香火,怎麼樣?」

    林暮白雙眼深邃,若是不聽他說話,青夏也許真的會感動一下也說不定,可是此刻看著林暮白的表情,青夏突然生出了深深的無力感。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

    「這種習俗,在我的家鄉就叫做冥婚,我會派人去姑娘的家鄉,將你的墳牽來。將來我百年之後,就可和姑娘共同長眠與地下了。」

    「誰要跟你一起長眠於地下啊!」青夏不耐的翻了翻白眼,她懶得再跟他解釋了,感覺外面的人已經走的遠了,就要掀開簾子出去。

    「姑娘!」

    林暮白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青夏的衣袖,見她要走,向來注重禮法、為人迂腐的林書生竟然不管不顧的一把抱住的青夏,將她整個人由後面緊緊的抱在懷裡,沉聲說道:「不要走!這一別,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這一聲叫的甚是淒楚,青夏一愣,就被他抱個滿懷。林暮白的臉孔理首在青夏的肩膀項窩裡,『溫熱的液體一滴滴的落在青夏白暫的肌膚上。

    「都怪我不好,沒能保護的了你。」男人聲音淒涼,帶著濃濃的無力和不捨:「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被叛軍發現了行蹤,他們也就不會去放火殺人。我一直認為習武是下等粗人才去做的事情,可是知道你不在了的那一刻,我真的很痛恨自己是這樣的無能。我現在能為你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求求你,不要拒絕我。」

    這個傻書生,青夏嘴角一牽,扯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她緩緩的伸出手來,握住林暮白拖在她身前的手掌,溫柔的說道:「東宮後殿的大火,跟你沒有半點關係,你若是為了這個自責,就太傻了。」

    「不,」林暮白微微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我意己決,你不要阻攔我。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怕我的族人嫌棄你身份低賊。你放心吧,就算你不是貴族出身,目不識丁,血統低下,不懂得聖人的教化,行為也稍微有些粗魯,沒有大家閨秀的端莊賢淑,現在還是死人一個,但是我還是會娶你做我的夫人的,我林暮白今生的夫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你。以後無論我娶回多少房妾室,你都是我唯一的正妻。」

    音夏原本笑意盈盈的臉孔隨著林暮白的話一點一點的變得陰沉,她黑著一張臉,緊抿起嘴角,反覆的呼吸著壓制自己的怒氣,終於還是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你說誰血統低下、目不識丁?你說誰行為粗魯,不端莊賢淑你說誰是死人一個?」

    「姑娘、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香橘……」

    「彭」的一聲悶響,青夏一招開山掌狠狠的劈在林暮白的頭上。書生慘呼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青夏一把抓住手臂,反手擰了過去,膝蓋前頂,登時頂在林暮白的腿上,他一下子就被迫倒在了地上。利落的小擒拿術,青夏在實戰中演練了上千遍的東西,用在這個沒有半點武藝的書生身上簡直是大材小用。

    下一秒,林書生已經呈一個詭異的身法狠狽的趴在地上。青夏怒氣沖沖的跪在他的背上,沉聲說道:「你給我老實點,被成天沒事就拜來拜去的,沒死的也讓你拜死了。還有,不要癡心妄想我會嫁給你,別以為你傻我就得事事讓著你!」

    「我……」

    「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青夏怒喝一聲,一腳狠狠的踢在了林暮白的屁股上,迅速的彈身而起,一個箭步就衝出了營悵的門。

    「香橘姑娘!」林暮白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幾乎是爬著出門,對著空蕩蕩的夜色大聲叫道:「你要到哪裡去啊?過兩天就是南疆薩滿節啦!你遊蕩人間,要小心啊!」

    夜色濃郁,萬物寂靜,青夏躲在角落裡,看著林暮白傻愣愣的身影,感覺自己鬱悶的要發瘋。

    再也不想遇到這個變態。

    青夏在心裡暗自跟自己說道,轉身就向著自己的營帳走去。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1:14 PM

正文 第077章:鬥氣

    折騰到了大半夜,也沒找回那顆珠子,好在除了遇見林書生外還有別的收穫,不然青夏真的要嘔血而死了。

    氣呼呼地走到桌子旁邊,倒了一杯茶,仰頭灌了進去,才稍稍平復了下心中的怒火。

    她向來不是一個喜怒形於色的人,做情報工作這麼多年,早已經練就了一身的銅皮鐵骨,兜裡隨時隨地都揣著幾十張不同的面具,準備面對不同的人隨時戴上。可是沒想到那書生還真是有氣死人的潛質,說起來還是她對自己太過於自信,以為那書生真的是折服在自己的魅力之下。

    「哎,古代人要是都這麼蠢就好了。」青夏低聲歎了一聲,腦袋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楚離狐狸一樣的狹長眼睛,還有秦之炎風輕雲淡的就攪得南楚不得安寧的謀略。

    算了算了,青夏搖了搖頭,像林暮白那種極品,可能幾千年都不出一個,還就讓自己給碰上了。

    脫下外袍,換下棉靴,青夏簡單的梳洗了一下,換上軟弱輕便的羅衫,散開頭髮,就準備睡覺了。鏡子裡的少女面色白皙,容貌秀美,青夏在鏡子前晃過的時候,微微一愣,從什麼時候起,自己照鏡子的不適都已經消失了。看來,還真是打不死的小強,什麼樣的窘境都可以迅速的適應呢。

    就當是一次時間很長的任務,青夏在心裡再一次對自己催眠,這裡的人好在對自己還算不錯,死之前曾經聽到過風聲,好像李陽正在拖著一個任務,她若是不死的話十有八九就要著落在她的身上,據說有可能是去哥斯達黎加當妓女臥底。這樣高難度係數的任務,她到死之前還沒有接到過。現在自己雖然身處的環境比較詭異,但是有吃有喝,還有最起碼的人道尊重,總比去當妓女要好得多吧。

    這樣想起,青夏走到了床榻旁邊,天色已經很晚了,再有兩個時辰就要天亮了。青夏打了個哈欠,困意連綿,掀開被子就鑽了進去。

    被子裡一片暖意,青夏舒服地伸展了一下手腳,卻突然碰到了一具結實的軀體。

    有埋伏!

    迷濛的眼睛霎時間大睜,幾乎在0。01秒中,原本困頓欲睡的嬌小女子陡然掀開被子翻身而起,烏黑的長髮在半空中劃過一個優美的弧度,白色的睡袍完美的包裹著青夏美麗的曲線,更加映襯出她動作的果斷和凌厲,一把抽出綁在小腿上的匕首,一個小擒拿手猛地抓住對方的胳膊,向後一掰,雙腿屈膝纏上,頂住對方的腰眼,瞬時揪起那人的頭髮,匕首隨之架在他的咽喉之上,就這樣乾淨利落的完成了一個完美的擒拿絕殺。

    所有的動作都發生在一瞬間,青夏的反應能力簡直快到無以倫比。她眼鋒凌厲地抓著那人的頭髮,聲音短促且充滿殺氣的喝道:「什麼人?」

    「咳咳咳……」

    一連聲的氣悶咳嗽聲登時想起,青夏一愣,認真看去。

    只見楚離穿著一身月白色的棉布長袍,一張俊臉憋的通紅,頭髮被自己胡亂的扭抓在手裡,正在沒有形象的大聲咳嗽著。

    「哎呀,怎麼是你啊!」青夏低呼一聲,連忙鬆開了對楚離的束縛,臉上迅速堆積出一個陪著小心的笑臉,半跪在床榻上,為楚離整理散亂的衣衫和揪的像雞毛一樣的頭髮,「你來了怎麼也不吱一聲?」

    「哼!」楚離沉著臉,憤怒地看著眼前的女子,一雙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見到她還不到三天,已經算不出挨了幾頓揍了。就算楚離有著悲慘的童年外加慘淡的過去,練就了超乎常人的堅韌的毅力和頑強的忍耐性,可是仍舊是忍不住怒火大盛,難道以後就這樣嗎,永遠有事沒事就要被她揍一頓?

    「野蠻的女人!」楚離怒聲喝道。

    青夏知道剛才自己反應有點過頭,也不還口,仍舊為他整理衣衫。

    「沒有半點教養!簡直不可理喻!」

    理解男人丟面子的齷齪心理,青夏打定主意,繼續忍。

    「行為粗魯,膽大包天,怎麼你這樣的也能算是一個女人?」

    「喂!你夠了啊!」再也忍耐不住,青夏一下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怒聲叫道:「是我請你來的嗎?誰要你鬼鬼祟祟跑到我的房間來,還睡在我的被子裡?你挨打也是自找的!」

    楚離眼睛霎時間變得通紅,也是站起身來,高大的身材比青夏高出半個頭來,橫眉怒目的強詞奪理道:「朕是南楚的皇帝,整個天下都是朕的,這的營帳也都是朕的,朕愛到哪裡睡,就到哪裡睡,用不著你來多管閒事!」

    「我多管閒事?」青夏仰著脖子,怒視這高大的楚離,怒聲說道:「你這傢伙是不是腦子不清楚啊!你大半夜不睡覺跑到別人房裡還覺得自己挺有理是吧?」

    「朕是當今天子,朕的話就是道理!」

    「喂,姓楚的!我警告你不要太囂張!」青夏揚眉怒聲喝道。

    楚離洋洋自得,一副大尾巴狼的自大表情,「朕身為一國之君,自是有囂張的本錢!」

    「我看你是吃飽了撐的,欠揍是吧!」

    楚離劍眉一揚,大聲道:「莊青夏,朕告訴你,以前朕看你是個女人,不屑跟你動手。你不要給幾分顏色就開染坊,真以為朕是好欺負的!」

    「那好啊!」青夏退開一步,擺開架勢,大聲說道:「那就放馬過來啊!」

    楚離一愣,兩天前被青夏打得滿地打滾最後還被扔在雪堆裡的畫面又浮現在腦海裡,對著面前嬌小的女子吹鬍子瞪眼了半天,終於還是怒聲哼了一聲,轉身就拂袖而去。

    「德行!」青夏不屑地哼了一聲,翻身就鑽進溫暖的床榻。

    楚離明顯是聽到了青夏的話語,虎軀一震,氣得幾乎發抖。簾子一動,氣急敗壞的南楚皇帝就走了進去,青夏愜意的伸了個懶腰,暗暗道:「真是個白癡!」

    話音剛落,一陣冷風就陡然鑽了進來,青夏大驚轉過頭去,卻見楚離陰沉著臉又大步的走了回來。

    「你又回來幹什麼?」

    「憑什麼朕要被你氣走?」楚離斜著眼睛冷哼道:「這是朕的地盤,朕今晚就願意在這裡睡。」

    「好啊。」今晚還真是流年不利,青夏緩緩的長出了一口氣,沉聲說道:「這是你自找的,不要怪我!」

    「你要是敢動手,我就叫黑衣衛進來,把你綁了掛在外面的轅桿上。」楚離輕袍緩帶,悠閒的靠在暖塌上,淡淡的說道。

    青夏大怒,皺著眉頭叫道:「你個沒種的男人,以眾欺寡?」

    楚離斜著眼睛,淡淡的一揚眉,也不說話,表情卻是很明顯的說道:就是欺負你了,你能怎麼著?

    「好!楚離,你夠狠!」青夏怒哼一聲,氣勢洶洶的倒在床榻上,把所有的被子都拉到自己的身上,背對著楚離,再也不願意搭理這個變態的男人。

    什麼同情憐憫,什麼南疆之戰,姑娘明天早上就走,再也不在這裡受這份窩囊氣!

    背後的楚離卻是心懷大開,笑意在臉上一閃而過,緊貼著青夏就躺了下去。想必是做過多次也已經熟練了,輕巧的一掀,整個人就滾進了被子裡。

    溫暖的大帳香氣瀰漫,暖塌下的火盆噼啪燃燒,整個帳內暖意融融。楚離和青夏的身體在薄被之下,只是一會的功夫就沁出了微微的一層細汗。楚離微閉著眼睛,嘴角笑意融融,充滿了奸計得逞的猥瑣模樣。突然,佔盡便宜的男人緩緩的伸出一條手臂來,彭的一下搭在了青夏的腰上,還不要臉的哼了一聲,裝作睡著了的呼嚕。

    青夏的肺幾乎要氣炸了,一把拎起楚離的手,啪的一聲就甩了過去。

    男人還不折不撓,這一次卻更加過分,居然隨著搭上來一條大腿,整個身體也順勢貼了過來,隔著薄薄的一層衣料,緊密的貼在了青夏的身上。

    衣料很薄,已經被汗水打濕,沉重的呼吸間,青夏甚至能感覺得到楚離身上健美的肌肉。他的小腹火熱的貼在自己的腰上,大腿纏著她的腿,原本被打落的手臂又纏了上來,交叉扣在青夏的肩膀上,隔著層層的衣衫,仍舊可以觸摸到他掌上因為練槍練劍而被磨出的老繭。

    空氣裡生出一絲曖昧的氣味,厚重的呼吸噴在青夏的脖頸上,帶著絲絲的熱度,隨著青夏不安的輕輕顫抖,楚離的嘴唇突然淡淡的擦過青夏雪白的脖子。

    好似一股電流突然湧過,青夏渾身一陣戰慄。

    「呵……」低沉的笑聲突然就在背後響起,青夏腦袋登時一陣發黑,氣得手腳發麻,呼的一下掀開被子,就坐了起來。

    「哈哈!」楚離開懷大笑,曲手支撐腦袋,側著身笑著看著青夏,一張俊臉帶著邪魅的表情:「這裡不是你的房間嗎?你現在要到哪裡去?」

    「我不願意跟你這個無賴廢話!」青夏大吼一聲,夾著自己的枕頭被子,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走下床榻,來到大帳的一角,利落的鋪好,就躺在了地上,遠遠地避開楚離,看也不看他一眼,轉過身就打算睡覺。

    一個已經當了皇帝的男人怎麼可以這樣無賴?青夏在心底大聲的咒罵上面那個男人,憤憤的閉上了眼睛。

    見青夏不再搭理自己,原本奸計得逞的高興也就淡了下去,楚離自己一個人無趣的坐在床榻上,神情頗有些茫然。本以為會氣的她七竅生煙,結果人家卻避開了自己,就好像是準備了好久的重重一拳擊出去,卻正好打在了一團棉花上一樣,十足的挫敗感。可是這個時候又不能再死皮賴臉的跟著她下床去地上躺著,楚離胸中氣悶,臉色越來越難看,終於還是怒哼一聲,轉身背對青夏,躺在了床榻上。

    淺淺的呼吸聲漸漸傳來,楚離左右翻騰著睡不著,終於還是小心的回過頭去,偷偷的看著不遠處的青夏。

    她好像已經睡著了,小小的蜷曲成一團,就像一隻小貓一樣。

    夜裡的風越發的大,大風呼嘯著,像是野獸的怒吼。暖塌上仍舊是暖和的,可是原理火盆的角落裡卻似乎很冷,青夏蓋著一張小被子,像是沒毛的小狗,很冷的樣子。楚離的心突然有一絲絲後悔,現在這個局面,難道要自己去叫她?又怎麼下得了台。

    「嗯哼!」床上的男人哼了一聲,表明自己還沒睡著,等待著下面的人的搭話。誰知過了好一陣,青夏卻像是睡死了一樣,連動都沒動一下。

    楚離有些著急了,翻來覆去的發出各種聲音,沒完沒了。

    青夏真的要發瘋了,她感覺自己的怒氣已經席捲了整個大腦,要是不發洩出來可能會被生生的憋死。

    「我說你是精神病吧!你睡不著就出去跑兩圈,把你那弱不禁風的廢物體質練一練,不然將來上戰場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角落裡的少女突然坐起身來,大聲叫道。

    楚離引起別人注意的目的是達到了,只是沒想到青夏竟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怎麼會這樣,是哪裡出了問題,按照以往的經驗,女人在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柔情似水的說一聲「皇上,您還沒睡呢?」一類的話嗎?看著青夏鄙視的眼神,楚離的怒火騰的一下燃的老高,怒聲說道:「朕的功夫是用在戰場上的,可不是跟你這個女人一般見識。朕在戰場上,以一敵百,所向無敵,你這個付膚淺的女子哪裡知道朕的厲害!」

    青夏無奈的歎了口氣,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個男人。

    我的天,這還是當初那個剛見面時陰沉狠辣的南楚太子嗎?怎麼當上了皇帝智商就會下降這麼多。

    青夏不說話的眼神卻比刻毒的話語更加令楚離滿腔怒火,剛想跟她發火,突然注意到簾子的一角被大風突然刮了起來。冷風順著門的方向吹了進來,青夏衣衫單薄,又遠離火盆,忍不住就打了個寒戰。

    這女人竟然寧願被凍著也不願意呆在朕的身邊。楚離氣憤的想道,終於還是氣呼呼的站起身來,一把披上外袍,大步就走了出去。

    青夏見他走了,心下大樂,高高興興的抱著枕頭,就爬上了暖塌上。

    被子又軟又厚,身子下面都是厚厚的皮草,軟融融的床墊,可真是舒服啊!

    青夏開心的咧開嘴角,小貓一樣的向著被子裡鑽了鑽腦袋。

    楚離這個混蛋,想跟我鬥!

    青夏在心裡暗暗罵了一聲,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迷迷糊糊地就想睡覺。

    剛剛要睡著,突然外面響起了一陣刀棍棒的練武之聲,青夏一愣,豎起耳朵聽了起來,只聽好像是有人在自己的營帳前練武。

    女人要是八卦起來真的很可怕,青夏以前從來沒發現自己也會有這樣的潛質,但是實際上她仍是好奇的跳下床榻,赤著腳跑到門前,小心的掀起簾子的一角,向外望去。

    楚離一身銀白鎧甲,面目英挺,劍眉如飛,站在青夏的營帳前面,手拿一桿丈二紅槍,使得風生水起,水潑不入。眼見青夏的簾子被掀開了一角,更是精神大振,存心顯擺,使出渾身解數,來去如電,有如神助,並對一旁的一眾黑衣衛連忙使了個眼色。

    深夜被楚離從床榻是揪起來的幾人睡眼朦朧,有人還在打著哈欠,無奈皇命最大,不得抗拒,見楚離示意,幾人連忙撒開嗓子大聲叫起好來。

    「陛下這一招真絕啊!左盤右旋,上其下落,有若蛟龍行雲,小將苦練槍法三十年也不是陛下的一合之將!」徐權能夠登上今日的地位,自然非同尋常人物,見楚離示意,連忙第一個高聲叫了起來。

    楚離臉上大有得色,一聲長嘯,槍花使得其大如斗,飄忽不定,神鬼莫測。

    樂松也不甘示弱,大聲喊道:「好啊!這招更妙,若是騎在馬上,專挑敵人頭盔,一招致命,鬼斧神工啊!」

    其他侍衛此時算是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人人扯破了嗓子大聲呼叫,喝彩聲叫好聲不絕於耳。

    楚離自吹自己槍法如何了得,上陣如何囂張,可惜沒有機會證明,出營後越想越不服氣,竟然跑到下屬的營帳中將他們通通拉到這裡,看自己練槍。此刻見周圍叫好聲一片,也是心花大盛,放開胸懷的操練了起來。

    青夏站在營帳裡,聽著外面喧囂的聲音,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這個白癡!一把拉上簾子,氣呼呼的走到角落裡,一口吹滅了蠟燭,跳上床榻蒙上被子就開始大睡,再也不去理會外面的聲音。

    楚離正揚揚得意,忽見青夏的營帳熄了燈,頓時洩氣,只覺得無趣得很,一下收了勢,氣憤的將銀槍扔在地上,憤怒的就向自己的中軍大帳走去。

    「哎,陛下不練啦?」樂松不解的問了一句,卻只遭到楚離回過頭來一個陰狠的目光。

    「唉!」徐權同情的拍了拍樂松的肩膀,以示對這個不懂得察言觀色的同僚的同情。擺擺手對著其他人說道:「都回去睡吧,明天還不知道陛下要幹什麼呢?都回去養著精神吧。」

    營地瞬時間一片安靜,一會的功夫,人去樓空,只有皎潔的月亮,仍舊靜靜的掛在天上。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1:15 PM

正文 第078章:挑戰

    事實證明徐權這個貼身黑衣衛參領的確是有其過人的一面的。

    第二天一大早,響徹人耳的警鐘就轟然砸響,各營的兵馬齊聚教武場,慌亂中還以為是敵人攻進了大門。

    只見楚離銀白鎧甲,手握銀槍,高居於戰馬之上,一副英武俊朗之姿。各營將領摸不清頭腦的望著英明神武的南楚大帝,一個個目瞪口呆的有些傻了眼睛。各家的家主則在挖空心思的猜測楚離此舉又有什麼深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由於昨晚睡得太晚,青夏此時還在帳中補覺,聽的外面喧囂一片,就穿好衣服爬了起來,撩開簾子探出頭去,對著一名守衛的黑衣衛道:「外面出了什麼事?怎麼這麼吵?」

    「是陛下在練兵。在南苑教武場擺下擂台,要考較各家兵士的武藝。」黑衣衛士兵連忙答道。

    「又在耍什麼花樣?」青夏皺眉說道,一把抓過大裘披在身上。

    「走!咱們去瞧瞧!」

    南楚地處邊陲,戰國時期,曾是楚國的屬地,南楚之名,也是來源於此。

    楚雖三戶,也必亡秦。因為胡亥的橫空出世,而打亂了歷史進程,雄才大略的秦二世使得後世的陳勝吳廣項羽劉邦沒有了出世的機會,但是千年之後,第一個衝進大秦中心腹地致使強秦分崩離析的仍舊是楚人,可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都早有安排。

    楚地文化豐富多彩,向來是地傑人靈之地,各家學派源遠流長,武風甚是強盛。

    此時,高高的擂台之上,兩名來自尚口林家和黎院的士兵正熱火朝天的斗在一處,青夏看著坐在座位上悠閒的喝著茶水的楚離,實在搞不清楚這傢伙又在耍什麼把戲。

    「彭!」的一聲,林家的武士踉蹌的摔下陣來,黎院南府那邊發出了哄天的叫好聲。青夏一眼就掃到了那名被她揍了的參領,只見他雖然也跟著眾人歡呼,可是面色卻略顯蒼白,一看就是昨晚沒睡好覺。

    「娘娘,殿下在叫我們去呢。」黑衣衛趴在青夏耳邊大聲說道。

    青夏點了點頭,就跟著他走上前去。只見楚離一身戎裝的端坐在座位上,連眼尾都沒掃她一眼,只是隨意一指,示意青夏站在他的後面。

    青夏憋著氣,一言不發的跟著黑衣衛站到楚離的身後,她身材嬌小,被黑衣衛高大的漢子們一擋,就幾乎看不到人影。楚離面色不改,面無表情的坐在前面,連頭都不回一下。

    「陛下,黎院的人又勝了。」

    樂松跟在楚離身旁,低聲稟報道。

    「哦?是嗎?」楚離淡淡哼了一句:「賞。」

    「賞!」樂松得令,大喊一聲。下面的士兵聽了,跪拜在地,大聲的答謝。

    「黎院的人真有這麼厲害嗎?我來試試!」一聲嬌吒突然響起,眾人一驚,連忙扭頭望去,只見一名窈窕少女身穿一身雪白的武士服,曲線畢露,素顏如雪,透著股朝霞般的銳利和嬌媚。

    她手握一桿長槍,一把解下身後的披風,拋給一旁的下屬,利落瀟灑的向著場中走了過來。

    眾人霎時間看呆了眼,這樣一眾男人環聚的教武場,突然冒出這樣一個貌美如花的少女,任誰都會多看兩眼。

    「小妹!」男子的聲音隨之響起,一名穿著同色服飾的男子從人後跑出來,就要去抓回那名白衣少女。

    「原來是西林家的雨喬小姐。」一縷香風悠然滑過,逐蘭夫人一身深紫色雪貂長裘,頭戴金玉流蘇,看起來別樣的雍容華貴,緩步走上前來,所到之處,眾人無不避讓。

    「隔了老遠就能聞到一股狐臭的味道,我道是誰來了,原來是黎院的逐蘭夫人,真是失敬。」西林雨喬冷哼一聲,冷冷說道。

    「你說什麼?」逐蘭夫人的貼身護衛勃然大怒,厲聲喝道。

    然而,他們剛一動作,西林雨喬身後的恆城兵馬立時衝上前來,擺開陣勢,森冷的兵刃冷冷的對著黎院的兵馬,針鋒相對,一觸即發。

    青夏一愣,沒想到這西林雨喬脾氣這樣火爆,扭頭往楚離看去,卻見楚離悠然自得的喝著茶,好像下面發生的事情和他沒有關係一樣。

    「住手!」西林家的大公子及時衝上前來,遙遙對著楚離拜了一拜,有意無意的擋在西林雨喬的前面,對著逐蘭夫人一拱手說道:「舍妹不懂事,得罪夫人之處,還請擔待。」

    逐蘭夫人比較是一家之主,氣度涵養都頗有深度,淡淡一笑,輕聲說道:「我怎麼會跟小孩子一般見識,西林公子多禮了。」說罷竟然還伸出手來,搭上了西林公子的手腕。雖是回禮的攙扶,但看起來卻顯得幾分輕佻。

    「喂!」西林雨喬大怒,剛要說話,一把被西林公子拉到一旁,其他各家家主神色各異,冷眼旁觀,嘴角卻暗暗含著笑意。

    「哼!」西林雨喬怒哼一聲,一把甩開她兄長的手,對著黎院的方向大叫道:「剛才連勝三場的那一個,站出來給本姑娘看看!」

    「程旭,既然雨喬小姐想要指點你幾下,你就下去陪小姐玩玩。」逐蘭夫人聲音清淡,緩緩的說道。

    這話一出口,登時掀起了一陣喧嘩之聲,眾人紛紛大驚,齊齊湊上前來微觀。今日楚離別出心裁的搞什麼教武場大會,本就十分詭異,現在竟然有貴族身份的少女下場,更是匪夷所思。整個教武場霎時間陷入一片紛亂之中,眾人神采奕奕,全都聚上前來。

    這個朝代的女子雖然並不像我國的古代那樣沒有地位,但是公然在軍隊裡比武的還是少見,青夏霎時間就來了興致,她隱約的有些抓到了楚離的用心,暗道這個傢伙白天和晚上簡直就是兩個人,不會是人格分裂吧。

    此時日未中天,遠山如黛,映照著地上的未化的積雪,本來十分寫意,但在這宏大的教武場中,氣氛卻凝固鉛鐵。

    西林雨喬不顧她大哥的反對,一躍躍上擂台之上,身姿綽約,面容如畫,力量與柔美雜糅在一起,更增添了她別樣的風姿。

    被叫做程旭的男子身材精壯,個頭高大,高出西林雨喬整整一個頭,緩緩的將手中的戰刀放在地上,沉聲說道:「屬下跟小姐過招,不敢使用兵刃,就空手吧。」

    西林雨喬冷哼一聲道:「我用慣了長槍,你別以為你赤手空拳我就會讓著你。」

    「小姐請便。」程旭一拂衣袖,冷然後退,倒是有幾分大家高手的風範。

    西林雨喬冷哼一聲,一槍當先,光影縱橫,好似落葉紛飛,幾個起落便到程旭的面前,凌空一槍,劈頭而下,威勢赫然。

    程旭沒想到她看起來嬌嬌弱弱,一手槍法竟然使得這樣了得,好在久經沙場,見勢身子一偏,躲過了西林雨喬的猛擊。西林雨喬得勢不饒人,飛身縱起,三多槍花挽起,連續猛挑,只聽彭彭彭三聲悶響,程旭衣衫破碎,由胸口往下三處衣衫盡皆裂開。

    程旭眉頭一皺,沒想到這個少女上來就用薄命的招式,微微側身,反手向著西林雨喬探來,指風回掃,啪的一聲,就抽在西林雨喬的太陽穴上。

    西林雨喬目光如炬,怒氣盈盈,不料這士兵果真身手不凡,奮起雌威,槍如暴雨,呼嘯席捲而來。

    青夏站在楚離身後,微微皺起眉頭。像她這種行家,只要看個起手式,就能大致摸清敵人的本事。西林雨喬槍法雖是精妙,但是畢竟是個女子,又沒經過專業訓練,無論在體能上還是經驗上都遜色許多。這名叫程旭的年輕男子雖然看似落入下風,實則一來沒有使用慣用的兵器,二來限於身份不能全力出手,現在沒有打敗西林小姐,不過是顧及她的面子罷了。自己都能看出來,更何況是楚離,見他老神在在、事不關己的樣子,不由得有些礙眼,這少女之所以像是鬥雞一樣的跟逐蘭夫人硬拚,很大的一部分原因都是因為楚離,見他無所謂的喝茶觀看,一股怒氣登時就由心底升了起來。

    「喂,再不阻止,西林小姐要吃虧的。」小心的上前幾步,趴在楚離的耳邊輕聲說道。

    「嗯?」楚離用杯蓋撥著茶葉末子,漫不經心的看了青夏一眼:「你叫我什麼?」

    青夏一愣,終於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是,陛下。」

    好哇,這就來報復嗎?青夏憤怒的瞪了他一眼。不惜管你的事,沒良心的傢伙。

    然而此時,場上的局勢已經瞬息萬變,程旭一掃剛才被動挨打的姿態,主動採取猛攻,一雙鐵拳虎虎生風,竟將西林雨喬逼得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兩旁的各家親兵齊聲吶喊打氣,好似此刻所在不是敵方前線而真是練兵大營一樣。

    「卡!」的一聲,程旭鐵拳擊上,一拳正中西林雨喬的長槍之上,堅硬的槍桿登時斷裂,巨大的力量使得西林雨喬身軀陡然向後踉蹌而去,眼看著就要摔下擂台。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驚呼,西林公子眉梢一挑,就要衝上前去。

    程旭雙目一沉,陡然上前兩步,一把拉住西林雨喬的手臂,阻止她掉下高高的擂台。

    誰知就在這時,異變陡生。原本被打得沒有還擊之力的西林雨喬突然冷冷一笑,手握著只剩下一半的槍桿,對著程旭的胸膛就紮了下去。

    剎那間,鮮血飛濺,好似雨下,艷如朵朵桃花。程旭悶哼一聲,一把鬆開西林雨喬的手腕,踉蹌的向後退去。西林雨喬卻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瞬間撲上,一腳重重地踢在程旭的傷口上,只聽彭的一聲,程旭飛身而起,猛然摔在擂台之下,揚起大片黃色灰塵。

    「兩陣殺敵,豈容手下容情?兵不厭詐,沒想到黎院的人連這麼粗淺的道理都不懂,這樣的人怎配在我大楚的軍營服役?就算今日我不殺你,早晚也要在戰場上喪命!」

    西林雨喬冷然說道,不顧周圍人鄙夷的眼神和怒吼,逕直轉向楚離,猛然跪拜下去,沉聲說道:「素聞三日前,殿下身旁一名黑衣衛女將,孤身力撼南疆蠻人,徒手拿下了烏絲聖女,雨喬不才,想領教一二。」

    這番話說的語調鏗鏘,聲音高揚,全場眾人全都聽得清清楚楚。剎那間,原本喧囂的教武場登時肅靜了下來,齊齊轉過頭來,看向高台之上的楚離。

    三日前,楚離連夜而歸,並帶回南疆叛逆的事情,早就已經傳遍了軍營。更何況青夏乍一出場就拳打黎院參領,口誅逐蘭夫人,風頭大盛。楚離想將她隱藏起來都辦不到,無奈下只得說她是黑衣衛的侍衛,贏了頭功,緝拿下了烏絲媚爾,這才堵上了眾人的悠悠之口。

    沒想到西林雨喬前一秒還痛扁黎院南府的下人,這一秒卻將矛頭對準了青夏,楚離眉頭緊鎖,卻一時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凝眉向西林雨喬望去。只見她面容清冷,眼神堅定,一雙眼睛直直的對視著楚離,沒有半分怯懦。

    「西林郡主力撼黎院高手,實屬不易,還是先下場歇息一下吧。」楚離面不改色,淡淡說道,聲音中透著一股森冷的寒意。

    西林雨喬嘴角一抿,揚聲說道:「雨喬不過想討教一二,並不是殺死相博,若是有真才實學,何必推三阻四?陛下聖明仁厚,雨喬只怕有人冒領他人功勞,蒙騙我大楚軍民!」

    楚離低頭喝茶,聞言眉梢一挑,冷冷的抬起頭來。

    西林公子見狀登時跳到台上,一把拉住自己的妹妹,連忙說道:「小妹年幼不懂事,衝撞了陛下,還請陛下恕罪。」

    「西林公子此言差矣!」一聲嬌呼突然響起,眾人回頭望去,只見逐蘭夫人笑意盈盈的說道:「雨喬小姐身手不凡,不過想找人切磋一下,又不是什麼大事,何必阻攔?況且,奴家也很想知道,我們大楚的女中豪傑究竟是個什麼樣子,能在南疆叛軍中擄得烏絲媚爾,立下這天大的功績呢。」

    眾人沒想到她竟然會幫西林雨喬說話,大惑不解之下,全都向著楚離望來,眼神在楚離身後的黑衣衛中來回巡視,想要找出這名傳說中的女子。

    哎,青夏在心中低聲歎了一聲,自己剛才還替那少女擔心,怕她出事,沒想到這女人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和自己為難,眼神不由得向楚離望去,都是男人惹的禍,自己現在打翻了西林雨喬的醋罈子,不出面收拾一下,看來是說不過去了。

    淡笑著踏前兩步,站在楚離面前,笑著說道:「既然西林小姐想要指點一下,就請陛下賜准吧。」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1:16 PM

正文 第079章:教訓

    迎面走來的女子一身雪白的大裘,身材嬌小玲瓏,肌膚吹彈可破,雙眼好似葡萄一般,晶瑩烏黑,璀璨若星。她淡然的從楚離的身後走出,嘴角帶著一絲笑意,輕鬆自得並無一絲緊張扭捏之色。

    西林雨喬高揚著頭,居高臨下的冷眼看著一身白衣的青夏,緊抿著嘴角,眼梢都幾乎在微微的抽搐,心底的絕望像是一波又一波的潮水,漸漸將她整個人席捲。楚離就是為了這個女人差點和逐蘭夫人決裂的嗎?她緊緊的握緊拳頭,一把抽過下屬遞過來的銀色長槍,挺直脊樑,猛地插在地上,發出轟隆一聲悶響。

    青夏走到擂台邊上,也不脫下罩在外面的沉重狐裘,緩緩仰起頭來,看著擂台之上的穿著白色武士服的少女。

    軍營之中,最重實力,左右都要在這裡生活一段時間,既然別人主動給了她這個機會,何不利用一下呢?

    纖纖素手伸出,一把撐在擂台的邊緣,驀地一發力,青夏整個人霎時間騰空而起,一個跳躍,就聞聞的站在擂台之上。

    「你用什麼兵器?」西林雨喬沉著臉,寒聲問道。

    擂台的邊上,列著一大排的各式兵器,青夏聞言淡淡的掃了一眼,隨即笑著說道:「我無所謂,不過既然你用槍,我也用槍好了。」

    這話說的不客氣至極,眾人剛才已經見到西林雨喬精妙的槍法,此刻見青夏這般托大,無不大聲呼喝,噓聲一片。

    青夏也不在意,淡淡一笑,背對著兵器架驀然飛起一腳,踢在立在架上的槍桿上,丈二紅槍啪的一聲從兵器架上彈躍而起,在半空中呼嘯劃過幾個圓圈,高高的沖天而起,升至勢窮才嗖的一聲直直的掉落下來。青夏隨即一個轉身,雪白長裘在寒風中呼嘯翻飛,好似一直蒼白大鳥,滿頭的烏黑長髮隨風飛舞,抄手接住長槍,槍影閃爍,好似團團雪霧,只聽唰的一聲,槍頭顫動。青夏單手持槍,驀然收勢,動作乾淨利落,充滿了颯爽的英姿。

    沖天的叫好聲登時響起,尤其是黑衣衛士兵,叫聲最為響亮。

    青夏一身雪白大裘,手拿銀桿紅纓長槍,更加映襯的嬌艷醒目。

    西林雨喬面色一變,緊緊地咬了下嘴唇,只看青夏這一個起手式,就知道她功夫不在自己之下,更何況槍術還是自己最擅長的,對方不過是隨便挑揀。轉頭向著楚離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他雖然貌似不太關心的飲茶,可是雙眼卻斜斜的瞥著青夏的動作,炯炯有神,竟然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在看他。

    一絲酸楚緩緩從心底升起,西林雨喬突然嬌吒一聲,長槍一圈,槍花一抖,迎面刺出。

    青夏雖不善使槍,可是當初受訓的時候曾經練過多種武器。武術一行,一門精門門通,青夏精通泰拳、緬甸拳、空手道、跆拳道、配合國術的最符合物理攻擊的自由搏擊,更善於擊劍、棍術、射擊、射箭,還曾經在少林學習了長達半年的內家吐納之術,對槍術雖然涉獵不多,但是只是大略的掃上一眼,就已經瞭解大概。

    當下,旋身而上,單手出槍,旋腿收琵琶式,一個蒼龍刺海撥開西林雨喬的槍頭,隨即連上一個黃龍點桿,彭的一聲就打在西林雨喬拿著長槍的手腕上。

    一陣火辣的疼痛襲來,西林雨喬大驚,沒想到剛一出手就被她擊中。知道若是剛才她下了殺手,自己的這條手臂可能就此作廢,可是聽著刺耳的叫好聲,只覺得更加惱怒,挽起槍花,施展掃地刺邊欄槍,向著青夏的左路就攻了過去。

    青夏面色不變,猛然退後兩步,突然彈身而起,一腳踢在擂台邊緣的桅桿上,借力高高躍起,反手倒拿長槍,一個詭異的小擒拿手,一把金蛇纏繞盤上西林雨喬的長槍,一把抓在手裡。

    西林雨喬之前看青夏身材嬌小,還當她力弱好欺,此時武器被她牢牢的抓在手裡,才知道厲害。猛然向後撥了兩下,卻紋絲未動,剎那間青夏已攻到眼前,長槍倒捲,以槍桿啪的一聲竟然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臀部上。

    西林雨喬大窘,面色通紅的轉過身來,踉蹌幾步方才站穩。可是這少女怒喝一聲,又再衝上前來。

    青夏眉頭一皺,一拂衣袖,長槍斜舉,遙遙對著西林雨喬,沉聲說道:「西林小姐,夠了!」

    西林雨喬哪能聽她的話,挺槍而上,青夏眉梢一挑,旋刺撥草尋蛇。眾人只聽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爆裂響起,但見青夏站在原地單手持槍,遙遙左右上下拍打,看似簡單,實則每一招都正好攔住西林雨喬的攻勢。無論西林雨喬怎麼翻騰變招,都始終不能搶上身來。

    槍法在後世已經漸漸純熟,無非是扎、刺、撻、抨、纏、圈、攔、拿、撲、點、撥、舞花等。青夏初時還有些生疏,漸漸的越打越快,槍法密集如雨,眾人只見兩人飛蓬相逐,乍起乍落,快速絕倫,難以分辨,無不大驚失色。沒想到軍營之中竟還隱藏著這樣的使槍高手,而且兩人還同樣都是女子。

    熟知西林雨喬手段的西林家眾人,見青夏不但能夠和西林雨喬纏鬥這許久,還穩佔上風,無不駭然。

    就在這時,青夏突然豎起槍桿,雙手撐在桿上,飛身躍起,一個剪刀腿登時纏住對方的槍桿,腰身一扭,喀嚓一聲,就將西林雨喬的槍桿擰成兩截。

    西林雨喬大怒,抓著一半槍頭就衝上前來。

    青夏眉頭微微一皺,這女子手段狠辣,招招致命,若不是自己身手敏捷,可能早就喪命在這擂台之上。原本因為除了的關係對她那麼僅有的一點同情也瞬時間不翼而飛,面色一寒,一個起落就落在她的身邊,右手詭異的伸到西林雨喬身前,右腿踏地回勾,驀然同時發力,彭的一聲就將西林雨喬轟然摔在地上。

    「夠了!」青夏冷哼一聲,沉聲說道:「你我並無深仇大恨,你何必苦苦相逼?」

    「妖女!」西林雨喬恨聲道:「我不會讓你在李大哥身邊勾引他的!」

    李大哥?青夏眉頭一皺,轉瞬就明白過來,看來當初楚離流落恆城的時候,曾化名李楚,以保全自己。這少女當年對楚離傾心,以致今日仍舊執著的稱呼他為李大哥。

    不管這少女如何癡情,這樣不顧父親兄長、胡亂樹敵的任性,還是不為青夏所喜。一把鬆開了對她的束縛,青夏緩緩站起身來,聲音很小,但卻仍舊是淡淡的說道:「我無意做你的敵人,但你若是再胡攪蠻纏,我定不會手軟。」

    「喬兒。」西林公子挑上台上,一把扶起西林雨喬,急忙說道:「你沒事吧?」

    西林雨喬面色慘白,恨然的看著青夏的背影,沉默不語。

    眾人這時才反應過來,沖天的叫好聲登時響起,軍中就是這樣,就算立場不同,但是向來崇拜力量實力。

    青夏剛剛走下擂台,逐蘭夫人就笑著走上前來,口蜜腹劍的說道:「姑娘真是好身手啊,果然不比花拳繡腿的大家千金,不知師從何處,怎麼以前沒有在黑衣衛中聽說過?」

    「黑衣衛的事情難道要事事都向夫人稟報嗎?夫人的手伸的未免太長一些。」青夏眉梢一挑,冷冷一笑,雙眼精芒閃爍,小小的身軀卻陡然間藉著剛剛戰勝的餘威生出巨大的威懾力,鳳目狹長,唇角冰冷,寒聲說道:「夫人年過半百,還是該老老實實的在家相夫教子的好。若是要拋頭露面出來做事,那就要管好自己手下的爪牙,不要一不小心被拖累牽連,晚年不得安寧。」

    「大膽!竟敢跟夫人這樣說話。」黎參領上前一步,怒聲喝道。

    「我有什麼不敢的?」青夏斜著眼睛瞟了他一眼,淡淡說道:「黎參領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他日必當又是一代梟雄,小女子今日就在這裡,謹祝黎參領富貴榮華、前途似錦。」說罷盈盈轉身就向楚離走去。

    「站住!」逐蘭夫人面色陰沉,伸手擋住了青夏的去路,沉聲說道:「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青夏止住腳步,微微一挑眉:「自己的事情自己都不清楚,竟然來問一個外人,夫人不覺得這太有損您的英明神武了嗎?況且,我隸屬黑衣衛,直接效忠於大皇,你越權來質問我,難道不覺得有所不妥?」

    逐蘭夫人呼吸漸漸沉重,抬眼看了一下坐在不遠處的楚離,只見教武場上諸人雖然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但是全都有意無意的向這邊望來,台上新一輪的比鬥,反而無人關注。

    逐蘭夫人沉聲說道:「便是大皇,也要給我幾分薄面,今日你不說明白,休想離開。」

    青夏見周圍剎那間圍上一群黎院的兵士,個個人高馬大,轉眼就將外面的視線擋住。青夏透過人群,看到楚離已經離開了座位,就要向這邊走來,心下一怒,冷冷說道:「夫人以為今日這裡,是由你做主嗎?」

    逐蘭夫人一笑:「那也輪不到你做主!」

    「是嗎?我倒想試試!」話音剛落,青夏猛然出手,一把抓住一名侍衛的手腕,卡嚓一扭,就卸下了他一條手臂。那人不敢大聲慘叫引起外面注意,只得悶哼一聲,額上冷汗齊流。青夏哪裡肯給他們反應的機會,閃電出手,身手快捷絕倫,嬌小的身體猶如靈魚,眨眼睛,就將幾名侍衛的臂膀全都弄得脫臼,等逐蘭夫人反應過來時,青夏已經站在了人群之外。

    對著遠處的楚離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用下了解圍。青夏轉回頭來,淡淡笑著看著逐蘭夫人,揚了揚手上一隻銀白色的鏤空珠花,故意鞠了一禮,大聲的說道:「多謝夫人賞賜!」

    周圍的目光剎那間全都集中在幾人的身上,見青夏手上拿著逐蘭夫人的珠花,還以為她只是得了賞賜。

    逐蘭夫人身軀微微顫抖,緩緩的摸上自己的鬢角,那裡的髮絲微微散亂,插在上面的珠花早已消失不見。一股涼意突然從心底湧了上來,若是青夏剛才用鋒利的珠花簪子在她頸上輕輕一劃,恐怕早已性命不保,臉色漸漸變得雪白,連演戲的興致都失去了,轉身就帶著黎院的眾人走出了教武場。

    楚離微微皺眉,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沒見什麼傷痕,沉聲問道:「可吃虧了嗎?」

    青夏低頭看著楚離,突然覺得他也並非昨晚那樣的面目可憎,最起碼還是擔心自己是不是吃了虧。

    笑著回道:「我什麼時候吃過別人的虧,倒是你的老情人,今晚恐怕要睡不著覺了。」

    楚離目光一寒,狠狠地在青夏的臉上剜了一眼,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再言語。

    青夏仰起頭來,只覺天藍雲白,視野遼闊,觸目所望全市開闊的景色,心胸登時寬廣,南疆的這一場戰亂,已經持續了很久了,也是該結束的時候了。

    好戲已經開鑼,自己已經擺開了陣勢,下面就看對方怎麼走了。

    青夏嘴角含笑,笑盈盈的看著場中兩人起落比鬥,心懷大放。

    「賊頭賊腦的笑什麼?」楚離冷哼一聲,不鹹不淡的說道。

    「哼!」青夏輕哼一聲,語帶諷刺的說道:「看你們南楚兵強馬壯,替你高興。」

    楚離自然知道青夏說的是反話,看著場中各大世家的人馬呼呼喝喝、張揚跋扈的樣子,不由得冷冷一笑,沉聲說道:「青夏,你看著,早晚有一天,這些全是我的。」

    青夏一愣,順著楚離的手望去,只見黑壓壓的南楚士兵,鋪天蓋地的遍佈整個教武場,規模龐大,遠遠地席捲天地遠處。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1:17 PM

正文 第080章:萬里圍獵

    連續兩日的教武場比鬥,挑選出了大量的武學高手。然而,沒有人知道楚離在想什麼,明明可以趁現在這個機會一舉擊破南疆凶人,可是他卻好像不知道眼前的局勢一般,按兵不動,沒有絲毫決戰的意思。

    各方勢力被聚集在北營之中,早先的緊迫感漸漸消磨乾淨,終日裡在教武場好勇鬥狠,幾日下來摩擦不斷,有幾次險些就弄出人命。

    青夏將當晚聽到的事情原封不動的告訴了楚離,可是他卻並沒有怎樣的震動,於是青夏終於證實了自己的想法。這裡一切的潛在暗湧,都早已在楚離的掌控之中,他只是在等著一個最後決戰的時機,而現在,很明顯的,時機並沒有來到。

    她很果決的放棄了原先想要聯絡黎院家主的想法,眼下雖然看似風平浪靜,可是裡面的局勢除了少有的幾個人,其他人根本無法摸透。在四處都是危機的情況下,她只能選擇無條件的完全相信楚離,畢竟,現在兩人的命運已經桂在了一起,若是楚離有事,她也絕對不可能生離南楚。

    打起了一萬分的警惕,青夏整頓了黑衣衛的防護措施,一切都按照當初國家領導人的保安規格進行。對楚離的住所,日常行進路線,教武場,狩獵場,都進行了大現模的排查保全工作,楚離出入的地方平均每十米就設置一

    個暗樁,監視整個大營的一切可疑活動,秘密撒網在還巢邑的各個角落,每天傍晚各種情報文件就像是雪花一樣的蜂擁而至,青夏端坐在軟榻上,分析著各種資料情報。

    楚離見了大為震驚,這樣的保安視格,是他從未見過的。秘密安靜,並不像以往一樣每次進出都是大批人馬扎堆,可是卻更加萬全。看著青夏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人員的統籌安排,楚離不由得大吃一驚,可是卻也並沒有多同什麼,只是漸漸的將黑衣衛的統頷位置,交給了青夏來安排。

    楚離在中軍大營將黑衣衛交給青夏的那一天,青夏的確被感動了一下,楚離能將黑衣衛完全交給自己,基本上就等於是將自己的生命交到了別人的手裡。以楚離這樣的性格,若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是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的。

    好在黑衣衛的幾個首領,都知道青夏以前的身份,其他士兵又敬佩於青夏矯健的身手,所以並沒有什麼波折,青夏幾乎是輕而易舉的就接手了這南楚第一的保安團隊,幾日的調教改良之下,青夏已經有把握應付各種這個時代可能存在的暗殺和偷襲。

    可是今天,青夏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失誤,黑衣衛再是勇猛,也不可能應付曠野上的大現模劫殺,看著樂松剛剛遞上來的一份密報,青夏登時就變了臉色。

    淮南王突然在南疆叛軍中出現的消息,果然吸引了楚離的注意力。這個消息青夏還要早楚離一個時辰知曉,可是當時她在還巢邑西面勘察地形,按她的想法,以楚離的頭腦,根本不應該掉入這樣粗淺的陷阱之中。但是她的確小瞧了淮南王楚箏在楚離心中的地位,等她回到大營的時候,楚離已經帶著各大世家的精銳前往西黑荒原中部的沙旱地狩獵,出發正好是一個時辰。

    青夏的頭霎時間大了一圈,不管楚離打的是什麼主意,這一去需要冒太大的風險,一不小心就會送了性命。來不及多加考慮,迅速召集來了黑衣衛,青夏披上青色的鎧甲,就爬上了戰馬。

    「姑娘!」樂鬆緊張地叫道:「陛下吩咐您一定要留在營中等待陛下回來。」

    「不行」,青夏搖了搖頭,很堅決地說道,不願再在這個話題上浪費時間,沉聲說道:「我走之後,你要按我說的去做,若是有一絲半點的差異,南楚必定大亂,記住了嗎?」

    短短幾日,青夏就已經在黑衣衛中建立了強大的威懾力,樂松雖然跟隨楚離多年,資歷很老,但是對青夏仍十分尊重。見她神色鄭重,點了點頭,答應了一聲。

    「我們走!」青夏回頭衝著黑衣衛士兵招呼了一聲,策馬呼嘯而去。

    此時的倉目山下形勢一片混亂。楚離仔細看去,只見沙旱的東西兩方人聲鼎沸,隊形混亂,禁軍侍衛契朗當先帶人衝到他的面前,憤怒地說道:「陛下,東面有不知名的大軍在把守,離沙旱地不到百里,裡面有大批的弓箭手和白狼騎兵,看起來是南疆白狼族和鹿丹人組織的軍隊,真沒想到南疆人竟然會和白狼族結盟,來者不善,我們要早做打算!」

    徐權帶著一眾驚慌的各大世家家主也從西面趕到他的面前,沉聲說道:「西面綿延上千里全是發了狂的南疆野獸,似乎有人在暗中控制,這些獸群單一看來雖然能力低微,可是這樣成千上萬的洶湧而來,若是正面相抗,定會被它們踩成肉醬,實在不好對付。」

    楚離一愣,雙眼閃過一絲森冷的鋒芒,隨即嘴角淡淡一笑,他果然所料不差,那個人苦心孤詣的設計謀劃,怎能讓別人撿了便宜。只是沒想到白狼族竟然也會捲入其中,南疆白狼族善於馭獸,民風最為彪悍,來去如風,向來不受南楚的控制,和南疆長老會也是格格不入。這一次沒想到他竟然能夠請的動白狼族的戰士,看來要處理掉這些人,還要費上一番周折。

    南有高山阻隔,北有紅水擋路,東有來路不明實力強悍的敵軍,西有數不清的凶狠野獸兵團,現在絕對是自己遇到的最為凶險的時刻。此時,看著周圍向來跋扈張揚的各家家主眼巴巴的瞅著自己,楚離不由得冷然一笑。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輸誰贏,還言之過早。

    當下號令道:「南疆號稱南楚的軍用洪馬場,擁有足夠裝備整個帝國軍團的洪馬,白狼族更是扎手,他們以逸待勞等待我們去自投羅網,又將沙旱地團團圍住,讓我們無路可逃,想來個大型的圍獵,我們與其讓他們追的滿山遍野跑,莫不如調轉頭來,衝他個七零八落。」

    西林家是由大公子西林譽帶領,聽了楚離的話,他默想了一會,冷靜的沉聲說道:「殿下此計雖然冒險,卻也不失為是一個出其不意的方法,凶獸畢竟是獸類,只要受了挫折就會自動散去。這樣總好過呆在原地給他們當活靶子。」

    眾人面面相覷,從未有過這般大膽的想法,正面相擊發了狂的獸群,這在常人看來不異於自尋死路,初時尚且以為楚離是在說戲言,此刻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不由得認真的思考起來。

    「陛下,臣認為不妥!」

    黎院逐蘭夫人座下第一陸先說道:「白狼族善於馭獸,公然衝擊獸群,太過凶險,莫不如和南將軍對持,等待大軍的支援。」

    話音剛落,其他人也連聲符合,沒有一個正常人願意去衝擊發狂的獸群,更何況北營大軍就駐紮在八十里之外,只要拖得半日,就可以贏得緩衝的時間。

    「可是,必須得有人去拖住獸群,不然到時候被獸群從後面偷襲,將無半分活命的機會。」楚離微微皺起眉頭,沉聲說道。

    話音剛落,下面登時一片寂靜,眾人低著頭,都怕被楚離派去當敢死隊,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一絲冷笑在楚離的臉上一閃而過,但是很快他就掩飾住自己的表情,歎了口氣沉聲說道:「既然這樣,就請各位家主去和南將軍對持,由我帶著黑衣衛去拖住獸群的腳步,希望可以贏得時間,等到大軍的支援,爭取一線生機。」

    「這怎麼行呢?」其他各大家主明顯鬆了一口氣,但是仍舊大聲虛偽的叫嚷道:「怎能讓陛下涉險?」

    「我意已決,各位不必再多言。」楚離凝眉說道:「各位都是離的長輩,我初登大寶,全賴各位的幫扶提攜,南楚只有在眾多藩國的支持下才能和其他三國抗衡,就這樣決定吧。」

    剛要打馬離去,西林家的大公子突然衝上前來,皺著眉頭說道:「殿下,譽願意隨陛下前往西面馭獸,我西林家也略同一些馭獸之道,還請陛下恩准。」

    楚離一愣,隨即點了點頭道:「好吧,那你就跟著我。」

    說罷帶著黑衣衛和西林家軍向著浩瀚的西部而去。

    各家家主齊齊擦了把汗,暗叫聲好險,一個個調轉馬頭,慢條斯理的向著南疆軍衝去。他們一個個帶著家族精銳之師,即便是打不過也可以拖個一日兩日,那時候北營兵馬早已趕到,看著楚離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西面,心下陰笑,一絲絲權利的慾望也在悄悄升騰,楚家在皇位上已經做了太久,盛都王座上的那塊肥肉,大家已經垂涎了很長時間了。

    這時,遙遙的東面,一身鎧甲的青衣將軍剛剛聽了探子的回報,聽說楚離當頭衝向了西部,早已瞭然的緩緩點了點頭。

    旁邊的老者恭敬地說道:「這位年輕的南楚大皇果真驚才艷絕,殿下所料不差,他果然已經洞悉了一切,但是卻還是心甘情願的上當了。」

    將軍一身鎧甲,青色大裘披在身後,長眉素顏,臉色略顯蒼白,可是背脊卻挺得筆直,他雙眼深邃的望著遠方,緩緩說道:「我和他早已心照不宣,南疆鹿丹人怪我不肯開放邊關,要倒戈投向西川燕回。我怎能順了他們的意?南疆軍氣數已盡,也是時候找人收拾了他們了。我需要找人處理掉南疆這個禍害,他需要收回散落的王權,消滅各大世家的主力。這等互利互惠的買賣,他又怎能拒絕,我籌謀了這麼久,他現在出點力也是應該的。太傅,南疆軍現在距此還有多遠?」

    「不到三十里。」

    「那就好,」輕甲男子點了點頭,「將他們引到這裡,然後我們就坐山觀虎鬥,讓南疆蠻人和南楚七大世家的精銳拚個你死我活吧。」

    「是!」老者點了點頭,轉頭就吩咐了下去。

    「太傅,」男子突然轉過頭來,微微沉思了半晌,仍舊是沉靜地問道:「已經確定了莊姑娘在南楚大營中嗎?」

    「是!」老者沉聲說道:「已經確定了,三日前莊姑娘在擂台上戰勝了西林家的雨喬小姐,近來已經成為了楚離的貼身護衛,掌管黑衣衛的安全職責,很得楚皇的信任,經常露面,不然我們的探子也不能這麼輕易的就探查清楚。」

    「楚離這樣的人,也能輕易相信別人嗎?」男子沉吟了半晌,終於還是微微苦笑一聲,「他們畢竟是夫妻啊。」

    天邊,大團的的雲層層層堆積,越積越厚,越積越濃。青衣男子騎在戰馬之上,遠遠的望著南面的天空,輕聲說道:「既然這樣,就通知廉滕,不要去襲擊南楚北營了,一會南疆軍隊來了之後,一起去西面找剛剛從獸群中逃出來的楚離那趁火打劫吧。」

    「遵命。」

    此時此刻,楚離帶著徐權、契朗等一眾心腹手下,圍立在蒼目山腳下,低聲密議。

    「陛下,秦軍真的會襲擊各大家主嗎?」徐權眉頭緊鎖,疑惑地問道。

    楚離看著撲在地上的地形圖,沉聲說道:「當然不會。」

    契朗跟隨楚離時間最長,當初楚離被送到東齊為質的時候就是楚離的親兵,性格耿直,聞言大聲叫道:「那我們豈不是白忙一場?」

    「秦軍不回去,但是南疆軍卻一定會去。」

    「什麼?南疆軍真的在沙旱地上?」

    「嗯,」楚離點了點頭,手指著紅水一帶,沉聲說道:「鹿丹人首領被秦之炎所殺,東齊人臨陣倒戈靠向了我,前幾日他們又被我在西黑荒原上大敗,南疆沿線封鎖,天氣漸冷,他們無處可去,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靠西川。」

    徐權搖了搖頭說道:「西川敢接收南疆的叛軍嗎?我看西川大皇可沒有這個魄力。」

    「西川大皇沒這個魄力,但是燕回卻有。」楚離冷笑一聲,說道:「秦之炎籌劃了這麼久,怎能讓西川撿了這個便宜,所以他定會出手剿滅南疆這只實力雄厚的叛軍,而最佳人選就是我南楚士兵。正好我也要處理尾大不掉的七大世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在南疆軍絕對不可能在三十里之外,秦之炎是大秦戰神,自然有本事讓他們兩方開戰,也罷,就讓他們狗咬狗吧。」

    「可是,為什麼要北營軍原地守在營中,要他們來接應我們不是更好嗎?」

    楚離冷哼一聲道:「南疆軍一到,秦之炎定會去北營趁火打劫,消滅我南楚主力。北營軍馬嚴陣以待,定叫他們慘淡收場。」

    「陛下高明!」幾人齊聲說道,楚離站起身來,一搖手,眾人就跨上戰馬,向著洶洶而來的獸群奔去。

    機緣的一個個詭異的巧合下蜂擁而至,爾虞我詐的盤算之下,誰也沒有料到,有些難以預測的東西正在悄情改變著。

    在西黑荒原上發蹄狂奔的獸群之處,有三隊人馬正由東西南三個方向迅速的趕過去,漫天的腥風血雨中,亂世的第一次見面,正在黑暗中運行著。

    只聽西邊悶雷一般的響聲呼嘯傳來,聲音滾滾,震盪人心,有人驚呼道:「凶獸近了!」眾人心下緊張不安,紛紛大聲呼喝揚鞭疾奔。只感覺四下裡一片黑暗,在這廣袤的曠野上,無遮無攔,潦黑一片,更添詭異殺伐之氣。

    突然只聽天空中咿咿呀呀嘈雜聲大起,青夏仰頭望去,只見一群數以萬計的火焰鳥如滿天彤雲一般鋪天蓋地的飛了上來。這些火焰鳥是極為凶狠的飛禽,它的雙翅展開可達十多米長,更生有強勁有力的雙足,而個性極其喜歡在平原上獵殺成群的獸類。此刻不知是受了什麼驅使,看到急速奔來的青夏等人,那群火焰鳥突然像是狂性大發一般,猛地衝上前來,紛紛對著眾人俯衝。

    青夏早就料到它們會發起攻擊,一把抓起身側的弓箭,上面燃著流火,右臂急揮,只見呲的一聲,一道兇猛強悍的火紅氣浪突然噴薄而出,在漫天火紅的火焰鳥之中,劍下了長長的一道刺眼的痕跡,宛如當空劈下的霹靂。轟鳴一聲,眾火焰鳥霎時亂坐一團,被射中的幾隻更是當頭直墜,呀呀怪叫,骨肉焦紅,散發出陣陣燒焦了的肉香。

    青夏一不做二不休,下令眾人射出早已準備好的火箭,長矛刀身上也全都燃火,向著獸群就衝殺而去。

    「刷刷刷」箭雨如漫天飛蝗一般不斷的激射而出,眾人也有樣學樣,還有人不斷的向空中投擲著大片的木材火球。火焰鳥群中不斷有身軀龐大的巨鳥轟然墜落重重的摔在平原之上,眨眼間就被十多萬的獸群大軍踩成肉醬。

    可是那火焰鳥實在是太多,殺之不絕,青夏手舞戰刀,大開殺戒,眾鳥畏懼她凶悍,紛紛遠離她的上空。突然只聽一聲尖銳長鳴,火焰鳥似乎是得到了號令一般,集體衝著人群中央就飛了過去。

    「轟!」巨大的爆裂聲轟然響起,青夏身下戰馬霎時間人立而起,只聽前方獸群咆哮怒吼,瞬時間猶如半空中刮起一股強大的狂風,青草蓆卷而起,洪馬揚蹄長嘶,血腥之氣漫天席捲,刺人心肺。

    青夏眉梢一揚,生平經歷過大小戰爭無數,還從來遇見這樣的陣仗,一把抽過長弓,彎弓搭箭,五箭齊發,強悍的力量使得火焰鳥登時陣腳大亂,無數火焰鳥四下奔逃,慌不擇路。

    青夏冷哼一聲,一群傻鳥,真是活該倒霉。冷笑了一聲,隨即手上銀芒暴漲,一桿長槍舞的水潑不入,陰氣飛舞,彩炫閃爍,半空中宛如驀然升起了一道璀璨的光牆,散發著噬人心魄的詭異寒冷。

    「噗噗」連聲爆響,淒厲的慘叫聲連串而起,鮮血激射,火紅的羽毛飛散,轉眼間數十隻火焰鳥撞擊在那嗜血的光影之上,就宛如是一頭撞擊在了鋼牆鐵臂之上一般,頭破血流,瞬間殞命。

    青夏殺的興起,一把抽出腰間的鉤鎖,凌空旋舞了起來。剎那間,力量陡增,漫天飛影,閃爍耀眼,眾人瞧的眼花繚亂。只見漫天的火焰鳥紛紛隕落,慘叫哀鳴之聲不絕於耳,轉眼間平原上就堆積了數百隻鳥禽的屍體,鮮血橫流,惡臭熏天,不斷的血雨從半空中滾落,看起來妖艷詭異。

    「姑娘!好手段啊!」黑衣衛士兵高聲叫好道。

    還沒有完全擺脫這些鳥禽,前方的獸群部隊已經靠近了人群,蹄聲震天動地,嘶吼聲,哀鳴聲,呼嘯聲,山呼海喝,嘈雜震耳,塵土瀰漫,煙塵滾滾,由點及面,彷彿是浪花一般洶湧而來。

    青夏一生向來遇強越強,從不退縮,想起楚離此刻可能就在獸群之中,眉梢一揚,勃然大怒,嬌奼一聲,帶頭當先衝去。眾多黑衣衛此刻終於顯示出了他們強悍的戰鬥力,人人就像一台永遠不會疲累的機器一般,跟在青夏身後勇猛的衝鋒陷陣。

    手起刀落,乾淨利落,奮勇廝殺,士氣大振,勇往直前。一時間,勇猛無雙,當者披靡。

    可是這些凶獸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紛紛狂猛如潮,漫野狂奔而至。大地震動,宏聲巨響,無數凶殘強悍的野獸齊聲發狂嘶吼,聲音激盪,穿透雲霄,從四面八方衝將而來,四下裡颶風鼓動,塵土飛揚,灰濛濛的煙塵之中帶著凶獸的嗜血腥臭的氣息,直欲令人作嘔。漫天的風聲席捲了整個戰場,血腥肅殺之氣瀰漫天際,怒吼的巨浪,彷彿海嘯一般要將他們吞沒。

    青夏向來頑強,在這樣的消耗戰中,更加體現出了她身為特種兵的超強體質,即便身為女子,但是她的好處就是,雙手可同時使用兵器,週身上下更是無處不是殺人的利器,聽著野獸的嘶吼,只感覺自己的全身血液都已經沸騰,從四肢百骸之中猛衝進頭腦,濃濃的殺機竄上頭腦。

    心中暗道,這九天洞府,萬丈地穴,無論前途有什麼魑魅魍魎,敢來阻擋自已的,無論上天入地,排山倒海,必追而殺之!

    就在青夏遙遙的對面,萬里荒原,煙塵滾滾,楚離等人風馳電掣的在曠野上疾奔而行。一路所向披靡,狂飆挺進,數萬猛獸,便如螞蟻一般在他周圍圍繞,閃電般殺傷之後,紛紛退去,而後又再衝上來,週而復始,似乎無窮無盡。只見漫天的煙塵將這天空盡數遮住,昏黃一片,天際微微漏出的一點朝陽也被遮擋,看不見模樣。楚離耳邊什麼也聽不清,前方獸群巨浪般層層湧進,無數的野獸被擠到,然後被踩成肉泥,漫天的血腥氣息瀰漫天地,楚離深深的吸了一口這充滿了血腥的氣味。眉目英挺,身上滿是鮮血,像是地獄中的修羅鬼煞。

    突然一股高昂的鳴叫聲沖天響起,聲音激盪,如斷金石,楚離心懷大振,想起今日之後再也不用被八大世家掣肘,當下放聲大笑。

    手上長槍鼓舞,激盪豪越,巨大的殺氣在他的的胸腔中奔湧,無數的血花在半空中凝結出一溜的血光,隨著他的前進而大開大合的劈殺著,當頭掀起狂飆巨浪,迎頭斬向最前面的凶獸。一時間,彷彿是大海之中掀起了狂猛的巨浪,無數被斬成兩半的巨獸猛然被高高的揚起,飛到半空之中,血霧瀰散,內臟狂湧,鮮血急噴。獸群受驚,陣腳大亂,急忙向兩旁退去,兩側的獸群互相擁擠,幾匹蚱蜢巨象身體笨拙,轟然倒下,瞬間就被其他凶獸踩死,悲聲嘶鳴。楚離帶著眾人趁機殺入,一把抽出戰刀,前劈後斬,直殺出一條血路,眾人高聲疾呼,大叫著楚離的名宇,跟著他毫無畏懼的衝進了獸群之中。

    楚離一邊衝殺一邊凝神望去,眾人雖然勇猛,可是這獸群無窮無盡,這樣下去不被獸群殺死,也要力竭而死,是以努力的想著脫身之法,這時只見獸群每到將要潰敗之時,獸群中央必定會有白色雪削鳥飛出,在空中鳴叫飛轉,似乎在傳達什麼信息一般。楚離凝神細想,漸漸有些明白,這獸群畢竟是一些畜生,沒有智慧,怎麼會這樣衝擊有度,陣法有序的向己方進攻,並且受了挫折之後並不退去,反而越挫越勇,屢敗屢戰。定是內部有人指使,與其這樣沒完沒了的殺凶獸,到不如殺了主使者,讓獸群自動散去。想到這,仔細的看好獸群中央的方向,越發的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突然,楚離一下猛的拍在戰馬的頭上,大聲叫道:「擒賊先擒王!」

    「擒賊先擒王!」彷彿是心靈相通一般,幾乎就在同時,一聲清麗的嬌奼的登時響起。

    楚離大驚失色,昂首望去,只見原本凶悍而來的獸群登時一陣混亂,似乎有人插進了獸群的身後一樣。

    一片血光之中,有女子的嬌奼在漫天的血污中高聲響起,一隻通體血紅的鉤鎖當空一甩,一把勾住了一隻禽鳥的脖頸,唰的一聲,禽鳥尖鳴一聲,掉落在地。

    身材嬌小的女子一身青色皮鎧,高居於戰馬之上,披風飛舞,長髮飄揚,整個人透著一股無法掩飾的角色華彩,她一手抓著韁繩,一手半曲身在頭上,森寒的鉤鎖橫在頭上,眉眼凌厲的向著這邊望來。

    「楚離!」青夏一眼望見了楚離,滿是血污的臉孔登時閃過一絲喜悅的光芒,張開嘴大聲叫道:「你沒事吧!」

    巨大的狂喜瞬間在心頭升騰而起,原本的震驚和擔憂在看到青夏笑容的時候霎時間不翼而飛,楚離突然爽朗的朗聲大笑,聲音雄厚的迴盪在曠野之上,和震天的凶獸嘶吼迴盪交織在一處。

    幾個起落就已衝到了獸群的中央,青夏一下跳到了一隻無主的戰馬的背上,手中鉤鎖漫天飛舞,猛然劈砍,巨浪翻湧,鮮血淋漓。

    一隻巨大的凶獸瞬間被楚離斬成兩半,楚離刀上鮮血絲絲縷縷的流淌出去。沒了阻礙,楚離更是氣勢驚人迅速的衝了進去。

    「楚離!一起上!「青夏高聲叫了一聲,就衝上前去。

    雪白的雪削鳥登時混亂了起來,撲朔朔的飛出一群,在各個獸群之間飛騰,只見獸群立刻停止了攻擊,紛紛調轉了身體向著中間衝來。可是這周圍本已密密麻麻的擠滿了野獸,這樣猛的一擠,讓凶獸更加混亂不已。雪削鳥在空中急得四處翻飛,尖聲鳴叫。

    青夏眉頭一皺,手上飛刀登時揮出,瞬間就將雪削鳥打落在地,眾野獸失去了指令,只得傻傻的四處奔騰,一盤散沙。

    「刷!」元如滿月的戰刀瞬間射出,圍在中間的野獸轟的一聲倒下,楚離手戰刀坐在戰馬身上,兇猛急衝,如入無人之境,突然只聽一聲淒厲長鳴瞬間響起,一個一身羽毛長袍的綵衣老人猛的自群獸之中跳了出來,仙風道骨,骨骼清秀,頗有高傲之色,神情間也是掩飾不住的冷冽激奮,只是看著楚離冷然的眼睛,卻獻媚地笑道:「真是想不到南楚竟然會有閣下這樣的人物,不知閣下尊姓大名,還請賜教。」

    楚離冷然一笑,沉聲道:「我從不願和是敵非友的人廢話,況且你除了是個獸語師也沒有什麼拿的出手的實力,今日你給我製造了這麼多的麻煩,我們是不是該好好的考慮一下該怎麼清算?」

    沒有了羽衣老人的控制,那些野獸一時間四散逃竄,來的快去的也快,很快的就不見了蹤影,紛紛散去。

    老人面色一冷,眼中閃過一絲刀鋒般的寒芒,驀然手上一縷彩線憑空閃過,手掌急翻,力量噴薄而出,威力絕倫的閃電當頭打來。

    轟隆一聲巨響,青夏手中的鉤鎖猛地勾上那名老者的下顎,砰然發力。

    楚離也一把揚起戰刀,向著那名老者就劈砍了下去。

    眼看就要將幕後主使絕殺於刀下,就在這時,遠處大地突然轟隆隆一陣巨響,無數大軍黑壓壓的奔騰而來,楚離眉梢一揚,沒想到秦之炎竟然放棄襲擊北營中樞,趕到這裡和自己為難。

    「唰」的一聲銳響破空而來,叮的一聲打在青夏的鉤鎖和楚離的戰刀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解開了老者的危機。

    剎那間,大批軍士瞬間奔至眼前,青夏和楚離凝目望去,只見一名輕甲將軍昂首立在戰馬之上,身後是大批的鐵血兵衛,高揚的笙旗之上,一條墨色的黑龍盤旋猙獰,好似欲掙脫而出。

    青夏瞪大了眼睛,張口結舌目瞪口呆,終於還是不顧一切的大聲叫道:「秦之炎!」

    秦之炎一愣,臉色登時越發蒼白,看著騎馬站在楚離身邊渾身血污已經分辨不出本來面目的女子,過了好一會,才不可置信地說道:「依瑪兒?」

    楚離眉梢一挑,面色一沉,冷冷地看著秦之炎,過了許久,才沉聲說道:「你們認識?」

    天邊霹靂一聲巨響,憋了許久的一場大雨,滂沱而下!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1:18 PM

正文 第081章:亂世悲歌

    「秦之炎……」

    青夏皺著眉,看著身後跟著升旗招展、兵強馬壯的軍隊,自己高居在戰馬之上的輕甲將軍,突然覺得一陣錐心的疼痛。她百里奔襲,心急如焚,卻沒想到打破重重包圍之後面對的竟然是這樣的一張臉。看著秦之炎雖然略顯蒼白但卻冷然堅韌的臉孔,青夏霎時間一陣恍惚,這才是戰功赫赫的大秦戰神,這才是驚才艷絕的秦三皇子,這才是笑傲天下、談笑殺人的秦氏宣王啊!

    所有的一切的前因後果,在腦海中迅速的連成了線,原本的驚訝和震怒,也漸漸的退了下去,只剩下一絲淡漠,一絲瞭然,似乎,還有那麼一絲絲的痛心。

    或許,早就知道,只是不願意面對去承認。他是大秦的中流砥柱,怎會是那個皇陵中淡若遠山的青衣男子,出了皇陵,來到了這煌煌的亂世天下,他們就不再是當日的他們。

    就好似她曾經叫做依瑪兒,現在卻只能站在楚離身邊,做她的莊青夏。

    命運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的殘酷。

    「依瑪兒,」秦之炎淡淡苦笑,臉色蒼白,森冷的盔甲下,是鋼鐵般挺立的身軀,他淡然一笑,輕聲說道:「想不到,竟然會在這裡再見到你。你的傷,可大好了嗎?」

    只是一句話,又將皇陵中一幕幕生死相隨的記憶勾了出來,青夏神色微微一動,深深喘了口氣,最後仍舊說道:「已經大好了,倒是你,不是畏寒嗎?現在這樣冷,何必勞師動眾地跑到南楚來?」

    話音剛落,秦之炎和楚離同時色變。這話聽在秦之炎耳裡,自然是有著淡淡的嘲弄和責備,可是聽在楚離耳裡,卻是濃濃的關心。

    皇陵的幾日中,一直接觸到的只是青夏的溫柔堅強、不離不棄的善良和淳撲,從未見過她這樣鋒利的詞鋒。反之楚離,向來和青夏鬥嘴吵架,何曾見過她這樣溫柔的叮嚀和關懷?兩人男人同時覺得青夏似乎有所改變,然後心有靈犀一般的齊齊轉過頭去,雙雙眼睛鷹隼一般的緊緊地盯在對方的身上。

    「楚皇。」

    「宣王。」

    「久仰久仰。」

    如出一轍的話語,在滿是血腥殺戮、屠宰場一般的沙旱地上響起,兩個男人高居在戰馬之上,一朝南,一朝北,代表著的,卻是當今天下南北兩方最為強大的對持實力。

    青夏渾身血污,眼神如雪,墨發飛揚,眉眼凌厲的站在兩人當中。南疆天氣奇特,前幾天還下了霜雪,這一刻卻是大雨傾盆,一陣狂風捲過,揚起斜飛的雨點,劍的三人袍袖獵獵翻飛,

    楚離眉梢邪邪一挑,劍眉入鬢,目光如鐵,沉聲說道:「竟然能夠驅使白狼族人給你效命,駕馭南疆凶獸萬里長途跋涉,會獵於西黑,一舉殲滅南疆鹿丹人。前手執棋,轉手棄子,宣王果然好手段。」

    秦之炎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嘴角牽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聲音醇厚,好似三月湖水,平靜無波:「彼此彼此,陛下借刀殺人,隨機應變。我籌謀三個月,反而給他人做了嫁衣,助你剛一登位就大權獨攬,比起陛下,炎愧不敢當。」

    楚離灑然一笑,朗聲說道:「宣王何必客氣,南疆一戰,王爺借戰事統攬大秦軍權。大秦不費一兵一卒,連消帶打,消耗了南楚、東齊、西川三國兵力,算起來這筆買賣,還是王爺做的更加合算。」

    秦之炎眉頭舒展,淡淡而笑:「雙贏互惠,兩家得利,南楚所消耗的,不過是八大世家的反叛勢力罷了,不然陛下怎會明明知情,還放任南疆不管?大亂之後必然大治,南楚中興之日,定在眼前。」

    楚離一笑,拱手道:「承你吉言。」

    秦之炎回禮:「好說好說。」

    楚離一身血污,可是仍舊無損他英武的氣質,一把收回戰刀,單手提著,轉頭看著青夏,沉聲說道:「青夏,隨我回營。」

    青夏一愣,轉頭向秦之炎望去,心道難道他大費周折地趕到這裡,就這樣放任楚離安然離開嗎?

    青夏雖然身手不凡、頭腦清明,但是對於各國的形式和權謀的謀算仍舊是略有遜色。秦之炎今日前來,就算是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會對楚離下殺手,如今四國互相掣射,牽一髮而動全身,在秦之炎還沒有完全掌握大秦政權的時候,一旦權利平衡被打破,就會是大亂的局面。他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掌握大秦的兵權,並和其他四國搞好關係,贏得最佳的盟友。

    楚離不是一個甘於受人制衡的君主,他野心勃勃、胸懷天下,但是卻不失為是一個分得清輕重緩急辨別事理的君主。有時候,有一個聰明謹慎又充滿野心的盟友,遠比一個昏庸好欺又膽小暴虐的夥伴要強得多。因為,無論兩人處於怎樣敵對的位置,只要你開得出對兩人都有利的條件,他就絕對會做好你想要做的事情。不涉及到狹隘的好惡偏執和不顧大局,更不會被奸佞小人或是艱難的世事所迷感誤導、延遲拖延。

    秦楚邊境比鄰,貿易來往頻繁,秦之炎忙於處理朝廷奪權內亂,楚離忙於戰後國家的休養生息,短時間內兩國都不會有戰事發生。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上說,與楚離結盟都是最明智的選擇。

    但是現在,秦之炎聽著楚離的那句話,卻突然有了一絲想要不顧大局將楚離斬殺在這西黑荒原上的衝動。

    「青夏!」楚離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淡淡的怒氣,他的眼睛漆黑,看著青夏發愣的直勾勾地盯著秦之炎,火氣就一拱一拱的向上竄,突然打馬上前兩步,一把拉住青夏的手腕,沉聲說道:「跟我回去!」

    青夏手腕一痛,被楚離緊緊抓在懷裡,登時震怒,猛然仰起頭來,卻正好撞進了楚離黑暗幽深的眼睛之中。

    只見楚離的雙眼好似捲起了一場巨大的龍捲風,潦黑一片,深邃幽暗,就像是一個賭徒壓上了自己全部的賭注一般,直勾勾地盯著青夏,眼中有著狼狽來不及躲藏的痛苦。手上的力氣頓時卸了下去,青夏身軀一軟,就被楚離拉了過去,身下的戰馬一聲長嘶,緩緩的靠向了楚離的方向。

    「依瑪兒!」蒼白的輕甲將軍眉梢一挑,淡遠入煙樹的臉孔霎時閃過一絲怒意,抿緊嘴角,出手如電,一把抓住了青夏的另一隻手,大力一拽,就生生將青夏靠向楚離的身體又拉了回來。

    如盤龍吐火的閃電在濃厚的雲層中穿梭遊走,照的四下裡一片白亮,百草拂動,狂沙飛捲。噼啪的一聲脆響,兩邊男子幾乎同時發力,青夏被大雨沖刷的乾淨的臉孔顯出一絲嬌弱的蒼白,眉頭霎時間緊緊的皺在了一起,身下戰馬被拉鋸拉扯,猛然揚蹄人立而起,嘶聲長鳴,馬上的女子墨發飛揚,衣衫隨狂風舞動。

    一道又一道白亮的閃電下,蒼白的女子好似一隻破碎的蝴蝶,高居在戰馬之上,衣衫染血,眉頭緊蹙。纖細的手腕被兩個當世最為出色的男子緊緊的扣在掌心深處,三人的身體瞬時間都好像是石化了一般,定格在蒼茫荒蕪的曠野上,漫天的閃電驚雷之下,眼睛的鋒芒像是刀鋒箭雨一般在長空下嗜血交鋒。

    「唰!「的一聲巨響,楚離一把拔出腰間長刀,轟然向著秦之炎怒斬而下,寒聲喝道:「放開!」

    秦之炎閃電撥劍,出手如電,好似上古蛟龍盤旋而上,猛然駕開楚離的攻勢,冷笑說道:「你憑什麼?」

    「她是我的妃子!」滂沱雨下,蛟龍入海,森冷的鋒芒漫天飛舞,角度刁鑽詭異,勢態千變萬化。

    秦之炎冷笑對敵,絲毫不落下風,聞言冷然說道:「昭告天下,賜名為蕩的廢棄妃子嗎?楚離!你根本不配擁有她!」

    「你找死!」楚離暴喝一聲,駕馬轟然迎上,秦之炎絲毫不懼,揮劍拒敵。兩人身後的大軍見主帥動手,也是齊齊駕馬而上,剎那間,呼喝聲響成一片,馬蹄如雷,轟鳴聲響徹整個天地,大雨滂沱,黃泥糅雜,天幕漆黑低沉,濃雲倒捲,天地間血紅一片。

    「住手!」青夏大喝一聲,可是這樣震天的轟鳴聲中怎能聽得見她的聲音。這時楚離和秦之炎已經鬥在一處,刀來劍往,殺氣森寒,可是這兩個倔強的男人,卻沒有一個人肯先放開青夏的手。驀然間,青夏的戰馬被拉扯的失去了平衡,尖銳一聲長鳴,撒蹄猛跑,青夏身軀陡然凌空,向下倒仰而去。

    幾乎在同時,楚離和秦之炎同時轉過頭去,兩個男人的刀鋒猛然停頓,一人仍舊拉著青夏的一隻手腕,轟的一聲同時好似兩隻蒼鷹一般,跳下馬去,一起扶住青夏的背脊,穩穩的落在地上。

    三人近在咫尺,互相幾乎可以聽得見對方沉重的呼吸。楚離和秦之炎見青夏無礙,同時抬頭緊緊的盯住了對方的眼睛,空間小兵器施展不開,唰唰兩聲,還刀插劍入鞘,單手搏擊了起來。

    青夏眉梢一挑,勃然大怒,看著不遠處鬥成一片殺聲震天的萬千兵勇,更是氣憤。眼內精芒一閃,被握住的兩隻手突然一個滑溜的翻轉,小擒拿手的脫困式反抓法,兩手成爪,一把緊緊的扣住楚離和秦之炎的手腕。兩人大驚,齊齊回過頭來,青夏忿然發力,雙腿一個剪刀鏟,楚離和秦之炎沒有防備之下,同時重重的摔在地上。

    青夏身軀斗轉,好似一隻矯健敏捷的豹子一樣,瞬間彈地而起,落在兩人的面前,兩個膝蓋登時跪在兩人的胸膛之上,眉梢一揚,忿然說道:「你們把我當什麼?」

    兩人一愣,見到青夏發拽的樣子,同時啞口無言。楚離還算好一點,畢竟身經百戰,對青夏的為人有所瞭解。可憐的秦之炎,一身輕甲戰袍,倒在黃泥一片的泥水裡,神情愕然,目瞪口呆,這樣的表情出現在他的面前,顯得十分的滑稽。

    瓢潑大雨沖刷之下,漫天鳴雷電閃,青夏橫眉怒目,眼神凌厲,膝蓋頂著兩個男人的胸膛,兩手扣著兩人的肩膀,怒聲呵斥道:「都多大的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打架?」

    「秦之炎,回你的大秦去,你在這邊搗亂找事,知道害死多少人了嗎?」青夏轉過頭去,看著秦之炎,怒聲說道。

    秦之炎眼神一暗,眉頭微微輕蹙,還沒有說話,一旁的楚離就幸災樂禍地說道:「朕的家務事,豈容一個外人來置喙,她是我的妃子,你最好不要再癡心妄想了。」

    「楚離!你瘋了吧,我什麼時候承認是你的妃子了?」

    「你!」楚離大怒,沉聲喝道:「莊青夏,你不要太過分!」

    「過分的人是你!」秦之炎回過神來,一把掙脫青夏的束縛,翻身而起,頓時向楚離攻來。楚離見狀,也有樣學樣,一把拔出了腰間的佩刀,舉刀橫劈,噼啪一陣閃亮的火花,楚離和秦之炎同時一震,刀口劍鋒卷刃,可是還沒歇上一時半刻,又在纏鬥在了一處。

    青夏大急,抽出鉤鎖,雙手舞動,身軀靈活的偏轉,突然甩出,一把鉤住了兩人的兵器,唰的一聲,就奪下兵刃,摔在一旁。

    楚離和秦之炎同時住手,眼神很有默契的向著一旁望去,只見離兩人不遠處,兩具同歸於盡的士兵的屍體上,各插著一桿血光充盈的長槍。大步跳躍前行,同時抓住槍桿,拔出長槍,向著對方急速刺去。槍挑如龍,氣灌八方,一道道白亮夾雜著血紅的紅光四下閃爍舞動。大雨在兩人頭上噼啪澆下,漫天的閃電轟鳴,兩人身手矯健,武藝超群,顯赫的身世之後隱藏的是凌雲的傲氣和倔強的死不服輸。

    「可惡!」青夏怒哼一聲,一把推開幾名擋住視線的兵勇,向著兩人的方向就跑了過去。

    「住手!不要打了。」不顧危險,一把抓住兩桿長槍,青夏眉頭一皺,手心霎那間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脫皮的掌心處鮮血淋漓,可是她仍舊緊緊的抓住兩桿長槍,厲聲說道:「夠了!」

    「哼!」兩人同時一哼,很有默契的同時放手,青夏拿著兩桿長槍剛要鬆一口氣,就見兩人一人拾起一柄戰刀,又再噼裡啪啦的打了起來。

    遠處突然響起了震天的爆響,青夏凝眉望去,只見那名被秦之炎救下的獸語師手持一隻白骨骨笛,躲在戰局之外,正在吹著尖銳高昂的音調,呼嘯著的獸群從遠處發足狂奔而至,想起之前吃的這些野獸的虧,青夏就惱怒異常,不再理會楚離和秦之炎,向著那名獸語師就狂奔而去。

    「青夏!」「依瑪兒!」

    兩個男人同時大叫一聲,凌空一躍,向著青夏的方向大步跑去,一邊跑還一邊揮刀劈砍,阻止對方前行。

    「妖人!」青夏大吼一聲,撥出小腿上的匕首,向著那老頭就衝了上去,厲聲喝道:「受死吧!」

    「依瑪兒,小心!」秦之炎大驚,目赤欲裂,厲聲叫道,此時楚離的長刀已經劈到眼前,顧不得再去回退躲避,秦之炎猛然架起手來,一把抓住楚離雷霆萬鈞的一擊劈砍。霎時間,血光大盛,一道血線沖天而起,秦之炎眉頭微蹙,可是藉著這個時間卻搶上楚離兩步。合身撲上,一把抱住青夏的身體,向側滾去。

    楚離目赤欲裂,大聲喝道:「秦之炎,你放手!」

    「楚離!小心!」青夏被秦之炎抱在懷裡,猛然看到那名南疆獸語師臉上邪惡冷酷的笑容,一道絢麗的華彩自他身上登時升騰而起,漫天彩色蟲卵,向著楚離猛撲而下,猙獰恐怖,好似地獄修羅。

    「放開我!」青夏拚命猙紮了起來,聲音幾乎顫抖,瘋狂的在秦之炎的懷裡掙扎著。

    秦之炎手上的鮮血好似泉湧,血紅血紅的大片全都灑在青夏的肩膀衣衫之上,在青夏的皮鎧之上緩緩的流了下去,和那些不知道是人是獸的血液混雜在一處。

    無數的蟲卵霎時間好似一顆顆子彈一樣,瘋狂的湧進楚離的身體之中,剎那間,就好像是在觀看好萊塢的科幻大片,青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只見楚離的臉色頓時變得灰白一片,好似一張白紙,沒有半點絲毫的血色,脖頸上微微凸起的小包,一個一個噁心的湧動著,這一切,她並不是第一次見到了。

    南疆苗人對蠱蟲細菌的控制和研究,即便是後世也是一個難解的謎團,青夏當初在部隊受訓的時候,就曾專門上過這樣的課程,為了應付熱帶雨林中各種各樣的毒蟲毒物,還專門請了南疆的毒蟲細菌大師來做講座。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類無法解釋的事情,青夏以為自己早已經練出了一幅堅若生鐵的鐵石心腸,可是沒想到這正面對這一幕的時候,她的心都好像被人生生的撕開,捂緊了嘴,仍舊是無法掩飾口中的那聲淒厲的慘叫。

    楚離面色灰白,好像霎時間失去了全部的力氣,彭的一聲就跪在了地上,眼神無神的望向被秦之炎抱在懷裡的青夏。

    「楚離!」青夏大聲叫道,眼角淚水滂沱而下。

    「放開我!」青夏嘶聲尖叫,聲音淒厲,好似鬼哭,拳打腳踢一把推開了秦之炎的束縛,向著楚離狼狽的踉蹌而去。

    秦之炎站在青夏的身後,大股大股的鮮血從他的手臂上潺潺而出,他的臉色一片蒼白,甚至不比中了蠱毒的楚離遜色,可是他站的卻是那樣的堅挺,背脊挺直,像是一根倔強的蒼松。

    「楚離!」青夏一把抱住了楚離將欲倒下的身體,緊張的查看著他的手臂肩膀上的傷口,分析著毒蟲的毒性,「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青夏,」楚離突然伸出手來,一把緊緊的握住青夏的手掌,雙眼帶著高山一般的堅韌和頑強,只聽他一字一頓地說道:「跟我回盛都!」

    「你怎麼樣啊?有什麼感覺?是酥麻,還是疼痛,還是酸痛,麻癢?哪裡不舒服,胃部還是心臟?」青夏恍若未聞,只是一連氣的緊張地問道。

    「青夏!」似乎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緊緊的抓著青夏的手,雙眼通紅,有著巨大的希翼和絕望:「跟我,回盛都!」

    青夏的眼淚唰的一下子就落了下來,看著楚離蒼白的臉頰,染血的臉孔,凌亂的髮絲,錐心的痛在心底猛紮了下去,終於還是不忍的沉重的點了點頭,「好,楚離,只要你不死,我就跟你回盛都。」

    楚離虛弱一笑,頹然就倒在了青夏的肩膀之上,昏迷的最後一刻,他遙遙的向著站在青夏身後的那個輕甲男子,原本那樣風華絕代的一個人物,在聽到青夏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卻好像頹然老了幾十歲。

    兩方人馬已經分開站定,青夏抱著楚離半跪在曠野上,終於,還是緩緩的回過頭去。

    秦之炎仍舊挺拔的站在那裡,身後是大批秦國兵士,升旗招展,鐵甲森寒,漫天的流火映照下,鐵甲流彩,寒芒閃爍。像是漆黑的夜幕下一幅詭異的圖畫一般,有著濃厚的殺氣和猛烈的威懾。

    「這就是你的目的嗎?」青夏突然沉聲問道,目光冰冷,嬌小的身體靠在楚離身邊,堅定的冷然望著秦之炎的眼睛,「那麼現在已經達到了,你若想趕盡殺絕,我是不會讓你如意的。」

    「大膽!竟敢這樣跟我們殿下說話!」一名站在秦之炎身邊並不認識青夏的親衛突然厲聲叫道。

    青夏眉梢一寒,只聽唰的一聲,一道雪亮的寒光登時插在那人的頭頂之上,鋒利的匕首穿透寒冷的頭盔,卻在將要刺破頭顱的距離穩穩的停了下來,那名親衛一陣驚恐,臉色瞬時間變得雪白,好似死人一般,再也不敢說半個字。

    「秦之炎,楚離死了對你並沒有什麼好處,黑衣衛已經死傷殆盡,你重創楚離的目的已經達到,該收手了,拚個魚死網破,對誰都不好。」

    秦之炎的臉色蒼白,霎時間好似又變成了當初那個病弱的青年,他遙遙地看著青夏冰冷的面孔,冷酷的言語,只感到徹骨的寒冷猛然襲來。那個黑暗中扯著自己衣袖的女子,那個蛇窟中滿身血污大哭著叫自己名字的女子,那個趴在自己背上睡的香甜的女子,那個青木大殿中站在竹林中衣衫如雪,笑顏如花的女子,真的就這樣,越走越遠了。

    「依瑪兒,對不起,這不是我的本意。」終於還是忍不住低歎了一聲。

    青夏冷然的轉過臉孔去,緩緩說道:「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不是我們的本意,但是造成的結果卻是無法改變的。我為人做事,向來只看結果,不問原意。我現在就要帶著他走,你若是想要阻攔我,就儘管來吧。」

    將楚離放上馬背,青夏翻身零落的跳上戰馬,將楚離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垂著頭,緊緊地盯著秦之炎蒼白的臉乳。一絲絲悲涼的感覺從她的心底升起,酸楚的感覺湧上她的眼睛,楚離為了自己受了秦之炎的重傷,她又怎能視若不見、聽若不問?看著那個蒼白的男子站在曠野之上,戰袍飛舞,劍眉若飛,一雙眼睛卻是寥落落寞,好似天下的夕陽,透著將近的死氣。

    秦之炎,你是天上的太陽,本就該光芒萬丈,凌厲耀眼,何苦為了我這個萍水相逢的路人,牽絆住你的腳步。

    甩手扔下一個黃色的彈丸,唰的一聲風聲,就落在了黃沙地之上。

    明黃色的珠子在空氣裡閃動著炫目的華彩,透過經營的外罩,還可以看見裡面那一隻青綠色的,小小的,已經死去了的蟲子。

    這是當初在皇陵裡拿出來的避塵珠,那晚丟失之後,一直沒有找回來。前天晚上,青夏冒著大險去西林雨喬和西林譽的房間去尋找,終於在西林譽的枕頭旁邊被她找了回來,此刻淡然的拋在地上,轉頭帶著剩下的黑衣衛,揚起馬鞭,呼嘯而去。

    西林譽跟在最後,若有所思地看著那顆黃色的珠子,隨後打馬跟了上去。

    一聲沉重的腳步聲在死寂的曠野上響起,秦之炎緩緩的踏出一步,沉重的鎧甲上滿是黃色的泥沙和鮮紅的液體,他面色蒼白,唇角冰冷,終於一步又一步地走到了那顆黃色的珠子前面,伸出同樣蒼白的手,將地上的珠子撿了起來。

    小小的避塵珠一片溫暖,並沒有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被冷風侵浸,上面還殘留著青夏暖暖的體溫。幽幽的香氣淡淡的飄了起來,秦之炎握著那顆珠子,狠狠的握著,突然只聽卡嚓一聲,珠子碎裂成沫,黃色的飛灰漫天飄散,就連裡面那只已經死去了的蟲子,也成了一陣青煙。

    「噗」的一聲悶響,一口鮮血霎時間噴射而出,秦之炎向前踉蹌兩步,轟然半跪在蒼茫的曠野之上。

    「殿下!」所有大秦士兵齊齊驚呼,蜂擁著衝上前來。

    秦之炎豎起手來,阻止眾人來攙扶他,只是遠遠的望著遠方那一眾漸漸遠去的鐵甲士兵。

    滂沱的大雨仍在繼續下著,不斷的沖刷著地面上血流成河的污濁和腥臭,食腐的鷹鳩在天空中盤旋叫囂著,無數絕望的死靈漫天飛舞,灑下巨大哀鳴的死亡之聲。

    寒風仍舊在繼續冷冽的吹著,秦之炎抿緊嘴角,緩緩的站起身來,終於慢慢地走到戰馬之旁,翻身躍上,向著北邊大秦的方向揚鞭而去。

    東邊的戰爭已經將要臨近尾聲,南疆人和七大世家的精銳士兵衝撞在一處,在秦之炎和楚離這兩個隨頭的蓄意下,展開了慘烈的廝殺。從今以後,大秦和南楚政權重新洗牌,一輪新的權利爭奪就要重新你死我活的展開。

    天邊,雲層低沉,一片黑暗。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1:19 PM

正文 第082章:南疆蟲蠱

    「準備熱水、金瘡藥、明礬、甘草、土鱉、乳香、當歸、雄黃、甜瓜子,土鱉烘乾,當歸浸酒,其餘各二錢,速速請所有軍醫入帳,傳令三軍,嚴加看守各大世家的留守兵馬,稍有異動,當即處死,不必回報。另外,派人守住四方營門,無論進出,一律阻止,若有違抗者,立斬無赦,明白了嗎?」

    樂松眉頭緊鎖,點頭說道:「姑娘放心。」

    「好,你去吧。」青夏眼神銳利,轉過頭去,對著一旁渾身鮮血淋漓的徐權說道:「派人看守住中軍大帳,就算天塌下來,也不能放一個不相干的人進來。」

    徐權自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點頭沉聲答應道:「是!」

    青夏平復了下呼吸,尚來不及換下一身血污的衣衫,轉頭就要走回大帳之中。西林譽站在徐權等人的身旁,衣衫破碎染血,左臂上還有一條長長的傷口,鮮血淋漓,猙獰恐怖。可是他卻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傷勢,聽著青夏一連串的命令,微微有些出神,見青夏轉身要回營帳,連忙出聲叫道:「姑娘,讓我進去吧。」

    青夏眉梢一揚,緩緩的回過頭來,上下的打量著這個今日七大世家中唯一一個生還的男子,神情充滿了謹慎的小心和深深的試探。

    「讓我進去吧,我精通醫術,也許可以幫得上忙。」西林譽連忙說道。

    青夏微微偏了下頭,這才想起恆城西林家是醫道世家,南楚的名醫也以西林氏的家主西林羽最為著名。想到這裡,眼梢淡淡的向一旁的徐權看去,詢問的挑了挑眉,這裡的事情他她並不如何瞭解,只能問詢於徐權。見徐權微不可覺的點了下頭,青夏才向一側側了側身,淡淡說道:「進來吧。」

    悶熱的大帳充滿了鮮血的腥味,楚離躺在後帳寬大的暖榻上,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青夏看也不看跟進來的西林譽,拿過準備好的一套銀色銀針,就坐到楚離的身旁,迅速的在上星、太沖、三陰交、足三里、百會等地方認穴下針,手法老道,認穴之準確,堪比擁有多年行醫經驗的醫者。西林譽眼神銳利,看青夏下針的地方就知她是在給楚離止痛,當下也不再做聲。

    楚離面色蒼白,脖頸下的肌膚已經平和,想必那些蠱蟲已經深入體內。他眉頭緊鎖,面無血色,額頭冷汗直流,青筋甭顯,即便是神志不清,仍舊可以看得出他的痛苦。

    青夏咬住下唇,準確的施針之後也不見楚離面色有絲毫緩和,只得伸出手去,緊緊的抓住楚離的手臂,沉聲說道:「堅持住,一定會沒事的。」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青夏的話,楚離眼皮微動,似乎想要睜開眼睛。青夏神情堅定,緊握著楚離的手,也不知道是在催眠別人,還是在安慰自己,連續不斷地說道:「一定會沒事的。」

    「有沒有辦法?」青夏突然回過頭來,直勾勾地看著西林譽。

    西林譽一愣,點了點頭道:「我父親馬上就到,應該有救。」

    青夏堅定的點了點頭,臉上登時顯出一絲明艷的華彩,她轉過頭去,看著楚離:「你聽到了嗎?一定有救,那麼多的磨難你都熬過來了,今天也一定不會有事。」

    「姑娘!」徐權的聲音在帳外響起,青夏揚聲答應了一聲,一眾黑衣衛侍衛就魚貫而入,所帶的都是青夏說要準備的東西,後面跟著一群北營的軍醫,西林譽的父親排在第一位,老者鶴髮童顏,慈眉善目,怎麼看都不像是八大世家之一的一位家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青夏連忙起身讓開空間,對著西林羽施禮恭敬的說道:「老先生。」

    西林羽面色陰沉,急忙走上前來,對著青夏一頷首,就去查看楚離的情況。

    青夏從人群中退了出來,遙遙的站在遠處,踮起腳尖向著被一眾軍醫重重包圍的楚離看去。

    重重人影中,只能看的到楚離烏黑濃密的頭髮和垂在床榻邊上指節蒼白的手掌,蒼白的手腕上,有暗紅色凝固了的液體,青夏緊緊的握著拳頭,呼吸沉重,像是得了大病的病人。

    「寧遠,」西林羽神色凝重的對一旁的藥童說道:「準備熱水、金瘡藥、明礬、甘草、土鱉、乳香、當歸、雄黃、甜瓜子,土鱉烘乾,當歸浸酒,其餘各二錢,另外準備大復生五分,冷水生敷。」

    「大人,」徐權在一旁接口道:「東西已經都在這呢。」說著遞上青夏之前著人準備了的藥草。

    西林羽眉梢一揚,眼內閃過一絲詫異,一邊手腳利落的攪拌藥草,一邊沉聲問道:「不知在老夫之前,是由哪個大夫診症。」

    「沒有人診症,是我們姑娘吩咐準備的。」

    西林羽的眼神立時向著青夏的方向望了過來,青夏禮貌的一笑,急忙問道:「老先生,陛下的情況怎麼樣?」

    「不妨事,」西林羽搖了搖頭,「這雖是狠辣的母蠱,中者瞬息必死。但是陛下早年曾中過此蠱,老夫當年已在他的體內種下了克制母蠱的子蠱,是以只要以藥草熏烤陛下的奇經八脈,就可將蠱蟲逼出來。」

    青夏聞言點了點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楚離以前竟然曾經種過這樣的蠱毒嗎?一絲被青夏刻意忽略的疼痛緩緩的爬上心頭,她扭過頭去,看著躺在床榻上的楚離,或者,她真的是太不瞭解這個男人了。

    「姑娘,」徐權走了過來說道:「姑娘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這裡有西林大人,黑衣衛也團團守在外面,不會有事的。」

    青夏淡淡的搖了搖頭,腳下一動不動,仍舊站在原地,輕聲說道:「我還是在這裡安心一些,回去也睡不著。」

    徐權見青夏渾身鮮血淋漓,肩頭、手臂、大腿處多處擦傷,掌心更是血紅一片,不忍的微微皺起眉來,吩咐下人給青夏搬來一座大大的軟椅,讓她靠坐在上面,然後對站在一旁的西林譽說道:「麻煩你,照看一下我們姑娘。」

    西林譽一愣,沒想到向來以冷酷狠辣著稱的黑衣衛參領徐權竟然這樣重視這名女子,心念一動,點了點頭。

    從藥童那裡拿來藥箱,西林譽打開箱子取出乾淨的棉布和藥水,半彎著腰對青夏說道:「姑娘,請讓在下為你上藥。」

    青夏聞所未聞,靜靜的低著頭,若有所思。

    西林譽不得不開口大聲說道:「姑娘手上傷勢嚴重,請讓在下為姑娘上藥。」

    說罷一把拉過青夏的手,只見那雙白皙纖細的手掌上,新傷舊傷傷成一片,掌心脫皮,又紅又腫。俗話說十指連心,這樣的傷口真不知道她是怎麼忍過來的。

    小心的挑去扎進血肉中的細刺和沙粒灰塵,用清水沖洗了兩遍,然後用白棉布蘸了點藥水,就為青夏的傷口上藥。西林譽是大夫,自然知道這藥水上在傷口上有多疼,可是直到將青夏的手掌細細的包紮好,也不見青夏叫一聲疼,不由得心下一震。這女子性格之堅韌為平生僅見,而且處事果決,手段狠辣,卻又立場分明。想起今日楚離所做的一切,西林譽不得不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沙旱地現在,已經是一片枯骨的埋葬所,八大世家的精銳猛將中除了自己家的西林一脈,今日全部集體命喪在西黑荒原,成為鳥雀啄食的對象,就連明面上依附他的嶺南朱氏,都沒能逃出厄運,而自己,若不是自願跟著楚離去衝擊獸群,此刻也不可能站在這裡。看來大皇已經對八大世家起了殺心,他連日來嬉戲玩樂,麻痺眾人的神經,看似平靜無波,實則卻在暗地裡布下了這個一舉殲滅的絕殺之局。如今,八大世家精銳盡失,剩下的老弱婦孺無力反擊,困擾了南楚皇室三百年的割據問題,就這樣在一場廝殺中全部解決。楚離將自己置身於險惡之地,以身為餌,引得各方家主放鬆警惕,謀略之高,心性之狠,堪稱一代梟雄。

    「你放心,那晚的事情,我是不會說出去的。」青夏的聲音突然響起,西林譽正自沉思,聞言一驚,連忙垂下頭去,深深的望著青夏面無表情的臉孔。

    「愛上帝王,本身就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你那小妹若是不能忍受楚離的三宮六院、後宮嬪妃,還是勸她早日放棄吧,以免將來不可自撥,白白的毀了自己的一生。」

    西林譽眼內鋒芒畢現,過了好久,才鬼使神差地問道:「那,姑娘你呢?」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話來,只是等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話已經出口了。青夏微微一愣,緩緩的抬起頭來,注視著這個有過數面之緣的男子,長久以來一直被壓抑的問題被人猛地揪出來擺在明面上,她突然有了一絲難得的驚慌。

    那麼她呢?她為什麼會這樣焦急擔憂,為什麼會這樣惴惴不安,楚離對她的感情她早已知曉,那麼她對楚離又是什麼態度呢?

    她一直在想方設法的想要逃離他,對他假意逢迎、演戲做作,一次又一次的互相試探、互相欺騙、互相傷害、互相懷疑。可是這一次重新見到他,青夏卻不得不承認,真的不像在盛都中時,那樣的排斥和厭惡,那樣的挖空心思的逃跑和疏遠。相反的,會有關心,也會有心疼,會有幫扶一把的念頭,也會有為他報仇的想法,他們的關係已經在慢慢改變,儘管他們仍舊橫眉怒目、針鋒相對,但是青夏卻知道隱藏在冰冷的嘲笑和譏諷之下,是兩個人越發在意對方的濃濃的在乎和關懷。

    這樣,難道是愛?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一張蒼白淡漠的臉孔突然出現在眼前。青夏瞬時間心下一痛,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今天的事情,她又怎能自私的就去怪責秦之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和利益,楚離早就知道秦之炎煽動南疆謀反,以鞏固自己在大秦軍中的地位。可是他卻按兵不動,將計就計,巧妙的借南疆之手,將七大世家的精銳一舉除去,收回了王權。兩個人都是別有用心,處心積慮的謀劃著自己的最大利益,這裡面又怎能一句話就分得清誰對誰錯?

    秦之炎所做的,不過是分內之事,楚離受傷,也是所需要付出的必然代價。她從事特工多年,早就看透了現代虛偽政客的種種手段,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惜犧牲一切的狡詐伎倆。在其位謀其政,這裡面的事情難道真的就能分出一個是非黑白?

    在皇陵中和秦之炎短短的幾日相處,卻生出了莫名的情緒。青夏不恨秦之炎將計就計的利用了自己,畢竟是形勢所迫,換了是她,也會一樣照做。但是兩人之間的差距和身份像是一條巨大的鴻溝一般橫在那裡,青夏很清楚什麼才是自己想要的,什麼是自己不應該去沾惹的,今時今日,以她的心境和身份,根本不該去招惹任何人任何事,對於這一點,她始終清楚的記在心頭。

    於是,就決絕的放棄,狠辣的斬斷。對秦之炎是一樣,對楚離,也是一樣。

    青夏緩緩的搖了搖頭,甩開了頭腦中那些莫名紛亂的想法。對著西林譽淡然一笑,神情落寞地說道:「我並不屬於這裡。」

    她的話一語雙關,暗指的卻是自己來自現代社會的心境。可是聽在西林譽耳裡,卻是青夏不會插手世家與皇室之爭的理由。他鄭重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如此,就多謝姑娘了。」

    青夏知道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也不辯解,反正無論她插手與否,楚離心中都是自有分寸,對於他的做法,她根本就沒有置喙的權利。

    「姑娘!」一聲急促的叫聲通傳聲突然在帳外響起,青夏眉頭一皺,轉身就掀開簾子,走出了大門,一眼看到樂松神色沉重的站在門口,沉聲說道:「什麼事?」

    「逐蘭夫人要出營,我們攔阻之後,她調集了黎院剩下的兵士,怕是要硬闖。」

    青夏聞言一愣,隨即嘴角牽出一抹陰冷的笑容。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既然你自行求死,就不能怪我辣手鋤奸了。

    一甩身後披風,對著樂松等人沉聲說道:「整頓人馬,我要去會一會這位逐蘭夫人。」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1:20 PM

正文 第083章:懲治妖婦

    「讓開!我們夫人要出營,誰敢阻攔?」逐蘭夫人的侄子黎院參領黎子城帶著一眾黎院子弟站在西營的門前,怒聲說道。

    楚離的禁軍統領契朗面色冷然,手持大刀,昂首站在營門之前,不屑的一瞥嘴角,寒聲說道:「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踏出營門一步,你若是想死,儘管上來試試。」

    「大膽!」黎子城大喝一聲,一把拔出了腰間的寶劍,說道:「我們黎院坐鎮東方,世襲三百餘年,佔據著長老院的首輔席位,你小小一個禁軍統領,難道想要造反不成?」

    獵獵火把噼啪燃燒,森冷的刀鋒反射著火把的紅光,更加透著一股陰森的死氣。黎院子弟向來橫行霸道,此刻見一個庶民統領,都敢在自己面前大聲呼喝,更是氣貫頭顱,人人大怒,紛紛拔刀前舉,三百多名黎院武士齊聲大喝,唰的一聲舉起手中戰刀,擺出衝擊的姿勢,一幅欲與人拚命的樣子。

    契朗眉梢一揚,略一揮手,只見轟然一聲怒響,無數長矛利刃同時出鞘,八千禁軍侍衛瞬間奔上前來,將黎院武士包圍在中間。前排持盾,後排持矛,四方角樓裡冷籌森寒,無數閃爍著嗜血銀光的箭鏃冷冷的對準了場地當中。

    黎院的人這才知道大事不好,原本的囂張跋扈蕩然無存,養尊處優的大家公子們驚慌的四下看去,誰也沒想到向來見到自己點頭哈腰的禁軍士兵竟敢真的將刀鋒指向自己。

    「契朗雜種!你真的要造反嗎?」黎子城底氣不足,神色慌張的大喊道。

    契朗冷冷一笑,不屑的瞄了這群雷聲大雨點小的世家公子們一眼,淡淡說道:「我奉有王令,看守營門。你們黎院不尊大皇號令,強行出營,我阻止你們理所應當,竟然還來問我是不是要造反?難道是那日真的被我們姑娘打昏了腦子?」

    話音剛落,禁軍眾人就轟然大笑,黎子城大怒,可是面對著寒氣森森的刀鋒,卻又不敢有半句言語。

    整個黎院一脈死寂一片,好似一隻隻鵪鶉一樣。契朗一揮手,對著手下士兵們說道:「黎院不守軍視,圖謀逆反,先抓起來關押,等待大皇發落。」

    「諾!」

    整齊劃一的厲吼同時響起,眾多禁軍向著黎子城等人走去。

    「慢著!」

    清冽的聲音突然響起,逐蘭夫人一身深紫色長裘,濃妝雲鬢,衣袋飄香,緩緩的走上前來,身後竟然跟著其餘六大世家的家中威信長老和軍中幾名中立的掌兵將軍。

    「夫人!」黎子城等黎院武士見到逐蘭夫人,如見救命稻草,齊聲大聲呼喝。

    逐蘭夫人眼神凌厲,狠狠的在黎子城等人身上剜了一眼,隨即轉過頭去,注視著契朗等人,慢條斯理地說道:「契將軍說是奉有王令,不知道大皇的手諭在哪裡?可否給我一看。」

    楚離從回來起就一直昏迷不醒,哪裡的什麼手諭?契朗面不改色,沉聲說道:「末將奉的是大皇的口諭,夫人不相信,可以在營中等待大皇處理完事務召見時,再去詢問。」

    「哦?是這樣嗎?」逐蘭夫人眉梢一挑,突然轉過身去,對著身後一眾人說道:「各位,逐蘭沒說錯吧!陛下早上帶著各家精銳親兵去沙旱地圍獵,直到晚上才歸。黑衣衛死傷殆盡,各家精銳無一生還,只有西林家的大公子活生生的回來,還一回營就找了西林羽進入中軍大帳,又限制我們各家家主出營,控制了整個北營的軍權。這裡面有什麼事情,大家難道還想不出嗎?」

    逐蘭夫人眉眼凌厲,一掃之前風情滿面的騷媚模樣,冷冷的注視著契朗,尖聲說道:「你原本不過是一名放馬的賤民,陛下恩慈,才給了你領軍征戰,手握大權的機會。沒想到你恩將仇報、狼子野心,夥同恆城西林氏謀奪我大楚江山!設計殘害各家精銳親兵,殘害大皇性命,如今還想軟禁各家長老,簡直罪惡滔天,豬狗不如!」

    她聲音尖銳,眼光狠辣,口舌伶俐,一時間震住了在場的所有兵士。

    契朗畢竟是一介武夫,見她倒打一耙的將髒水全都扣在自己的腦袋上,登時大怒,勃然道:「陛下此刻就在中軍大帳之中,你不要血口噴人!」

    逐蘭夫人眼光一寒,嘴角冷然一笑,淡淡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讓陛下出來見大家一面,各大世家精銳盡失,死傷無數,就這樣一聲不吭怎能服眾?」

    「你!」

    「我怎樣?」逐蘭夫人冷哼一聲,怫然說道:「大逆不道的叛賊,還沒有改朝換代,我們各大世家也還都沒有死絕。就敢這樣跟我說話,就算是先帝在世,也要恭恭敬敬的稱我一聲夫人,你究竟是活膩味了,還是別有所持。」

    契朗眼睛通紅卻啞口無言,因為之前軟禁各家家主的命令根本就是青夏所下,而此刻最難辦的事情就是楚離根本就不可能出來見人,只能讓這妖婦鑽了這個空子。

    「各位長老將軍!」逐蘭夫人突然淚光盈盈的大聲呼道:「大楚的成敗興衰在此一搏,禁軍已經夥同南疆人還有西林羽那個老傢伙叛主竊國,謀害了大皇。各大世家的精銳親兵全軍覆沒、為國捐軀。若是我們再不出面阻止,我大楚百年基業將毀於一旦。到時候於九泉之下,我們有何面目去面對列祖列宗啊!」

    「夫人說的對!」一名白胡老者突然揚聲說道:「陛下已死,我們必須舉起義旗,撥亂反正,不能讓宵小之輩佔領我大楚河山,奴役我大楚百姓!」

    巨大的呼聲轟隆響起,跟在各大世家身後的世家子弟,還有幾名中立將軍麾下士兵齊齊呼喝,契朗目赤欲裂,大聲壓制,可是哪裡還有半點作用。逐蘭夫人淚流滿面,一幅憂國憂民痛心疾首的樣子,可是眼裡卻閃過一絲絲冷笑詭異的鋒芒,突然舉起手來,大聲叫道:「為今之計,只有請各位將軍制住北營禁軍,大家衝出還巢邑,回到各自封地,方能再做籌謀,挽救我大楚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

    眾人應諾,齊聲怒喝,群情激憤,逐蘭夫人站在黎院子弟的護衛之下,眼神銳利,衣衫華貴,頭頂的明珠閃爍著炫目的光彩。

    眼看著局勢就要控制不住的時候,突然只聽一陣破空之聲登時響起,由中軍大帳的方向呼嘯而來。一道璀璨的白色銀芒向著這邊彈丸般飛至,直衝向逐蘭夫人的面門。所有人齊聲驚呼,逐蘭夫人面色大變,一把扯過身側一名黎院子弟擋在身前。

    只聽噗的一聲悶響,白色銀芒登時穿透那名黎院子弟的喉結脖頸,由後腔透出,來勢不減的向著逐蘭夫人猛刺而來。

    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的望著逐蘭夫人,只見她身前的年輕人雙目圓瞪,脖頸上被穿了一個大大的血洞,銀紅色的鮮血自他的脖子上潺潺而出,流滿了銀白色的鹿皮軟甲,突然,那人腳下一個抽搐,膝蓋一彎,就猛地跪在地上,頭顱一偏,噗的一聲倒了下去。

    「啊!」逐蘭夫人驚呼一聲,眾人循聲望去,只聽噼啪一聲脆響,逐蘭夫人頭上的明珠唰的一下全都掉落在滿是鮮血黃泥糅雜的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響。而那把刀柄上還帶著鮮血的銀白色匕首正顫顫巍巍的插在她高聳的雲鬢之上!

    「什麼人!」黎子城大喝一聲,揮舞著手上的戰刀,厲聲叫道:「暗箭傷人算什麼本事,給我滾出來!」

    燈火閃爍的主帳方向,一隊人馬緩緩的從暗影之中走了出來,當先的年輕將領一身青色皮鎧,背披暗紅色披風,頭上帶著森冷的寒鐵頭盔,手提一把誇張巨大的鬼頭大刀,皮鎧上全是腥氣沖天的暗紅色鮮血,幾乎染得鎧甲和身後的披風一個顏色。來人雖然身材嬌小,可是卻透著一股怎樣也無法掩飾的濃濃煞氣,像是地獄中逃竄而出的索命修羅。

    「是你?」黎子城牙根癢癢,寒聲說道。

    年輕的將領冷冷一笑,大步走上前來,一邊走還一邊伸出嫩白纖細的小指扣了扣耳朵,頗為不屑地說道:「我說怎麼隔了好遠就聽到一陣狗叫,原來是你在這啊。」

    「妖女!」黎子城怒聲喝道,臉孔猙獰,欲噬人而起。

    「老淫婦,你還沒死呢?」青夏淡笑著走上前來,冷笑著看著逐蘭夫人,緩緩說道。

    逐蘭夫人聞言大怒,剛才差點死在她手上的後怕登時煙消雲散,面色森冷,恨聲說道:「哪裡來的不懂規矩的妖女,給我拿下!」

    青夏冷笑一聲,身後的大批侍衛衝上前來,雷霆般將幾名圍攻青夏的男子撂倒。青夏恍若不見,逕直向前走去,兩名黎院武士揮刀砍來,青夏突然騰身而起,一腳踢在一名武士的下頷處,身軀在半空中橫過來,手上戰刀掄圓,登時橫在另一名武士的脖頸上。

    卡嚓一聲脆響,被踢中下頷的男子下巴碎裂,連慘叫一聲的機會都沒有。

    眾人大驚失色,直勾勾地看著那個滿身鮮血、眉目冰冷的女子緩緩走近。青夏單手握著戰刀,壓在一名武士的肩膀上,一步一步地走到場地中央。黎院的武士嚇得雙腿顫抖,緩緩的向後退去,所到之處眾人連忙避讓。

    「老淫婦,你賊喊抓賊、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爐火純青啊!」

    逐蘭夫人勃然大怒,但是被青夏嗜血的冰冷所震懾,一時竟不敢有絲毫異動,只是厲聲喝道:「你說什麼?」

    青夏微微瞥了瞥嘴,淡淡說道:「黎院私下勾結南疆蠻人,在沙旱地設下陷阱,謀殺了七大世家的精銳親兵,欲圖殺害大皇奪取皇位,天幸大皇英明神武,化險為夷。事到如今,奸謀敗落,就欲圖挑起南楚戰火,以達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到了現在,你還不肯承認嗎?」

    這幾句話霎時間好似一顆驚雷一般在人群中炸開,各大家主齊齊轉頭看向逐蘭夫人,目光疑感,皺起眉頭。

    「妖女!你血口噴人!」

    風水輪流轉,剛才還是一幅大義凌然樣子的逐蘭夫人轉眼就成了殺人兇手,她目赤欲裂地看著這個讓她幾次吃癟的女子,恨聲說道:「你再敢胡說八道,我定叫你死無全屍!」

    「你還是先有那個本事再說吧。」

    青夏不以為意的瞟了她一眼,對著身旁的樂松說道:「既然逐蘭夫人不見棺材不落淚,就讓她死個明白。」

    樂松應了一聲,轉過身去,從後面撿出一個渾身血污的男子,彭的一聲扔在地上。

    「這就是和黎院人接頭的南疆蠻人,我在他的身上搜出了前段時間和黎院買賣糧草的罪證。起初我還當是有人惡意重傷黎院,離間我們大楚內部的關係。誰知私下派人去黎參領的大帳,也搜出了同樣的東西,並且還找出了黎院和南疆往來文書的文碟,上面還有逐蘭夫人的親筆印信。這下,也由不得我不信了。」

    一把扔出了一疊宣紙,各大世家的家主面色各異的拿起來仔細查看,過了許久,才緩緩的抬起頭來,臉色大異。逐蘭夫人眉頭緊鎖,神色雖不至於慌亂,但是這樣冷的天氣裡,額角的冷汗仍舊不斷的流了下來。

    青夏眉梢一揚,突然厲聲說道:「原本我只以為是夫人手下辦事不利、裡通外國,是以當日教武場上,曾當著大家的面出言提點。沒想到夫人不但沒做任何調查補救,反而一不做二不休的勾結南疆蠻人,引來白狼族戰士,駕馭百萬南疆凶獸,一舉殺害了各大世家的精銳子侄,害我南楚元氣大傷。時候又顛倒黑白,扭曲事實,引發軍隊嘩變,此等罪行,天地可誅,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巨大的鬼頭大刀猛然向著逐蘭夫人砍下,逐蘭夫人眼前一黑,失聲尖叫,再也維護不住她臉上那強自鎮定的表情。

    只聽彭的一聲,大刀狠狠的插進距逐蘭夫人頸項不過一拳遠的轅幹上,逐蘭夫人身軀一軟,登時倒了下去。

    「夫人!」黎院親兵急忙衝上前去,卻被青夏身後的黑衣衛士兵攔住。契朗手拿戰刀,盎然立於青夏身旁,和樂松等人拱衛著這名凌厲絕傲的女子。

    長風陡然刮起,遍地黃沙飛揚,青夏一身輕甲紅袍,面沉如水,眼角寒冷,一把拔出鬼頭大刀,斜斜的舉至逐蘭夫人的面前,寒聲說道:「一把年紀,卻淫蕩無恥,殺了你都污了我的手。既然你那麼喜歡男人,就把你扔到烏絲媚爾手下那群吃了她的媚藥的男人堆裡,好好去享受吧!」

    「妖女!賤人!我不會放過你的!」看著禁軍輕而易舉的就將黎院的親衛制住,逐蘭夫人終於絕望的大聲咒罵了起來。青夏眉頭緊鎖,臉若寒冰,突然凌厲轉身,反手一個巴掌,狠狠地抽在逐蘭夫人的臉頰上,兩顆牙齒登時崩碎,逐蘭夫人臉頰高高的腫起,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青夏走上前去,用腳狠狠的踩在這名惡貫滿盈的女人的臉上,心底的怒火洶洶燃燒,「下地獄去吧!」

    黑衣衛士兵如狼似虎的衝上前來,將逐蘭夫人架起,像一團死肉一樣的拖了下去。

    青夏眼光凌厲的在眾多家主將軍的臉上掃過,淡淡地說道:「各位長老,還要出營嗎?」

    眾人看著青夏嗜血的眼睛,突然覺得呼吸都有些急促,面對著這個女子似乎比面對著百萬大軍更讓他們驚恐。連忙擺手搖頭,鬥敗的公雞一般,閃到一邊。

    青夏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惡氣,看著地上兩顆白亮的牙齒,伸出腳去,用靴子狠狠的踩進泥土之中。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善良的人,聽著逐蘭夫人遠去的慘叫聲,她只覺得久久壓抑在心頭的石頭,終於被一腳踢了開去。她緩緩的仰起頭來,看著大片大片漆黑的天空,微微的閉上了眼睛。

    「姑娘!」西林譽的聲音突然在遠處響起,男子氣喘吁吁的跑上前來,對著青夏急忙說道:「殿下醒了,要見你。」

    青夏心頭一喜,一甩身後暗紅披風,當先向著中軍大帳急速而去。

    在她的身後,是南楚的大批禁軍,還有一群曾經權勢滔天的世家家主。

    天邊,層雲堆積,雷聲,滾滾而來。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1:22 PM

正文 第084章:香魂遠逝

    中軍大帳燈火通明,青夏疾步行走在偌大的營地當中,剛要掀開大帳的簾子,突然一桿銀色長槍斜挑而來。青夏常年徘徊於生死一線,何等警覺,千鈞一髮之際一腳蹬在帳前的桅桿之上,身軀陡然向後翻轉,右手成爪,出手如電,緊緊的抓住長槍的槍桿,用力一拽,彭的一聲,就有人狼狽的摔在地上。

    一身白色武士服的少女冷然抬起頭來,靈巧的從地上爬起,怒視著青夏的臉孔。

    跟在青夏身後的西林譽大驚,厲聲喝道:「雨喬,不要胡鬧!」

    「你算是什麼身份!」西林雨喬不理會哥哥的怒斥,對著青夏尖聲叫道:「憑什麼不讓我進去!」

    想來是她想要進入中軍大帳卻被門口的黑衣衛阻止,知道是青夏下令不得進入大帳之中,這才等在這裡跟青夏發拽的。青夏對這個驕縱的大小姐向來沒什麼好感,若不是看在她老爹和哥哥的份上,可能現在就要上去打她幾個耳光。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寒聲說道:「不知死活。」

    「你站住!」眼看青夏就要進入大帳,少女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青夏的肩膀,厲聲叫道。

    青夏眉頭一皺,肩膀向側一偏,猛然卸力,閃電般回身,一把纏上西林雨喬的手臂,向後反折,登時反扣住了西林雨喬的手腕。

    「想要找麻煩,也要掂量著自己有沒有這個實力。」雙手猛地一推,西林雨喬登時向前踉蹌而去。她也算是不簡單,很快的穩住身形,並沒有摔在地上。西林譽急忙從一旁衝上前來,一把拉住西林雨喬,對著青夏沉聲說道:「姑娘,小妹不懂事,得罪之處,還望海涵。」雖然此刻青夏在身份上還只是一名黑衣衛的普通侍衛,但是任誰現在也看得出青夏和楚離的關係非同尋常,而且這個瘦小的女子所表現出的實力也不是尋常之輩。剛才雷霆震懾各大世家將軍,手段之高,令人折服。尤其是她拿出的黎院私通南疆的罪證,不論真假,都證明她擁有超強的先見之明和謀略之心。

    在眼前各大世家實力凋零的情況下,西林譽實在不能冒著得罪這個女子的危險,儘管身份上差距很大,但是還是恭恭敬敬的賠禮道歉。

    青夏看著被西林譽抱在懷裡仍舊不斷掙扎的西林雨喬,眉頭微微蹙起,忍不住沉聲說道:「以後做什麼事情之前想好自己的立場,不要總是讓你兄長和父親替你收拾爛攤子。」

    「用不著你來教訓我!你這個下賤的庶族血統,有什麼資格站在……」

    西林雨喬話還沒說完,忽見青夏眉梢一挑,臉孔登時變得一片陰狠,唰的一聲撥出腰間雪亮的戰刀,殺氣騰騰的就向著自己衝殺而來。

    西林譽兄妹大驚,剛要動手反擊,卻晚了一步,兩人的胸口霎時間如遭雷擊,各被青夏狠狠的踹了一腳,向旁邊倒了過去。

    西林雨喬大怒,可是到嘴的罵人話還沒吐出口,就見一道銀色箭鏃從剛才站立地方的背後嗖的一聲射來,狠狠的釘在了大帳的桅桿上。

    青夏一下跳到了西林雨喬的身邊,一刀劈歪一隻利箭,身手有如矯健的豹子,眉眼凌厲如雪,刀鋒劈轉如風。厲聲喝道:「有人劫營,保護陛下!

    沖天的廝殺聲陡然響起,滿天都是利劍流火,所到之處,一片血肉模糊,遍地死者焦骨,利劍洞穿了那些無防備的士兵的心臟,血光殺戮,瞬時間席捲整座北營。天旋地轉,熱浪滔天,流雲野火飛擊天際,刀光劍影橫掃長空,霎時間,只覺得好似墜入大海汪洋,沉浮跌宕。

    樂鬆肩頭染血,咬著牙一把撥出肩頭利箭,大喝道:「他們穿著北胡馬賊的衣服!是馬賊!」

    青夏拉著早已傻了眼了西林雨喬躲在一隻馬車的後面,眉頭緊鎖,眼神寒冷,區區馬賊怎敢襲擊帝國正現軍隊,而且竟然進入了中軍大營才被發現,一看就是有家賊居中策應。一個寒冷的念頭陡然升上腦海之中,拳頭不由自主的緊緊握緊,指甲扎進血肉之中卻絲毫不覺得疼痛。

    秦之炎,你真的要趕盡殺絕嗎?

    「姑娘!小心!」轟然烈火焚燒,漫天流光閃爍,青夏眼梢一挑,正好看到一塊巨大的石塊兇猛的砸了過來。心念斗轉,一把撲在西林雨喬的身上,帶著她側滾向一旁的空地。

    「啊!」西林雨喬驚叫一聲,突然推開青夏的控制,不管不顧的就要站起身來。

    「趴下!找死嗎?」瞬間扣上少女的脖頸,青夏眼光凶芒畢露,厲聲叫道。

    西林雨喬此刻卻好像是瘋了一樣,拚命的推攘著青夏的手臂,大叫道:「大營著火啦!」

    青夏大驚,回過頭去,只見巨大的中軍大營獵獵燃燒,巨大的火舌已經將要吞沒營帳屋頂,青夏臉色霎時變得蒼白,看著旁邊正好有一桶水,當下拿起來一下澆在了自己的頭上。

    「你在這裡等著我!」四下裡一片驚慌失措的尖叫,今日,黑衣衛傷亡慘重,各大世家精銳盡失,只剩下的軍機大營的禁軍此刻還在看守著各大世家剩下的家族子弟和長老將軍。此時此刻,就北營防備能力最弱的時刻,能夠在這個時候進兵南楚大營的,除了是南楚內部的家賊,就只能是洞悉一切的大秦兵馬。然而,南楚各大世家的家賊剛剛已經全被自己擒獲,況且逐蘭夫人若是有這樣強勁的援兵的話,根本不用硬闖營門。那麼這個答案就呼之欲出,不用多加思考了。想到這裡,青夏心底一陣火辣的抽痛,抿緊了嘴角,戰刀插在地上,深深的呼吸了兩口,以壓制住紛亂的心情。

    「不!我也要去!」西林雨喬瞪大了眼睛,沉聲說道,也拿起了一桶水,有樣學樣的也澆在了自己的頭上。

    青夏看著眼前這個向來驕縱的千金小蛆,看著她倔強的眼睛,終於緩緩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那好,小心!」

    在這樣危機的關頭,似乎原本的敵意也不翼而飛,西林雨喬頗不自然的點下頭,就當先衝了出去。

    青夏護在她的身邊,一邊抵抗著漫天的流矢,一邊小心對方投石機的轟炸,下心的向著中軍大營衝去。不知道為什麼,此刻中軍大營前一片空無,除了幾十名西林家的親衛,看不到一名禁軍,整個大營四處火光閃爍,一片硝煙。

    「姑娘!」一聲大喝突然響起,只見徐權由遠處奔來,利落的跳過一塊滾石,大聲叫道:「快走,跟我來!」

    「不行!」青夏大聲回道,劈開兩隻流箭,厲聲說道:「楚離還在大帳中,我要進去救他,快去調集人馬,於營外迎敵!」

    轟隆一聲巨響,一塊一人多高的巨石猛然砸在地上,阻斷了青夏和徐權之間的視線,青夏只聽徐權在厲聲大叫著什麼,可是卻聽不清楚。這時,突然身後噼啪一聲脆響,青夏一驚,身軀突然被人撲到,迅速回頭望去,只見一根掛著軍旗的桅桿被大火燒斷,正好砸在了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

    西林雨喬從地上爬起來,頗有些不自然地說道:「小心!」

    青夏心頭一暖,誠懇地說道:「謝謝!」

    兩人迅速地跑到中軍大營,只見就連守在門口的守衛也沒有一個。青夏心中一沉,難道是被人結果了?眉梢一揚,手護住頭臉,登時就衝了進去。

    西林雨喬緊隨其後,兩人女子站在大營之中,只見到處都是烈烈燃燒的火焰,四下裡一片通紅,濃煙滾滾,根本看不到人影。青夏面色冷然,大聲叫道:「楚離!」

    西林雨喬也不顧火燒危險,四處翻看,眼淚大滴大滴的掉了下來,帶著哭聲叫道:「李大哥!李大哥!」

    心念斗轉,幾乎是一掃之下,青夏就已經確定這裡沒有人,更沒有戰鬥過的痕跡,想起楚離剛剛中了毒的身體,她的心就好像被人狠狠的抽了一鞭。

    「走吧!」一把拉住了西林雨喬,青夏沉聲說道:「他不在這裡。」

    「郡主!」門外突然有人大聲呼喝,青夏拉著早已紅了眼的西林雨喬奔出營門,只見一名西林的親衛渾身箭傷的跪在營門前,看到西林雨喬突然大聲哭道:「郡主!賊人洗劫了西南兩營,殺了各大世家的家主,將黎院的人還有逐蘭夫人救走了!」

    「什麼?」青夏驚叫一聲,千算萬算,怎麼也沒算到逐蘭夫人竟然還有這樣的能力,難道是她之前的情報有誤?青夏緊緊的皺起眉頭,腦筋在飛速的運轉,思考著所有可能漏掉的情報。這件事情的確的詭異的很,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樣簡單。

    難道秦之炎會和黎院的逐蘭夫人有什麼密謀不成?畢竟此時此刻,除了南楚的正規部隊,方圓百里之內能發動這樣猛攻勢力的人,就只有秦之炎一人。

    「那我爹怎麼樣?我大哥呢?」西林雨喬終於止住了眼淚,大聲喝問道。

    「家主……」那名親衛話還沒說出來,就伏地大哭。

    西林雨喬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一片,一把拉扯住那名親衛的衣領,大聲叫道:「快說啊!我爹和大哥怎麼樣了?」

    「家主當時在西營為家族親衛療傷,被人偷襲,亂刀砍死了。」

    好似轟隆一擊驚雷轟在頭上,西林雨喬雙眼一黑,就向後倒去。青夏手疾眼快,一把將她扶住,想起那個鶴髮童顏的慈祥老者,也是心中一酸。

    「那我大哥呢?」勉強吐出一句話來,西林雨喬嘴唇顫抖,沉聲問道。

    「少主中了箭傷,不過眼下沒有生命危險,被弟兄們救走了,少主命我們回頭來救郡主,我們六十個弟兄,只有小人一個人衝了進來。郡主,快跟我走吧!」

    西林雨喬置若罔聞,一時之間好似呆傻了一般。可是青夏在她的臉上卻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一絲深深巨大的仇恨。

    「逐蘭賤人!」西林雨喬咬牙切齒地說道,突然一把掙脫開了青夏的手臂,向著前方瘋狂的奔去,一邊跑一邊拔起一桿插在地上的長槍,突然一把拉過一隻無助的戰馬,翻身跳了上去,厲聲喝道:「我去宰了她!」

    「郡主!」那名親衛見狀大驚,剛要追上前去,卻被青夏一把拉住。

    「你快去找禁軍的契朗將軍,找他出營營救陛下,我去追西林郅主回來。」說罷躍前幾步,幾個起落就落在一匹戰馬的身側,身手靈巧,翻身而上,戰馬受驚,人立長嘶而起。青夏狠狠的勒住馬韁,厲喝一聲,以刀背敲擊在馬股之上,向著西林雨喬的方向,迅速的追了上去。

    青夏馬術精湛,不到一會的功夫,就遙遙的追上了一身白色武士服的西林雨喬。

    「你跟上來幹什麼?」一會的功夫,西林雨喬暗戀之人失蹤,父親被殺,大哥受傷,這本就心智堅韌的少女大大震怒,回過頭來,對著青夏厲聲喝道。

    青夏迅速打馬上前,對著西林雨喬沉聲說道:「跟你一起殺了那個老妖婆!」

    西林雨喬眼中鋒芒迸現,終於緩緩的點了點頭,大聲說道:「好!」

    兩名妙齡少女猛然一甩長鞭,痛擊在馬股之上,急速向前奔去。

    「該怎麼走?」西林雨喬轉過頭來,沉聲問道。

    青夏向來是追蹤跟梢的高手,眼神凌厲的向四週一掃,就找到了路徑。手中戰刀一指,指向西方。

    兩人策馬狂奔了大約半個時辰,忽聽前方蹄聲滾滾,聲勢驚人,知道目標就在前方,小心的放慢了速度。

    「對方人數很多,我去跟著,你先回去報信。」

    「不!」西林雨喬略一揚眉,固執地說道:「我跟著,你去報信。」

    青夏眉頭緊鎖,暗道自己若是回去,這倔強小姐可能剛一露頭就被人家殺死,反正已經讓人去通知了禁軍,也不必再回去一次。歎了口氣說道:「算了,還是我們兩個先跟上去看看吧。」

    西林雨喬見她不再趕自己走,心下一喜,跟著青夏跑這一段路,嘴上雖然不說,心裡已經很是敬佩這位多次讓自己吃虧的女子,她看起來也就不到二十歲,並不比自己大多少,可是江湖經驗、身手武藝、追蹤之術沒有一樣不是遠遠的高於自己。見她和自己一起留下來,心中放下了心,臉上自然就表現了出來,露出一絲笑意。

    青夏見了不由得一呆,這少女接觸起來,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討厭。

    「走!跟上去。」青夏一擺手,兩人就棄馬步行,迅速的向前跑去。

    不知為何,這裡離北營並不如何遙遠,對方剛剛洗劫了南楚大營,竟然放鬆警惕的在荒原上放慢了速度。青夏百思不得其解,難道對方還有什麼潛在的實力沒有浮出水面嗎?

    正思索間,突然只聽一聲戰馬長嘶聲猛然響起,青夏一愣,頭腦警笛猛然尖聲長鳴,一把拉住西林雨喬就地一伏,向側翻滾而去。剛剛滾到一個土坡之下,敵人的馬蹄聲登時在頭頂響起,若是晚上一步,就會被人發現。

    西林雨喬聞聲不由得一陣緊張,她方才大放厥詞說要宰了逐蘭妖婆,可是畢竟是一個還沒滿十八歲的少女,此刻面對著這麼多的嗜血軍人,怎會不緊張。大驚之下,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緊緊的抓住了青夏的衣袖。抓完之後,才發覺有些不妥,不好意思的望著青夏的眼睛,微微有些尷尬。

    青夏看著少女驚慌的樣子,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第一次出任務時的惶恐。伸出手去緊握了一下西林雨喬的肩膀,緩緩的點了點頭,就像是一個承諾一般,安慰著這個向來和她作對的少女。

    西林雨喬霎時一陣安心,抿緊了嘴角,微微沉思了一下,終於對著青夏誠摯的一笑,一口潔白的牙齒,在月色之下煥發出聖潔的光輝。

    青夏見了,也是發自內心的一笑。兩名向來作對敵視的少女,在這樣四面楚歌的境地之中,竟然冰釋前嫌的化敵為友,成為並肩戰鬥的夥伴。

    轟隆的蹄聲登時響起,青夏凝神聽去,只聽這蹄聲竟然是從各個方向齊齊向著自己這邊而來。過了一陣,在上頭站定,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來人沉聲問道:「都解決掉了嗎?」

    「大人放心,」另一個聲音接口道:「都已經處理乾淨,一個不留。」

    青夏聞言心下一沉,這些究竟是什麼人的人馬,難道真的是秦之炎的秦軍嗎?若是秦軍,為什麼他們事成之後不向北逃竄,反而要原路折回來,難道是為了接應後面的士兵?還是還有陰謀所圖?他們口中所說的一個不留,可包括楚離嗎?

    「逐蘭夫人呢?」

    「在後面。」

    「很好,」低沉的聲音沉聲說道:「你帶著三百人,帶著她上路吧,交給黎院家主,任務就算完成。一路上要小心謹慎,事成之後,大皇重重有賞。」

    青夏和西林雨喬對視一眼,同時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一絲疑感。大皇,哪一國的大皇?東齊,西川,還是北奏?黎院的家主不就是那個病歪歪的黎子厚?難道他私通了別國,和另外三國其中之一有了什麼密謀,才過來救走逐蘭夫人?

    「是,大人。」堅若生鐵的聲音沉聲答應道,對著身後的士兵一招呼,幾人就爬上戰馬,呼嘯而去。

    那名大人沉思半晌,隨即對著其他人說道:「下馬,回營!」

    楚營之中果然有內奸,只聽這些人不說逃離反而說回營就可以看出大概。四方人馬漸漸散去,送逐蘭夫人離去的人騎乘著戰馬,青夏兩人已經丟掉了戰馬根本不可能追的上,為今之計就是看清楚這夥人的真面目,好回營報信。青夏轉過頭去,對著西林雨喬做了一個殺的手勢,就小心的站起身來。

    夜裡,一片寂靜,天邊冷月播撒著死寂的光輝,照著下面還絲毫不知道危險正在一步一步靠近的二十多名親兵。

    青夏和西林雨喬從後面抄上前去,兩人身形靈巧,好似狸貓一般,貓著腰,幾個起落,就跟了上去。

    前面的人仍舊一無所知的在黑暗中摸進,絲毫不知道有煞星就跟在自己的身後。

    這些人一看就是具有專業素質的兵勇出身,腳步落地沉穩,可是他們怎是受過專業暗殺訓練的青夏的對手。對著西林雨喬打了個手勢,自己當先摸上前去。

    鬼魅一般的吊上最後一名士兵的身後,青夏突然伸出手去,拍在最後一名士兵的肩膀上。

    那人還以為身後還有人,漫不經心的回過頭來,可是突然抬起頭來看到了青夏蒼白的一張臉,登時瞳孔大睜,可是還沒待他大叫出聲。青夏登時出手,只聽一陣輕微的骨肉碎裂的鈍響,那人的脖子霎時間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向後轉去,瞳孔充血,沒了半點生機。

    西林雨喬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青夏輕而易舉的殺掉一個人,先不說她手段如何了得,只看她殺萬人後那種神色自若的態度,就足以讓自己膽戰心驚。

    手腳利落的跟上走在最後的一個人的背後,悄無聲息,如影隨形,幾乎要貼在那人的身後,可是前面那人卻絲毫沒有察覺。

    一陣夜梟的叫聲突然響起,刺耳的尖鳴響徹深夜。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青夏緩緩的伸出匕首到那男子的脖頸處,在那人沒有任何察覺的情況下,刀光一寒,一條人命就此結果。大漢的屍體彭的一聲倒在地上,驚動了前面行走的兩名男子,青夏迅速的撲將而上,右手匕首猛然刺出,左手五指成爪,左右開弓一個使力,兩人的咽喉就開了幾個血洞。青夏手腳利落的接過兩人的屍體,悄無聲息的放下。

    如法炮製的又解決了六個人,所有的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中情然進行,後面十人已經送命,走在前面的人仍舊沒有絲毫察覺。青夏回頭看了眼橫七豎八倒在荒野上的屍首,此時氣候及其寒冷,青夏對著握刀的手哈了口氣,對著西林雨喬招了一下手,半瞇起眼睛,一絲寒冷的鋒芒閃過眼簾,微微點了點頭。見西林雨喬會意,才直起身子,大步走上前去。

    「哎!前面那幾個人,是幹什麼的?」

    粗著嗓子喊了一身,身體立時蹲在地上,一個前滾翻,就翻到了一人的身旁。

    前面的人果然聞聲大驚,一下蹲下隱藏,眼睛的四下亂瞅,可是哪裡有人影。

    「大人!」其中一人廢話地叫道:「有埋伏!」

    那人慌亂的四下看去,哪知煞星此刻就在自己的背後,青夏突然對著他的後頸吹了口熱氣。這一下非同小可,那人立時大叫一聲,青夏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刀子一揮,一道血線噴湧而出,男人的身體一僵,登時嚥氣。

    大人顯然聽到叫聲,沉著地叫道:「平成,怎麼回事?」

    夜色濃郁,一片漆黑,四下的風冷冷的吹著,大人的聲音在空氣裡來回空曠的迴盪著。但是,自然沒有人回答他。彷彿是感覺到了什麼,大人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匕首,嚥了口吐沫,鎮定地說道:「大家整隊!」

    剩下的四十多人齊刷刷的整隊站好,謹慎的拔出長刀,對準叫做平成的男子死亡的方向,可是還沒等他們站穩,一條長槍突然在他們身後,唰唰三道血線沖天而起,三條人命就此瞭解。

    眾人大驚,急忙回過頭去,可是哪裡還看得到西林雨喬的身影。

    黑暗裡一片死寂,眾人的呼吸也漸漸沉重,青夏和西林雨喬隱蔽在夜色之中,屏住呼吸,小心的潛伏起來,等待給對方致命一擊的機會。

    「什麼人!是男人的站出來!」對方的頭領大聲叫道,聲音還算沉穩,可是氣息裡,已經帶了一絲慌亂。

    等的就是這個時候,青夏手握五隻飛刀,待他話音剛落,嗖的一聲就向著發聲處飛了出去,只聽一陣慘叫聲登時響起,三人斃命兩人受傷,青夏還還沒待對方屍體倒下,就向著旁邊的草叢裡滾去,剛一動彈,果然之前趴著的地方就插滿了箭雨。

    趁著對方慌亂的向著青夏這邊奔跑而來之際,西林雨喬突然挺槍而上,由背後一槍刺穿一名侍衛的後頸,剛一得手,就起身跳躍,隱蔽在半人多高的草叢之中。

    對方人馬大怒,被人家結果了將近二十多人,還連人家的影子都沒有看見。可是此時此刻,他們卻感覺自己好像被千軍萬馬包圍了一樣,微微發抖,站在原地,小心的等待機會。

    青夏看清楚了那男人的長相,只見那位大人大約四十多歲,續著絡腮鬍子,一雙銅鈴大眼,看起來十分的彪悍。既然認清了這人的長相,就不怕他會再混到楚營之中,青夏突然一把撇出手中的戰刀,噼啪一聲巨響,打落了對方手疾眼快聽聲變位射出的一排利箭。

    西林雨喬得到號令,也是迅速的竄起,在夜色的掩護下,向著南邊飛速跑去。一會就和青夏會和,聽著後面沉重腳步地追趕聲,兩人運足腳力,發足狂奔。

    青夏身為特種兵中的精銳特工,野地奔襲是家常便飯,西林雨喬武藝不凡,自然也經過了刻苦的訓練。兩人起起落落,竟然和身後的人馬漸漸拉開了距離。眼看再過一會就要接近楚營,突然身後天際猛然一道刺目紅光升上天空,兩人一愣,回過頭去,青夏心下一寒,沉聲說道:「不好,他們在找救兵!」

    話音剛落,似乎在印證她的話一般,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霎時在前面響起,根本來不及做任何隱藏,森亮的白色寒芒就籠罩了兩人全身。

    「趴下!」青夏一把拉住西林雨喬的身體,兩人狼狽的滾落在草叢之中,青夏手臂上一陣錐心的疼痛火辣辣的升起,心叫一聲不好,一把抓過西林雨喬的長槍,瘋魔般在身前舞動,抵擋漫天的箭雨,兩人就向著遠處跑去。

    「啊!你中箭了!」西林雨喬大驚失色,一把拉住青夏,驚慌地說道。

    青夏皺著眉頭,一把拔出了靴子裡的匕首,削掉箭尾,看也不看鮮血不斷湧出的傷口一眼,對著西林雨喬沉聲說道:「南面的營門看來已經被賊人堵死了,為的就是不讓人回去報信。你快去東面的營門,那處是由禁軍守衛,不會那麼容易被人攻破。這裡我來抵擋。」

    「不!你已經受傷了,還是你先跑,我來斷後!」西林雨喬連忙說道。

    「不行!」青夏眉梢一挑,沉聲說道:「你當我是讓你逃命嗎?這群賊子殺了人之後不逃跑,反而要回營去,一定還有什麼陰謀,你若是不能回去報信,南楚覆滅即在眼前。到時候不但楚離死無葬身之地,你大哥也無全屍,還不快回去!」

    西林雨喬一愣,想了想突然問道:「李大哥沒死嗎?」

    青夏一皺眉,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傻瓜!若是楚離死了,剛才那些人怎會沒有提及,他一定是在剛劫營的時候被人救走了,不然中軍大營怎會無人看守?你現在回去,以後還有機會。」

    提到楚離,西林雨喬眉梢微微一顫,緩緩說道:「還是你回去吧,李大哥喜歡的人是你。」

    「笨蛋!」時間緊迫,這傢伙還在這裡糾纏不休,青夏勃然大怒,厲聲喝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兒女情長!你留下擋得住對方的攻擊嗎?我們兩個人一個也別想活!」

    一把將槍桿塞到西林雨喬的手裡,一把狠狠的推在她的肩膀上。

    西林雨喬被青夏推得一個踉蹌,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感覺著對方人馬正在小心的靠近,知道時間緊迫,緊緊地盯著青夏一身青色皮鎧,鮮血淋漓的樣子,眼淚終於再也抑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你,你要小心!」咬著嘴唇,沉聲說道。西林雨喬猛地轉過身去,向著遠處飛奔而去,剛走了兩步,又再轉過頭來,說道:「等著我,我一定帶人回來救你!」

    看著西林雨喬漸行漸遠的身影,青夏眉頭緊鎖,自己現在只能盡最大的努力為她爭取時間,希望來得及向楚離的示警。

    很多這樣的時候,青夏都來不及去思考自己的自身安危。就像當初出任務一樣,一切都是為了完成任務而服務的。

    手上已經沒有了稱手的兵器,青夏拔出短小的匕首,橫在身前,半弓著腰,等待著對方試探著上前。

    突然,一隻巨大的火球猛然從上空掉落。青夏心底瞬時間一寒,這一刻,她已經知道,逐一擊破不可能了。火球瞬間暴露了她的身形,先發制人,後發制與人,抱著殺一個算一個的心理,青夏瞬間騰空而起,身軀好似一隻靈巧的狸貓,又好似一隻展翅的大雁,狠握著著匕首,登時跳落在一名侍衛的身上,嗜血的匕首猛地插進一名士兵的脖頸上,鮮紅的血液瞬間噴湧而出,遍撒了一頭一臉。青夏混不在意,轉身又是一道寒芒,紮在另一名士兵的心口處,手起刀落,兩條人命瞬間了賬。

    「唰」!

    寒風中,冰冷的刀子割斷人的氣管,劃破粗糙的肌膚,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做了,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和平常。對付敵人,青夏向來缺乏憐憫。冷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首,一身青色皮鎧的女子眉頭微微舒展。

    反正也難逃一死,所幸殺個痛快。她的性命本就是上天恩賜,即便此刻死了,也不算賠本。只是希望西林雨喬能不負自己的厚望,不要被人阻攔。

    無數森冷的箭鏃對準了青夏的身體,那些近身的侍衛小心的向後退去,再也不願靠近這個一身修羅鬼氣的女子身旁。

    看對對面森冷的弓箭,青夏知道一旦對方首領下了命令,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也難以逃出生天,冷眼看著對面黑壓壓的一眾人,青夏放下了手中的匕首,知道已經無路可逃。

    然而,等了仵久,也不見對方下達射殺的命令,青夏眉頭緊緊皺起,緩緩的抬起眉梢。

    就在這時,腳步聲突然在身後響起,青夏一愣,剛要回過頭去,對面的冷箭突然射出,可是全都不是射向青夏,而是射向她身後的方向,無數只利箭擦過青夏的身子,可是卻沒傷到她一絲半點。慘叫聲在身後響起,那些無情的箭雨霎時間好似射在了青夏的心上一樣,她週身寒冷,如墜冰淵,再也顧不得身後如狼似虎的兵士,踉蹌的就向前方奔去。

    長時間的死寂,好似整個天際都在流血。

    對方的隊伍突然響起一個低沉的嗓音,隨著一聲撤退,所有的士兵霎時間就好似潮水一般的退了開去。

    「你瘋了嗎?」青夏再也管不得別人,對著倒在血泊之中的少女淒厲叫道:「不是讓你走的嗎?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

    數不清有多少只利箭將西林雨喬的身體緊緊的釘在地上,透過她的胸脯、小腹、手臂、大腿,好似一隻篩子。鮮紅的血液不斷的從西林雨喬的嘴裡湧了出來,她的身體微微抽搐著,想要開口說話,可是卻吐不出一個字來,臉色蒼白若死,髮絲凌亂不堪,雪白的武士服早已一片血紅。

    青夏用手摀住口鼻,站在她的面前,緊緊的握緊拳頭,手足無措,她蹲下身子想要扶起蒼白的少女,可是卻不知道該從哪裡下手。

    「傻子!你是傻子嗎?」眼角湘濕一片,青夏的心頭仿若被千鈞巨石狠狠壓著,她沉重的呼吸著,伸出手去,想觸摸西林雨喬的臉頰,可是在她全身上下的箭雨上晃了一圈,手卻顫抖的不能自抑,語無倫次的喃喃道:「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要回來?」

    「恩……」一聲悶哼聲突然響起,青夏一驚,急忙向西林雨喬看去,只見她緩緩的舉起一隻沒被釘死的手,手上還抓著那桿銀色的長槍,緩緩的,費力的,向著青夏送了過來。

    青夏霎時間呆在當場,所有的血液好似瞬間凝固,她愣愣地看著西林雨喬,終於,緩緩的伸出手去,接過那桿長槍,語帶哽咽地說道:「你回來,就是害怕我沒有武器,想送槍給我嗎?」

    已經無力再去點頭了。大口大口的鮮血噴湧而出,西林雨喬緊緊地看著青夏,眼神越來越渙散無神。

    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滂沱而下,大滴大滴的打在西林雨喬蒼白的臉頰上,青夏伏在她瘦小的身上,再也無法忍耐的放聲大哭。

    好似迴光返照,西林雨喬突然蚊蠅般的小聲哼出了幾個字,青夏淚眼朦朧的看向這個原本那樣明艷照人的倔強少女,聲音哽咽地說道:「你說什麼?你說什麼?」

    「名……恩……名字……」

    一口又一口的鮮血從她的口中急噴而出,青夏手捧著她的頭,心下疼痛無以言表,看著西林雨喬的眼睛,她終於還是連忙說道:「我是莊青夏,我叫莊青夏。」

    「莊?」西林雨喬的眼睛瞬間睜大,過了好久,好似了然了一切一般,慘淡了露出了一個微笑,她緩緩的伸出那只鮮血淋漓的手來,握住青夏的手。她的手一片冰冷,生命正從她的體內飛速的流逝,青夏緊緊的回握住她的手掌。

    「青夏。」頭顱一歪,白衣少女的手立時失去力氣的垂了下去。青夏愣愣的跪在蒼茫的原野上,過了許久,終於揚起頭來,淚雨滂沱。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1:24 PM

正文 第085章:鐵血大秦

    「什麼人!」一聲低呼突然響起,青夏素手一揚。一道光瞬時間好似彈丸一般衝擊而上,噗的一聲就插入了那人的頸項之中。黑暗中的女子彈地而起,幾個起落就已經落在了那人的身邊,一把拔出他頸腔裡的匕首,一道血線噴灑而出。青夏視若不見。彭的一聲扔下他的屍體,就向前奔去。

    此時的南楚大營一片狼藉,無數帳篷被燒燬,到處是戰火燒過的痕跡,大批的屍體已經被收拾乾淨,只是地上殘留著暗紅色的鮮血,血泥糅雜,混亂一片。

    青夏手握匕首,橫舉銀槍,豹子一般的在營地裡跳躍,眼神銳利的環顧四周。一路走來,發現大規模的戰亂似乎只聚集在西南部的一些營地,其中又以恆城西林氏的營地最為凶殘,血水積了一尺多厚,踏在上面,就好像砸在血盆裡一樣。縈繞鼻息間全是腥臭的液體,青夏眉頭緊緊皺著,緩緩的走在北營之中,四下裡一片死寂,偶爾有受傷的兵勇發出幾聲低沉的哀叫,可是很快又被隱藏了下去。

    原本被燒成灰燼的中軍大帳,這麼一會又被重新建起,巨大的帳篷燈火通明的矗立在營地中央,青夏一把撕下小腳上的纏布,用牙齒咬住一段,包紮在手臂上的箭上處,狠狠地勒住止血。森冷的頭盔罩在頭頂,青色的皮鎧上全是凝固了的暗紅色鮮血。背後的披風已經在剛才的逃亡中扔棄,青夏週身是傷,可是卻仍堅強的挺直身體。她緩緩的吐了口氣,躲在暗影之中,雙眼鷹鷲一般緊緊的盯著中軍大帳的方向,心底卻血流成河。

    秦之炎,真的是你嗎?此時此刻,坐鎮南楚北營的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覆滅南楚重兵的人,擄走逐蘭夫人殺死西林雨喬的人真的,是你嗎?

    青夏緊緊的咬緊嘴唇,死死的看著那座大帳,可是若不是你,還有什麼人會對我手下留情?

    青夏咬緊牙關,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突然彈身而起,向著中軍大營猛然奔去。

    「什麼人!」

    厲喝聲陡然響起,暗影中閃過幾名輕甲兵士,舉起手中長刀就向著青夏劈砍而來。青夏雷霆奔襲,驀然間跳躍中空,飛起一腳,狠狠的踢在一名士兵的小腹上,右手一揮,匕首劃過另一名士兵握刀的手腕,整個動作沒用上三秒鐘,青夏穩穩的落地躍起,毫無阻攔般的又向著大營跑去。

    「來人!有刺客!」一聲驚呼突然響起,青夏一愣,登時愕然的抬起頭來,只見徐權一把從大營中跑了出來,乍一看滿身鮮血的青夏,竟是猛然一驚。

    青夏心頭瞬時間升起一絲狂喜,環目望去,只見圍在四周的,全是黑衣衛的下屬,這群在戰亂中找不到半點蹤影的士兵,此刻竟然全部聚集在此處,沒有絲毫損傷,看到他們拱衛在中軍大營旁邊,那麼楚離也必定在此處。

    然而,這種喜悅還沒有持續上一秒鐘,青夏登時如遭雷擊,整個人愣在當場。她緩緩的皺起了眉頭,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瞪大了眼睛,驚恐的,不可置信的看向徐權。

    一身鎧甲的侍衛看著她狼狽不堪的樣子,也只是將頭微微偏轉過去,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巨大的震驚瞬間升上心頭,青夏緊握著手中鮮血淋漓的銀色長槍,滿臉憤怒,似乎是想求證什麼一般,大步就向營門走去。

    「姑娘!」徐權面色慼然的欄上前來,急忙說道:姑娘,你聽我說。」

    「讓開!」青夏面色陰沉,好似萬股寒冰,她冷冷的抬起頭來,沉聲說道:「我只說一遍!」

    轟的一聲,青夏一把揚起長槍,舉止頭頂,雷霆般的怒斬而下。徐權躲閃不及,被身旁的侍衛一把拉扯開去,但是還是在手臂上開了一個大大的傷口,青夏嗜血的眼神緩緩的轉移到他的身上,語氣森冷的揚聲說道:「誰在敢阻攔我?」

    少女嗜血的眼神像是發了狂的南疆凶獸一般,又有著比南疆凶獸更加可怕的震怒和仇恨,她雙眼牢牢的盯在眾人的身上,一一從他們的臉上滑過,帶著憤怒,傷心,絕望和深深的控訴。

    這些,都是連日以來她的戰友,她花了很大的心思去訓練他們,用了很多的心血去教導他們,她把他們當成是朋友和親人,可是此時此刻,她卻只能看到一張張冷酷無情的臉,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刺眼,曾經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痛徹心扉,她緩緩的轉過頭去,看著那座燈火通明的營帳,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

    「姑娘!是我們對不起你,請你別這樣作踐自己,先去包紮療傷吧。」

    「彭」的一聲,向後滾去,嘴角鮮血溢出,但仍就迅速踉蹌的爬起,跪在青夏的身前。

    「姑娘!」整齊劃一的巨吼聲齊齊響起,所有的黑衣衛士兵全部都跪在地上,大聲叫道。這樣倔強的男人們用他們的膝蓋擋住了青夏的路,他們看著這個多日裡屢次和他們並肩戰鬥的凌厲女子,看著她渾身上下鮮血淋漓、血肉模糊的傷口,看著她痛苦仇恨的眼神,只感覺兇猛的肅殺之氣在天地間瀰漫。

    一陣長風陡然刮起,掀起滿地的黃沙,沙粒打在青夏森寒的皮鎧上,發出鏗鏘的脆響。

    青夏髮絲凌亂,看著眼前這一群跪在地上的男人,絲毫不為所動。她只是倔強的仰起脖子,目光冷冷的看著那座金光閃閃的中軍大帳,眼神間充滿了濃濃的淒楚和無以言表的仇恨。

    「讓她進來吧!」低沉的嗓音從大帳裡傳了出來,所有的黑衣衛齊齊一愣,過了好久才在徐權的帶領下,緩緩地讓出了一條路來。

    冷硬的風,席捲起滿地的狂沙枯草,路的兩旁跪著南楚最為優秀的軍隊。青夏手握著銀槍,看著眼前那條通向大帳的路,心痛的無以復加,好似被人用巨斧一塊一塊的劈砍一樣。她緊緊的握緊拳頭,指甲插進肉裡,眉頭幾乎擰在一起,雙眼瞇起,裡面有著太多太多的感情在風起雲湧的湧動著,粘滿了鮮血的長槍拖在地上,劃出一條深深的痕跡。她抬起腳來,向著近在咫尺的營門,緩緩的走了過去。

    一步,又一步。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慢鏡頭回放一般。兩側的黑衣衛焦急的抬起頭,看著這個身材嬌小的少女,看著她一步一步的向中軍大營走去,那每一步都是那樣的沉重,似乎是踏在眾人的心上,黑暗中,烈烈火把在噼啪作響,偌大的北營之中,只能聽見青夏沉重的腳步聲和眾人沉重的呼吸聲。

    不算長的一段路,可是青夏感覺卻好像是走了那麼久,四周好像霎時間都是空蕩蕩的,只剩下遠古的風,在呼嘯著吹著,那個夜晚,西林雨喬撲在她哥哥懷裡放聲大哭的樣子,又迴盪在她的眼前,那樣一個凌厲決絕,那樣一個愛憎分明,那樣一個敢愛敢恨的少女,為的究竟是什麼?又到底是什麼,將她捲入了這場腥風血雨之中。

    沉重的簾子被緩緩掀開,楚離那張俊朗飄逸的臉孔出現在青夏眼前。

    他坐在中軍大帳的主位之上,金黃色的椅子顯得金光燦燦,四角燈火輝煌閃爍,晃得青夏的眼睛幾乎睜不開來,上好的龍涎香迴盪在空氣裡,整個大帳都是溫暖的,舒服的,散發著濃濃的香氣和天家的高貴。楚離一身明黃色的錦龍蟒袍,黃玉腰帶,幾乎要和身後的椅子合為一體,他風神玉朗,烏髮垂肩,毫無半點損傷,乾淨的似乎剛剛沐浴。

    這,就是自己和西林雨喬,九死一生也要出營去營救的南楚大皇嗎?

    這,就是西林雨喬至死都念念不忘的心愛之人嗎?

    一大滴眼淚突然從睜得大大的眼睛中滑了出來,她週身滿是黃泥鮮血,臉上污血縱橫,幾乎看不出本來面目。她身體多處受傷,手臂上至今還在向外滲著學絲,森冷的頭盔下,小小的臉孔鬼畫符一樣,又臭又髒。她的衣衫破碎的不成樣子,整個人像是從血池中爬出來的餓鬼。累得幾乎雙腿都在打顫。

    可是她仍舊看著他,牢牢的看著,死死的看著,那些前塵往事,那些往昔歲月,那些只要一睜眼就要面對的點點滴滴,像是洪水一般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從始到終的牽牽絆絆,斬不斷理還亂的莫名心意,一次次的逃跑,一次次的重逢,一次次的攜手共渡難關,還有他站在自己面前那句滲著無盡鮮血,在這些日子裡反覆迴盪在心裡的話語;

    「青夏,這可能是我這一輩子,最後一次想要相信一個人了。」

    可是楚離,你真的相信過我嗎?你又什麼時候相信過我?

    曾經的你不相信莊青夏,苦苦相逼,以她為餌。後來的你,昭告天下,賜我名為天下蕩婦。盛都的天牢裡,你深信我的背叛,擒拿與我,欲擊而絕殺。今日,你仍舊是隱瞞了沙旱地和秦國心照不宣的圍獵之戰,大舉設計殘殺八大世家。而如今,暱友設下死局,將一切反叛於你的力量全部剷除,可是可有一次,你曾想過相信與我,將這一切告知我。

    哪怕只有一次!

    楚離,你沒有,你從來沒有。儘管你把黑衣衛的統帥之責交給我,但是所有黑衣衛都知道的事情,仍舊只有我被蒙在鼓裡。我心急如焚想要去營救你的時候,你可能就躲在某一處大帳裡,安靜的等待著勝利的消息,莊青夏的死活,從始至終,都和你毫不相干。

    帝王之信,果然是天下最廉價的東西,而雄才大略如你今生又怎會相信任何一個人。

    你將天地玩弄與股掌之間,可曾想過,有一個人,差一點就真真正正的要相信你了嗎?你手段狠辣的設計圈套,剷除異己的時候,可曾想過,有一個人,差一點就要決定永遠留在你的身邊了嗎?你身中劇毒,危在旦夕還不忘說出一句話來打擊對手的時候,可曾想過,聽你說這句話的那個人,是真正的想要答應你了嗎?

    不!你沒有想過。至始至終,你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你自己的前途,為了你自己的霸業,為了你的南楚皇權。

    而愚蠢如我,竟然會留在這樣一個人的身邊,被屢屢欺騙了一次又一次,卻仍舊要選擇相信你。

    當日在雲翔大殿中楚離對丹妃說的那句話又迴盪在耳邊:這個天下,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大楚的江山更重要。

    果然,你是一個成功的帝王,我是一個白癡的女子。

    緩緩的擦掉了眼角的淚水,青夏冷冷仰起頭來,渾身鮮血淋漓的女子緩緩開口說道:「這一滴淚,不是為你而流,是為西林雨喬而流,她瞎了眼睛,相信了一個不該相信的人。

    楚離坐在王座上,看著青夏渾身污血遍體鱗傷的樣子,突然說不出任何話來,所有的解釋在這一刻,都是蒼白而多餘的,他只能那麼看著她,眼睜睜的看著,卻吐不出一個字。

    接著自己震懾住八大世家的餘威,禁軍集體搖身一變,化作凶悍馬賊,由內營殺出,措手不及下,八大世家自然全軍覆沒。逐蘭夫人本就已經承擔了私通南疆的罪名,此刻再加上已被人救走,更是坐實了她的罪證。八大世家精銳雖失,錢財仍在,只有滅了他們在朝中的全部實力,才能有機會一點一點的收回大權。楚離這招連環之計,妙到巔峰,無人敢出其左右,就連自己,身在局中,也被他蒙蔽,更何況是別人。等待那群人反應過來之時,八大世家早就煙消雲散灰飛煙滅,就算知道,又能怎麼報這血海深仇。

    難怪黎子厚會突然修書效忠,原來楚離早就清楚黎院黎子城和南疆的關係,收攏了黎子厚,連消帶打,斷了逐蘭夫人的後路,更得到了偽造的逐蘭夫人親筆印信。楚離步步安排的巧妙絕倫,處處有人替著去衝鋒陷陣。他至始至終好像是身在局中,處於暴風中心,實則早就已經退到風暴之後去冷眼旁觀。

    背後冷箭,借刀殺人,這些不費力氣的絕招他都用的恰到巔峰,異常巧妙。

    青夏突然想起了莊父說過的話,離太子是一個驚才艷絕的人,他又怎會屢屢置自己於陷阱之中呢?

    「西林家的人,全都被你殺了?」青夏站在楚離面前,沉聲問道。

    「嗯,」楚離緩緩的點了點頭,「西林譽帶著西林羽最小的兒子逃了出去,但是方圓百里,都被黑衣衛包圍了起來,他逃不掉的。」

    「為什麼?」青夏緩緩的皺起眉頭,她仍舊是忍不住大聲說道:「恆城西林氏忠心耿耿,在沙旱地上所有的家主都以為去衝擊獸群必死無疑,只有他願意追隨於你,他的父親又屢次救護於你,西林雨喬為你甘願去死!這樣的一家人,為什麼不放他們一條生路?」

    楚離目光堅韌的看著青夏,緩緩的說道:「我不能保證西林譽是不是心機深沉,看出了沙旱地的秘密。我也不能保證,下一代的西林氏,仍舊會忠君愛國。」

    青夏不可置信的揚起眉稍,這究竟是一個什麼人啊?在他的心裡,可有什麼是值得相信的嗎?只是這樣不能保證的原因,就可以變成殺人的理由?

    「八大世家是南楚最大的毒瘤,多年來尾大不掉,若是有機會,我怎能不一招剷除。」楚離突然自座位上站起身來,他神情微微有些激動,緩緩的走向青夏,雙眼通紅,沉聲說道:「可是青夏,我沒想過傷害你。沙旱地一戰。我就是怕你跟去受傷,才不告訴你,沒想到你還是接到消息趕去了。七大世家在營內闖營,我也沒有打算要你去處理,後來到了禁軍襲營時間,我也叫徐權拉你回中軍大帳,大帳內有密道,可以避開這一劫,沒想到西林雨喬節外生枝。青夏,我從沒想過要傷害你,這是真的。」

    青夏冷冷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只覺得他是那麼的陌生,他怎麼可以這樣毫不在意的提起西林雨喬的名字,那個倔強好勝的千金小姐,為了他死那在荒蕪的草原上,至今仍舊被萬箭穿心的暴屍荒野。

    她還那麼年輕啊,還不到十七歲。

    無盡的悲慼和絕望潮水一般的在青夏胸口升起,她突然覺得呼吸困難,緊緊的抓住了自己的胸口,舉起另一隻手阻止楚離向她靠近。

    「青夏,你怎麼樣?我求求你,先治傷好嗎?以後你想要怎麼對我都可以。」楚離再也裝不住那一副自認為自己是正確的表情,他心痛的看著青夏渾身上下無處不傷的樣子,悲聲說道:「你可以打我,可以罵我,是我對不起你,可是不要這麼折磨你自己。」

    轟的一聲,眼前瞬時間一片漆黑,青夏奮戰了一日一夜,之前和凶獸的那場廝殺幾乎要了她的性命,體力已經嚴重的透支的少女支撐著帳營的桿子上,想要平息胸腔裡的怒意,誰知突然一陣氣血翻湧,一大口的鮮血瞬間噴射而出,灑在華貴的地毯上。

    「青夏!」楚離驚恐叫道,就要衝上前來。

    「滾開!」青夏厲吼一聲,手中長槍赫然高高舉起,忿然指著楚離,厲聲叫道:「再上前一步,我就殺了你!」

    「好,好,我不靠近,你不要激動。」楚離連忙說道,對著門外的侍衛大喊道:「叫軍醫,叫軍醫來!」

    「陛下,」樂松的聲音在門前響起,「北營中,暫時沒有軍醫了。」

    楚離一愣,隨即對著青夏說道:「我們去還巢邑,我們回盛都,青夏,我一定要找最好的大夫,找御醫來醫治你。」

    西林一脈滿門抄斬,哪裡還有所謂的軍醫。青夏聞言心如刀絞,她冷冷的看著那個風神玉朗的男子,輕輕地冷笑一聲:「楚離,事到如今,你還認為我會跟你回盛都去?」

    楚離聞言大驚,他急忙說道:「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只要我不死,就跟我回盛都。」

    「呵呵,」青夏冷聲一笑,眼露譏笑之意更濃,可是已經再也不願意對這男人說一句話,她拖著沉重的長槍,腳步都幾乎在微微顫抖,但是卻還是堅定的一點一點的向著帳外走去,聲音低沉,卻帶著尖若生鐵般的冷酷。

    「楚離,我現在殺不了你,西林雨喬也不會希望我現在殺了你。但是你要知道,從今往後,莊青夏和你再無任何關係,以後你是死是活,是飛黃騰達還是國破家亡我都不會再多看你一眼。同樣,莊青夏是流落街頭還是暴屍荒野,也與你無關係,你我二人再無瓜葛,他日相見,不是路人,就是仇人!」

    「青夏!」楚離一驚猛然追出大帳,向著青夏的方向就追了過去。

    青夏怒喝一聲,頭也不回,猛然揮槍,唰的一聲,在楚離的身前劃下了一條深深的痕跡。就在這時,狂風倒捲而起,漫天狂沙席捲,無數的飛沙在兩人之間隔成一道昏黃的線條,讓他們看不到對方的臉孔。

    青夏背對著楚離,銀色的長槍紮在地上,厲聲說道:「你是男人,做過了就要認!失去了,就不要後悔!何必扭扭捏捏做婦人之態,徒惹人噁心!」

    楚離一愣,腳步就猛地停了下來,徐權等人看著青夏決絕的身影,齊齊跪在地上,大聲叫道:「姑娘!」

    「我話以至此,你自己好自為之!」

    漆黑的夜色下,青夏的身影漸漸隱沒在濃密的黑夜之中,淒冷的風,冷冷的捲過枯敗的野草,楚離久久的站在空曠的營地上。

    這一天,是楚離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他成功的以最小的代價,剷除了八大世家的精銳勢力,將各大世家在朝中的力量連根拔盡,在南楚三百年來的歷史上,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收回了王權,從此以後,南楚的皇帝不再是被架空的空殼,他掌握了整個南楚的精銳,大權獨攬,為他將來的千秋基業,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打下了厚實的根基。

    可是多少年之後,當他回憶起那年那一個風雲變色的夜晚的時候,他仍舊不知如何說出自己的心情。他只知道,在那個死寂的血流成河的晚上,他獨自一人坐在北營的北門前,喝了一個晚上的酒,只想一醉方休,再不醒來。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1:25 PM

正文 第086章:白蛉雪原

    「潔瑪阿古!」

    孩子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放眼望去,只見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上,一匹藏紅色的小馬飛速的跑了過來。馬背上坐著兩名穿著一身棉裘皮草的孩子,大的那個只有十五六歲,梳著一排小辮子,辮梢用紅色的纓子繫住,粗壯的像是一匹草原上的小馬駒。小的那個只有十一二歲,戴著裘皮帽子臉蛋凍得通紅,剛才的那聲叫喊就是發自他的口中。

    「潔瑪阿古!」兩個孩子飛速的奔到一座雪坡腳下,然後迅速的跳下馬來,手腳並用的就向著雪坡爬上去。

    早上剛剛下完雪,此刻雪地鬆軟,踏上去很快就深深的陷進雪裡。大的孩子雖然手長腳長,但是體重也重,他走一步陷一步,然後費力的拔出腳來,再陷進去。這樣走來,反而不如那個小的快。

    年紀小的那個孩子大笑的向上跑著,年紀最小,動作卻靈敏的很,一會的功夫就爬上了雪坡,對著遠處的一個賬篷大聲叫道:「潔瑪阿古,阿媽讓我來叫你吃飯。」

    賬篷的簾子一陣顫動,不一會的功夫,一名身材嬌小、明眉皓齒的女子就從裡面探出頭來。她帶著一頂皮草的帽子,將兩個耳朵都包在了裡面,只露出尖瘦小小的一張臉,一雙眼睛秋水一般明澈,卻又透著一絲頑強堅韌的倔強,她笑著張開手,一把抱住撲過來的孩子,帶著厚厚的手套,拍了拍孩子的肩膀,笑著說道:「班布爾,你阿媽的病好了?」

    「好啦!」班布爾燦然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笑著說道:「多虧潔瑪阿古的藥,所以阿媽要請潔瑪阿古吃狍子肉。」

    「狍子啊。」女子一愣,說道,旭達烈又上山打獵了?」

    「是啊,」班布爾回答道:「快過年了,大哥說要攢年貨。」

    女子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最近穆連部的人總到這邊打秋風,旭達烈應該小心點。」

    「放心吧,」班布爾得意的一笑「旭達烈是健壯的豹子,穆連部的人都是狡詐的野狼,野狼再狡猾,也打不過豹子的。」

    「呵呵,」女子朗朗一笑,拉住班布爾戴著手套的小手,說道:「你也知道野狼狡猾了,還是小心點好。」

    「潔瑪阿古!」大一點的孩子費了半天的勁,總算爬上了雪坡,遠遠的衝著女子大聲喊道:「去我家啊,阿媽他們都等著呢。」

    「好!等我一下!」女子大喊了一聲,轉身就走進了賬篷裡,拿出一面紅色的小旗,只見上面用黑色的筆,寫了大大的兩個漢字。班布爾沒上過學堂,只是跟著女子學了幾天的漢字,此刻看到那旗,就磕磕巴巴的念道:「日……月……」

    「是夏青,」女子沒好氣的回頭說道:「你倒是會省事,認識哪塊讀哪塊。」

    「潔瑪阿古,你還沒找到你大哥嗎?」大一點的孩子一邊拍打著身上的雪,一邊跑了過來。

    女子一愣,過了一會突然笑了起來,說道:「還沒有,不過慢慢等,總會等得到。」

    「走吧!」將旗子插在賬篷上,火紅色的旗子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裡,顯得十分的醒目。女子轉到賬篷後面,牽出一匹馬來,自己爬了上去,對著班布爾說道:「班布爾,跟我一起嗎?」

    「好!」班布爾連忙叫道:「我才願意跟那克多一起,他騎馬慢死了。」

    被叫做那克多的孩子大怒,眉毛高高的揚起,大聲叫道:「我慢?我能在馬上叼到狼,我騎馬慢?」

    「呸!死狼吧!:班布爾年紀雖小,嘴上功夫卻厲害。女子笑著聽著兩個孩子吵架,驀然一揚馬鞭,一會的功夫,就消失在白皚皚的雪原上。

    這名女子,就是青夏。

    當日她離開了楚離的北營,一路在西黑荒原上策馬疾行,在荒原上連找了西林譽三天三夜,終於體力不支的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大雨傾盆,馬也跑了,飢腸轆轆下還遇到了野狼群的襲擊,險些葬身狼腹,開幸遇到荒原上的馬賊,才逃過大劫。

    說起來,這還是青夏第一次見到西黑荒原上的馬賊。之前秦國太子一黨假扮過這批馬賊去暗殺秦之炎,後來楚離又藉著西黑馬賊的名頭,用禁軍喬裝改扮殺的八大世家狼狽不堪,可見西黑荒原上的馬賊在整個大陸上是怎樣的聲威赫赫。但也就是這樣,才使得被人屢次利用,背了天大的黑鍋。

    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些馬賊就算再囂張,也還沒瘋狂到去襲擊秦國皇子和去攻打楚國大營,但明面上的功夫還是必須要做的。於是,倒霉的馬賊們幾乎同時遭到了秦楚兩國的瘋狂追殺圍剿,等青夏遇到他們的時候,這群原本三千多人組成的實力雄厚的馬賊團伙,已經剩下不到一百人了。

    飽食思淫慾,這群人吃完了狼肉之後,就把主意打到了剛剛救下來的清秀少女的身上。這種主意自然不會得逞,被青夏收拾了一頓之後,崇尚武力的大漢們全都死心塌地的跟上了她,只求她能帶領他們逃出北秦和南楚的追捕,找一個活命的地方。

    被死皮賴臉的糾纏了很多天,青夏終於帶著一眾馬賊離開了西黑荒原,雖然沿途也遇上了幾拔楚軍,但是在青夏的周旋下,眾人不但沒有吃專虧,反而將楚軍打了個灰頭土臉。西黑馬賊們無緣無故被兩國軍隊絞殺,死傷慘重,一個個心裡早就憋了一股火。見青夏年紀輕輕,還是個女孩子,但是身手敏捷,頭腦精明,對楚國的軍隊更是瞭如指掌,眾漢子人一個個心悅誠服,一路跟隨著青夏小小說網過西黑荒原,小心的越過了北秦的土地,用時一個月,才來到了位於秦國最北端的白蛉郡。

    白蛉郡位於秦國最北端,距秦國的北疆大營不到三十里,但是卻向來是個三不管的地界。這裡地勢複雜,處在北秦和西川兩國大軍的交接地,西川的炎帝城,快馬奔襲到這裡不到半日的路程,而再往北便是匈奴人的地界了。

    這裡人口雖然不算大多,但是卻聚集了各個種族。有匈奴人、色目人、犬戎人、穆連人、秦人、西川人、還有原道從東齊和南楚來這邊收人參貂皮的商人,總之魚龍混雜,外地人極多,倒是個容易生存的地方。

    青夏之前和楊楓定下了兩月之期,說好了在這裡見面,在掌管黑衣衛的一段時間青夏曾經滿世界的尋找過楊楓,可惜沒什麼結果。現在想來楚離既然幾次大戰都是瞞著她的,那麼黑衣衛的真正統領之權,還是握在楚離的手裡,他若是不想青夏找到楊楓,黑衣衛自然也就調查不出什麼。楚離這樣的一個人,連忠心耿耿的西林家都不相信,又怎麼會相信已經背叛過他一次的楊楓。

    就這樣,青夏就在白蛉郡住了下來。西黑馬賊們死性不改,來到這邊很快就跟關外的馬賊強盜接上了頭,青夏也不要求這群人跟著自己吃蘿蔔啃鹹菜當好人,就放任他們去了。

    這個混亂的年頭,什麼買賣都有人在做。他們不去打砸搶,自然還有別人頂上。只是由於青夏住在這裡,馬賊反而不再騷擾白蛉郡,倒也算為郡上的百姓做了件好事。眼不見心不煩,青夏也不去在意這幫傢伙又跑到哪裡去打劫舍。

    班布爾一家是青夏在這裡認識的一戶獵戶人家,班布爾的父親是個酒鬼,總是在郡上鬼混,很少回家,這家的女人卻是一個勤快老實的人,獨自一人養大了四個孩子。

    大兒子叫旭達烈,是白蛉郡有名的獵人,黑夜裡百里之外就能聽聲變位的射中過路的老鼠,小伙子二十出頭,長的一表人才,是當地姑娘們心儀的對象,每天早上門都會堆滿求愛的茗筱花,很是出名。老二叫那克多,今年才十五歲,但是長的卻很壯實,十七八歲的孩子也沒有他高大,火爆脾氣,倔起來像頭蠻牛一樣。老三就是班布爾,今年才十三歲,人小卻機靈的很。老四是個女孩,才只有五歲,整日在家裡纏著幾個哥哥,現在她有了新的目標,整日的纏著青夏,沒個消停的時候。

    這一住,就是兩個月,距兩月之期,已經過了四十多天,青夏沉住氣在雪坡上搭了房子,想再等等楊楓。她考慮了一下,若是路上出事耽誤,頂多不過兩個月,要是再一個月楊楓再不來,少不得就得再去一次南楚盛都,混進皇宮到丹妃那裡去打探消息,畢竟當初擒拿自己和楊楓的三伙人,楚離和烏絲媚爾都沒有什麼收穫,楊楓若是出事,這賬就只能算在朱丹臣的頭上。

    「那克多、班布爾你們回來啦!」一聲爽朗的聲音突然響起,一匹駿馬旋風般的就衝了過來,馬上的青年高大帥氣,眼神明亮,輪廓微微有點像北面的胡人,但是眼睛的顏色卻是黑的。

    「夏青,你也來了。」

    為了尋找楊楓,青夏不得不用了夏青這個化名。反正名字對青夏來說向來都只是一個代號,也沒太在意。笑著跳下馬來,接過班布爾,轉過頭去對旭達烈說道:「聽班布爾說你又去打獵了,小心遇到穆連人。」

    「呵呵,」旭達烈爽朗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我不怕他們。」

    就知道他會這樣說。青夏翻了個白眼,拍了拍班布爾的腦袋,說道:「去把我前幾天留給你的作業拿過來看看,日月?真虧你能念得出來,真是給我丟臉。」

    「潔瑪阿古!」一聲嬌嫩的聲音突然響起,青夏還沒垂下頭去,就見一個一身披紅掛綠的肉球向著自己飛速而來,彭的一聲撞在她的大腿上,兩隻白胖的小手死命的抱著她,大聲的控訴道:「班布爾是壞人,烤了我的兔子。」

    「阿茉葉,」青夏彎著腰,蹲下身子,看著還沒有自己小腿高的小女孩,急忙說道:「你怎麼跑出來了,外面多冷。」

    阿茉葉的注意力立即被轉移,連忙手舞足蹈的說道:「阿媽給我做了新袍子,暖和。」

    青夏看著她那身花哨的袍子,微微一笑,一把將小孩抱起來,阿茉葉又圓又胖,伸出手來環住青夏的脖子,很記仇的嘟起嘴,像個受氣的小可憐,「潔瑪阿古,班布爾烤了我的兔子。」

    「阿茉葉,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就知道跟潔瑪阿古告狀,兔子是我烤的,我也吃了,你能把怎麼樣?在說了那克多也吃了,你怎麼告他的狀?」

    那克多聞言大大的不樂意,粗聲粗氣的叫道:「我又不知道那是阿茉葉的兔子,班布爾你這個狡猾的狐狸。」

    「好了,都回去吧。」旭達烈出聲制止幾個小蘿蔔頭無聊的吵架。頗有威嚴的說道:「阿媽還在家裡等著呢,阿茉葉,等明天我進山裡去抓一窩冬的狐狸崽子給你,等明年冬天,就可以做一身狐狸皮子的袍子了。」

    「真的?」阿茉葉大喜,開心的笑了起來。

    繞過一片樹林,一座村寨就出現在眼前,班布爾和那克多像兩隻小豹子一樣向著村子飛速的跑去,青夏和旭達烈在後面牽著馬慢慢的走,阿茉葉縮在青夏的懷裡,安靜的玩著青夏衣服前的扣子。大地上一片雪白,青夏突然回過頭去,對著旭達烈說道:「旭過烈,你明天還要進山嗎?」

    「是啊,」旭達烈說道:「在大雪封山之前多進去幾次,要過年了,多攢些野味,你自己一個人,到時候就來我們家過年吧。」

    「我嗎?」青夏微微的搖了搖頭,漫不經心的說道:「我可能待不了多久了。」

    旭達烈一愣,沉聲說道:「你要回關內去嗎?你不等你哥哥了?」

    青夏歎了口氣,說道:「我再等一個月,要是還等不到的話,我就要回去找了。」

    「你自己一個人,能去哪裡找,還不如就老老實實的在這裡等,你大哥一個大男人,難道自己還會走丟了?」

    「哎,」青夏鬱悶的說道:「你不懂的,其實這裡真好,我來到這這麼久了,數這段日子過的最舒心,要是我等到了我大哥,以後就留在這不走了。」

    旭達烈眉頭微微的皺起,跟在青夏的後面,久久沒有說話。

    「旭達烈,你還是別進山了,我前幾天接到消息,聽說穆連人那邊下了大風雪,凍死了成千上萬的牛羊,那邊的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很有可能去秦國的北疆大營或是炎帝城搶掠。白蛉郡近來也不太平,大家還是都小心一點,輕易不要外出。」

    旭達烈冷哼一聲說道:「穆連人算什麼東西,也敢去北疆大營搶掠。托哈那個老廢物才沒這個膽子,聽說秦國的戰神秦宣王這個月親自坐鎮北疆,炎字營都跟著來了。別說凍死了牛羊,就算自己也凍死了,托哈也敢靠近北疆一步。」

    「秦宣王嗎?」青夏微微一愣,已經很久沒聽到他的消息了,她不由得向南邊望去,北疆大營距此不到三十里,原來他們竟然這樣的近。

    「總之你還是小心點吧,你一家老小還全都指望著你,別出什麼事才好。」

    旭達烈聞言咧嘴笑了起來,說道:「夏青你就放心吧,雪狼湖的人我都不害怕,還會怕穆連人,他們最好不要碰上我,不然一個也別想逃回去。」說著還使勁的拍了拍他腰上的箭匣子,大笑了兩聲。

    青夏無奈的晃了晃腦袋,第一次認識旭達烈的時候,就是在雪狼湖邊上,她和西黑荒原的一眾馬賊被雪狼人擄劫。那群馬賊一生打劫別人,什麼時候被別人打劫過,幾下就跟雪狼人扭打在一起。青夏等人雖然戰鬥力強,可是對方不但人數眾多,還熟悉當地路徑,青夏等自然不是對手,逃路的時候遇到在林子裡設陷阱打獵的旭達烈,被他所救,才逃了出來。

    一晃眼,就過去兩個月了。

    正想著,就進了村子,旭達烈爽朗的跟村子裡的人打招呼,這些人大半認識青夏,更何況這姑娘還認識山裡的馬賊,在大家的眼裡是有能耐權勢的人物,是以對他都很是熱情。一會的功夫就走到旭達烈的家,旭達烈將馬牽到馬廄裡,他的母親多伊花大嬸就跑了出來,看到青夏笑道說道:「潔瑪阿古,你來了,快進來暖和暖和。」

    潔瑪阿古是對漢人漂亮女子的統稱,這小村裡有無數的潔瑪阿古,青夏只是其中之一。

    幾人進了熱氣騰騰的屋子,幾個孩子早就已經在火炕上坐好,青夏剛一進去,阿茉葉就拍著自己身邊的一塊地方,大聲叫道:「潔瑪阿古,到這裡來坐!」速度快的,讓已經張了一半嘴的班布爾很是鬱悶,他狠狠的瞪了小妹妹一眼,哼了一聲。

    青夏脫下靴子,爬上熱乎乎的火炕上,盤著腿坐在阿茉葉的身邊。

    一陣讓人流口水的肉香突然飄了進來,旭達烈做在炕邊上,幫著多伊花大嬸往炕桌上端盤子。香氣撲鼻的狍子肉被烤的全是黃色的肥油。發出滋滋聲響,誘人欲滴。

    「來,都吃吧吃吧,」多伊花大嬸一邊笑著一邊在衣服上搓著手,「架子上還有,還烤著呢。聽說潔瑪阿古會來,這是旭達烈親自烤的,

    香著呢。」

    「來,夏青,別光看著。」旭達烈撕了一些狍子腿上的肉放在青夏的前面,其它三個孩子早就上了手,各大大嚼了起來,青夏撕下一塊肉放在嘴裡,霎時間只覺得唇齒留香,笑著說道:「旭達烈,你若是將來去當廚子,一定會發大財。」

    「哈哈!」旭達烈爽朗一笑,絲毫沒在意青夏說他去當廚子這種沒志氣的話。

    眾人其樂融融,正在大吃特吃,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口響起,旭達烈眉頭一皺,就聽彭的一聲,房門就被人猛地一腳踢開!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1:26 P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只聽彭的一聲巨響,門板被人一腳踢飛,寒冷的風瞬間灌了進來,青夏眉梢一挑,立時抱住了一旁的阿茉葉,旭達烈三兄弟猛地從火炕上站起身來,一下跳到地上,虎視眈眈的看著外面的人。

    二十幾個彪形大漢登時闖了進來,為首的一個一腳踢碎了門口的一口水缸,剛剛打好的井水嘩啦啦的流了滿地,靠近門口的地方瞬間就結出了細小的冰凌。

    「你們是什麼人!」旭達烈跳到屋子裡的小櫃子旁邊,唰的一聲就抽出了三把砍刀,拋給那克多和班布爾兩兄弟,跳到那些人的面前,大聲喝道。

    為首大漢瞪著銅鈴大眼看了旭達烈一眼,啞著嗓子說道:「你就是旭達烈嗎?土哈欠了我們的錢,要我們來找你要。」

    土哈是旭達烈的父親,經常在外面喝酒賭錢,欠了債就讓人來家裡找老婆孩子要賬。青夏認識他們一家沒多少日子,這樣的事情已經撞上很多次了。旭達烈臉孔通紅,顯然在憋著火。那大漢見旭達烈的樣子,想起他的盛名,也不那麼凶了,從懷裡摸出一張紙來,說道:「欠債還錢,旭達烈你是個漢子,不會賴賬吧。」

    「他欠的錢,你去找他要去,來我們家幹什麼?」班布爾突然大叫道,拿著大刀像是一隻發了怒的老虎崽子。

    那夥人一聽,勃然大怒,紛紛喧嘩呼吵起來。多伊花大嬸慌了手腳,這個老實的女人急的團團轉,既想拉住兒子們,可是又實在不願意再替那個酒鬼還債,一會的功夫,眼淚都急了出來。

    「班布爾說的對,這錢我們不會還的。」旭達烈沉聲說道,冷冷的看著對面的一眾大漢,「你們若是要賬,就去找借你們錢的人,若是想找我,就跟我的刀子說話。」

    話音剛落,那克多突然大吼一聲,健壯的身子像一頭小馬駒,凶悍的望著那些不速之客。

    「多伊花大嬸,出了什麼事?」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多伊花大嬸為人向來很好,旭達烈每次打到獵物總會分給各家各戶,是以在村子裡人緣極好。聽到他們家有聲音,各家各戶的男女老少都衝了出來,一看這群人來勢洶洶,村民們一個個都回家抄起了砍刀,就衝進了多伊花大嬸家的小院。一會的功夫,就把小院子圍的水洩不通。

    要賬的潑皮們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今天討不了好,連句狠話也不敢撂就灰溜溜的逃了。人群一會的功夫就散了開去,青夏放開了阿茉葉,長長的喘了一口氣。不是怕這些潑皮無賴,只是不希望他們攪亂了這安寧的生活。

    「沒事,別害怕,有我呢。」旭達烈突然湊過頭來,笑著說話,一口潔白牙齒,更顯得他的笑容十分爽朗。

    青夏說道,「你這幾天小心些,那伙傢伙要是不服氣回來報仇就糟了。」

    「沒事,」旭達烈一笑,「他們下次要是再敢來,保證不讓他們這麼容易就回去。」

    「好了好了,安上了。」班布爾和那克多火急火燎的跑了回來,一下就跳到火炕上,房門被重新安上,屋子裡不一會又充滿了熱乎氣,被他們這麼一攪,青夏也就沒了胃口,隨便吃了幾口,見天色黑了,就起身要走。

    旭達烈執意要送她回去,多伊花大嬸也堅持,青夏就和旭達烈一起出了門。

    白蛉郡的四周,有很多這樣的小村子,青夏就住在旁邊的那個雪原上,只要一出關,保證就能第一眼看見。

    晚上的月亮又白又大,青夏和旭達烈牽著馬走在雪地上,剛剛吃過飯,不願意坐在馬背上顛著,青夏就提議下來走走,旭達烈笑著就答應了。

    兩人一邊走一邊閒聊,聽旭達烈說些他小時候上山打獵的趣事,突然遠處一道白影閃過,旭達烈眼睛最毒,一把抽出了腰間的弓箭,摸出一隻箭,就要對那白影射去。

    青夏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急忙說道:「不要射!」

    旭達烈一愣,還來不及說什麼,那道白影就不見了。

    「夏青,你怎麼了?」

    青夏一愣,想了會笑了笑道:「沒事,就是想你放它一馬。」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把旭達烈搞的一愣,青夏低著頭,輕輕的說道:「我早些年的時候,也見過這種雪狐,當地人說這種動物是有靈性的,不能抓。我當時沒信,硬是抓了一隻,後來沒過三,那小東西生生不吃飯餓死了。那次之後沒多久,我的生活就發生了一個大變故,差點沒死了不說,還遠離了家鄉。現在看到它,總覺得好像是它在報復我似的。」

    「早些年?」旭達烈問道:「夏青你以前也來過關外嗎?什麼時候的事?」

    青夏一笑,輕聲說道:「很多以前的事了,記不得了。」

    旭達烈自然不知道這世上除了關外,還是很多地方是有這種小生物的。也沒再多問,轉移話題問道:「夏青,你真的要離開關外嗎?」

    「看情況吧,」青夏牽著馬走在旭達烈左邊,看著前面的路,「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若是能等到我大哥,想必也不會在一個地方久待。到處走走吧,將來看哪個地方好,喜歡哪裡,就在哪裡住下,也挺好的。」

    旭達烈又繼續問道:「關外不好嗎?」

    「好,」青夏扭過頭一笑,「怎麼不好,這是我到過的最好的地方,有你,有班布爾、那克多、阿茉葉,還有多伊花大嬸香噴噴的手抓肉,再也沒有比這裡更好的地方了。」

    「那為什麼不留下?」

    「留下?」女子微微一愣,隨即輕輕的笑道:「這裡不是我的家啊。」

    「那你的家在哪呢?」

    青夏的笑容霎時間就變得很淡,她仰著頭,遠遠的看著遠方淡淡的雲彩,聲音帶著一絲絲低沉和飄渺。

    「其實,我也不知道。」青夏微微一笑,對著旭達列說道:「旭達烈,你真的很幸運,有溫暖的家,有這麼好的弟弟妹妹和阿媽,你阿爸雖然不成器,但是畢竟還是你阿爸,你若是能幫他,就幫幫他吧。不然將來若是不在了,你會後悔的。好了,我到了,你別送了,趕緊回去吧。」

    旭達烈站在原地就停住了腳步,看青夏嬌小的身子一步一步牽著馬爬上雪坡,身體就像是凍住了一樣,久久的不願離開。突然,他雙手攏在嘴邊,大聲叫道:「夏青,你過年去我家嗎?」

    青夏也沒回頭,只是擺了擺手,大聲喊道:「再說吧!」

    聲音飄飄蕩蕩的迴盪在寒冷的空氣裡,有著長長的回聲。

    三天的時間轉瞬就過去,早青夏是被凍醒的,原來火盆裡的火已經滅了,她哆哆嗦嗦的從氈子毛毯裡爬起來,感覺口乾的很,剛一拿起幾子上的杯子,卻見裡面的水已經凍民冰了。哆哆嗦嗦的生好了火,青夏燒了水,吃了幾口泡軟了的饃,就縮在被子裡哪也不去。

    近來的天氣越發的冷了,說起她也算是幸運,這樣冷的天氣裡火盆滅了,很多人就會在睡夢中被慢慢凍死,若是自己剛才沒醒過來,將來等楊楓到了,可能只能找到自己的屍體了。

    想到楊楓,青夏不由得歎了口氣,時間越過,她越覺得心裡發慌,總覺得出了點什麼事,心想再不能等了,再過兩天,他要是還不來,就再回南楚。正想著,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就響了起來,青夏何等警覺,連忙穿好衣服,套上棉靴,剛一拉開簾子,班布爾的身體就猛地撞在了她的身上。

    「班布爾,怎麼了?」孩子氣喘吁吁的,似乎是一路跑來的,厚厚的棉帽子都被汗浸濕了,青夏眉頭一皺,急忙問道:「出了什麼事?怎麼這麼著急?」

    「潔瑪阿古,」班布爾大喘著氣,連忙說道:「旭達烈進山都三天了還沒出來,早上白蛉郡上的那群無賴又來了,帶了四十多個人,見旭達烈不在,把我們家的牛羊全都搶走。還要搶那克多的小紅馬,那克多不給就跟他們打了起來,挨了一棍子,現在還沒醒呢。他們還搶走了阿茉葉,說是要是晚上不把給他們送去,就殺了阿茉葉。」

    「什麼?」青夏大驚,急忙問道:「村子上的人呢?沒人幫你們嗎?」

    「他們是踩好了盤子才來的,昨天穆連部來打秋風,村子裡的男人們都去北邊守著呢。」

    青夏眉頭一皺,沉聲說道:「走!先看看那克多。」

    剛要走,突然然回過頭去,進賬篷裡把火滅了,又將匕首鉤鎖一類的東西全都帶在身上。

    「走吧。」翻身上馬,兩人共乘一騎,飛速的向著村子就奔了去。

    「潔瑪阿古,這邊。」

    一路跟著班布爾下了地窖,多伊花大嬸見了青夏放聲大哭,這個老實的女人被嚇壞了,守著她腦袋出血的兒子一點辦法都沒有,見到青夏像見了救星一樣,拉住她的手就不再放開。

    好不容易安頓好了多伊花大嬸,青夏手腳利落的給那克多包紮了頭上的傷口,傷口並不大,只是破了頭皮。但是有沒有腦震盪傷到裡面,就得等他醒來之後才能知道了。青夏就著滿是紅色鮮血的水盆洗了把手,對著班布爾說道:「你就這裡守著那克多和你阿媽,我現在就去郡上把阿茉葉找回來,然後找人去山裡找旭達烈。」

    「潔瑪阿古!」多伊花大嬸腦袋終於清醒了過來,一把拉住青夏的手,連忙說道:「那些人凶得很,潔瑪阿古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會被人欺負的。」

    青夏見她這個時候還為自己擔心,不由得心下一陣溫暖,笑道安慰著拍著她的手,說道:「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認識罕達垣上的鬍子,要是不行就找他們幫忙,你放心在家裡等著吧,我一准把阿茉葉完好無損的帶回來。」

    班布爾對青夏倒是很有信心,拍著他阿媽的肩膀說道:「阿媽,別擔心,潔瑪阿古不是一般的漢人姑娘,是個有本事的人。」

    「遜達天神保佑你啊,遜達天神保佑你啊。」多伊花大嬸絮絮叨叨的說著,也不再攔著。

    青夏笑道對班布爾說道:「我走了,你小心點,保護好阿媽和哥哥,無論外面有什麼動靜,都不要出來。」

    「知道了,」班布爾答應道:「潔瑪阿古你快點回來。」

    青夏點了點頭,就走出了地窖,這處地窖是在馬廄裡,青夏在上面散了一些野草,就再也看不出來。四下環顧一圈,爬上自己拴在一旁的唯一的一匹戰馬,爬上馬背,就向著大路奔去。

    早晨的陽光十分刺眼,晃得雪地上一片明晃晃的白亮。原本白蛉郡就不大,不消多久,就到了白蛉郡中,之前班布爾已經給了她地址,青夏騎著馬風馳電掣的就向著約定的地點駛去。

    眼看就要到了那家賭館,突然前面的街道一片黑壓壓的人群映入眼簾,青夏皺著眉看去,只見數不清的人群簇擁在一處,似乎是在圍觀看著什麼熱鬧。不過他們看熱鬧不要緊,竟然將這唯一的一條路給堵得水洩不通,青夏皺著眉頭看了一會,不得不下馬去,將馬匹拴在一顆歪脖樹上,想從人群中擠過去。可是好不容易擠到一端,卻發現小小的廊門被一輛巨大豪華的馬車給死死的堵上,連只蒼蠅都別想飛過去。

    青夏暗道難怪這麼多人呢,原來問題出在這裡。白蛉郡這裡有個獨特風俗,當地的居民甭管是南來的還是北往的,也不管是信如來佛祖還是元始天尊,到了這裡,一律都是改信遜達天神,這個所謂的遜達天神還有個由來,據說是北地白虎神和人類女子結合生下的孩子,後來北地颳大風暴,他一個人跑到風眼去生生化作了一座石山,將風眼遠遠的堵死了,救了成千上萬的北地百姓,好人有好報,這人不人獸不獸的傢伙死後了天,成了神仙,永遠的保護著家鄉的百姓。倒是很有奉獻精神的一位神仙,後人為了紀念他,就在關外第一個郡縣白蛉郡這裡,設了一座雕像,生生移來一塊巨大的整體山石放在大道上,中間挖了大通道,供人行走。青夏想,他們可能是想讓大家體會一下用身體堵風暴的感覺,可是平時也沒什麼大礙,但是今日這巨大的馬車往這一停,就將整條路完全堵死,根本插翅難飛。

    青夏不*的皺起眉頭,四下看了一圈,也不見有主人在一旁,剛想伸手將那馬車拉走,突然一陣清越的聲音登時響起,在一片嘈雜聲中尤其顯得響亮。

    「老丈,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

    年輕的男子站在人群中央,錦衣華服,玉帶蟒袍,週身香薰之氣,足蹬鹿皮棉靴,頭戴雪貂皮毛,兩手抄在一直銀狐的暖手抄中,一雙丹鳳眼懶洋洋的看著蹲在他面前大放悲聲的老人家,笑得像是一隻狐狸。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1:28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1-27 01:30 PM 編輯

正文 第八十八章

    「老丈,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年輕的男子站在人群中央,錦衣華服,玉帶蟒袍,週身香薰之氣,足蹬鹿皮棉靴,頭戴雪貂皮毛,兩手抄在一直銀狐的暖手抄中,一雙丹鳳眼懶洋洋的看著蹲在他面前大放悲聲的老人家,笑得像是一隻狐狸。

    「聖人言,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但是本公子認為,知錯能改,也要改的及時,不然一樣沒用。老丈你女兒賣身葬父,可是我們前腳剛走,你後腳就站了起來,你知不知道你錯在哪了?」

    老頭連忙抹著眼淚說道:「小人不該欺騙這位公子,小人被豬油蒙了心竅,請公子饒了我這一次吧。」

    「不對不對,」錦衣公子笑著搖了搖頭,緩緩的伸出手來,從懷裡掏出一把描金折扇。他手指白皙修長,食指扣在扇柄之上,微微搖了搖,在老人面前晃了一晃笑道說著:「本公子買你的女兒,是看她長的玲瓏乖巧,公子我憐香惜玉,不想她跟著你這種老騙子吃苦受罪。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我前腳剛走,你就站起,你這不明擺著是在打我的臉嗎?想告訴這南來北往的人說我是個棒槌,被你這種三腳貓的江湖騙子騙個死心塌地,雙眼朝天。老人家,你這明顯是不給我面子啊。」

    「不是……這位相公……不是……」老者突然緊張的一把抓住男子的小腿,溫暖的靴子上,有著上好的薰香傳了出來。

    錦衣公咧嘴一笑,很是開心的說道:「你們幾個,幫這位老丈完成心願,他不是願意裝死人嗎?就讓他如願以償。」

    殺豬般的叫聲霎時間吃徹整條大街,錦衣公子腳下微微一動,就掙脫了老者的拉扯。身後跟著的大批護衛如狼似虎的衝上前去,一下就制住了骨瘦如柴的老人。

    青夏的眉頭微微皺起,她抱著肩,一邊向自己的馬匹走去,一邊冷眼看著這場鬧劇。突然只感覺一個鋒利的眼神利箭一般的射了過來,青夏扭頭看去,只見那名錦衣公子不知什麼時候發現了自己,正衝著自己微微拱手,遙遙的打著招呼。

    青夏咧嘴一笑,也不知道這名男子是什麼來頭,吊兒郎當的皮囊下,隱藏著的感覺卻是這樣的敏銳。一絲惡作劇的心思突然升了上來,不是可憐那個為老不尊的騙子,只是單純的不想看到那雙得意洋洋的狐狸般的眼睛。

    伸手從袍子解下兩顆扣子,攥在手裡,然後對著對面男子灑然一笑,微微的拱起手來,看似很有教養的回禮。

    就在這時,嗖的一聲破空之響,向著大路拱門的方向呼嘯而去。

    錦衣公子面色登時一變,身軀陡然向著馬車的方向奔去,可是還沒等他邁出一步,又是一道黑色的彈丸迅速而來,彭的一聲就打在他的小腿上。錦衣公子一個踉蹌跪在地上。下一秒只聽拉車的一匹戰馬霎時間慘聲長嘶,水洩不通的大街上瞬間一片混亂,眾人斜眼看去,只見那匹像發了瘋一樣,揚踢瘋狂長嘶,一個甩頭竟然將韁繩扯斷,帶動其他幾名駿馬,拉著豪華的馬車風馳電掣而去。

    一路上人仰馬翻雞飛狗跳,人群驚叫推攘,整個大街好似一鍋煮沸的濃粥一樣,亂成一片。

    「駕!」一聲清冽的叫聲冰雪一般在混亂嘈雜的亂局中登時響起,眾人齊齊仰頭看去,只見一名身穿白色狐裘的女子騎在高頭大馬之上,頭戴火紅的火狐皮帽子,明眉皓齒,膚色如雪,眼若星子,嘴角掛著一絲顛倒眾生的爽朗得意的笑容,揚著馬鞭,淡笑的瞥了那名半跪在地上一身狼狽的錦衣公子一眼,就從豪華馬車開出的道路上策馬狂奔,消失在長街的盡頭。

    「公子!」幾名下屬大聲叫道,拚命的推攘著周圍聚攏的人群,費盡全力才紛紛聚集在那名年輕男子的身邊。緊張的叫道:「公子沒事吧。」

    「沒事,」錦衣華服的公子被人擺了一道,非但沒有半點怒意,反而笑咪咪的看著長街的盡頭,說道:「你家公子現在好的不得了,快走快走,跟上去瞧瞧。」

    「公子,那老頭不見了。」

    「啊?沒了?」錦衣公子一愣,轉過頭來疑惑的問道。

    「是啊,」一名灰色大裘的下屬說道:「一定是趁剛才混亂之際逃跑了,屬下這就去把他抓回來。」

    「對,」年輕的公子點了點頭說道:「我答應那個小姑娘要教訓這老賊了,美人之諾,可不能不算。」

    「那公子您呢?還是快回去吧,要是被發現了……」

    「行了行了,我心裡有數。」錦衣公子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對著其他人說道:「快點把我的快雪牽來,一會來不及了。」

    「公子,您的快雪剛才被人打斷了鼻子,這會老六和老七已經去追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們幾個快去抓那老頭,別讓他跑了,其他人跟上我,去追那個女子。」說著,自己就當先就在大街上毫無形象的跑了起來,十多名貼身護衛緊緊的護在他的周圍,一眾衣衫華貴的人,就這樣在一點風度都沒有在大街上瘋狂的跑了起來,引得圍觀的百姓紛紛側目。

    一路狂奔,眾人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突然錦衣公子一揚手,眾人急忙停了下來。只見彭的一聲,一家名叫意如賭坊的賭館的大門轟隆一下就被人一腳踹開。

    錦衣公子大喜的站在一邊,指著一匹通烏黑的駿馬大聲的說道:「就是這匹馬,就是這匹馬!」

    對於自己主子不定時的抽風眾侍衛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眼巴巴的看著那扇破爛的大門灰塵裡,踉踉蹌蹌的爬起幾名大漢,幾名大漢頭臉上都帶著傷,還有一人的手腕向一旁詭異的彎折,似乎是被人折斷了。幾人狼狽的爬起身來,全都警惕的望著賭坊的屋子,一會,一名一身白色狐裘的女子緩緩的走了出來,腳步落在滿是塵土的地面上,有著一種無言的威懾。

    女子相貌清秀,雖不算是傾國傾城,但是眉眼間透出的強大的自信卻足以掩蓋任何面容上的不足。她一手抱著一個小小的孩子,一手舉著一把長長的大刀,大刀的另一頭架在一名四十多歲的男子肥胖的脖頸上,眼神冷冷的瞥著周圍的眾人,嘴角冰冷,帶著一絲淡淡的傲氣。

    「木古歹,我剛才說的話,你都記住了?」

    女子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被他鉗制在手裡的男子雙腿發抖,差點尿了褲子,哆哆嗦嗦的說道:「記……記住了……」

    「那就好。」女子淡淡一笑,突然揮起長刀,以刀背狠狠的砍在木古歹的脖頸上。只聽彭的一聲,木古歹就慘叫一聲,軟趴趴的倒了下去,兩眼一翻。還以為真的被結果了性命。

    「大哥!」眾多賭坊的人從屋子裡衝了出來,驚叫著撲向木古歹。女子用長刀在地上一掃,就將那扇門板又挑了起來,向著眾人就砸了上去。

    「轟隆」一聲巨響,慘叫聲哀號聲響徹一片。

    「阿茉葉,我們走!」抱走孩子,青夏向著錦衣公子等人站立的方向就跑了過來,驀的一看到他在一眾護衛的簇擁下笑瞇瞇的站在那裡,面色一寒,微微一側身,好似要保護孩子一樣,冷冷的看著這一群不速之客。

    錦衣公子看到她充滿敵意的眼神,

    顛顛的跑上前來,解下了青夏拴在樹上的馬韁,將黑馬牽了過來,討好的遞到青夏的面前,樂呵呵的說道:「那,給你。」

    青夏微微一挑眉,看著這名莫名其妙的年輕男子,只覺得這人的一雙眼睛狹長纖細,像是狐狸一樣,一眼竟然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後面的哀號聲漸漸小了,賭坊內也起了一陣桌椅挪動的聲音,來不及思考什麼,青夏一把拉過馬韁,翻身就跳了上去。對著那名年輕公子說道:「多謝了。」說完,就揚鞭而去。

    錦衣公子看著青夏絕塵而去,嘴角扯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見青夏沒了蹤影,他又急忙跑到那些被青夏痛揍了一頓的大漢身邊,幫著那個名叫木古歹的家秋站起身來,大聲的叫道:「喂,你沒事吧?」

    木古歹兩眼翻白,一幅已經翹了辮子的模樣。

    「喂!你醒醒!」

    木古歹這人十分執著,他堅信自己已經死了,對外界的聲音充耳不聞。錦衣公子眉頭一皺,突然揚起手來,對著木古歹的臉就是狠狠的兩個巴掌。

    啪啪兩聲脆響,木古歹終於恢復了神智,大聲叫道:「啊,誰他娘的打老子?」

    「是剛才的那個姑娘,」年輕公子連忙大聲叫道,手指著青夏逃跑的方向說道:「她往那邊跑了。」

    「他奶奶的臭娘們!」

    呼啦啦的一群人從賭坊裡狼狽的跑了出來,也不知道剛才那姑娘用了什麼手法,竟然從這麼多大漢的手裡救了人出來。木古歹看自己人數眾多的手下,登時來了勇氣,大聲的叫道:「弟兄們,抄傢伙,跟老子去教訓那個婆娘!」

    眾人呼喝一聲,就紛紛上馬,跟在木古歹的身後就向著城外的村子策馬奔去。

    「公子公子,找到快雪啦!」

    兩名護衛突然從長街的一側跑上前來,年輕的公子神色一喜,笑著說道:「好!咱們快點跟上去。」

    一會的功夫,意如賭館就一片清淨,眾人從北門出去,向著奔馳在雪原小道上的女子狂奔而去。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忽見一顆大樹上鳥雀瞬間疾飛,青夏嘴角微微一牽,伸手解下大黑馬馬頭上的一個金色的鈴鐺。這是前幾天班布爾剛送給自己,在手上掂量了兩下,青夏旋風般回過頭去,嗖的一聲,就向著聲音的發源處扔了過去。

    只聽哎呦一聲慘呼,就有人慘叫一聲,青夏嘴角邪邪牽起,她的一手飛刀當初艷冠三軍,軍情處和情報局的很多高層都要親自拜師求藝,感覺之準,方為之巧,手勁之大,妙絕巔峰。這樣近的距離就想跟蹤自己,不是自討苦吃嗎?

    「潔瑪阿古?」阿茉葉疑惑的揚了揚小小的眉毛,輕聲問道。

    「沒事,」青夏拍了拍她的小腦袋,說道:「咱們走。」

    「姑娘留步!」一聲清朗的叫聲突然響起,從聲音聽來,這一聲和剛才的慘叫聲竟然是如出一轍。青夏緩緩的回過頭去,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眼波微動邪邪的瞥向來人。

    錦袍公子忙三火四的從大樹後面繞了出來,一身錦緞衣袍光鮮依舊,只是在膝蓋上,有一處磨損,那是之前被青夏摔了一跤的產物。他面容俊朗,皮膚白皙,週身香氣繚繞,隔了大老遠也沒嗅到那股上好的薰香,一雙狐狸一樣狹長的眼睛笑瞇瞇的望著青夏,只是這樣一幅翩翩佳公子的打扮,額頭上卻頂著一個又紅又腫還微微滲著血絲的大包,看起頗為滑稽。

    可是他卻彷彿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見青夏停下了馬,他連忙從那匹被青夏打斷了鼻子的快雪身上爬了下來,伸手帥氣的一拂衣袖,對著青夏遙遙拱起手來,施了一禮朗聲說道:「小生姓秦,名之炎,有幸見姑娘兩面,如見天人,唐突之下,還請姑娘見諒,小生這廂有禮了。」

    青夏眉梢一挑,眼內鋒芒微微劃過,見他一幅窮書生的派頭,淡淡一笑,輕聲說道:「秦國的戰神秦之炎將軍嗎?我瞧著你怎麼不像?」

    「嗯?」錦袍公子眉頭一皺,隨即舒緩的說道:「難為姑娘還聽過我的大名,只是小生確確實實是名副其實的秦之炎,如假包換,童叟無欺。姑娘不要看我長相英俊,相貌俊美,就不相信我是那個傳聞中毫無情趣,臉若堅冰的將軍,其實我在戰場上還是滿隨和的。」

    「是嗎?」青夏微微一笑,說道:「那還真是我眼拙了,但不知道秦將軍鬼鬼祟祟的跟在我後面,有何貴幹?」

    「貴幹嘛,倒是沒有。」錦袍公子朗朗一笑,說道:「在下就是想知道姑娘的芳名,家住何處,府上都有何人。在下對姑娘十分心儀,一見鍾情,想要選個黃道吉日,納姑娘為在下的第十七房小妾。嘿嘿,不瞞姑娘說,在下府上美人成百上千,能真正有名分的只有十六人,況且在下現在還沒有娶妻,姑娘入府之後,也不怕會被人欺負。」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潔瑪阿古才不會給你做小老婆呢!」阿茉葉聽了大怒,孩子一揚腦袋,奶聲奶氣的叫罵聲。

    「潔瑪阿古?」錦袍男子眉梢一挑,驚喜的說道:「原來姑娘不是北蠻人,那就更好了。」

    「阿茉葉,不要亂說話。」青夏對著阿茉葉微微皺了下眉,說道:「秦將軍是秦國上將軍,又是皇室的三皇子,年紀輕輕,位高權重,是當世人傑,能被他娶為妾,也是福氣的。」

    「潔瑪阿古?」阿茉葉小嘴一嘟,疑惑的說道。

    「哈哈,姑娘果然好見識。」錦袍公子大喜,附手拍著巴掌,大笑一聲。

    青夏抬起頭來,輕輕*起娥眉,困惑的說道:「可是,女子的芳名,怎麼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告知?」

    「嗯,若是漢人女子,的確不可。」

    「秦將軍,你附耳過來,我只說給你一個人聽。」青夏眉梢淡淡一挑,嘴角溫柔而笑,別是一番羞花照水,碧月出雲的嬌羞。

    「好!」錦袍公子手拿描金折扇,往手中一拍,大步就走上前去。

    青夏溫柔的笑道,一雙眼睛,彷彿能滴出水來,此時此刻,站在這裡的若是楚離,看到青夏的表情馬上就會知道前途堪憂。可惜那名對自己魅力向來極有自信心的華服公子,仍舊大步流星的走上前來,一直來到青夏的馬前,笑道說道:「姑娘可以說了。」

    青夏微微彎下腰去,將臉湊到他的面前,輕聲說道:「附耳過來呀。」

    華服公子聽話的湊上前去,青夏突然一笑,一把揮手就刺出鋒利的匕首,誰知那華服公子也是爽朗哈哈一聲,出手如電,竟然一把緊緊的抓住青夏的手腕,輕佻的湊到鼻尖一嗅,笑道說道:「好香好香。」

    青夏眼梢一挑,踩在一側馬韁的小腿突然飛起,就踢向男子的下顎。華服公子也不是簡單的茬口,側身讓過,鬆開了青夏的手,反而一把抓住了青夏的小腿,輕輕一捏,說道:「柔韌有度,富有彈性,果然只有練過武的姑娘,才能有這麼好的觸感。」

    青夏也不生氣,曲手成爪,猛然抓向男子的帽子連著裡面的頭髮,就向上提去。那華服公子身體隨之拔高而起,一手撐在馬背上,一手一把環過青夏的纖腰,邪氣一笑,「玲瓏纖細,果真是漢家女子的好身段。」

    「是嗎?」青夏鬆開了他的帽子探出兩指就向他的雙眼剜去。

    華服公子脖頸相側一偏,身形瞬間拔高,屈指將青夏的兩指夾住。笑著說道:「性格卻比北地女子還要豪放,我喜歡。」

    「阿茉葉!」

    「知道啦!」

    青夏叫了一聲,懷裡的小姑娘霎時間伸出小拳頭來,對著華服公子揮拳打來。她年紀雖小,可是這一拳打得卻也是虎虎生風,錦袍公子一手抓著青夏,另一手撐在馬背上,無法還擊。他雖然不懼,但是被這麼小的一個孩子劈頭蓋臉的打上一拳,也夠丟臉,更何況還是在心儀的女子面前。不得已下,不得不放開手掌,飄然落下馬來,在原地站穩,朗朗大笑說道:「姑娘是要考校未來夫婿的武藝嗎?」

    「是呀!」青夏笑顏如花,歪著腦袋,很是可愛的說道:「而且,很明顯的,你不合格。」

    華服公子眉頭一皺,剛要說話,忽見青夏猛地一揚馬韁,厲喝一聲,風馳電掣狂奔而去。公子一驚,剛想追上,突然感覺腳踝一緊,霎時間,天旋地轉,他整個人被倒著提了起來,向上呼嘯而去。

    「公子!」「主子!」「啊,抓住那個女的!」一眾下屬大驚失色,齊聲尖叫。

    「馭!」青夏叫了一聲,黑馬就聽話的停了下來。公子被大頭朝下的提起來,這時突然感覺腳下一疼,原來已經到了頭。

    眾人目瞪口呆的望著轉瞬之間就被高高的掛在樹上的華服公子,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齊刷刷的轉過頭去,看著綁在青夏坐下大黑馬身上的那截繩子,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原來這個陷阱是要給木古歹等人在這裡準備的,大黑馬也一直在這邊候命。誰知道那群蠢貨連自己那一關都沒過去,四十多人就這麼夾著尾巴逃了,實在沒用的緊,如此,就便宜了這個騷包的花癡。

    青夏仰著頭看著被高掛在樹上的錦衣公子,笑道大聲問道:「公子,上面的風景如何啊?」

    年輕男子此刻仍舊不忘滿嘴花花,笑道說道:「視野開闊,風清氣爽,更能欣賞到姑娘的絕代芳華之姿。」

    青夏朗然一笑,說道:「那你就在上面繼續欣賞吧,小女子還有事,恕不奉陪。」說罷轉身就要離去。

    「喂!你先放我們公子下來啊!」一名侍衛突然大聲叫道。

    「蠢貨!」錦袍公子看青夏邪笑著回過頭來,頓時感覺不妙,對著手下大聲罵道。

    「這位大哥說的是啊。」青夏秀氣的一抿嘴,突然揚起匕首,看著錦袍公子哧哧笑道:「公子,那我放你下來了。」

    「啊!不要啊!」再也裝不住一臉風流的笑意,錦袍公子緊張的大聲叫道,青夏素手一揚,繫在馬身上的繩子唰的一聲就被割斷。只聽錦袍公子慘叫一聲,大頭朝下,猛地就一頭栽了下來。

    「公子!」一眾屬下捨生忘死的衝上前去,還是沒來得及任他摔個滿頭金星、四腳朝天。

    遠遠地聽青夏的聲音遙遙的傳了過來:「你頂著別人的名字出來為非作歹,今天,我就代替作國的三皇子,教訓你一頓吧。」說罷,揚長而去。

    等錦袍公子狼狽的爬起身的進候,青夏早已經絕塵而去,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之上。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1:31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1-27 02:09 PM 編輯

正文 第九十章

    剛跑了沒半盞茶的時間。急促的馬蹄聲就在前方響起,青夏謹慎的勒馬停住,就見旭達烈風馳電掣的呼嘯而來。

    「夏青!你沒事吧?」見到青夏,旭達烈眼睛一亮,打馬就衝上前來。

    懷裡小小的女娃皺了皺好看的小眉毛,彆扭的說道:「大哥,是我被人家抓去了,你就知道問潔瑪阿古,不知道問問阿茉葉嗎?」

    旭達烈哈哈一笑,一把從青夏的手裡把阿茉葉抱了過去,說道:「沒事就好,阿媽還在家等著呢,急壞了,你們先回去,我隨後就到。」

    青夏說道:「你可是要去找木古歹他們的麻煩嗎?」

    旭達烈眉梢一揚,寒聲說道:「竟敢趁我不在的時候對我弟妹家人下手,怎能饒了他們?」

    「算了,」青夏拉住他的馬韁,沉聲說道:「不要去了。」

    「潔瑪阿古已經教訓他們了。」嘴快的阿茉葉興高采烈的說道:「潔瑪阿古把木古歹的手都給切下來啦!」

    旭達烈眉梢一揚,疑惑的向青夏看去,神色間頗有些不信,說道:「阿茉葉說的是真的嗎?」

    「嗯。」青夏淡淡的答應一聲,不願多談,「先回去吧,我們邊走邊說。」

    旭達烈是不知道青夏的本事的。當初初見的時候,青夏跟著一群馬賊在一起,也沒有什麼動手的機會。只是他早就感覺青夏不是尋常的漢人女子,見她不願意說,也沒有多問。幾人一會的功夫就回到了村子,多伊花大嬸站在竹頭,一見幾人就放聲大哭,抱著阿茉葉死活不鬆手。

    青夏忙活了大半日,囑咐了幾句,就回到雪波上的帳篷,剛一踏上雪原,就看見一人站在自己的帳蓬前面,一身青色大裘,高高的個子,很是率輕,正在細看著青夏掛在帳蓬上的紅色旗子。青夏心頭一震,激動不已,試探性的輕聲說道:「楊楓?」

    來人聽到聲音,回過頭來,面目清俊,眉眼俊朗,下巴上續著短短的鬍鬚,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但卻是完全陌生的臉孔。

    「這位可是青夏姑娘?」

    充滿磁性的聲音緩緩響起,青夏的心卻瞬間沉到了谷底。她看著男子清俊的臉孔,禮貌的一點頭,「我是,不知先生是什麼人?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又怎麼知道到這裡尋我?」

    「在下是受一名公子所托,來關外白嶺那,找一位夏青姑娘,給他帶一句話的。」

    青夏眉頭一皺,頗為爭切的說道:「受什麼人所托?他叫什麼?相貌如何?年紀如何?所傳何話?他可受了傷了嗎?」

    男子淡淡一笑,輕聲說道:「姑娘不用擔心,他很好,沒有受傷,只是看起來有些疲倦。那位公子沒有留下名字,長相英俊,大約二十多歲,要我帶話給姑娘說他現在有事要辦,姑娘在關外等他,多則一年半載,少則三五個月,定會回來與姑娘相會。」

    「有事嗎?」青夏眉頭微蹙。輕聲說道:「他可說是什麼事了嗎?」

    男子微微搖了搖了頭,笑著說道:「沒有。」

    「哦,」青夏點了點頭,心下生出一絲失望和酸楚,不過轉瞬又想,好在這樣可以證明楊楓沒有死,也沒有被人抓去,總是好事一件。想了想問道:「那他是什麼時候托付給您的?你們是朋友嗎?大約是在什麼時間?」

    男子回道:「我是棲霞城白馬鏢局的鏢獅,昨日早上接到的這筆生意。」

    「棲霞城?」青夏眉頭瞬間緊緊的皺了起來,到底是什麼事情,讓楊楓都已經走到了泰國北邊的最後一個城池,都沒有時間出來見她一面。

    「姑娘,話已帶到,在下告辭。」

    青夏連忙禮貌的回首:「多謝先生了。」

    男子下了雪坡,騎馬而去,青夏微微歎了口氣,百思不得其解。看來為今之計,只有繼續留在這裡,等楊楓回來了。

    轉眼又過了十多天,明天就是大年三十。

    看來無論歷史怎樣變遷,國人過年這個習俗還是不能改變的。

    早上的時候,班布爾就和那克多一起跑來要青夏晚上去他們家吃飯,青夏滿口答應了下來。

    自從上次一件事,多伊花大嬸一家對青夏更是客氣,幾乎每日都向自己這裡送吃的,要不就拉她去他們家吃飯。在阿茉葉的宣傳下,青夏也瞬間成了武功蓋世的絕代高手,班布爾和那克多整日的纏著青夏要她教他們功夫。被纏的實在沒辦法了,青夏就教了他們一點自由搏擊的招式,幾日下來,兩個小子進步神速,和附近的小孩打架屢戰屢敗。

    倒是旭達烈比較奇怪,從回來起就整日的往山裡鑽,青夏動了他幾次,見他不聽,也沒有辦法。只得給罕達垣上的西黑馬賊們捎了信,要他們注意著#連人的動向。

    傍晚,青夏正坐在門口編織一個雙心結,這是她的少的可忴的愛好之一。當初在現代的時候,一閒下來就會編織各種各樣的中國結。她在軍情處的一個戰友,會十多種中國結的編法,一雙手編的出神入化,據說是練習了三十多年的成果。可是青夏只是短短了兩個月就將她的本事學了齊全,在處裡一時傳為神跡。

    「夏青!」旭達烈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青夏抬起頭來,只見旭達烈騎在馬上,向著雪原策馬狂奔,一會的功夫就奔到了雪坡下。他身手矯健的從馬背上跳下來,大步跑了上來,手裡提著一隻還在活蹦亂跳掙扎著的小東西,青夏定晴一看,竟然是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

    「夏青,送給你!」

    旭達烈的笑容像是早春暖暖的陽光一般,一口浩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動著炫目的光澤,青夏看著那只不斷掙扎的小白狐,只覺得頭皮都在發麻,連忙說道:「誰讓你抓它來,還不快放了。」

    「幹嘛要放了,我連端了十幾個狐狸窩,才找到這麼一隻全是白色的,看你喜歡,就送給你。」

    青夏皺眉道:「誰告訴你我喜歡這個了?」

    「好了,不多說了,走,我帶你去個地方。」將狐狸放在一隻兔子籠子裡,旭達烈一把拉住青夏的手,大聲說道:「快走!再過一會就晚了。」

    青夏急忙將手裡的東西放下,被旭達烈拉的幾乎一個踉蹌,大聲的說道:「要去哪啊?旭達烈,你等等啊!」

    一望無際的雪原上,到處都是一片潔白,天和地幾乎接在了一起,到處都是一片聖潔的白色。

    站在這裡,只感覺天地間似乎只剩下自己一個人。關外就是這樣,天地都是遼闊的,無人煙。空氣清新的讓人恨不得把肺從胸膛裡掏出來直接呼吸,青夏騎在馬上,看著茫茫的雪原,深深了呼吸著,突然覺得一切塵世的紛亂、戰爭、血光、殺戮都遠遠的離開了自己,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幾隻白色的白應在天空中掠過,殘陽似血,晚霞似火,夕陽西下,萬里雪原都被妝點上一絲胭脂的薄媚。有著女子朱唇的淡淡紅暈,雲居之間,迸射出一條條絢麗的華彩,宛著大海中的游魚,冷卻著金色的波光,整個天地都是一片茫茫的光暈,奼紫嫣紅,萬里流彩。

    青夏嘴角含笑,長久以來隱藏在心裡的焦躁不安全都在這一刻灰飛煙滅,緩緩的轉過頭去,看著與自己並騎的旭達烈,笑著說道:「旭達烈,謝謝你帶我來這裡,我很開心。」

    旭達烈燦然一笑,也許是生澀在浩瀚關外的原因,讓旭達烈的笑容總是那樣純淨。

    這裡的人,都是一些愛憎分明的人,沒有那麼多的陰謀和算計,人與人之間也沒有那麼多的爾虞我詐、互相防備,這是青夏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朋來沒有經歷過的。看見過太多人心的黑暗,驟然來到這裡,只覺得心裡寧靜好似淡水遠山,朦朧中竟然生出了要永遠留在這裡的心思。

    或許,真的很沒有志氣。

    青夏微微牽起嘴角,但是她所求的,一直只是一個安靜生存的空間罷了。

    沒有戰爭,沒有血光,沒有險惡的人心,也沒有那深刻的愛恨情仇。

    「夏青!」旭達烈突然定定的看著青夏,說道。

    「嗯?」青夏略一挑眉,揚了揚眉角:「什麼?」

    「這個,送給你。」旭達烈突然從袍子的袖口裡拿出一隻木盒子,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被一隻錦帕層層包裹了起來。青夏不由得升起一絲好奇之心,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這樣金貴。要知道在此地這個地方,一塊絲帕可要比整塊皮子還貴。

    「給我的?」青夏指了指自己的臉,問道。

    「嗯,」

    一層有一層的打開了錦帕,終於看到了那個松木做成的盒子,青夏鄭重的打開盒蓋,只見一朵雪白的花朵靜靜的躺在裡面,晶瑩雪白,散發著淡淡的幽香,別樣的清新雅致。青夏心底咯一聲,登時感覺到一絲不妥,嘴上仍舊笑著說道:「旭達烈,謝謝你了,我很喜歡。」

    雪白的雪原上,清新的風輕輕的吹著,火紅的天幕上,有自由的白馬在揮動著翅膀。

    旭達烈眼神有些莫名的炙熱,他緊緊的盯著青夏,突然說道:「夏青,我喜歡你,不希望你再這樣孤孤單單的生活。你不是說喜歡我家嗎?喜歡我的弟弟妹妹,喜歡阿媽做的手抓肉嗎?那你就嫁給我吧,讓我照顧你。以後我的弟弟妹妹就是你的弟弟妹妹,我的阿媽就是你的阿媽,我一定會一生好好的對你,不會欺負你,一生一世都讓你開開心心的。」

    儘管有心理準備,但是青夏仍舊是一呆,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旭達烈見青香不說話,突然打馬靠了過來,拉過青夏的手,輕聲說道:「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吃過很多苦的。關內雖然繁華,但是生活不自由,不能打獵,不能牧馬,連年戰火繽紛。你就留下來吧,我們一起牧馬關外,上山打獵,這樣不好嗎?」

    青夏看著旭達烈年輕英俊的臉孔,心上突然升起一絲暖暖的柔和,她緩緩的握住旭達烈的大手,輕聲說道:「旭達烈,夏青很喜歡這樣的生活,也喜歡和你們一起開開心心的在關外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一直以為我只當旭達烈是我很好的朋友,可以一起喝酒,可以一起打獵,可以一起騎馬。如果以前我做了什麼讓你誤會的事情,或者沒有看出你的什麼暗示,造成今天你這樣的心思,那麼夏青跟你道歉。但是,現有的我,真的不想去牽扯這些事情,希望你可以理解我。」

    旭達烈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青夏會這樣毫不猶豫的拒絕他,低著頭想了想,才問道:「你拒絕我,是因為你等的那個人嗎?」

    「不是,」青夏果決的搖了搖頭,「他是我大哥。」

    「夏青,你不要騙我,你姓夏,他姓揚,他怎麼可能是你的親哥哥。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你這樣肯定的就拒絕我,是因為我有什麼地方不好嗎?」

    青夏抿了抿嘴角,誠懇的說道:「旭達烈,你是個很好的人,你應該找一個更好的女子來好好愛你,而不是我。」

    「夏青,我覺得你比什麼女子都好。我不喜歡北地那些刁蠻的女子,也不喜歡東陸關內那些做作的漢人女子。你心地善良,長的也漂亮,如果你肯嫁給我,就算各國都把公主送給我,我也不會看她們一眼。」

    青夏登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看著旭達烈,一時語塞。

    旭達烈看著青夏垂頭不語的樣子,頹然歎了一口氣,突然開口問道:「夏青,你等的那個人,是做什麼的?」

    青夏見他仍舊固認為自己愛的人是她,心道既然說不清楚,索性讓他認定這個算了,沉聲說道:「旭達烈,他的確不是我的大哥。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為了我,放棄自己的功名利祿和錦繡前程,差一點沒了性命,到現在還是生死未卜。你們北地人都是重信守義的好漢子,你說這樣的一個人,我可以辜負他嗎?」

    旭達烈一愣,想了想疑惑的說道:「他是個將軍嗎?」

    「嗯,」青夏點了點頭說:「是的。」

    旭達烈點了點頭,突然笑著說道:「你是對的,夏青,這個人是漢子,我不逼你了。」

    青夏一笑,伸手拍了拍旭達烈的肩膀,說道:「這就對了,我們還是好朋友。」

    「嗯,」旭達烈一拉馬韁,兩個對視一笑,就向著村子奔去。晚上雖了一些酒,青夏迷迷糊糊的被旭達烈送回了家裡的帳篷。

    第二天早上還沒睜開眼睛,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就打碎了青夏的睡意,她揉著一雙睡眼,就見班布爾和那克多兄弟一把撩開了帳篷的簾子,對著青夏大聲說道:「潔瑪阿古,旭達烈走啦!」

    「什麼?」青夏的睡意頓時不翼而飛,睜大眼睛問道:「走了?去哪了?」

    「早上起來人就不見了,他的東西也都不帶走了,連劇話都沒有,只留下了這個。」

    班布爾遞過了一張紙來,青夏一接過,登時覺得眼前一陣暈眩,急忙穿上衣服,奔出帳篷,對著兩人說道:「你們等著,我去追他。」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2:15 P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潔瑪阿古,旭達烈昨天晚上就走了,你追不上了!」班布爾大聲叫道。

    青夏的腳步生生的頓在了原地,她手握著那張字跡潦草的信。只覺得有絲絲酸楚像是野草一樣瘋狂的滋生了起來,北地的風凌厲的刮著,吹的人臉頰生疼,青夏靠著營帳的柱子緩緩的坐了下去,握信的手,都在微微的顫抖。

    旭達烈,你何其殘忍,又何其任性,若是你出了什麼事?難道就要我在內疚和自責中過一輩子嗎?

    「潔瑪阿古,」那克多粗聲粗氣的問道:「旭達烈去哪了?信上說什麼?」

    青夏只覺得很累,她扶著柱子緩緩的站起身來,就走到了營帳裡面,草草的開始收拾包袱。

    「潔瑪阿古,你要去哪裡?」班布爾跟了進來,一見青夏收拾東西,急忙跑上前來,抓住青夏的手,大聲問道。

    青夏回頭拍了拍班布爾的肩膀,塞外的孩子都長的壯實,班布爾才十三歲,已經比她還高了。她咧開嘴角苦澀一笑,淡淡說道:「我哪裡也不去,以後就去你們家住,好不好?」

    「好啊!」班布爾大喜笑道:「阿媽和阿茉葉一定很高興,我們早就想讓你過來了。」

    「來,幫我收拾。」

    三人七手八腳的把青夏日常用的東西收拾起來,本來也沒有多少東西,只裝了一個小小的包袱,從營帳後面牽出了那匹黑馬,三人就離開了雪坡,向著村子走去。

    「潔瑪阿古,旭達烈到底去幹啥了?」班布爾想了想,還是疑惑的說道。

    「就是啊,你就告訴咱們吧。」那克多十個直性子,著急的說道。

    青夏抿了抿嘴角,歎了口氣,沉聲說道:「他去從軍了,也沒有說具體去了哪個地方。你們阿媽若是問起,就跟她說是跟著走鏢的人去了關內做生意賺錢,免得她擔心。」

    「從軍?」兩個小子登時興奮了起來,大聲叫道:「哇!旭達烈去當將軍了嗎?太棒啦!」

    青夏微微搖頭,苦澀一笑,軍將百戰死,壯士十年歸,沒有人比她更加清楚戰爭的殘勝了。旭達烈,你怎麼可以這樣任性,就這樣把這老老小小的一大家子托付給我,可是要綁住我的腳步嗎?戰場上風雲變幻詭異莫測,赫赫戰功豈是那麼輕易就能鑄成的?

    「走吧。」對兩個小子打了招呼,就去多伊花大嬸的家裡,定居了下來。草長鶯飛,瑞雪又降,轉眼又到年關,白皚皚的大雪覆蓋了一切,一年的時間就這樣呼嘯著過去了。

    旭達烈走了已有一年,轉眼間,青夏也在白蛉郡這個地方呆了一年多了,旭達烈沒隻言片語捎回家來,同樣的,楊楓也沒有任何消息,青夏坐在多伊花大嬸家的小院子裡,看著大片大片火紅的流雲飄蕩而過,只覺得時間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嗖的一下子就飛的沒有蹤影,再也看不到痕跡。

    放下了手中的一絲線,對著鄰居家的罕巴大嬸笑著說道:「就這樣,往裡面一抽,就成了。」

    「哎呀,」罕巴大嬸樸實的一笑,伸出粗糙的大手拉過青夏的手,反覆的看了兩遍,又把自己的手高高的舉起來,說道:「這都是一樣的啊,怎麼俺的就笨成這樣?」

    青夏一笑,說道:「常常練習就好了,這個其實也滿簡單的。」

    「哎,罕巴大嬸連忙搖了搖頭,說道:」不成的不成的。」

    「潔瑪阿古!」一連聲的叫喊突然響起,青夏一愣,抬起頭來,就見班布爾和那克多騎著馬風風火火的奔進了小院,利落的從馬背上跳下來,跑到青夏的面前,大聲叫道:「潔瑪阿古,快跟我們來!」

    青夏和罕巴大嬸一起站起身來,放下了膝蓋上的剪刀針線等東西,青夏疑惑的說道:「出了什麼事?這麼著急?」

    「我們在歪脖樹那找到一個人,好像快死了,我們從他身上找到這個。」說著遞給青夏一個長長的卷軸。

    青夏看到那個卷軸,眉梢不禁一挑,一股不安陡然升上心頭。迅速的打開,只見上面畫著一名女子,一身戎裝,眉眼飛揚,竟然赫然是林暮白當初親筆所畫的自己的肖像!

    「那個人在哪裡?」青夏大驚,連忙問道。

    班布爾嘴快,說道:「就在大河邊的歪脖樹下,快去中,我看他出氣多進氣少,八成是要不行了。」

    「快帶路!」青夏轉身爬上了馬背,兄弟倆騎一匹馬,在前面遙遙領路。

    「班布爾,那人長什麼樣?多大年紀?」

    「跟我差不多,也就十三四歲。衣衫破爛,臉上鬼畫符一樣,我也沒看清他長什麼樣。」

    十三四歲?青夏登時眉梢一挑,心下嘀咕起來。不過仍舊跟在兩人的身後,這人既然能有這幅畫像,就說明定和林暮白有什麼關係,總不能視而不見。

    離得本來就不遠,一會的功夫,就來到了河邊。大河已經結了冰,青夏跟著班布爾兄弟迅速跑到樹下,只見一名少年倒在雪地裡,渾身僵硬,面色發青,幾乎就要凍死了。青夏打眼一看,只覺對方有點眼熟,但是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對著那克多說道:「那克多,你背起來他,咱們回去。」

    「好,」那克多力氣極大,一把就將那少年背了起來,對著青夏問道:「潔瑪阿古,我們回家嗎?」

    「不,」青夏搖了搖頭,說道:「他堅持不了那麼久了,直接去我的帳篷。」

    幾人迅速的將那少年抬到青夏位於雪坡上的營帳裡,班布爾生了火,青夏對少年進行了冰凍後急救,好在這孩子年紀輕,一會的功夫呼吸就平穩了過來,算是脫離了危險。

    青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對著班布爾和那克多兩兄弟說道:「你們兩個先回家去告訴阿媽一聲,別讓她著急,然後拿一套袍子過來。

    兩人答應了,就走了出去。青夏留在營帳裡,看著那個面有菜色的少年,剛才為他做心臟復甦的時候,清楚的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傷痕,有箭傷刀傷,數不勝數。這樣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又是誰對他下了這樣的毒手?他的身上,為什麼會有林暮白的畫呢?

    這時,被人注視的感覺突然升起,青夏扭頭看去。只見那少年已經醒轉,只是卻並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她,眼神裡,有探詢、觀察、謹慎,還有一絲絲小心的防備。像是一隻陷入了陷阱的兒狼一樣,第一反應,不是猛撲上去,而是謹慎的觀察四周的情況。青夏毫不懷疑自己現在只要露出一絲半點兇惡之態的話,這少年定會像豹子一般的衝上和自己拚命,也許在這之前,還要掀捆炭火,向自己揚上一把土。

    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在他清瘦的臉頰上,有著一絲風霜的痕跡,青夏看著這個少年探究的眼神,微微一笑,心下卻緩緩升起點點酸楚,亂世之中,想要生存,真的是很艱難。

    「是我的兩個弟弟找到你的,你叫什麼名字?」

    青夏極盡全力的用最暖和的聲音說道,可是那少年臉上的警惕之色非但沒消退半點,反而更加陰冷的問道:「你是畫上的那個人。」

    不是疑問句,而是十足的肯定。青夏知道多說別的已經沒用,只得沉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說道:「對,我和林暮白有過一面之緣,我也很想知道,這畫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文史林暮白大人?」少年眉梢淡淡一挑,頗有幾分英武之氣,狹長的眼睛半瞇起,緩緩的閉上,眉頭微蹙,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過了一會,才又睜開,點了點頭說道:「果然是林大人的畫風。」

    「那這幅畫?」青夏眉頭緊鎖,斟酌著小心的開口,終於還是沉聲問道:「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少年斜著眼睛看了看夏一眼,默默無聲,看樣子並沒有打算回答她的話。一身破破爛爛髒亂不堪的衣裳,卻也掩飾不住他一身的青華卓越之氣,突然沉聲說道:「能見到你,也是命運使然。救命之恩,不敢或忘大恩不言謝,就此告辭。」說罷就撩開簾子要往外走支。

    「站住!」青夏突然厲聲叫道,出手如電,一抓住了少年清瘦的肩膀。只見他的眉頭瞬間皺起,不由得放鬆了手掌。細細一看,他的肩頭竟然向外微微伸出血絲來,一看就受不輕的傷勢。

    「我不問你是誰,這裡天高皇帝遠,不必擔心被人追殺,你傷的這樣重,數九寒天的,出去必死無疑。」青夏沉聲說道,眼神閃爍,眼神明明的帶著一絲熾烈。

    少年手掌緊握,眉眼間有著一絲淡淡的痛苦,許久,他仍舊搖了搖了頭,輕聲說道:「多謝你的好意,但是我還是不能留在這裡。」

    「你能去哪呢?」青夏猛地從地上站起身來,一把位住少年的手腕,厲聲說道:「你若是有地方去,就不會跑到關外來!」

    一絲酸楚突然緩緩的從胸腔裡升了起來,很多前塵往事在腦海中飛速奔湧了起來,她緊緊的拉住少年的手掌,濃濃的內疚和自責像是巨大的蟲子一般蠶食著她的心臟,少年奇怪的扭過頭來,微微的挑起眉梢。

    「你以為你不說你是誰?我就猜不出來嗎?」青夏面色慼然,淡淡一笑,雙手緊握著少年的手,終於,還是沉聲說道:「我和你大哥,還有你姐姐,都是朋友。」

    少年突然回過頭來,定定的看著青夏,過了許久,明亮的眼睛裡突然升起了一層冰霧的波光,他急忙轉過頭去,一滴水滴沿著他清瘦的下巴落在青夏的手上。

    「我全都知道。」青夏緊緊的拉著少年的手,語氣堅定的說道:「我沒本事,救不了他們,可是現在,我不能不管你。」

    外面狂風呼嘯,像是猙獰的野獸。天地這樣遼闊,個人的能力渺小卑微,但是就是這樣的巧合給了她一個恕罪的機會,青夏做了一個深呼吸,輕輕的說道:「留下來養好傷,以後你想做什麼,我不會阻攔你。」

    「潔瑪阿古,我們回來啦!」

    簾子嘩啦一聲打開,外面的風和陽光一同灌了進來。



正文 第九十二章

    這一天晚上,是這一年多來,她第一次做夢夢到楚離。

    夢裡面漆黑一片,只在頭頂打著一道慘白的追光,楚離寬袍大袖、錦衣華臉,明晃晃的龍袍上有著令人窒息的低沉氣壓。夢裡面的他好像看不到自己,一切都像是靜止的圖畫一樣,他就坐在戚都皇城裡那個金光璀璨的王座上,周圍是深海一樣死寂的黑色背景。青夏的呼吸急促,她彷彿知道自己是置身夢中,可是又彷彿是真的,到處都是那樣的真實,楚離的臉,帶著刀鋒一般冷冽的寒芒,他的眼睛,好似最最幽暗的大海,表面上平靜的彷彿已經凍結,裡面卻是巨浪滔天的翻滾著。

    突然,大殿的門登時敞開,凌歷的空氣猛地灌了進來,殿外,一株曇花瞬間開放,潔白的花朵在黑夜裡像是一朵妖艷的罌栗。青夏轉過頭去,注視著那朵妖艷,卻突然看到西林雨喬從花朵中一步一步的走了出來,她一身白色的武士服,頭顱高傲的揚著,有著少女明朗的笑容和滿滿的自信,她一步一步的走進大殿,緩緩的伸出手來,似乎想要靠近楚離。可是就在這時,突然從殿門處呼嘯射來無數的利箭,蝗蟲一般的洞穿了她的身體,就像當初一樣,鮮血流滿了黃金大殿,染白了白色的花瓣,緩緩的蔓延過青夏的腳踝。

    青夏捂緊了嘴,想要大聲的叫,可是喉嚨卻彷彿是啞了一樣,發不出一點聲音。她伸出顫抖的手,想去抓西林雨喬白皙的手腕,可是看起來咫尺一樣的距離,卻好似天涯一樣的遙遠。青夏週身一片冰冷,她想抬起頭來大聲的質問楚離,可是就在這時,楚離的面容卻突然如水波一樣抖動了起來。他的肌膚迅速的衰老,褶皺的皺紋爬蟲一般,蔓延上他的額頭和脖子,他的頭髮瞬間變得一片灰白,手掌乾枯好似橘皮,他身體霎時間乾癟了下去,好像經過了幾十年的侵蝕,失去了生命的光彩。突然,一隻利箭猛地從他的胸膛上刺穿,青夏睜大了眼睛,那個面有菜色的少年面色陰沉,緩緩的從楚離的身上拔出劍來。

    鮮紅的血在黃金的王座上瀰漫開來,青夏不可置信的看著楚離,心裡好似被人用刀子割了一下,一個碩大的洞,冷風嗖嗖的灌了進去,整個身體都是冰涼的。

    就在這時,蒼老的楚離緩緩的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暗淡無光的看著青夏,苦笑著搖了搖頭,聲音沙啞的像是刀子劃破銅鼓。

    「還,恨我嗎?」

    噗的一聲,楚離的身體頓時化作一片飛灰,消失在王座之上。

    青夏頭心一陣錐心的真實疼痛,她捂緊了嘴,還是沒有抑制尖銳的叫聲充斥在黃金大殿上,像是絕望的野獸,發出生命最後的叫聲。

    猛地坐起身來,才發現原來只是一個夢。

    衣衫都已經被汗打濕了,頭髮也是濕的,夜裡的屋子有些冷,漏風的窗子向裡面呼呼的吹著冷風。青夏披件裌襖下了床,走到炭火盆邊添了點碳,就用夾子夾起火盆,撩起簾子,向著西屋走去。

    這裡,是多伊花大嬸家的廂房,以前只有青夏一個人住,現在西林辰也住了進來。

    能夠找到西林家的遺孤,也算是青夏的一大安慰。當日在西黑荒原上,青夏不顧自身的傷勢幾次出生入死的尋找西林譽和這孩子的下落,卻最終沒有結果。沒想到一年之後,命運卻讓他們在這裡相遇。

    青夏沒有去追問西林譽的下落,或許她隱隱的知道那結果,只是不想去證實罷了。很多時候,她什麼事情都做不了,她的能力只有這麼多。

    厚厚的棉布簾子裡,一室清冷,火盆已經滅了,青夏放下了手裡的火盆,又給那個滅了的加了點碳,不一會的功夫,屋子裡就溫暖了起來。

    她輕手輕腳的走到火坑邊上,解手一摸,一片冰涼。這屋子長久沒人住了,坑洞裡積滿了灰,燒起來也不是很熱,青夏將炭火盆順著坑洞塞了進去,蹲在前面仔細的看著,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再伸手摸了下,已經開始暖了。

    窗外的月光一片皎潔,映襯著潔白的雪地,有著明亮的光。她垂著頭看著少年的眉眼,只覺得他像極了西林譽,鼻樑嘴角處,還微微有些神似西林雨喬。其實她和西林家並沒有什麼太深的交情,和西林兄妹只是幾面之緣,只是西林雨喬最後畢竟是因她而死,這一點,如鯁在喉,如芒在背,讓她不得或忘。

    人在一個地方呆久了,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牽絆,對西林家的虧欠,就是她現在的牽絆之一。

    為西林辰拉了一下被角,青夏四下看了一圈,就緩緩的走出了屋子。她一剛出去,火坑上的少年就猛的睜開了眼睛,一片清明之色,哪裡像是剛剛睡醒的人。

    窗外微微有些亮,漫長的夜晚就要過去了,多伊花大嬸向來起得早,東邊那面,傳來了開門的聲音,少年躺在溫暖的坑上,神色微微有些恍惚。

    一年了!

    他在心裡念道,父親,母親,大哥,姐姐,已經,一年了。

    第二天一大早,班布爾和那克多就吵著進山去打獵,青夏聞言微微動容,這才想到,又到了年關了。

    今天北地大雪成災,很多地方都下了大風雪,不僅是穆連部,就連西北邊的北匈奴不時的過來這邊的村寨燒殺搶掠。前幾天剛剛聽說靠近穆連部的一個小部落被洗劫,多伊花大嬸不想讓兩個兒子去,苦口婆心的勸了半天。青夏見她擔心的不得了,上前說道:「算了,還是我跟他們一起去吧。」

    班布爾兄弟一聽大喜,連忙叫好,多伊花大嬸向來信奉青夏是有本事的人,見她跟著,也就微微放下心來,笑著說道:「那早去早回啊!」

    西邊的房門咯吱一聲響,青夏轉過頭去,就見到少年穿著一身班布爾的棉衣,站在門口,臉色雖然仍舊有些蒼白,但是已不像初見時那麼難看了。

    幾步走上前去,少年和班布爾差不多大,身材已和青夏差不多高,青夏看著他溫和一笑,輕聲說道:「我要陪班布爾兄弟進山裡去打獵,晚上就會回來,你留在這裡好好養傷,不要亂走,知道嗎?」

    剛一說完,突然發現這放說的有點命令的強硬,連忙又加了一句:「好不好?」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青夏還從來沒有對一個人這樣的小心翼翼。西林辰嘴角一牽,很好看的舒緩的笑了笑,說道:「好的,你小心。」

    青夏微微一愣,一時間似乎感覺面前站著的人是西林譽一樣,她有點失神,胡思亂想了一氣,就跟著班布爾和那克多騎著馬進了山。

    不得不說旭達烈打獵是個好手,青夏三人忙活了一整天,也只打到幾隻山雞和一隻兔子,青夏自信滿滿的跟著兩個小子去,結果發現到了地方之後自己簡直就是個累贅,被兩人笑的不行,氣憤填應的回了家。

    當天晚上,青夏不服氣的找到村裡的老獵戶,紙上談兵的問了大半個晚上。西林辰雖然沒有重傷,但是小傷很多,一直在屋子裡歇著,見青夏臉紅脖子粗的樣子,不由得輕聲一笑。青夏見連他都敢笑話自己,更是鬱悶,晚飯也沒吃,就上床睡了。

    第二天早上班布爾和那克多死活不肯再帶青夏去,青夏死皮賴臉了跟了上去,回來之後仍舊是一臉晦氣,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十多天。終於有一天,青夏成功的獵到一隻豹子,才一掃多日以來的頹唐之色,揚眉吐氣了一把。

    自從離開部隊之後,青夏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的爭勝之心了。當天晚上,坐在油燈底下,愣愣的看著自己豹子抓傷了的手腕,突然有些出神,感覺自己好像已經老了一樣,一晃,竟然已經快兩年了。

    「受傷了嗎?」

    清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青夏猛然回過頭去,就見西林辰站在門前,撩開屋裡的簾子,手上拿著一個瓷碗,而色自然的說道:「我可以進來嗎?」

    不知為什麼,而對這個還沒滿十四歲的少年,青夏總會有一種莫名的緊張。不是因為他哥哥姐姐的原因,而是這個孩子身上本身就帶著一絲不食煙火的出塵之氣,這樣超凡脫俗的氣質總是會讓青夏不自覺的想起一個人,微笑著答應了一聲,拖出一個凳子,放在自己的身前。

    「坐。」

    西林辰坐了下來,將瓷碗放在桌子上,很自然的拿過青夏的手腕,微微皺了下眉,伸出小指挑了點瓷碗裡的藥膏就塗在青夏的傷口上。

    「哎呀!」青夏粹不及防,只感覺手上一陣刺痛,低呼了一聲。

    「很疼嗎?」西林辰微微挑眉,抬起頭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是璀璨的星子,只聽他輕聲問道,臉上露出濃濃的關切。

    除了一開始的一點疼痛,很快就有絲絲冰涼的感覺,青夏連忙搖了搖頭,笑著說道:「好多了,你好有本事啊。」

    「你不會忘了我家是做什麼的吧。」西林辰淡淡的說道,拿起一旁的白色絹布,熟練的一圈一圈在青夏的手腕上纏繞了起來,動作嫻熟,行雲流水,像是行醫多年的行家一樣。

    青夏心頭一陣酸楚,轉移話題說道:「你應該跟班布爾他們一樣叫我姐姐。」

    西林辰手上一頓,垂著頭,微微挑了挑眉,看了青夏一眼,也沒說話,只是嘴角牽起,輕輕的笑了一聲。

    「喂!」青夏不滿的叫了起來,「你這是什麼態度?」

    西林辰打好最後一個結,站起身來,輕輕的拍了拍青夏的肩膀,笑著說道,「好好休息,不要沾水,幾天就會好的。」

    說罷,端著藥碗就走了出去。

    青夏氣悶的嘟起了嘴,暗道這小子起來越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有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嗎?手臂上的冰涼觸感果然比剛才好了很多,青夏忙活了幾日,總算鬆了一口氣,緩緩的爬上熱乎乎的火坑,打了個哈欠,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這天早上,跟多伊花大嬸一起收拾獵物,西林辰從隔壁罕巴大嬸家走了回來,手裡拖著一隻巨大的袍子,青夏見了連忙去接了過來,問道:「哪來的?」

    「罕巴大嬸硬塞給我的。」西林辰仍舊是那個樣子,對誰都是溫和的笑,眼睛半瞇著,像是一潭溫暖的泉水。

    「哦,」青夏點了點頭說道:「累了吧,進去歇歇。」

    「沒有,」西林辰搖了搖頭,擼起袖子就坐在了青夏剛才坐著的地方,對著多伊花大嬸說道:「大嬸,我來幫你吧。」說著就拿起一隻野雞,利落的開膛破肚,收拾了起來。

    多伊花大嬸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也不說話,只是和善的笑著。近來西林辰在村裡替人看病,藥到病除,很快就在附近一帶有了名聲。青夏知道西林辰是不想在這裡白吃白住,但是還是不想他太過露臉,雖然這裡距南楚萬里之遙,但是作為特工的她深知,一個國家若想除掉一個人,那麼無論你隱藏在什麼地方,都很難逃脫國家的眼線。不過看著西林辰一日一日越發精神的笑臉,也就沒把心裡的話說出來。心想大不了帶著他離開這裡,她就不信有她在還會被楚離的殺手鑽了空子。

    再或許,青夏心中是有一份自持的,她相信無論怎麼樣,楚離都不會對她下手的。她也知道這樣的想法很危險,也許將來就會在某一天害慘了她,但是她還是在心裡暗暗的相信,怎麼樣都說服不了自己。

    安樂的環境下,果然會讓人產生倦怠。青夏苦笑著搖了搖頭。

    「不對不對,你這樣會傷了手的。」多伊花大嬸突然叫道,青夏連忙看去,只見西林辰看也沒看,手上刀子像是跳舞一樣在野雞的身上靈活的切割著,手法繁複,令人眼花繚亂。

    唰的一聲,西林辰笑著一抖手,整隻雞的骨架子就被卸了下來,完整的雞肉整塊的落入了木盆裡。

    多伊花大嬸目瞪口呆的瞧著西林辰的手,長吁了一口氣,不可置信的說道:「真跟變戲法一樣呢,不愧是潔瑪阿古的弟弟,姐姐有本事,弟弟也有本事,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

    青夏見她這比喻實在有趣,掩嘴就笑了起來。

    「阿媽!阿媽!」阿茉葉突然和一群小孩一起從外面奔了進來,大聲的叫嚷著。

    多伊花大嬸坐直身子,看著小女兒說道:「阿茉葉,什麼事啊,火急火燎的。」

    「阿媽!」一年的時間,阿茉葉又長高了一頭,頭上梳著整齊的辮子,十分的玲瓏可愛,嘟著小嘴大聲的說道:「我聽遜達廟的老爹說,班布爾和那克多去郡上的招兵處去徵兵了,要是征上了以後就不回來啦!」

    「什麼!」多伊花大嬸猛地站起身來,急的眼淚都快掉下來,慌亂的說道:「這可怎麼好,這兩個兔崽子,這可怎麼好啊!」

    「大嬸,你別著急。」青夏也站起身來,知道這不是開玩笑,連忙說道:「你先在家裡等著,我到郡裡去把他們抓回來。」

    多伊花大嬸看著青夏,眼裡露出希翼的光芒來,感激的說道:「那潔瑪阿古,一定要把他們兩個帶回來。」

    「你就放心吧。」青夏接過西林辰剛剛遞過來的一件大裘,披在肩上,對著他說道:「你和大嬸在家裡,不要出去,近來穆連人不安分,小心點。」

    「嗯,知道了,你早去早回。」西林辰點了點頭,沉聲說道。

    青夏上了馬就往郡上行去,好一陣子才到了郡裡,一路打聽著到了招兵處,路上的人見她一個姑娘家也去招兵,人人側目。青夏也不顧周圍人的眼光,好不容易才從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裡擠了進去,只見白色的大榜上,赫然寫著泰國北疆大營徵兵的消息。

    每年到了冬天,年關將至的時候,都是匈奴人最猖獗的時候。每到這時,無論是大秦和西川,都會派出重兵守衛邊境,以防被匈奴人鑽了空子。這幾年西川都是大將燕回坐鎮,而秦國,則一直都是戰神秦之炎了。

    見榜單上的第一條要求就是必須是在籍的漢人,知道班布爾兩兄弟沒什麼希望,青夏牽著馬出了人群,心裡卻像是潮水一般,微微的翻騰了起來。

    自從來了這裡,她就一直試圖將那些名字深深的壓下去,不去想,不去問,好像自己真的就是流落關外的女子青夏,和那兩個驚才艷艷、傲視宇內的男子沒有半分關係。

    人生中有很多東西,注定只能成為一道風景,不可能成為自己掌心中凝固的圖案。她對於這一點做的很好,努力的融入這樣的生活,忘了二十一世紀,忘了軍情處,忘了昔日的戰友,忘了青梅竹馬的唐羽,也忘了南楚,忘了楚離,忘了秦之炎,甚至,忘了這幅身體主人的名字。

    可是,有些烙印她怎麼也忘不了,而這一切,在西林辰的出現之後,又再一次的被打亂了。

    原來,有些東西,她根本就沒有忘記。她能做的,只是強迫自己不去想,或者,是強迫自己去想的時候不會那麼辛苦。那些過往的記憶,對於她而言,真的不是一個美好的記憶。

    或許,只除了龍脊山下的青松入殿。

    「潔瑪阿古!」

    班布爾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青夏的思緒,她抬起頭來,就見班布爾和那克多垂頭喪氣牽著馬走了過來,樣子無精打采,一猜也知道是什麼事了。

    青夏沉著臉,沒好氣的說道:「兩個臭小子,想讓你們阿媽擔心死嗎?」

    兩人知道免不了挨罵,也不還嘴,只是跟在青夏的身後,上了馬,小跑了起來。

    「秦國就是毛病多,趕明個咱們去西川投奔燕家軍,也照樣能上陣殺敵!」那克多突然大聲說道,班布爾不停的向他使著眼色,可是眼睛都快抽筋了,他也沒看出來。

    青夏眉頭一皺,一下子勒停了戰馬,怒氣沖沖的回過頭去,沉聲說道:「你們兩個,還要死不悔改的去參軍嗎?」

    班布爾沒說什麼,那克多卻一梗脖子,大聲說道:「是!」

    「唰!」的一聲青夏一把甩出鞭子,狠狠的抽在那克多的手上。

    那克多驚呼一聲,只見手上一道長長的血道,火辣辣的疼。班布爾頭一次見青夏發火,愣愣的不敢說話,眼睛溜溜直轉,盯著青夏的臉孔。

    「這一下子,是替你們阿媽打的。」青夏坐在馬上,冷冷的說道:「你們若是也要去學旭達烈那個不負責任的人一走了之,從今以後就不是我夏青的朋友。」

    「潔瑪阿古,」班布爾見她真的動了怒,便想說些好聽的來安慰她。

    誰知那克多卻是個直腸子,大聲說道:「旭達烈怎麼不負責任了,他是出去建功立業當英雄,我們北地人,有的是力氣,就應該讓戰場殺敵人!」

    青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道:「好啊,你們兄弟三個痛快的建功立業去了,卻將你們阿媽扔在家裡。現在這樣兵荒馬亂的,到處都是強盜土匪,你們阿媽辛辛苦苦的撫養你們長大,你們現在超脫硬了,就不管她了。把你們的小妹妹和老媽媽扔在家裡,等著土匪拿刀來砍是嗎?」

    兩人一愣,顯然沒有想到這一點,班布爾低著頭想了一會,才抬頭來認真的說道:「潔瑪阿古,你說的對,我不去當兵了。」

    青夏冷哼一聲,轉頭看向那克多,問道:「那你呢?」

    那克多頓時沒了主意,只是覺得青夏說的在理,這樣扔下阿媽,的確不妥。想不想,終於甕聲甕氣的一咬牙說道:「那我也不去了。」

    青夏這才轉怒為喜,笑首說道:「這就對了,我們回去吧,免得你們阿媽擔心。」

    幾人馬快,一會的功夫就遠遠的看到了村子。可是三人卻同時緊緊的皺起了眉頭,只見遠遠的一溜黑煙沖天而起,無數人影在村頭向外奔跑,喊殺聲哭喊聲沖天而起,青夏和班布爾那克多對視一眼,齊齊厲喝一聲,悍然策馬狂奔了起來。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4:33 P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青夏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跌跌撞撞的沖了村子,到處都是燃燒的大火,到處都是熟悉的面孔,可是那些往日裡慈樣淳樸的人們,此刻全都化成一具具冰冷的死屍,以各種猙獰的姿態倒在村子裡的各個角落。鮮血早已凝固,絕望的灑遍每一寸土地,鮮紅的血液浸透了白色的雪原,空氣中有著令人作嘔的腥臭。青夏的眼睛已經紅了,心裡面是大片大片雜草般的荒蕪,腳步踉蹌,似乎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阿媽!」淒厲的慘叫聲突然響起,青夏的身子被牢牢的釘在原地,她轉過頭去,就看到多伊花大嬸殘破不堪的屍體。

    這個生了四個孩子的女人早就已經不再年輕了,她已經四十多歲,滿面辛苦工作了一輩子的風霜。可是儘管這樣,她仍舊沒有逃脫死亡的命運,而且是以最殘忍最滅絕人性的方式。

    青夏的眼梢都幾乎在微微的抽搐,她瞪大了眼睛,不想讓眼淚流下來,雙拳緊緊的握著,嗜血的殺氣在胸腔裡橫衝直撞。已經很久了,她沒有這樣的恨,這樣無法抑制的希望手裡可以有一挺重量型機關鎗,可以衝出去將那些人渣全部殺掉。她的嘴唇顫抖著解下身後的大裘,蓋在多伊花大嬸的身上,並在下面為多伊花大嬸穿上被扯碎的褲子。

    她知道,她的心被戰火挖走了,為什麼無論她走到哪裡,可要遇到這些事情,那些血光和殺戮如影隨形的跟隨著她,沿著她的腳步,走遍她所能走遍的一切土地。究竟是她的錯,還是這個時代的錯?究竟是她給這裡帶來民災難,還是這個混亂的時代自身所包含著的災難?

    帝王博弈,百姓何辜?

    他們都是平民啊!她們已經躲避戰火到了這個地方,為什麼死神還是不看放慢他的腳步?

    「啊!」那克多突然厲喝一聲,聲音淒厲好似鬼哭,充滿了巨大的悲憤和無法釋放的絕望。他跳起身來,衝進屋子拿出長刀,一雙眼睛像是野獸一樣通紅,翻身上馬就向著大門衝去。

    「站住!」青夏一把拉住馬韁,冷著臉厲聲叫道。

    「放開我!」那克多紅著眼睛,大叫道:「我要去殺了他們!」

    「你這個樣子是去報仇嗎?」青夏雙目圓瞪,半步也不退後,沉聲說道:「你這是去自殺!」

    「放開我!」那克多已經再也聽不進去任何話,他眼睛一片血紅,嘴唇顫抖,額頭上青筋迸現,突然轉過頭厲聲對著班布爾大聲叫道:「班布爾!就讓阿媽白死了嗎?」

    班布爾滿臉淚痕的從地上爬起來,用手背在臉上一抹,也衝進屋子拿出一把刀來,爬上另一匹馬就要衝出去。青夏攔在兩人的身前,眼眶通紅,可是仍舊堵在門口,不肯讓路。

    「夏青!」那克多一把抽出了長刀,指著青夏大聲的叫道:「你給我讓開!」

    青夏高高的仰著頭,看著這兩個遭遇大變的少年,只覺得心已經痛的無可附加。這一年來多伊花大嬸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又一次的浮現在眼前,她的眼淚順著尖瘦的臉頰流了下來,但是仍舊擋在兩人的面前,沉聲道:「我不能讓你們去送死。」

    「你!你怎麼不躲?」班布爾一把從馬上跳了下來,跑到青夏的身邊,緊張的扶著她大聲的叫著。

    「你們若是還認我這個姐姐,就聽我的。」青夏面色雪白,傷口很大,鮮血泉水一般的湧了出去。她的聲音很輕,靠在班布爾的身上,好像隨時都會昏過去一樣。但是,仍舊是瞪圓了眼睛,眼巴巴看著兩個少年。

    那克多一把扔下長刀,突然大叫一聲,痛哭失聲了起來。

    「潔瑪阿古!」班布爾抱著青夏越來越軟的身子,哭著大叫著她的名字。

    青夏緊緊的拉住了班布爾的手臂,用盡了力氣沉聲說道:「找到阿茉葉和西林辰,一定要,找到他們。」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偏西,青夏甚至以為一切只是一場夢,她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西林辰沉靜的雙眼,他的額頭上包著紗布,一看就是挨了打。可是這些絲毫無損於他寧靜的氣質,見青夏醒來,他的眼睛登時煥發出一絲光彩,連忙端起一個瓷碗,遞到了青夏的嘴邊。

    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猛地從肩膀處襲來,青夏皺了皺眉頭,聲音沙啞的說道:「阿茉葉……」

    「放心吧,沒事。」西林辰的嗓音也是啞的,但是比起青夏來卻好了很多。他緩緩的舀了一勺黑色的湯藥,小心的吹了吹,遞到青夏的嘴邊,說道:「喝藥。」

    青夏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出來。她從來不是一個軟弱的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來到這個詭異的時空之後,就開始變得越來越愛哭了,好像上一輩子沒流過的眼淚全部都攢到這輩子來流一樣。她的生活像是無根的浮萍,從一個地方漂泊到另一個地方,沒有一點安全和歸屬的感覺,天下真的很大,可是卻真的沒有可以平靜度日的樂土。

    西林辰靜靜的看著她,拿起桌子上包紮用的白色絹布,為青夏拭去眼角的淚水,聲音清淡的說道:「是穆連人來了,我去後面的林子救阿茉葉,結果多伊花大嬸……夏青,我對不起你的囑托。」

    青夏搖了搖頭,說道:「你不會武功,能救下阿茉葉已經不容易了,是我不好,不應該留你們幾個在家,我明知道穆連人近來不安分。」青夏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的哽咽了起來。

    西林辰畢竟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年,見青夏這個樣子微微有些慌亂,他伸出手來緩緩的握住了青夏的手,低聲說道:「不要難過了,你也受了傷。」

    「潔瑪阿古,你醒了嗎?」班布爾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青夏連忙擦乾淨眼淚,西林辰走到門口,打開了門,班布爾和那克多一起走了進來。

    「潔瑪阿古,我傷了你,你罰我吧。」那克多突然跪在了青夏的面前,低著頭沉聲說道。

    青夏知道,北地人向來是不會輕易給別人下跪的,她看著那克多頹唐的樣子,心下一酸,微微的搖了搖頭,說道:「你起來吧,我不怪你。」

    「潔瑪阿古,我們兄弟倆有一件事要求你。」那克多不但沒有站起來,班布爾反而跟著一起跪下去。

    青夏微微一愣,默想了想,沉聲說道:「如果你們是要去和穆連人拚命,想把阿茉葉托付給我照顧,那我告訴你們,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兩兄弟一愣,對望一樣,然後齊齊轉過頭來,班布爾誠懇的說道:「潔瑪阿古,我們不是去跟穆連人拚命,但是我們想去從軍,希望你能答應。若是你不答應的話,我們就把阿茉葉送到米達郡的姆媽家裡,她是阿茉葉的接生姆媽,一定會照顧她的。

    青夏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她冷冷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兄弟倆,沉聲說道:「既然你們已經做好了打算,何必再來問我。反正我說什麼,都不會改變你們的心意的。我只圾告訴你們,有些責任是你們自己必須去承擔的,不要以為托付給別人,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班布爾低著頭,終於還是說道:「對不起,潔瑪阿古,雖然我們已經做好了決定,但是還是要告訴你一聲。因為在我們心裡,你已經是我們的親人了。」說罷,就站起身來,和那克多走了出去。

    「青夏,」西林辰見青夏愣愣的又流下淚來,輕聲問道。

    青夏沒說什麼,翻個身臉朝裡面,再也不說一句話。

    第二天一大早上,班布爾和那克多就早早了起了身,收拾了行裝戰馬,想過去跟青夏告個別,見她房門緊閉,就沒有走過去。阿茉葉縮在那克多的懷裡,小傢伙昨晚哭了一夜,現在困的不行,就馬上就打盹來。

    三人緩緩的走出家門,將大門小心的關了起來。最後再望一眼一片狼藉的村子,就向村頭走去。

    天還沒亮,四下裡濛濛一片,到村頭的時候,突然只見一片霧氣中站在兩個人,兩匹駿馬聽見班布爾兩人的聲音驀然揚聲長嘶,就像是見到了主人一樣。

    「潔瑪阿古!」

    班布爾和那克多齊聲驚呼,青夏和西林辰牽著馬緩緩的從濃霧中走出來,青夏俏臉寒冰,沉聲說道:「就打算這麼一聲不吭的走了是吧?」

    「潔瑪阿古,我們……」

    「不用跟我說這些廢話,昨天晚上還說拿我當親人,你們就這樣對待親人嗎?」

    那克多見青夏穿著一身男裝,頭髮盤起,臉上還塗抹了黝黝黑的,疑惑的問道:「潔瑪阿古,你這是幹什麼啊?」

    「你說我幹什麼?」青夏冷哼一聲,沉聲說道:「沒有我跟著,你們兩個可能連去西川的路都不會走。」

    「潔瑪阿古,你要送我們去嗎?」班布爾大喜說道。

    「哼!」青夏一扭頭,就爬上馬背。一旁的西林辰笑著小聲說道:「夏青是不放心,要跟你們一起從軍,好有個照顧。」

    「什麼?她怎麼能從軍呢?」

    「噓!」西林辰連忙壓低聲說道:「怎麼不能,要不是我站在這,你們認得出她來嗎?她也是不放心你們。」

    班布爾鼻子頓時一酸,低聲說道:「我們,我們對不起她。」

    「好了,」西林辰拍了拍班布爾的肩膀,小聲說道:「小點聲,夏青會不好意思的。」

    太陽緩緩的升了起來,眾人向著西川的方向緩緩走去,身後是給了青夏一年安靜生活的村子。

    他們還不知道,因為他們今日的決定,未來的一切將會發生多麼大的改變。歷史的巨輪在緩緩的運轉,命運終將會把那些人的星圖牽扯在一處。



正文 第九十四章

    西川大國,雄踞於華夏大陸西北部,戰地廣袤,國土遼闊。其國土由西向東跨越了新疆、甘肅、青海、寧夏、山西、陝西等地,甚至還向北佔據了內蒙的大面積土地,從目前的四國形式上來看,如果單論國土面積,實在可居於榜首。

    但是西北苦寒,北部又多沙漠荒蕪之地,是以國力上反而不如佔地面積最小的東齊。人口在一千萬左右,只是目前人口數量的一層。一百多年來,西川皇室曾多次籌劃東進,但是要麼是在三國的合力施壓下胎死腹中,要麼就是被南楚東齊兩國打壓,或被北秦強國偷襲。是以,百年來,儘管西川皇室英武好戰,但是在東進大計上卻未盡寸功,反而因為連年的戰爭消耗了極大的國力,如今,即便是被秦之炎從北方一路窮追猛打四處逃亡的南匈奴人,都敢到西川北地的咽喉之地炎帝城來張牙舞爪的耀武揚威了。

    因為國民稀少,是以西川徵兵並不像北秦那樣嚴格,只要有居住地的戶籍文書,並有當地保長的推薦,就可參軍入伍。

    白蛉郡剛剛遭到穆連人的襲擊,保長全家慘死,新上任的保長不瞭解情況。在青夏的糖衣炮彈下,輕易的開了四張薦書,將阿茉葉送到姆媽家安頓好,青夏又囑咐了村子裡的人等楊楓來了之後帶口信給他,就帶著三名少年,去了炎帝城大營。

    剛到了炎帝城,幾人就被城門處那密密麻麻人頭湧湧的壯觀場面驚呆了眼,只見最少有上萬的北地胡人站在城門口,等待著西川的揀選。青夏幾人長途跋涉來到此處,還以為有了薦書徵兵就會易如反掌,可是看眼下這個架勢,卻不那麼容易了。

    「咳!娃娃,不在家吃奶,跑到這裡幹嘛?」一眾粗鄙的大漢突然大聲的叫囂了起來。那克多心頭一皺,就要衝上前去,青夏猛地伸手攔住了他,也不回話,只是微微的側目看了他們一眼,樣子淡淡的,可是卻帶著一絲輕蔑和鄱視。

    那群壯漢勃然大怒,這群人吃飽了閒著沒事幹,本就是沒事也要惹事的人物,此刻見那不男不女的小子這樣瞧不起自己,哪裡還能忍住。剛要上前去教訓教訓他,出點風頭,突然城門外一陣尖銳的鐘聲長鳴,眾人齊刷刷的轉過頭去,就見高高的城樓上,走來一名二十多歲的銀甲將軍,挎著佩刀,披著大紅披風,威風凜凜的站在城樓之上。

    「我要是有一天也能像他這麼威風就對了。」班布爾目眩神迷的望著城樓,白日發夢的幻想著自己登上高位的那一天。

    青夏卻微微的皺起了眉頭,暗道難道這就是燕回嗎?怎麼跟外面所說的有點出入?

    「這位大哥,」西林辰耳聰目明、落葉知秋,見青夏皺起眉頭的樣子,就拉著一旁一名看起來還算面善的大漢的手臂,輕聲問道:「這位大哥,樓上的這位將軍,眈是西川的鎮國將軍燕回燕將軍嗎?」

    那名大漢見西林辰謙遜有禮,連忙小聲回道:「不是,燕將軍哪裡會親自來炎帝城揀選士兵,這次來的是文華城史家的大公子史行,若是能被選上,我們這一軍以後就是史家軍了。」

    「啊?不是燕家軍嗎?」那克多一愣,沉聲問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服和懊惱。

    那名大漢笑著說道:「一看你們就是外地人,這西川選兵哪一年打得旗號不是燕家軍,可是燕家軍向來號稱滿萬無敵,哪裡會這樣輕易的揀選胡人入伍?」

    「那這不是騙人嗎?」班布爾一心想著能進入西川的正規軍隊上陣殺敵建功立業,好找機會為母報仇,此刻也著急了起來。

    那名大漢見這幾個孩子都還只是十四五歲的年紀,笑著說道:「哪能算騙人呢,燕將軍是西川的鎮國將軍,又是兵馬大元帥,整個西川軍隊都叫燕家軍也無不可。」

    班布爾和那克多一幅垂頭喪氣的樣子,看起來很是失望。青夏聽見幾人說話,不由得轉過頭來看向這名相貌粗擴的漢子,只覺他言詞文雅,倒不像是個胡人。那人見青夏注視著他,笑著對青夏一拱手,說道:「在下孟庭路,這位小哥好眼裡,我不是胡人。」

    青夏見自己還沒開口,他就看出自已在想什麼,果然不簡單,笑著一拱手,說道:「夏青!」

    這時,城樓上的男子開始了戰前動員大會,青夏見他口齒伶俐、意氣風發,倒像個剛剛入世的雛,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慶幸。西川皇室派來了這樣的人來當將領,那麼炎帝城這一次徵兵,定然不會有什麼大的動作,頂多也只是做做押送糧草,開路運貨之類的事物。這樣更合她的心意,若是能早一點讓這兩個小子放棄了報仇之心,就更好了。

    青夏雖然不是個有仇不報的人,但是她為人對事,首先都要從實際出發。這個世界上,以個人的力量去對抗一個國家始終不會有什麼好的下場。穆連部是匈奴人的一個分支,多年來,在春軍和西川的聯合絞殺下仍舊如魚得水的暢快存活,僅靠兩個初出茅廬的孩子又怎麼可能對付的了他們。讓他們進軍營裡歷練一下也好,早一點懂得人情世故,早一點明白自已的想法有多麼的不切實際,也可以早一點過些安生的日子。她受多伊花大嬸一家的大恩,而且不管旭達烈怎樣任性自私,他會離家參軍,也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於情於理,她都不能放任班布爾和那克多不顧,就這樣,她再一次踏入了戰爭這個亂局,只希望這一次,能夠平平安安的才好。

    動員大會之後,就是開始刪選。四人薦書完整,身世清白,年紀又輕,而且西林辰又習得醫術,是以很輕鬆的就被選中。

    領了名帖,入了軍籍,幾人被分配和另外六個人組成一組,並要他們自行選出一個小伍長,上報上去。

    班布爾等人自是想選青夏的,可是到指定地點一看,竟然冤家路窄的和之前那幾個笑話他們的大漢分到了一處。那幾人一看分來的是這幾個娃娃兵,立時大聲叫囂了起來。因為在戰時,一組的人就是一個單獨的作戰團體,有功同賞,有錯同罰,青夏幾人年紀小,除了那克多看起來還壯實一點,其他三人都顯得單薄瘦弱了些,那些人自然不願意。

    叫嚷了幾句,被大伍長呵斥了幾句,也就不再說話,只是看著青夏等人的眼神卻充滿了凶狠。

    班布爾和那克多以牙還牙的回瞪過去,西林辰恍若未覺,淡淡的歪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青夏閉目養神,看也不看那些大漢,一會的功夫,就到了發放軍服的時候。

    領了自己的軍裝兵器,就來到指定的營帳休息。他們十個人,被分到了三個營帳,等青夏幾人到了的時噪,對方六人已經兩人一間,全都霸佔了去。

    那克多目赤欲裂,氣的胸脯鼓舞,一幅要殺人的樣子。青夏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肩,對著西林辰一點頭,就獨自一人當先走了進去。

    這三人當中,她也就對西林辰一人放心一點。那克多兇猛有餘,智慧不足,十足一個衝動的二百五,沒什麼心眼可言,可以直接掠過不算。班布爾為人小聰明是有,但是遇到大事也會慌亂,而且願意起哄跟風,這種性格在軍營裡,也是個吃虧的主。只有西林辰,雖然一天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但是絕對不是簡單的人物,就像他這次也一起跟著來從軍一樣,是個看不透深淺的人。

    三人站在門口,豎著耳朵偷聽裡面的聲音。可是過了好一陣也不見裡面有什麼動靜,那克多正按耐不住時,忽聽一陣噼裡啪啦的悶響聲登時響起,隨後軍裝鎧甲紛紛被拋了出來,再然後,就是兵器行李,夾雜著幾聲男子的悶哼慘叫。那克多正著急的想打開簾子怕青夏吃虧,突然一個黑色的影子猛地被甩了出來,彭的一聲落在地上,揚起大片的塵土。眾人還沒有看清楚什麼,又一條身影隨之被扔了出來,一把撞在了聞聲上前來圍觀的眾人的身上。

    兩名七尺多高的漢子被打得鼻青臉腫,滿臉開花,慘叫著從地上爬起來。

    唰的一聲,簾子被人一把掀開,青夏目不斜視的走了出來,就進了另一座營帳,又是噼啪一陣悶響,隨著兩名有著同樣命運的大漢的拋出。青夏對著班布爾和那克多說道:「你們去住那座營帳,我和西林住這座。」隨即若無其事的拍了拍手,一低頭,就走了進去。

    班布爾兩人目瞪口呆,怎麼也沒想到平日裡和氣溫和的青夏發起火來這樣強悍,周圍的人見青夏小小的人竟有這樣的手段,紛紛稱奇,不到一個下午的時間,炎帝城軍營裡有一名身材瘦小的小兵徒手硬悍四名彪形大漢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座軍營。青夏也因為這樣光輝的戰績,成為了第一個用武力決定出來的小伍長。

    在軍隊中應該怎樣生活,青夏自然比別人瞭解的都深。他們幾人年紀小,剛到軍營難免受人排擠,只有以雷霆手段震懾住這些人,才能免除以後的騷擾。此刻,她坐在營帳的氈子上,輕輕的打磨著鋒利的匕首,聽著班布爾和那克多兩人沒完沒了的抱怨,只覺得若是一直這樣當兵,其實也還不錯。

    「太過分了!我們來從軍是要上陣殺敵的,竟然讓我們和那些民夫一樣押送糧草,真是大材小用。」班布爾怒氣沖沖地說道,西林辰拿出隨身帶著的茶葉,很快就沏了一壺濃香四溢的清茶,笑著遞給那克多,見那克多連忙像是要撥浪鼓一樣的搖著腦袋,笑著自己喝了下去。

    「夏青,你在算什麼?」進了軍營,就不能再管青夏叫潔瑪阿古了,當初青夏在白蛉郡找楊楓,不得已下只能用夏青這個名字,他們幾人以為這是青夏的真名,也就一直這樣叫了下來。

    青夏用刀子在地上劃拉著,聽見班布爾詢問,說道:「我在算,一名打仗的士兵每日需要多少糧食,二十萬大軍屯兵白鹿原每日需要多少糧食,若是軍中斷了糧,剩餘的糧食能夠堅持幾日,缺糧幾日,會引起軍隊嘩變,規模會有多大,國家的損失會有幾何?我們這些運送糧草的士兵有一萬人,押送車馬,會在大路上排多長的隊伍,敵人若要偷襲糧草,需要派出多少人來進攻才能成事。」

    「夏青,你怎麼竟幫著敵人算賬?」那克多一皺眉,甕聲甕氣地說道。

    青夏淡淡一笑,說道:「左右閒著無事,算來玩玩。」

    「哦!」班布爾卻大叫一聲,指著青夏說道:「我和道了,你是在變著法的跟我說,這一趟糧草押運非同小可,茲事體大,可能會有人來攔截,讓我們小心防範是吧?」

    青夏笑罵道:「瞧你那憊懶樣子,學了幾句四個字的詞,恨不得每句話都用上。」

    班布爾撓著頭,呲牙一笑。

    「夏青在這嗎?」門外突然響起一陣破鑼般的叫聲,那克多一撩簾子,探出頭去,大聲叫道:「啥事啊?在這呢!」

    門外的人說道:「待會將軍就要查點人數了,然後就要上路,督促你們組的人趕快拔營,收拾東西。」

    青夏眉梢一揚,沉思道原本定下的是明日拔營,今日已經這麼晚了,就要上路,看來這一路,不會太太平了。

    她突然轉過頭去,看著坐在氈子上神態悠閒的西林辰,輕聲說道:「這一次四國圍獵,設在西川的白鹿原上,南楚很多部眾舊將都回去,你不怕遇到熟人,暴露身份嗎?」

    西林辰微微轉過頭來,看著青夏淡淡笑了笑,說道:「楚離也會去的,夏青你不怕被他發現嗎?」

    青夏眉梢一揚,眼神凌厲地看著西林辰,西林辰不慌不忙的喝完最後一口清茶,淡淡說道:「我與林暮白並不相識,那幅畫,是當晚逃跑的時候,我在中軍大營的床榻枕旁拿到的。」

    說罷,就轉過身去,整理起隨身物品。

    青夏微微一愣,她怎麼就忘記了,除了林暮白,楚離也是有一幅的。

    外面,人生鼎沸,白鹿原上,硝煙迭起,一場無形的大戰,就要展開。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4:35 P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兵馬從炎帝城出發,當日過了白石關,夜宿雲鄉,次日渡過了白雲河,舟行五滄江,行軍兩日,進入內蒙境內。在堡松嶺和史家的二老爺史嘯鳴合兵一處,兵馬增至兩萬六千餘人,實力雄厚。十餘日後,抵達寧夏陳門關,此時,史家的家主史霄風也率精銳到達此處,三軍何為一處。

    班布爾和那克多本來以為這一下定然會直撲白鹿原,參加和其他四國的會獵大會,誰知卻正中了青夏所料,將新徵的士兵分成幾十個小隊,幫忙押運運往白鹿原的糧草。

    這天夜裡,青夏正在營帳裡閒著無事,編著繩結,突然那克多大步走了進來,砰地一聲將頭盔猛擲於地,怒聲說道:「原本還以為能上場殺敵,誰知道竟然當起了民夫,真是氣死人了……」

    班布爾也隨著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六名年輕的小兵,都是青夏這一組的成員。那日她將幾名大漢痛揍一頓之後,那些人為防青夏報復,花重金買通了大伍長,總算好說歹說換了隊伍,青夏本身就不待見他們,見他們走了更是樂的輕鬆。這幾名小孩都是新徵的士兵,由於年紀小,在別的隊伍總是受人欺負,大伍長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些人的指示,新調來的士兵全都是年紀輕輕,不是兵戶,從沒打過仗的新兵蛋子。

    「就是,」一眾十五六歲的小孩齊齊七嘴八舌的大聲叫道,義憤填膺,十分氣惱。青夏也不理他們,只是自顧自的編著各式的中國結,那些紅色的線在她的手上上下攢動,好像是活了一樣,靈巧神奇。

    「夏青,」班布爾忍不住大聲說道。「你那日不是說押送糧草是重要的大事,會有敵人來襲擊,可是這都多久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青夏微微挑了挑眉,看著他說道:「你這個傢伙,竟然還希望人家來劫糧草,若是被上面知道,定要判你個不忠君愛國的罪名。」

    「哎!」那克多悶聲叫道:「真是憋死人了,這樣的日子要過到什麼時候啊?」

    青夏笑著說道:「現在既不是兩國交戰,也不是在關外行走,自然沒有敵人來襲劫。」

    「啊?」一名姓張的小兵叫道:「那我們不是就得一直這樣當押送糧草的民夫了?」

    青夏搖了搖頭說道:「也不盡然。」她跪坐而起,攤開一張地圖,指著小幾上的地圖說道:「三百年來,每五年一次的四國圍獵從未間斷,就算是一百三十年前的四國混戰時期都沒有停頓。主要的是,這是一個談判的機會,也是一個探聽對方虛實的大好良機,各國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放棄過想要恢復當初大秦統一天下,四海歸一的局面,問題只是誰來做皇帝罷了。這一次白鹿原圍獵,按理說去年就應該舉辦,可是卻因為北匈奴的進犯給耽誤了下來,所以今年的圍獵,絕對不只是一個簡單單純的會獵盛會,不然也不許我們這樣往白鹿原運送糧草。」

    一名叫李顯的漢人少年頗為機靈,聽完青夏的話連忙問道:「夏大哥,你是說這一次白鹿原會獵,有可能會打仗?」

    「哪一年的會獵不打仗了?只是我們外人看不到罷了。」青夏淡淡一笑,指著位於寧夏境內的白鹿原說道,「白鹿原地勢奇特,雖在西川的管轄之內,但是卻屬於一塊中空之地,和西黑荒原一樣,是一處無主的地界,這也是其他三國敢來的原因。況且這一次各國定下的目標,不是獵畜生野獸,也是攻打白鹿原上的白鹿堡,白鹿堡歷史長達一千多年,是大陸上少有的一個獨立於國家之外的武裝組織。他既然存在,就必然有存在的理由,你們應該知道五十年前,四國白鹿原圍獵攻打白鹿堡慘淡收場的事情吧。」

    眾人聞言連忙點頭,這件事情大陸上人盡皆知,五十年前,四國共同出兵圍剿白鹿堡,可惜無妨而返,白鹿堡也因此名聲大噪;一躍成為大陸上要價最高的傭兵組織。按青夏看來,上一次的失敗不能完全歸於白鹿堡的武裝力量有多麼強勢,主要原因還應該是四國不能齊心、互相防備,甚至暗自扯後腿,才便宜了那個小小的傭兵堡壘。

    青夏指著地圖說道:「兩軍交戰,一動不如一靜,單以錢糧消耗。國力消耗而論,攻遠大於守。征討一方,行程越遠,對他們越不利。所以,遠道而來的南楚、東齊、北秦,必定會帶出大量的士兵。但是自古以來背糧打仗卻是最蠢的法子,最妙的莫過於用敵人的糧草養活自己,攻下對方的城池,獲得給養,此消彼長,守城的一方糧草接濟不上,攻城的一方反而士氣大盛,這仗才能打下去。」

    那克多大叫道:「對呀,這麼簡單的道理,將軍怎麼想不到,還讓我們背著糧草,緩慢而行?」

    青夏轉過頭去,看著班布爾,同道:「你說呢?」

    班布爾微微沉吟半晌,說道:「若我是守方,必然堅壁清野,不留糧草於敵。

    青夏點了點頭說道:「你能想到這,已經不容易了。我們的將軍必是也做此種想法,才大規模徵集民兵,運糧送貨。但是,我們不妨把敵人高看一眼,猜猜他們會有什麼舉動。」青夏突然轉過頭去,看向那個清秀的漢人少年,問道:「李顯,你有什麼想法?」

    李顯說道:「我以為,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斷了敵人的糧草,自己佔據有利的地形,逼迫敵人退兵。」

    青夏笑道:「李顯說的對,與其在堡中死守,莫不如主動出擊,以精銳騎兵游擊於敵後,斷其糧草,方為上上之策。」

    那克多想了想,突然大笑道:「夏大哥,你說來說去,還不是想告訴我們會有人來劫糧,讓我們小心。」

    青夏看了他一眼,說道:「我也不知道敵方主帥有沒有這個膽量,不過這一仗若是換了我來打,必定會以奇兵出擊,游擊於敵方之後,毀其糧草,只要每天摧毀兩隻千人運糧隊,不出三月,我保證四國聯軍哀鴻遍野,軍中無下鍋之米,場上無能戰之兵?」

    一名名叫蒙遜的北地人擦了一把汗,歎道:「夏大哥,多虧你不是敵方的主帥,不然我們就要吃大虧了。」

    李顯借口說道:「夏大哥真是聰明,我看就是史家的將軍們也及不上你。」

    青夏笑著說道:「真正的大將不是勇猛的武夫,再勇猛的戰士能打得過十人百人,能打的贏上千人上萬人嗎?所以,想當將軍,就不能靠蠻力,要動腦子,你們都想建功立業,將來光耀門楣,就應該多學兵法。左右路上也無事,我就教你們一些排兵佈陣、攻城略地的兵法。」

    眾人聞言大喜,紛紛靠上前來,班布爾還連忙跑到門前,將簾子檔的嚴實,生怕被外人聽去了一般。

    就這樣,眾人一路押糧,白日趕路,晚上聽青夏講解兵法。青夏胸中所學,是包含了中國古往今來五千餘年的所有著名戰役,再如上現代戰爭專家們透徹分析,所積累出的精華。哪裡是這時代的兵法謀略可以比擬的,好在這群大老粗一個個都沒什麼文化,不知道青夏所講和外面那些被引為聖典的兵法的差別,可是西林辰出身於豪門望族,聽了夏青所說卻暗自記在心裡,只是他為人深沉,即便心下有驚愕,也不表露出來。

    一晃,已經過了半月,押糧大隊行程極慢。史家三軍匯聚一次,又再分開。史行被分配個管理新兵,押運糧草的活,心裡煩為鬱悶,終日坐在馬車裡,和他帶來的幾名舞姬鬼混,每次出來對眾人也是呼呼喝喝,動輒打打罵罵,由於押糧隊被分為百多隊,青夏這一組被分到與史行殿後,加之他們這一組暗地裡被外人稱作娃娃兵,十分受排擠。

    昨天那克多一時不服,和史行頂撞了幾句,被打了二十軍棍,疼了一個晚上。大家被氣的不行,紛紛吵嚷。誰知第二天早上,青夏卻一反常態,對史行笑臉相迎,奉承之詞層出不窮,和西林辰二人圍著史行,扶他上馬下馬,千依百順,眾人正暗自生氣。誰知還沒到下午,史行就變了臉色,一幅大難臨頭的樣子,再也不擺他公子哥的派頭,跟在青夏和西林辰身前身手,搖頭擺尾,還要將自己的馬車讓給青夏坐。

    眾人大奇,紛紛逼問西林辰,這個少年淡淡一笑,說道:「夏青讓我找機會給他施了兩針,他現在上吐下瀉,頭疼腦熱,偏偏我一治就能挺上一會,他以為自己得了絕症,我又是唯一能治他病的人,自然要對我們客氣了。

    眾人見青夏對史行愛答不理的呼喝了兩句,就有人跑過來將那克多硬拉上史行的馬車,還派了史行最寵愛的舞姬來親自伺候他,無不大歎,暗道人生在世,還是要有一技之長榜身才可啊。



正文 第九十六章

    這日兵行姚關,青夏正陪著西林辰在馬車裡為史行施針,史行自覺時日無多,一務小命全都繫在西林辰的身上,又見西林辰對青夏恭敬的樣子,就把一顆心思全都用在了青夏這裡,端茶遞水,噓寒問暖,十分慇勤。青夏板著臉,愛答不理,靠在軟墊上,面不改色的享受著兩名舞姬的服侍,她年紀輕輕,即便特意塗黑了臉,仍舊帶著幾分文靜書卷的氣質,兩名舞姬見連史行都對她這樣恭敬,哪裡還敢怠慢,一個個拿出渾身解數,對著青夏大獻慇勤。青夏含目半睜,眼角輕佻,倒真帶著幾分花叢老手的模樣。

    這時,忽聽外面一名傳令官報告說前方十里處有兵馬行進,史行一個世家大族的花花公子,眼看自身性命都快難保,還哪裡管前面來的是哪路人馬。吩咐探子速速去探明再回來稟報,就唉聲歎氣的躺在馬車上挺屍。

    一會有探子回報說是秦國的押糧隊已經進了西川境內,護隨兵馬達三萬多人。

    青夏微微皺起眉來,這四國的關係當真奇妙,前陣子剛剛結束了一場廝殺,眼下竟然和睦到了這樣的地步。在青夏看來,打開國門任對方大軍長驅直入根本就跟找死沒什麼區別,先不說東道主需要冒多麼大的風險,就說那些敢於進入敵方國家的將領,又將頂著多大的壓力。這樣粗淺簡單的道理不會有人不懂,看來這裡面一定暗含什麼文章。

    聽說是大秦的押糧隊,史行立馬來了精神,對手下的兵丁傳令說通知前面的千人隊,快速行車,務必要將秦人遠遠的落在後面。

    連走兩日,秦人已經被落下了百十里地,史行得意洋洋,好像兩軍是在賽跑一樣,盛覺自己比秦人快就大有面子。

    而青夏卻在暗自小心,沒有什麼明顯的原因,只是多年敏銳的第六感告訴她,這樣看似平靜的表面下,實則是危機四伏,絕不簡單。她吩咐班布爾等人晚上要留心守衛,千萬不能讓糧草有一點虧損。班布爾等人不明白不是自己輪值守衛,為什麼還要不睡覺的防守,但是他們向來尊重青夏,是以加倍的小心謹慎起來。

    當天晚上,青夏睡到半夜突然口渴,起身喝水時忽見西林辰不再榻上,青夏便存了幾分擔心。左右也睡不著了,她披上甲冑,就走出了營帳。

    青夏走在一片寂靜的軍營裡,夜色中,燈火閃爍,隱隱有絲竹歌舞聲從主帳的方向傳了過來。忽然有一陣清逸的簫聲遠遠的傳丘過來,聲音悲沉,透著一絲難言的慼然,青夏順著聲音走了過去,爬過一個小小的雪坡,就見西林辰青衣布帽,衣衫磊落的站在雪坡之上,雙手持簫,靜靜的吹奏著。皎潔的月亮將光輝淡淡的播撒在他的身上,照的到處都是一片白晃晃的雪白。青夏鼻頭一酸,這才想起,離開南楚已經整整兩年了,兩年前的這一天,西林一族舉族淪喪,西林辰九死一生,完成了從世家公子到流浪乞兒的華麗轉身,如今物換星移,滄桑巨變,一切都已經不再是從前了。

    青夏知道,這個年輕的孩子心裡一定隱藏著什麼東西,那些東西日夜啃食著他的靈魂,讓他學會淡薄含笑著面對著周圍的一切,卻又無時無刻不對一切滿含著濃濃的算計和謹慎。這本不是他的性格,只是在大變之後為了生存的改變罷了,她只希望自已可以留在他的身邊,慢慢的去改變他,在他心裡留下一個位置,等待將來他要不顧一切的那一刻,有一絲半點的籌碼可以拉住他。

    青夏愣愣的站了半晌,感覺寒氣入侵,抬頭一看,茫茫大雪飄然而降,西林辰站在漫天大雪裡,更加顯得飄然若仙,青夏也不去打擾他,轉身就向著營帳走去。

    突然聽的小倉前有一陣低沉不成曲調的歌聲,青夏頓住腳步,仔細一聽,卻是多伊花大嬸以前愛哼的遜達神歌。這首曲子幾乎整個北地人都會哼唱,主要的意思就是感謝遜達大神保佑自己一家的平安,可是多伊花大嬸信了一輩子的遜達大神並沒有保佑她半點,相反她還被同樣信仰遜達神的穆連人以最為殘忍的方法虐殺了。

    透過營帳的縫隙,青夏歪著頭淡淡地看著那克多柔和下來的臉孔。這個少年平日裡總是一幅呆頭呆腦、魯莽衝動的樣子,可是誰又能想到他也會在這樣的夜裡,一個人跑出營帳默默的思念母親?

    青夏也不言語,就要離開。誰知剛一動,忽然一腳踩在了一根乾枯的樹枝之上,噼啪聲頓時在黑暗中響起,顯得十分明顯。

    「誰?」那克多突然像是一隻小豹子一樣,從地上猛地跳了起來,拿著長槍就衝上前來。

    青夏連忙說道:「那克多,是我。」以免遭到這少年的襲擊。

    「夏青?」那克多一愣,放下長槍,緩緩的走了過來。

    青夏笑道:「我夜裡睡不著,就隨便走走,打擾到你了?」

    那克多靦腆的一笑,想起自己不成樣子的歌聲全被青夏聽了去,黝黑的臉孔不禁也有一絲紅暈,緩緩地說道:「我也是睡不著,聽你說近來可能不太平,我就出來看看。」

    青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左右也無事,咱倆一起去坐坐。」

    小倉前燃了一個火盆,青夏感到一陣暖意,冷氣頓時被驅散,青夏挨著火盆坐了下來,接過那克多遞過來的一個酒壺,仰起頭來就是一口。

    這段日子,她的酒量也被鍛煉了出來。行走在這樣的大雪地裡,不會喝烈酒,真的是熬不過去的。

    「夏青,你說真的會有人來劫營嗎?」提到打仗,那克多的眼睛登時冒出一陣光芒。

    青夏笑著拍了下他的頭,就像是拍自已的弟弟一樣,說道:「就知道想這些,我告訴你,若是真有人來劫營,你只要保護好我們自己的糧草就好,若是貿然和敵人交戰,我可不饒你。」

    那克多憨憨一笑,也不答話。

    青夏接著說道:「那克多,我不指望你們兄弟倆建功立業、封侯拜相,我只知道,是我把你們兩人帶出來的,也要好好的帶回去,不然,多伊花大嬸在天之靈也不會原諒我的。」

    提到母親,那克多面色一沉,垂著頭不再說話。

    青夏歎了口氣,沉聲說道:「我不是不希望你們去報仇,也不是認為你們報不了,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換了我,也是要去報的。只是,我希望你們在報仇的同時,可以想想你們的妹妹,可以想想你們的母親,還有旭達烈。我不希望看到你們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忘記了週遭的一切,一顆心被仇恨填滿,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東西。那克多,我說的話,你能明白嗎?」

    那克多低著頭,久久也不言語。青夏一邊說這話,一邊向著雪坡的那一邊望去。

    我身邊已經有一個這樣的人了,那克多,我只是不想你們兄弟倆也像他一樣,連夢裡面的嘶吼都是壓抑的。

    「夏青?」那克多的聲音突然悶悶的響起,青夏轉過頭去,見他一雙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著自已,誠懇的同道:「我是不是很笨?」

    青夏眉頭一皺,挑了挑眉問道:「為什麼這樣問呢?」

    那克多想了想,沉聲說道:「我知道我沒有班布爾聰明,更比不上李顯、孫傑他們那些漢人,更不要說跟西林辰比了。你講的那些東西,我總是最後明白的。可是你又說想當將軍,是必須要學會那些的,所以我知道,我很笨,永遠也只能當一個小兵,不能當上將軍。」

    青夏笑了笑,說道:「那克多,你知道真正愚笨的人是怎樣的嗎?就是明明知道自己很笨,但卻不敢承認,還整天都沉浸在自己天下無敵的幻想之中。你能認清楚自己的弱點,就會更加努力,比別人都付出更多,早晚有一天,你得到的會比別人都多。再說,術業有專攻,你力氣最大,武藝最好,我交給你們的功夫你是學的最快的,他們擅長行軍佈陣,你卻擅長野戰。在北地這一塊,野戰的重要性遠遠要大於攻城守城,所以你怎麼會在這裡妄自菲薄呢?」

    那克多本就是直性子的人,聽青夏這麼一說,覺得果然就是那麼回事,自己騎術精湛,馬上衝殺、手上功夫的確比他們要好,連忙喜上眉梢,哈哈一笑說道:「也是啊!」

    青夏見他開心的樣子,會心一笑,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之前因為擔心西林辰的那股憂傷稍稍緩解,開心的和那克多一碰杯,喝了一大口酒。

    那克多心情大好,甕聲甕氣的說道:「夏青,你是我見過最有本事的人,我們私底下都說,若是由你來當將軍,肯定比史行那小子強多了。」

    青夏一笑,也不接口,只是淡淡的搖頭喝酒。

    那克多見她搖頭,還以為她不信,連忙瞪大了哏睛說道:「真的,你看那小子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整日花天酒地,早晚被人端了老巢都不知道。」

    青夏說道:「我沒那麼大的志氣,只希望你們都平平安安,不出事就好了。」

    那克多傻乎乎的一笑,說道:「我們跟著你,保證不會出事。」

    青夏心頭一陣感動,暖融融的,像是泡在溫泉裡。她笑著站起身來,跟那克多一揮手,向著自己的營地就走去。

    回去的時候西林辰已經回來,躺在氈子裡,好像從來沒有出去過一樣,靜靜地保持著之前的睡姿,一動不動。青夏愣愣地看著他,過了一會,走過去為他拉了拉被角,又將火盆向著他那邊移了移,才幽幽地歎了口氣睡下。

    黑暗裡,西林辰的眼睛亮亮的,像是星子一般,璀璨如星。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4:36 P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青夏早就想過這一路不會就這樣風平浪靜,那些隱藏著的危險和災難,總會尋找最適當的時機給人重重的一擊,只是,她卻沒有想過一切會來的這樣快,快到讓人措手不及。

    鋪天蓋地的箭雨如蝗蟲一般激射而來,史行的防禦圈子簡直狗屎到一塌糊塗,他自作聰明的將大隊拆成零散的小隊,使得單組的作戰能力下降到無可附加的地步,也給了敵人可趁之機。青夏一刀架開一排流箭,拉著班布爾的衣袖,厲聲叫道:「跟我來!」

    新徵入伍的民夫兵根本沒有任何作戰能力可言,所謂的小伍長們也是平日裡叫囂喊殺,真正到了戰場上,一個個嚇得抱頭鼠竄,史行的親衛軍還算有些看頭,只可惜被史行派出去做了監軍,留在身邊的少之又少。青夏也管不得別人,將戰馬圍成一圈,擋住外圍流箭,對著幾名面色有些發白的少年說道:「待會跟我衝出去,不要向後看,拚命向前跑,知道了嗎?」

    「夏大哥,」李顯皺著眉頭說道:「往哪裡跑,四處都是平原,敵人輕鬆就可追上。」

    青夏眉間緊鎖,想了想沉聲說道:「向後跑,投靠秦軍!」

    「做叛軍?」

    青夏眼睛一瞪,厲聲說道:「先保住性命再說!」

    說罷,迅速翻身上馬,對著眾人喝道:「走!」

    鋪天蓋地的慘呼聲充斥雙耳,西川的押糧部隊亂成一鍋沸水,青夏帶著眾人左突右衝,竟然也就衝出了人群。

    身後的聲音越來越遠,白鹿堡的人果然膽識過人,他們之所以能成功的伏擊西川糧隊,定是有人偷偷混進了隊伍之中,對西川的行程、防守十分瞭解,才能定下這般縝密至極的伏擊計劃。打得西川人措手不及,幾乎沒有還擊之力。

    「不好!」眼看就要甩脫後面的人群,青夏突然心頭一緊,她緊忙回過頭去,鳳目一掃,登時好似一盆冷水兜頭澆了下來。

    「你們先走,我回去一趟!」

    「夏青!」那克多一把抓住青夏的手,大聲叫道:「不行!」

    青夏一把摔落他的手掌,沉聲說道:「西林辰還在裡面!」

    眾人這才發現,原來西林辰並不在身邊,青夏調轉馬頭,厲聲說道:「誰也不許跟來!」就打馬向著戰火中衝去。

    突然前方一陣火箭撲面而來,青夏輕身躍起,滾落地面。戰馬哀鳴一聲身中數箭,嘶叫著倒在地上。

    「西林!」青夏大叫一聲,站起身來,從排排火箭中迅速飛奔。她身形矯健,好似一隻迅猛的獵豹,雙眼在人群中搜索著,可是哪裡有西林辰的蹤影。

    唰的一聲,一刀擋開一把迎頭砍下的戰刀,目光一寒,一腳踢在對方的小腹上,趁著對方跌倒在地的空蕩,瞬間撲上,袖口間匕首一寒,一刀抹斷對方的喉管。

    「西林!」青夏厲聲叫道,眉頭緊鎖,向著紛亂的戰火中衝了進來,一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狀似瘋虎,勢如破竹。西川殘餘士兵見狀,紛紛向青夏靠攏了來。

    「夏兄弟!」史行被一眾護衛護在中間,眼看就要撐不住了,陡然看到青夏的影子,真是喜從天降,大聲叫嚷了起來。

    青夏回過頭去,看到史行等人,一刀劈倒一名敵人,向著史行等人跑去。

    「看到西林辰沒有?」史行一愣,沒有回答。

    青夏眉梢一揚,厲聲叫道:「看到西林辰沒有?」

    一名史行身邊的護衛磕磕巴巴地說道:「剛才,我看到他往西面的山坡去了。」

    青夏扭頭看去,只見西面山坡上密密麻麻全是敵人的影子,無數的弓弩手嚴陣以待,成口袋狀撒網,天空中,有著嗜血的寒光在微微閃動,青夏一咬牙,奪過一匹無主的戰馬,翻身就跳了上去。

    「夏兄弟!」史行大急,高聲叫道,一旁的護衛連忙拉住他。

    「夏兄弟,那邊是敵營啊……」

    史行的聲音在空氣中越來越模糊遙遠,耳邊的冷風嗖嗖的吹著,青夏揚鞭躍馬,在滿是屍體和殺戮的戰場上奔馳著。腦海中迴盪著的全是西林雨喬死前那瞪大了的雙眼和殘破不堪的屍身。

    一定不能出事!

    青夏在心底低聲的默念著,她的臉孔幾乎被冷風吹的失去了知覺,週身似乎都在輕微的顫抖,可是她仍舊牢牢的坐在戰馬上,毫無一點懼色的衝上西面的山坡!

    「有人!」敵兵突然高聲叫道,一道銀芒瞬間而至。青夏身軀陡然一側,驀然揚起手來,一把凌空抓住飛來的利箭,想也不想就反手擲了回去。只聽一聲慘叫聲登時響起,射箭那名敵兵的眉心被開了大大的一個血洞,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轟的一聲就順著山坡滾了下去。

    「點子扎手!群上啊!」又是一聲疾呼,漫天箭雨如同蝗蟲般密集而來,青夏飛身躍起,撐在馬匹的身上,躲過要命的利箭。就在這時,馬匹一聲哀鳴,前腿一軟,就倒了下去。青夏瞬間一躍,跳到地上,好似一隻狸貓一般手腳著地,向前飛掠而去。

    「上滾石!」敵兵大叫一聲,一時間所有的注意力幾乎都放在了這個看起來單薄瘦弱的小兵身上。青夏目光森寒,眉眼間凌厲如霜,突然一把擲出腰間的鉤鎖,只聽嗖的一聲,鋒利的鐵爪就插進了那名發號施令的中年男子的腹中。敵軍登時大亂,青夏用力扯著鉤鎖,借力向上攀去,一會的功夫,就來到了人群之中。無數的敵兵蜂擁而至,青夏手疾眼快,一把扯回鉤鎖,雙手猶如如來千掌,漫天旋舞起鋒利的鉤鎖,好似瞬間在身邊綻開一朵火紅蓮花,帶著嗜血的鋒芒,將欲衝到她身邊的人一一擋在外圍。

    「西……林……辰!」青夏環目看去,只見滿山遍野上,躺滿了無數試圖衝上山坡還擊的西川士兵的屍首,西林辰一介文弱書生,年紀又小,不會什麼武藝,落到這樣的亂軍之中,哪裡還有什麼活路?絕望緩緩升上青夏的心頭,她慌亂的四下看去,熬根本找不到那個文弱少年半點影子。

    西林辰,你不能出事。

    青夏在心底暗暗默念著,一直以來,她都以為是自己在保護著他們幾人。到了此刻,她才明白,他們是怎樣互相扶持著走過了這一路,若是沒有西林辰,沒有班布爾,瀏有那克多,她所做的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她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方向,沒有立場,甚至沒有名字,無親無故,無牽無掛,根本不知道今日明日所為何事?若是再沒有了他們,她又該何去何從?

    西林辰,你不能有事,當初我無能,救不下你的哥哥姐姐,現在,我又怎麼能允許你在我的眼皮底下消失?

    我已經刁慣了每天早上起來,第一眼就看見你清澈的眼睛,我已經習慣了看著你淡笑著為我端來冒著熱氣的水盆和#巾,漱口的杯子旁邊,用一隻小勺盛著青鹽沫子。我已經習慣了你在衣架上整整齊齊的擺放著我的甲冑,那些厚實的棉袍總是被你放在火盆旁,被熏的熱乎乎的,我穿在身上很是舒服。我已經習慣了每天晚上起來為你掖被角,習慣了將你搬到我腳下的火盆再移回去。

    這天地間是這樣的空曠寂寥,你和我都是一樣的人,沒有國,沒有家,沒有一個親人,那麼,我又怎能再一次放你在黑暗中獨自跋涉。

    「西林辰!」青夏揮舞長刀,厲聲尖叫,聲音穿破雲霄,在萬里雪原上遙遙迴盪!

    身旁的人越聚越多,層層疊疊,青夏週身是傷,體力透支,但是仍舊有那麼一絲堅定的信念在那裡支撐著她,讓她頑強的挺在那裡,久久也不倒下。

    從正午到日落,整片雪原都被染紅,喊殺聲漸漸遠去,西川士兵死的死逃的逃,已經再無一人。西面的山坡上,渾身浴血的女子終於隨著天邊最後一縷陽光的消失,而砰地一聲跪在冰冷的地上。

    濃烈的血腥味從她的身上散發而出,到處都是粘稠的液體,已經分不出是她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她的臉色蒼白若紙,雙手已經看不出本色,頭上的頭盔早掉落下來,烏黑的長髮散在身後,一些被血黏在她的臉頰上。她的呼吸急促,大口大口的,好像要將肺也喘出來,一雙眼睛已經殺的血紅。雙腿卻再也沒有半點力氣可以站起身來,她手拉著戰刀,雙膝跪在地上,微微垂著頭,可是眼睛卻透過烏黑長髮的縫隙,向前緩緩的望了出去。

    二千多人的隊伍,卻在她這樣一個虛弱脫力的人的面前,膽顫的向後退了一步。

    北風瑟瑟的刮著,掠過她單薄瘦弱的肩膀,她好像馬上就要堅持不住,好像馬上就要倒下去了,可是過了許久,她仍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冷冷的看著對面這群石頭一般的男人。

    所有人都被嚇住了,他們舉著手中的戰刀,卻沒有人敢上前一步。剛才也是這樣,她眼看這就要堅持不下去了。可是從正午,到下午,到日頭偏西,到夜晚來臨,她仍舊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碉堡一樣矗立在那裡,閃動著嗜血的光芒,絕不退後一步。

    小山一樣的屍體在她的身前堆積,在雪地上蜿蜒出紅色的細流,青夏的聲音嘶啞著,帶著濃濃的疲倦和殺機:「你們,殺了他?」

    沒有人可以回答,他們今天殺了太多的人,沒有知道這個瘦弱的小兵到底在說誰。他們只能謹慎的望著她,緩緩的靠近。

    見沒有人回答,青夏的神智一時間真的開始迷糊了起來,她太累了,她幾乎無法想像自己殺了多少人,無法想像自己堅持了多久,可是,畢竟是晚了。自己逃亡的時候把他忘記了,於是老天很決絕的不再給她挽回的機會。她的眼淚自眼眶裡緩緩的流了出來,在一片血污的臉上蜿蜒出白亮的痕跡,她的嘴唇如同破碎的蝶翼,輕輕的顫抖著,終於,還是緩緩吐出了一句話:「你們,真的殺了他。」

    一絲痛色在眼內滑過,青夏眉頭緊緊的皺起,像是被人剜心劍骨一樣的疼痛。突然,彭的一聲,妊整個人向前重重的倒在了血泊裡,就此,一動不動。

    白鹿原傭兵們小心的靠上前來,幾十個士兵排成一排,很謹慎的一步一頓,終於來到了她的身邊,緩緩的扭起了她的身子。

    「二頭領,她是個女的。」一名士兵突然驚懼的叫了起來,巨大的嘈雜聲在周圍轟然響起,被青夏嚇破了膽的白鹿原戰士們齊聲驚呼,誰也無法想像,以一已之力擊殺了幾十人的士兵竟然會是一名女子?

    被叫做二頭領的中年男子小腹處包紮著白布,正是被青夏當成靶子勾爛了腸子的那名大漢。

    「女的?給我綁起來,我要親手宰了她!」原本天衣無縫的計劃,卻因為這個女人的突然出現而付出了這樣巨大的代價,怎能不讓他憤恨不已。一群人將青夏粗手粗腳的綁了起來,動作的野蠻讓青夏皺起了眉夾,她緩緩的睜開眼睛,刺目的火把讓她一陣恍惚,等到終於緩過來的時候突然只聽啪的一聲,一個耳光重重的抽在地的臉上。

    青夏的身體隨之猛地倒在地上,一隻大腳狠狠的踩在她的臉頰上,腳底的泥沙摩擦著她的肌膚,有著一陣尖銳的疼痛。

    「落在我的手裡,我一定讓你嘗遍人間種種酷刑,也不枉你來世間走一遭。」咬牙切齒的說罷,一把撕裂青夏肩膀上的鎧甲,只聽唰的一聲,大片潔白的肌膚就暴露在空氣之中,在漫天的血污之中,尤其顯得耀眼。

    青夏已經無力再去掙扎,甚至連動一動手指都辦不到。她被人踩在腳底下,被人撕裂了衣物,眼前卻晃過了西林辰的眉眼,若不是遇到了自已,也許他還會活著,會被別人救走,會好好的活在一個地方,絕對不會是在這裡,不會死在戰場上。

    眼淚默默的流了出來,她已經失去了全部的力氣,只能就這樣躺在這裡,靜靜的等待著被人凌辱而死,她的嘴裡被塞了布條,手腳都被綁起,連自殺都做不到。像是一隻失去了生命的木偶一樣,心底是大片大片的蒼涼和絕望,很多人的臉孔在眼前緩緩晃過,這一世,不過區區二十多年,可是卻顯得那麼的長,一眼幾乎望不到頭。如今一切終於要有個了結,她的腦袋卻好像是突然被人掏空了,很多人的臉孔緩緩在腦海中閃過,她看著他們的臉,卻叫不出他們的名字。

    「二頭領!」一名侍衛突然高聲叫道:「有人來了!」

    眾人聞言急忙向山坡下望去,只見蜿蜒的火把長龍一般,無數的馬匹踏在雪地上呼嘯而來,遙遠的天幕下,由一點成一片,滿山遍野,鋪天蓋地,如洶湧海潮,迎風倒捲,整個天地在一時間似乎都震動了起來,那種驚懼,由人的脊樑爬了上去,直直鑽進人的心裡,整個生命都在驚恐的叫囂。

    「是炎字營!」

    驚恐的叫聲從靈魂深處發出恐怖的尖叫,無數人都在齊齊的顫抖著,大地的轟隆聲迴盪著眾人的恐懼。

    一個人,兩個人,十個人,百個人,很快,上千人齊聲發喊,聲音小小說網長空,在半空之上匯聚成一個巨大的洪流!

    是炎字營!百戰百勝的戰爭神話,鐵血絕殺的恐怖傳說,能止小兒夜哭的黑夜兵團,在這樣風雨飄搖,魑魅魍魎橫行的夜晚,呼嘯而過,踏月而來!

    兵敗如潮水,一波又一波的逃兵在荒原上驚恐的向著北邊逃竄。再多的喝止也已經無濟於事,炎字營的大旗所到之處,極難遇到抵擋之軍,更何況這些烏合之眾?

    青夏感覺時間似乎過了那麼長,她躺在冰冷的雪地上,週身的血液似乎都已經僵硬,暴露在外的肌膚已經凍得感覺不到冷了,她的眼睛已經模糊,朦朧中只看得到那些倉皇鼠竄的白鹿原傭兵,在他們的身後是一排排升旗招展、鎧甲森然的正規軍人,緩緩地走到了她的身邊。

    無數的靴子潮水一般的向兩旁湧去,閃開一條道路。寂靜的空氣中,一匹純黑的戰馬轟然奔近,馬止的人利落的從馬上跳了下來,一雙白色的鹿皮靴子,踩在污血橫流的雪原上,大步的向著青夏奔跑而來。

    一陣上好的川貝香氣突然迎面而來,青夏眼睛一酸,在這樣熟悉的氣息裡,突然感到一陣錐心的疼痛。

    她的神智一定是模糊了、她自嘲的想牽起嘴角,卻發狐瞼孔已經被凍的僵硬,還沒有看到幻覺中的那張臉,她就已經想哭了。

    我一定是要死了。青夏在心底暗暗自嘲,她想要眨巴一下眼睛,來確定自已是不是還活著,卻突然感覺自己被人緊緊的抱在了懷裡。

    「依瑪兒……」

    醇厚的聲音,好似一杯溫酒一樣濯進了青夏的喉嚨裡,她費力的揚起僵硬的脖子,緩緩的向上看去。

    丹鳳眼,臥蠶眉,高挺的鼻樑,略顯蒼白消瘦的臉頰,這張臉孔曾無數次的迴盪在她的心裡,可是在這樣生死一刻的時候,她卻好像有些呆住了。身後的繩索已經被解開,她緩慢的舉起了僵硬的手,滿是鮮血的手掌慢慢的伸了出去,輕輕的觸摸在年輕將軍的臉頰上。

    「秦……之炎?」

    不確定的聲音,微微上揚的調子,在空氣裡輕輕的響起。

    「……我……不是做夢吧……」

    聲音低沉沙啞,像是被炭火燙了一樣,可是她還是笑出來了,在絕望的殺戮之後,在無數的屍首之中,在一片狼藉的血泊之中,她聲音顫抖的輕聲問道。

    秦之炎眉頭一緊,眼中的痛惜好似大海一樣鋪天蓋地的翻湧而出,漸漸的收緊手臂,將那具朝思暮想的身體緊緊的抱在懷裡,他一字一頓的輕聲念道;

    「依瑪兒,我來晚了。」

    整個世界的花朵,在一瞬間,全部綻放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4:39 P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就像是在一團烈火裡,東南西北、上天入地,沒有一條可以逃生的出路。漫天的紅光裡,到處都是猙獰的火舌和炙熱的岩漿,那些上古的圖騰在火焰裡叫囂翻騰,幾欲將她席捲下去,無數絕望的精魂,在四周嘶吼著,似乎也將她拉下那無底的深淵,她站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感覺整個空間都在瘋狂的搖動,破碎的岩石,噴湧的岩漿,炙熱的火焰,大地似乎被激怒了,所以降下了這天罰的烈焰,要燒死她這個滿手血腥和殺戮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也許就要死了。

    她想牽牽嘴角,扯出一個苦笑來,可是唇角的傷痕制止了她的動作,只是一個意向,就已經讓她疼的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依瑪兒……」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很近,又好像那麼遙遠。就像是天邊的雲,遙遙的飄在那裡,遠遠的,有著聖潔的白色和溫暖的聲音。

    青夏站在一片烈火之中,緩緩的伸出手掌,擋在眼前,透過指縫看著,想看清楚雲彩的樣子,可是卻怎麼也看不分明,只是一片蒸汽的白霧擋住視線,讓她睜眼如盲。她知道,那片潔白終於只能遠遠地看著,不可以去靠近,更不可以去觸碰,因為,會被她弄髒。

    她舒緩的笑了起來,生平第一次,對於死亡消失了全部的畏懼,她不知道是因為生無可戀,還遺因為自己真的是太累了。

    這一生之中,她殺了太多的人,雙手沾滿了血腥。時至今日,她已經無法再去欺騙自己說,這一切都是正義的了。

    這紛亂的生命,就像是無根的野草,隨著亂世四處飄蕩,哪裡才是可以停住腳步的地方?年輕的將軍站在床榻前,注視著眼前這名面色慘白的少女,只感覺心底的痛意像是潮水一般鋪天蓋地席捲而來。他緩緩的坐下身子,握住女子冰涼的手,嘴唇緊抿著,丹鳳眼微微的半瞇,目光沉靜如水,猶如幽深的古井,泛著寂靜的波紋。

    「依瑪兒,」醇厚的聲音在大帳裡低沉的響起,秦之炎注視著青夏尖瘦的小臉,手指憐惜的劃過她脖頸上的傷口,聲音清淡地說道:「我知道你聽得見。」

    「我曾經給過你機會飛,我跟自己說,你是不可用枷鎖束縛的白鷹,需要的是自由的生活和廣闊的天地。我曾經說服過自己,要給你這樣的自由,可惜你沒有把握住機會,你照顧不好你自已。」

    他淡淡的牽起嘴角,溫暖的笑容在臉孔上緩緩放大,夜裡的風很涼,帳外是一輪大大的圓月,月亮底下白茫茫的都是大雪,無數個牛皮氈包像是一個個雪白的饅頭,有石頭一樣堅挺的士兵站在大營的各個角落裡,守衛著這寂靜的夜晚。

    營帳內溫暖如春,秦之炎的眼睛像是草原上寧靜的海子,他輕輕的笑著,可是笑容裡卻有莫名的苦澀。

    「你武藝出眾,談笑殺人,看似毫無畏懼,實際上卻是最不會保護自己的人。你一直在幫助別人,可是可有一次實實在在的為自己考慮打算過?你這一生都是在被別人驅使奔走,在為別人廝殺周旋,可有想過自己也是血肉之軀,也和常人一樣是會痛會傷會流血會死的嗎?既然你不會為自己打算,那我來為你打算,既然你照顧不好你自已,那我來照顧你。依瑪兒,你踏入我炎字營,就再也不要走出去了,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了。」

    一滴晶瑩的淚水突然自女子緊閉的眼角處,緩緩的流了下來,秦之炎俯下身子,用冰涼的指尖緩緩的拭去她睡夢中的淚水,笑容風輕雲淡,就像是四月的楊柳,有著嫩綠色枝丫的活力。

    「依瑪兒,我會帶著你回鹹陽,給你買大宅子,開大商號,做你的靠山,讓你賺大把的錢。我還會帶著你去上書房,讓你讀書,你可以每天吃著山珍海味,穿著綾羅綢緞,仗勢欺人的在街面上欺凌弱小,怎麼樣胡鬧也不用怕會被抓去見官。」

    「你會成為鹹陽城最有權勢的商人,有著無數座數不清的金山銀山,你可以作威作福,橫行一方,若是有人敢欺負你,我就假公濟私將他們全都充軍到塞外去做苦力,一輩子也別想回到中原。」

    「等到戰事平息的那一天,我就會帶著你去你的國家,我們乘著大船,漂洋過海,去找你喜歡吃的那種雞,去你生活過的土地,你生活過的家鄉,呼吸那裡的空氣,看那裡的白雪暖陽,再找到欺負過你的人,狠狠的教訓他們。」

    「依瑪兒,我做事從來都不會後悔的,可是現在我真的後悔了,我為什麼會忍心放你一個人在亂世中生活,就算你恨我,我也該將你綁在身邊的。我為什麼會相信楚離,為什麼要給他和你在一起的機會,就算引得秦楚交惡,我也該殺了他,將你搶回來的。依瑪兒,一步錯步步錯,你說,我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依瑪兒,我會保護著你,直到我沒有能力的那一天。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也一定會為你找好退路,不會傷害你一分一毫。」

    「依瑪兒,你說過,這個名字是長生的意思,所以,請你一定要堅持下來,在帝陵中,我們發過誓,誰也不能先拋下誰,那麼險惡的環境下我們堅持下來了,現在,你也不可以放棄。」

    「我就在這裡守著你,若是你有事,我就讓整個白鹿堡,整個西川,整個天下,都一同給你陪葬。」

    「依瑪兒,我說到做到。」

    秦之炎的聲音漸漸淡了下去,他的袖子放在青夏的臉旁,已經被淚水打濕了一大片。他輕輕摩挲著她的臉,她的臉孔那麼小,比起上次分別,又消瘦了那麼多,座子裡的燭火在僻啪的燃燒著,不時的爆出一絲細小的火花,就像發小脾氣的孩子,暖暖的空氣在四下裡流動著,秦之炎的面龐那樣柔和,清淡的像是山水畫一樣,他握著青夏的手,靜靜地看著她,一動不動,有微微的風捲起他的衣角,輕輕的掀起小小的一片,揚起淡淡的川貝藥香。

    時間緩緩而過,沙漏在一滴滴的漏著金黃色的沙子。睡夢蟲,天邊的雲彩越來越近,青天白雲,萬里遙碧,烈火漸漸遠去,黑暗慢慢消失,天邊的雲彩對著她淺淺的低語著,聲音沙啞,就像是記憶裡母親柔軟的手,一點一點的撫平了她心底的褶皺和傷痕。

    如果這是夢,就讓我一直做下去吧,那些溫暖的話語,縈繞在身邊,讓她整個人好似泡在溫泉裡一樣。

    請不要怪罪我貪戀了這樣的溫暖,我只是很累了,想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可以歇一歇。沒有長時間在黑暗中跋涉的人,是不會體會到陽光對於這樣一個人的魔力的。

    像微風一樣輕柔地拂過清晨盛開的花朵,清澈的凝露在柔嫩的花瓣上閃閃發亮。所有的暴雨就像是一場夢,醒來後依然有黎明的曙光。西林辰還會給她端來溫熱的洗臉水,班布爾和那克多還會肆無忌憚的大笑,旭達烈會從遠方回來,在原野上騎馬打獵,多伊花大嬸會憨厚地笑,靠在家裡的大門前,叮嚀著將要出門的孩子們,阿茉葉會跟著一群村子裡的小孩一起,跳著自己教給他們的格子。纖細的鳥鳴如空靈的仙樂般奏響,空氣中蕩漾星星點點的希望。

    村子裡到處都是寧靜的,自己會在那裡生活一輩子,沒有戰爭,沒有動亂,戰火永遠也不會波及到這裡。沒有軍情9處危險的任務,沒有楚離連續不斷的陷阱陰謀,沒有莊青夏牽扯不清的多重身份,沒有一切,只有新的人生,新的日子,新的開始。

    如果這是夢,就讓我永遠生活在夢裡吧。

    她的手上突然多了一點力氣,輕輕的在秦之炎的掌心動了一動。

    只是這樣輕輕的一動,頓時驚動了坐在床榻上的男人,秦之炎的眼神變得有一絲炙熱。他輕輕的叫著青夏的名字,聲音那麼小,那麼小心,那麼謹慎,似乎怕嚇壞了誰。

    「依瑪兒……」

    「依瑪兒……」

    「依……瑪兒……」

    ……

    眼睛緩緩的睜開一道縫隙,是刺目的陽光,明晃晃的顏色讓長久處於黑暗中的人兒有著一絲難受。她輕輕的皺起眉來,可是還是努力的嘗試著努力,漸漸的,漸漸的,睜開。

    丹鳳眼,臥蠶眉,溫和的眉眼,淡笑的嘴角,一如當初在黃土大殿的黃金殿堂裡,那個溫暖如春的笑容。

    「秦……之炎……」

    沙啞的聲音緩緩的響起,沒有驚訝,沒有震驚,甚至沒有一絲一毫情緒上的波動。一切都顯得是那樣的自然,就像是已經演練了上千遍一樣,男子柔和地笑,緩緩的托起青夏的後腦,將她的額頭靠在自己堅挺的肩膀上。

    「依瑪兒,」秦之炎柔和的笑著,眼睛裡卻有著淡淡的波光,聲音醇厚好聽,帶著男人大海般深沉的情懷。

    「歡迎回來。」



正文 第九十九章

    醒來的時候,在三日後的一個黃昏,秦之炎拿著一塊潤濕了米水的白絹,正在細細地擦拭著她乾裂的嘴唇。她明亮的眼睛突然就那麼睜開了,就像三天前的那個晚上一樣,她突然睜開了眼睛,虛弱地看著自己,唇角是淡淡暖暖的笑意。帳外的風雪突然呼啦一聲地倒捲了起來,牛皮帳子被吹得嗚嗚作響,秦之炎端過一旁的湯藥,醇厚的聲音溫暖得像是四月天的湖水。

    「依瑪兒,吃藥吧。」

    青夏腦子暈暈的,她沒有多問什麼,只是乖乖的張開嘴,一口一口地喝下秦之炎親自餵她的苦澀湯藥。大帳裡那麼靜,就好像她還沒有醒過來一樣,只有帳外的風在呼啦啦地吹著,夕陽將牛皮帳子染成了金黃色,一切就像是一幅靜止的畫卷。

    秦之炎一邊餵她喝藥,一邊細心地將她嘴角殘留的黑色藥汁擦拭乾淨,手指修長,帶著一絲絲冰涼的觸感。

    吃過了藥,秦之炎站起身來,修長的身材穿著一件淡青色的素色錦袍,他的靴子是白色的鹿皮製成的,踩在溫暖的氈子地毯上,輕輕的沒有一絲聲音。他走到大帳中央的小幾上,拿過一隻朱漆紅的食盒,打開蓋子,熱氣就騰騰地冒了出來,這種食盒當初在南楚的時候青夏也曾見過,食盒下面的夾層是燒紅的炭火,可以保持上麵食物的熱度。

    「餓了吧。」秦之炎笑著說道,然後從裡面端出一樣樣精緻的小菜,每樣份量都不多,但是樣式卻很繁雜精細,沒有葷腥,素色清淡,很適合大病初癒的病人。

    秦之炎話音剛落,青夏的肚子就發出一陣咕咕的叫聲,三日未進一滴米水,已經餓到了極點了。

    任是青夏再不拘小節,也不免淡淡的抿嘴笑了笑。秦之炎笑容溫暖,他垂下頭,每夾起一樣菜,就用眼神示意一下青夏,想知道她是不是愛吃,見青夏點頭,就少少的餵她一點。這一餐飯,青夏吃得很飽,剛想說吃不下了,秦之炎已經將食盒餐具收拾了起來。他一定從沒做過這種事情的,但是他卻做得十分好,不忙不亂,素衣廣袖,一會的功夫就收拾乾淨。

    做完了這一切,他端過來一隻小銅盆,蒸汽白花花地冒了出來,洗乾淨一塊臉巾,秦之炎拿著臉巾坐在床榻上,細細地為青夏擦拭著嘴角。他的眼神寧靜悠遠,就像是一汪清澈的湖水,溫暖的臉巾帶著熱氣柔軟地撫在青夏的臉上,有著一種難以言明的放鬆。

    水聲嘩嘩的響著,秦之炎洗乾淨了臉巾,又拿起青夏被子裡的手,她的手傷了很多處了,骨節處都破了皮,被上了藥,現在已經好了五六分。秦之炎小心地避過她的傷處,認真的擦了一遍。然後慢慢地俯下身子,輕輕地抱住了青夏的肩,他身上的味道還是那樣的好聞,帶著讓人心安的藥香,胸膛還是那樣寬廣,好像是廣袤的大海一樣,有著潮濕溫暖的溫度,他的下巴很瘦,半仰著頭,可是看得到他下巴上青青的鬍渣,再往上就是薄薄的嘴唇和堅挺的鼻子,青夏微微仰著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只露出一雙眼睛,向上望著。

    將青夏半抱起來,用軟墊墊在她身後的床頭上,然後讓她可以舒服地靠坐在上面。

    做完了這一切,秦之炎端起了臉盆,站起身來,對著青夏微微一笑,伸出另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臉頰,說道:「別說太多話,累了就休息。」然後就轉身走了出去。

    青夏的目光一直追隨者他的身影,直到他走出去,被簾子擋住,再也看不見為止。

    「夏青!」簾子突然一動,班布爾他們一眾小子就衝了進來,連著在西川營中認識的幾名少年,一併跑到青夏的床邊,一個個紅著眼睛,像是一群兔子。

    能在大難不死之後看到他們,青夏只覺得心底頓時一陣欣喜,她笑望著班布爾和那克多眾人,說道:「你們都來了。」

    「夏青,」班布爾半跪在床榻前,緊張地打量著青夏,眼睛紅紅地說道:「還好你沒事,這幾天秦人都不許我們靠近這裡,把我們都擔心死了。」

    「夏青,他們沒欺負你吧?」那克多知道青夏是女人,一直在擔心這件事,見那秦國主帥雖然長得一表人才斯斯文文,可是卻仍舊放不下心來,連忙問道。

    李顯等人是剛才才被告之青夏是女人的事情,刺客見了青夏,一個個目瞪口呆,話都說不出來。

    青夏笑著搖了搖頭,溫和地說道:「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

    「你沒事,有人可就慘了。」班布爾突然接口說道,眼神亮亮的看著青夏,帶著狐狸一般狡猾的笑意:「夏青,你讓他進來吧,不然再站三天,他可能就長成石頭了。」

    青夏猛然轉過頭去,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班布爾笑著站起身來,轉身就朝著大帳的門口走去,巨大的希翼和緊張從心底升騰起來,青夏雙眼死死地盯著大帳的門口。

    終於,簾子緩緩地掀了起來,班布爾走在前面,隨後一陣冷風猛然灌了進來,來人一身青色鎧甲,衣衫破碎,頭髮紛亂,四肢幾乎是僵硬的,緩緩地走了進來。他穿在身上的,仍舊是西川的那身軍裝,似乎是在戰火中打了滾,已經烏黑一片,袖口已經被撕去了大片,這樣冷的天,身後連一件披風都沒有,渾身上下,都透著濃濃的寒氣。

    青夏看著他消瘦的臉,看著他腳步僵硬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看著他血紅一片的眼睛,看著他滿面風霜的臉孔,突然覺得心底的激動像是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湧了上來,鋪天蓋地的蔓延過她的全部理智,她的眼睛突然有一絲濕潤,狠狠地咬著下唇,緩緩地舉起手來,無力地向著他打去。

    少年連忙彎下身子,好讓青夏傷痕纍纍的手,可以打在他失去甲冑的肩膀上,不至於弄疼她的手。

    眼淚緩緩地自青夏的眼角流了出來,蜿蜒過她蒼白的臉頰。

    「夏青,」少年蹲在青夏的床榻前面,垂著頭輕聲說道:「是我害了你。」

    青夏抿緊了嘴角,抽了抽鼻子,終於破涕為笑,緊緊地抓住了西林辰的手,眼淚一行又一行地流了下來,像是斷了線的珠子。

    「夏青,西林在帳外已經站了三天了,你就不要怪他了。」最不會看臉色的那克多還在緊張得為西林辰求情,班布爾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大家都沒事就好。」青夏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笑著說道。眾人劫後餘生,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笑了起來,郎朗的笑聲充溢在大帳之內,一切都顯得其樂融融。因為白鹿堡的襲擊而帶來的風暴,終於還是雨過天晴了。

    秦之炎站在大帳前,久久的站立,終於還是轉過頭去,對得力手下弈洲少將沉聲說道:「明日拔營吧,前往白鹿原。」

    「殿下,」弈洲少將皺起眉來,斟酌著說道:「我們把炎字營隱藏在運糧隊中,又迂迴著趕路,不就是想晚一點到白鹿原,先讓他們拚殺嗎?現在這麼快就要前往白鹿原,不是前功盡棄?據屬下探聽,南楚和東齊現在還在路上。」

    秦之炎面容沉靜,淡淡地說道:「白鹿堡盤踞西部多年,阻斷陰山小道,不但是西川的喉中刺,更是我們大秦的眼中沙。這一次既然他們犯到這裡,索性就將他們除了,派出使者去見燕回,就說我願意和他共同出兵,三日內趕到白鹿原,一舉剷除這群膽大包天的賊子。」

    弈洲少將默默點頭,轉身就退了下去。對於殿下的話,他從來沒有做過任何懷疑,他跟隨秦之炎七年,深深知道這位殿下的脾氣和秉性,也知道隱藏在他病弱外表之下,是怎樣一顆殺伐決斷、運籌帷幄的帝王之心。可是這一次,他卻微微有一絲疑慮,看著如長龍一般從大帳退下的年輕侍婢,他的嘴角微微的勾起,殿下,終究也是一個男人,也會有七情六慾,只是不知道,到底那大帳內是什麼樣的女子,才能得到殿下這般人物的垂青。

    天邊最後一縷光芒也被慢慢吞噬,炎字營在姚關內最後一個夜晚緩緩到來。

    青夏之前的傷勢也只是失血過多,重傷脫力。秦之炎的貼身大夫果然神奇,一幅湯藥下去,青夏就感覺身體已經好了大半,除了身上的外傷還沒痊癒,已經沒有大礙。

    那日被白鹿堡襲擊的時候,西林辰去後營護著西川的糧草逃離了大營,和青夏等人失散,可是青夏剛剛回頭去找他,他就從後面追了上來,戰亂之中,兩人幾乎是擦肩而過卻沒有看到對方。班布爾等人要回頭去通知青夏,西林辰知道即便是去了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就大膽去秦營求援,更獻上了西川的所有糧草,靠著這樣的條件,才見到了秦國的主帥秦之炎。

    秦之炎聽說夏青的名字,又細細地詢問了班布爾等人,才知道青夏被白鹿堡包圍,當下火速帶著大軍前去解救。

    說起來的確凶險,青夏這一次能大難不死,也算是一種運氣了。

    西林辰已經被累得慘了,他自覺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害了青夏,在青夏昏迷的時候堅持在帳外站著等候,死也不肯離開一步。這樣的數九寒冬,手腳都已經凍壞了,剛剛被大夫拉了出去,青夏才算是放下了一點心。

    簾子呼啦一聲,秦之炎就走了進來,手上端著一隻方形的托盤,直走到青夏的床邊,才坐了下來。濃濃藥香撲面而來,但是卻不是他身上的川貝香味,而是一種陌生的藥香,很濃很好聞,青夏嗅著鼻子,仔細地聞了兩下。

    秦之炎優雅一笑,掀開蓋子,只見上面放著幾隻陶瓷的小瓶子,托盤分上中下三層,從側面可以看到,下層擺放著很多紅紅的炭火,中層是咕嘟咕嘟冒泡的沸水,瓷瓶放在上面,幽幽的往外散發出一股股青色的煙霧。

    「這是定神香,可以幫助你入睡的。」秦之炎笑著將托盤放在一旁的小幾上,坐在青夏的床榻前,很自然的伸出手來,探試青夏的額頭溫度,青夏只覺得秦之炎的手掌冰涼的,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秦之炎一愣,連忙收回手來,扯過一旁一個暖手路,捧在手裡,說道:「外面很冷,我倒是忘了,你快躺下,被子裡暖和一點,我去叫人添點炭火。」

    剛要站起身來出去,青夏一把抓住了秦之炎的衣袖,秦之炎回過頭來,正好對上青夏的眼睛。

    「秦之炎,謝謝你。」

    秦之炎看著青夏認真的表情,微微笑著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不用跟我說這些。」

    「不,」青夏固執地搖了搖頭,仰著頭,認真地說道:「每次在我最慘的時候都是被你所救,沒有你,我已經死了很多次了。對你的感激,不是一句謝謝就能報答的,你這次不但救了我,還救了西林辰、班布爾他們,所以,我更該謝謝你。我知道,若不是因為我,秦國是不會理會西川的死活的。」

    秦之炎的衣袖被青夏攥在手裡,燈光之下他的臉孔像是沉靜的蓮花一樣高潔,溫柔的笑容像是大海一般的將青夏重重包圍,初見秦之炎的時候,只覺得他氣質華貴出塵,有著神仙一般的氣度。可是現在越發頻繁的接觸,他那張臉卻越發的風華絕代了起來,他在青夏的床頭緩緩的坐了下來,輕輕淡淡的,帶著柳葉拂過面頰的舒服。

    「依瑪兒,我不想要你對我道謝,如果你真的覺得虧欠我,那麼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情?」

    青夏聞言,連忙說道:「你說,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秦之炎微微一笑,沉聲說道:「這件事情,對別人來說也許很簡單,但是對你來說,卻很困難,你真的答應嗎?」

    青夏一愣,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輕聲說:「我相信你,不管你說什麼,我一定答應。」

    秦之炎伸出修長的手指掠過青夏鬢角的頭髮,為她挽到耳後,聲音舒緩,笑著說道:「我只是希望,以後你每想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先為自己的安全考慮,不要再為別人衝鋒陷陣、不顧自己的死活。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像一個普通的女子一樣平安喜樂的開心生活,不會再受傷流血。我只是希望,你可以不要再假裝堅強,傷心難過的時候可以說出來,不要把眼淚都咽到肚子裡。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去給別人做依靠,擋風擋雨擋得自己遍體鱗傷,希望你也可以軟弱一點,在危難之前,也可以靠在別人的身上,躲在別人的身後。」

    「依瑪兒,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生活得簡單一點,平靜一點,快樂一點。」

    青夏微微垂下頭去,有紛亂的情緒在心裡翻湧,她的眼淚在眼眶裡輕輕地迴盪著,可是卻不曾掉下來。屋子裡一片安靜,定神香的味道緩緩地飄蕩在空氣裡,有著讓人想要大睡一場的衝動。

    秦之炎的笑容很淡,可是卻是那樣的溫暖,他放下了手爐,靠近了青夏,手搭在她纖瘦的肩膀上,聲音醇厚如老酒,宛若秋風扶桑。

    「依瑪兒,如果可以,我真想做那個可以給你依靠的男人。」

    「秦之炎?」青夏尾音稍稍揚起,抬起頭來驚愕地看著這個向來雲淡風輕的男子。

    「不用著急,」秦之炎的手輕輕地拍在青夏的背上,就像是拍著小孩子入睡一樣,將青夏環在懷裡,「我可以給你時間,可以慢慢等,現在,我只希望你可以給我一個照顧你保護你的機會。」

    青夏的眼淚終於緩緩地流了出來,她靠在秦之炎的懷裡,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淚水一點一點的沾濕他飄著淡淡香味的衣衫。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一種溫暖,也是從來沒有過的一種心安,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的生命都像是一棵無根的枯草,在冷風中隨遇而安,看過了太多的秋霜嚴寒。她掙扎求存的期待著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卻從來沒有想過去尋找一個可以陪伴自己,給自己安穩生活的男人。也許,曾經是暗暗的寄望於楚離的,可惜還是在現實面前被無情地敲碎了,這一刻,她的腦子突然有些混亂了,只是有一些感動、一些複雜、一些難言的情感,在心裡奔湧著,最後化作點點淚水,流淌在他的衣衫上。

    秦之炎伸手輕輕的撫在她的秀髮上,這一刻的青夏,就像是一隻小貓一樣安靜柔順。她收起了她的利爪,收起了她的凌厲的兵器,收了她滿身的殺氣和謹慎,就像是一個孩子。

    「依瑪兒,如果沒有地方去,就留在我身邊吧。」

    夜色濃郁,外面月光皎潔,曾幾何時,也有人這樣對著她輕聲低語,那些飄零的往事,終於還是在亂世的大潮裡被吞沒消失,再也看不到一點蹤影。而曾經說過這話的人,此刻又在哪騙明亮的霓虹之下,過著他期待的玉食瓊漿、繁華滿蓋的帝王生活?

    青夏靠在秦之炎的懷裡,緩緩地睡了過去。

    如果可以,就讓時間靜止在這一刻吧,一切風輕雲淡,世界安靜,萬物安好。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4:43 PM

正文 第一百章

    在姚關滯留了三日的大秦兵馬,終於再一次緩緩地踏上了前往白鹿原的征程。

    秦之炎坐在馬車裡,靠著軟墊上,一頭墨發隨意地挽起,素衣廣袍,軟靴大袖,手持一本書卷,手拄著額頭,靜靜地看著。那樣子哪裡像是一個領兵出征的將軍,分明像是一個出門遊行的世家公子。

    青夏坐在馬車的一角,捧著一隻銅質的手爐,歪著頭定定地看著他,神情微微有些忡愣。她的身子還沒有大好,當日戰至力竭,失血過多,都是需要時日慢慢調養的,況且如今她身上戰績彪炳,莊青夏保持了多年的一身細皮嫩肉,已經被她折磨得所剩無幾,大傷小傷遍佈,完全破壞了這個美人的儀態,不知道若是有一天突然從這具身體裡被趕出去,讓真正的莊青夏回來,會不會崩潰得鬱悶撕掉。

    不過這些東西她向來都是不放在心上的,在現代的時候,自己身上的傷更是數不勝數,槍傷刀傷無所不有,只是現代的去疤技術好一些,不像這裡這麼原始,只能用一些活血生肌的藥物。

    西林辰著實為青夏身上的疤痕苦惱了許久,青夏跟他說了幾次沒關係,卻只能撞上他內疚的眼神。這個孩子認準了一切事情都是因為他而起,是以一直很是自責,任青夏怎樣開到也無濟於事。

    也許是感覺到青夏呆呆的目光,秦之炎合上書卷轉過頭來看著青夏說道:「怎麼了?做馬車不舒服嗎?」

    「嗯?」青夏一愣,緩過神來,連忙搖頭說道:「沒有,我好得很。」

    秦之炎將書卷放在一旁,拿起一旁小幾上的茶壺,倒了一杯清茶,遞給青夏說道:「是坐在馬車裡悶吧,你悶的話,可以叫西林辰來陪你。」

    這馬車空間極大,擺放著書架、長幾、軟床、香爐、火盆等物品,簡直就是一個小型的臥室,三五個人在裡面吃飯聊天,都不會顯得擁擠。青夏剛要說話,突然秦之炎眉頭微微一蹙,半握起拳頭來,放在口邊,就重重地咳嗽了起來。一陣冷風隨之吹進,青夏眼神一掃,只見馬車的簾子被吹開了一角,白色的寒氣肉眼可見。青夏手疾眼快,一把將厚厚的簾子拉住,用下面的小鉤勾住,然後半跪在厚厚的地毯上,跪在秦之炎的身邊,緊張地拍著他的背,沉聲問道:「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秦之炎咳嗽了好一陣,接過青夏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才稍稍平復了下來。他的臉頰經過一番折騰微微有些病態的潮紅,其他地方卻是蒼白如雪,抬起頭來對著青夏虛弱地談笑,輕聲說道:「不妨事,老毛病了。」

    青夏半跪在他面前,仰著頭,看著他溫和的眼睛,只覺得一陣難言的壓抑,緩緩地伸出手去,順著秦之炎的胸膛下撫,就像是母親給小孩子順氣一樣。

    「秦之炎,你到底得了什麼病?可以告訴我嗎?」

    秦之炎淡淡微笑,手掌拂過青夏的頭頂,他談笑著扯動嘴角,溫和地說道:「是一些陳年舊疾,不要擔心。」

    青夏緩緩地垂頭去,見他不願意多說,也就識趣得不再多嘴。當日在青木大殿,她曾親眼見到秦之炎嘔血,那樣嚴重足以致命的病症,哪裡會像他說的那樣簡單,他這個人向來都是這樣的,什麼事情都顯得那樣的雲淡風輕,可是裡面的險惡卻也只有他一個人心裡清楚。

    秦之炎,你總是說我把所有的一切都背在自己的肩上,其實你,又何嘗不是這樣的人呢?

    「那就多吃梨吧。」青夏順手從長幾的水果托盤上拿起一隻黃燦燦的鴨梨遞給他,說道:「你總是咳嗽,氣管一定不好,多吃梨對嗓子氣管都有好處,以後每天都要吃三個,早中晚各一個。」

    秦之炎笑著點了點頭,笑容燦爛得像是一抹純潔的陽光。

    「不要看書了。」見秦之炎又拿起之前的那本書卷,青夏順手就搶了下來,隨便翻看了一下,見竟是一些山川地理圖紙,隨手就扔在一旁,說道:「還要趕幾天的路呢,你先睡一會,休息一下吧。」

    秦之炎笑容淡淡,聞言點了點頭,就像是永遠也沒有脾氣的人一樣,答應道:「好。」

    暖暖的馬車內,上好的檀香幽幽地燃著,香爐之上,有一條淡青色的煙霧豎直升騰。青夏為秦之炎鋪好軟墊,又從小箱子裡拿出一塊薄毯,蓋在他的身上,笑著說道:「你睡一會吧,到了樊城我會叫你的。」

    今晚的宿營地是樊城城郊二十里的百丈垣,這裡地勢開闊,靠近明山山腳,是個絕佳的行軍露營之處。

    經過從軍這段時日的觀察,青夏終於明白了西川敢於大開國門,任其他三國進入的原因了。四國的地形劃分,的確是見所未見的一項傑作,也難怪四國會互相鉗制了這麼多年,卻始終沒有誰一家獨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都是來源於這裡。

    若是放在現代,這叫做犬齒結構,在兵家的理論上,最是唇亡齒寒的一種錯雜關係。曾經在非洲的土族之中,有二十一個神秘的部落,隱藏在叢林之中,相互存在了上百年,現代戰爭大師曾針對這個課題開了課,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這樣長期存在的並立現象,並不是因為生產力低下,也不是因為人民熱愛和平,而是因為他們土地的劃分是以物產為基礎,這就造成了他們在經濟上存在了越強的互相依存的關係。這樣的關係是隱性的,即便兩國打得不可開交,也不會顯現出來,但是只要一國過於強大,另一國將要出現滅亡的趨勢,經濟就會穿上巨人的衣服跳出來,用隱性的大手扭轉局面,使得勢力均衡。

    這個問題的形成,源於上百年的時間積累,而且形成需要的條件非常苛刻,即便是在現代幾千年的歷史上,也只在非洲的局部地區有所發現。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交通的閉塞,人民視聽的狹隘,還有物產的貧瘠。青夏不知道在中國這樣大的國土面積上怎麼還會形成這樣神奇的土地分配方式,南楚產鐵、東齊產鹽、北秦產糧、西川畜牧業占主導地位。其餘的,煤炭、絲綢、茶葉、藥材,這些關係到民生的幾個大商業,也基本為個別國家所壟斷,其他國家的商人但凡想在這些方面有所建樹,就會立刻遭到大商戶的蠶食和伏擊,想通這一結論之後,青夏幾乎驚訝得目瞪口呆、背脊發涼,因為這樣大的手筆和動作,即便是一個國家也難以完成。市場經濟更不會自覺的形成這樣詭異的局面,那麼就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隱藏在四國之後,還另有高手在暗中操控一切。

    青夏不知道自己得到的結論到底正不正確,這一切畢竟只是來源於自己對情報的分析和現代的科學理論。

    這裡面,隱藏著一些至關重要的東西,她還想不清楚,想要解釋這樣一個事情,需要的是大把大把的時間和充足詳盡的情報。不知道為什麼,青夏突然對這一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暗暗揣測著,若是真的有這樣一個實實在在的神秘巨手,那麼這個人,又會是什麼樣的身份呢?

    當一個人力量強大到可以控制整個大陸的商業的時候,他想要顛覆這個世界,又會是多麼的簡單。

    夜裡的風有些大,西林辰站在桅桿下,為青夏整理了一下披風,將她圍得嚴嚴實實的,面容沉默,帶著一絲微微的怒意。

    青夏還是不太習慣西林辰最近突然對自己態度的轉變,有些尷尬地撫開了他的手,說道:「西林這次的事情真的不怪你,你不要再這樣自責下去了。」

    「是不是因我而起,我自己心裡明白。」西林辰淡淡地說道,眼睛也不抬,突然從懷裡拿出一直墨綠色的錦袋,袋子香飄四溢,有著濃郁的幽香,遞給青夏說道:「這是我配置的藥囊,你隨時戴在身上,有驅寒、安神的功效,你失血過多,寒氣重,以後要細加料理。」

    青夏接過來,放在鼻子尖聞了聞,只覺得氣味似蘭非蘭,似麝非麝,竟是十分的幽香好聞,眼睛一轉,連忙說道:「你說這有驅寒的功效?那你再做一個給我好不好?」

    西林辰眼梢微微一挑,斜斜地看著青夏,眉頭輕蹙,似乎想從她的話裡挖掘出什麼一樣,想也沒想,轉身就走。

    青夏一愣,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沉聲說道:「幹什麼?話也不說一句就走,我哪裡得罪你了?」

    「這裡面是我姐姐從關外白蛉大雪山上挖回來的半目蓮,是天地間至寒的藥物,把它放在南疆極火之淵下煉製一個月,以堅冰包裹,每兩個時辰,換一次冰,才能保證它不被烤熟,當初為了煉製這味藥,姐姐幾次差點死在雪上和地淵之下。我醫術不及兄長,堅韌執念不及姐姐,這味藥從今往後,可能就絕於世上了。」

    西林辰面無表情地說道,青夏微微一愣,沒想到這麼小小的一包藥,竟然有這樣的來歷,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拿在手裡,竟然感到一絲絲灼熱和燙手。想了想,遞還給西林辰,沉聲說道:「既然這樣,那我更不能接受了,這太貴重了。」

    「比起你的命來,沒有什麼東西更貴重的。」西林辰淡淡地推開她的手,聲音清淡地說道:「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輕易地為別人涉險,對自己的性命,也要看的重視一點。」

    青夏知道他還在鬧著彆扭,就笑著說道:「我對自己的性命向來都是很看重的,你還小,我自然要照顧你。」

    「我不是小孩子了!」西林辰突然一把拉開青夏的手,抬起頭來怒聲說道:「在楚離的黑衣衛下我都能逃出命來,他連續八千多里路地追殺我,都沒能要了我的性命,那些低能弱智的白鹿堡土賊,又能奈我何?反倒是你,冒冒失失的衝到敵人陣營之中,以一人之力對敵千人,明知是死路還要往裡闖,不是比那些大兵還要愚蠢嗎?你仗著自己身手敏捷矯健,就不顧生死,就把自己當成了金剛不壞之身,就天真的以為什麼事情都可以輕鬆解決。難道你沒有想過,你再厲害也只是一個凡人,你對付得了十人二十人,對付得了千人百人嗎?與人為敵重要的不是身手,很多時候也是要動腦子的,你到底懂不懂?」

    認識西林辰許久,還是頭一次見到他這樣的疾言厲色,青夏一時間有些忡愣,活了這麼大的歲數,這還是第一次被別人說自己沒腦子。當時的情況自己能怎麼樣?她不知就裡,有人看到了西林辰前往西坡,他又不再自己的身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落入敵手,不爭取時間去營救,難道還要周密的計劃出一條救人方案嗎?在白鹿堡人眼裡,他不是什麼人質,沒有什麼高貴的身份,可能被抓到話還沒說一句就會被直接砍了,在沒有時間的情況下只能硬拚,這是當初在軍部的教導下自己學到的最有實戰效應的戰術,並在以後的任務重經過了充分的實踐檢驗。在她當時的角度上看來,這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西林辰怒氣沖沖地看著青夏,眼神帶著說不出的怒氣的火焰,他突然一把拉住了青夏的手,用力拉住抵在自己的胸口,沉聲說道:「我告訴你,不要隨意去相信別人,不要輕易的為別人涉險,不要為了別人罔顧自己的性命。我是大人了,不是孩子,你不要總是拿對孩子的那一套來對我!」

    「可是,」青夏微微一愣,今夜的西林辰讓她有些茫然了,她皺著眉頭,微微沉吟地說道:「西林辰,我相信的人是你,你是我的親人,是我的弟弟,這有什麼不對?」

    「我不是你的弟弟!」西林辰突然怒聲說道,掌心炙熱好似一團烈火一樣,他雙眼黑暗,好似一潭死水,對著青夏一字一頓地說道:「夏青,我是西林家的人,我家裡的人已經全部都死光了,我怎麼可能是你的弟弟?」

    青夏面色一白,嘴角輕輕一瞥,冷冷地自嘲道:「你這麼說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讓我不要再自作多情,你不是我的弟弟,和我也並無關係,我以後也犯不上再犯賤的為你強出頭?」

    西林辰面色一沉,沉聲說的哦啊:「你若是想這樣理解,也可以。」

    「西林辰!」青夏一把拉住西林辰的衣袖,擋在他的面前,厲聲說道:「你到底在犯什麼彆扭?何必對我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你偷偷給白鹿堡的人傳遞消息,引得敵人來襲,這些事情我全都知道。男子漢大丈夫,做便做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西林辰聞言一愣,猛地抬起頭來直視青夏的眼睛,驚愕地說道:「你知道?」

    「你真當我是不通世事,沒有腦子的婦人?」青夏斜眼看著西林辰,苦笑地說道:「敵人來襲,史行廢物一個,損失慘重不說,還丟失了糧草。這時候你一個小兵卻能保得糧草不失,當然是大功一件,你需要找機會在軍中扶搖直上,才能有機會殺了楚離為你西林家報仇。你需要一些人的重視,又想要暗中扶植白鹿堡,好可以在白鹿原之戰中重創南楚的軍隊。你哥哥曾經親眼目睹過沙旱地的圍獵之戰,知道我和秦之炎關係匪淺,是以你才敢大膽的想要依靠我的關係,為自己找到托庇秦軍的這條後路。你把時間、環境都拿捏得相當好,就是沒有算到我會為了你不顧生死地冒死營救。你現在後悔了,內疚了,於是就想要和我陌路相對,再無瓜葛了嗎?」

    西林辰雙目大睜,驚愕不已地說道:「你,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從知道你沒死的那一刻起。」青夏直直地看著他,眼睛裡閃動著黑暗一般的光芒,她聲音低沉,緊緊的盯著西林辰的眼睛,沉聲說道:「你知道我身手了得,必然能在亂軍之中逃的性命,可是你卻沒有考慮班布爾等人的安全,那時的情況,若是我一人逃跑綽綽有餘,若是帶著他們就會有一些風險,你在頭一個晚上將我的馬牽到東邊的營地,又給馬喂足了草料,更在箭囊裡裝滿了弓箭,故意在東邊留出一條逃生的出口,你做了這麼多的功夫,事後只要稍稍一聯想就會得出的結論。難道你真的就以為我會傻乎乎的被你蒙蔽,什麼也不知道嗎?」

    「西林,」青夏微微歎了口氣,沉聲說道:「你家破人亡、身負血汗深仇,你想要報仇,我不怪你。換了是我,可能做法會更為極端。但是,你不能為了報仇就傷害身邊的人,這一次,好在大家都有驚無險,若是班布爾等人出了一絲半點的差錯,今時今日,你我都絕對不會這樣心平氣和地站在這裡,我也絕對不會原諒你的有心之失。」

    西林辰垂著頭,愣愣地不發一言,青夏站在他的面前,半仰起頭來,突然一字一頓地沉聲說道:「原本這一切,我都想慢慢調查清楚再來問你的。既然說到了這裡,我就來問你一句,你要認真地回答我,若是有朝一日,被我發現你在欺騙我,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西林辰猛地抬起頭來,直愣愣地看著青夏,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穆連人哪次襲擊村子,和你有沒有關係?」

    西林辰的眼睛瞬間睜大,不可置信地看著青夏,充滿了濃烈的震驚和被傷害了的疼痛,失聲叫道:「夏青?」

    「我知道這樣懷疑你不對,但是既然可以為了在軍中晉陞,就不管班布爾他們的死活,我不能不懷疑你,會不會為了想要順理成章的和我們一起離開村子從軍,而殘忍得利用別人的手,去殺了多伊花大嬸。我現在甚至在想,你當初碰巧來到白蛉郡,碰巧被班布爾那克多他們發現那幅畫像,從而碰巧地接近我,是不是別有用心。」

    「夏青?」西林辰面色霎時間變得雪白,他直愣愣地看著青夏,額頭上青筋嘣現,眼神有著充血的絲絲紅線,幾乎吐字艱難地說道:「難道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人嗎?我並沒有不管班布爾他們的死活,我那天晚上也有把他們的馬匹武器準備好,可是那克多晚上拉著班布爾到校場射箭,又給拉了回去。多伊花大嬸在我最危難的時候收留我,我怎麼會狼心狗肺地去害死她?夏青,我在你的心裡,就是這樣一個狠毒險惡的小人嗎?」

    「好。」青夏突然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只要你說沒有,我就相信你。我不會阻止你去報仇,從今往後你還是我的弟弟,我當初保護不了你的姐姐,如今我一定要保護你。在你有和楚離對抗的實力之前,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青夏突然轉過身去,剛想離開,還是回過頭去沉聲說道:「西林,這個世上,還有很多東西,是比報仇更有意義的存在。我只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在報仇的時候,還可以看到別的東西。」

    說罷,轉身就離開了校場的桅桿,咧咧的長風之下,西林辰的身影久久地站在空曠的大營之中,明亮的月亮將光芒播撒在他的身上,拉得他的影子,那麼長那麼長。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4:44 P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黑暗蒞臨了這片蒼茫的大地,青夏披著長長的披風,站在軍營之中,仰著頭,只覺得冷風颼颼地吹過她的身體,像是溺水的人一樣,感到刺骨的冰冷。

    對於西林辰,她總是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抱著怎樣的感情。

    憐惜?內疚?抑或是,恕罪?

    若是恕罪,又是在為誰恕罪?

    離開南楚之後,她總是強迫自己不去想任何有關楚離的事情,即便是有時不經意間聽到有關他的消息,她也會裝作不在意的,轉眼就將所有的念頭都深深地壓在心底。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該恨他的,他欺騙自己,利用自己,將自己像個傻子一樣耍得團團轉。可是為什麼,午夜夢迴的時候,看到他蒼老的面容和染血的衣衫,還是會覺得刻骨銘心的疼痛,難道真的是鴨子情節,把入目的地一個人當作了自己的親人?

    從一定角度上來說,她是理解楚離的,也明白他的所作所為,已經在最大限度的考慮到了自己的感受。曾經見多了各國政客的不擇手段,楚離對自己一次次的顧及,在政治的角度上,就顯得有那麼一絲愚蠢。若是在現代的軍隊講堂裡,教官一定會毫不容情地批評這個君王不夠當機立斷。當時拋去那些純粹政治上的因素,他畢竟也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得活在人世的人,而作為一個人,又怎麼能完全地拋棄情感,不帶一絲感情地去面對每一件事?

    青夏想,或許是因為自己並沒有把自己和楚離的關係擺正。若只是朋友,只是不相干的人,互相防備也屬正常,自己為國家效力那麼多年,不是也輕易地被拋棄了嗎?那麼又何必怪責楚離事事隱瞞自己,將自己排擠在外?

    或者是,自己還是對楚離寄予了厚望,天真的以為自己應該是不一樣的,以為他應該信任自己,以為自己重視的人也應該得到他的重視,以為自己的想法就應該得到他的認可。所以,才會在真相來臨之際,那樣的痛苦和絕望,那樣的傷心和悔恨。

    人總是會對喜歡的人寄予很高的希望,而對朋友就會寬大很多。那麼,是不是說,當日在南楚軍營中,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覺中對那個屢屢和她作對的男人產生了感情?

    不然,怎麼會屢屢為他謀劃,怎麼會次次為他出頭,怎麼會不顧生死的在沙旱地為他解圍,怎麼會拋去秦之炎不顧隨他回去,又怎麼會在得知一切後傷心絕望得遠走他鄉?

    愛情,也許總是在不經意中就悄悄來臨,青夏說不清數是在什麼時候,是在沙旱地的圍獵場上?還是在南疆妖女的華麗大床上?是在第一次見到逐蘭夫人的那個晚上?抑或是在更早的那個離開南楚盛都的荒原之夜?

    只是,不管是在什麼時候,這份感情在剛剛萌芽的時候,就被人殘忍地捏碎了,那些炙熱的情感和不切實際的幻想,很果斷乾脆地死在了南楚的北營中。在那場動搖了南楚整個權利體系的血腥政變中,化為灰燼了。

    可是儘管這樣,她還是不自覺的將楚離的罪孽背在了身上,一次又一次地搭救西林辰,真的只是因為無力挽救西林雨喬的內疚嗎?

    青夏微微搖頭苦笑,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為一個男人這般的苦心孤詣。

    正視自己的心意其實是一件很正確的做法,可以讓自己理清楚自己的頭腦和思路,想清楚以後應該走的路,和再面對故人時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她已經躲在北地那個小村子裡做了太久的鴕鳥,現在,也該是認清楚現實的時候了。

    西林辰和楚離總會有一天發生衝突,總會有失敗受傷的一方。西林辰雖然贏面很小,但是這個孩子心機深沉,深藏不露,未必就沒有出奇制勝、直搗黃龍的機會。可是這些事情,是她能阻止的了的嗎?每個人都有自己該走的路和應該負起的責任,西林辰身為西林家唯一的後人,為親人報仇理所應當無可厚非,楚離手上沾滿血腥,遭人暗殺也是家常便飯,能否逃得性命,就要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她又何必去多管閒事?

    有時候,做人自私一點,未必就不是一門良好的處世哲學。

    想到這裡青夏淡淡一笑,無奈地轉身向著自己的營帳走去。從前,她生活的圈子很窄,生活中除了任務就是訓練。她可以掌握幾十種殺人於無形的方法,卻沒有良好的為人處事的方式。人無完人,當你得到一些東西的時候,總是需要放棄一些東西,這或許,就是她現在的真實寫照。

    剛要掀開營帳的簾子,突然發現中軍大帳那邊一陣躁動,兩名背著藥箱的軍醫大步地走了過來,行色匆匆,看起來十分的著急。

    青夏眉頭一皺,緩緩地就靠了過去。

    守門的兩名小兵見了青夏,連忙伸出手來攔阻道:「姑娘,殿下有吩咐,全軍上下,無論是誰,都不准進去。」

    青夏眉梢一揚,反問道:「我是你們軍中的人嗎?」

    兩名小兵一愣,互望一眼,顯然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情況,嘟囔了半晌,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青夏看了他們一眼,就要往裡走,那名說過話的士兵極為古板,上前一步攔住青夏道:「姑娘,不行!殿下吩咐了,誰也不能進去。」

    青夏點了點頭,淡笑著說道:「好,那你進去給我通報一聲。」

    「沒得到殿下的召喚,我不得私自進入大帳。」

    「很好,那你告訴我,我怎樣才能進去。」

    士兵想也沒想,沉聲說道:「只要殿下傳喚姑娘,姑娘自然就可以進去。」

    「除此之外呢?」

    「除非我死,不然不能讓任何人跨進營門一……」

    彭的一聲,青夏一個手刃就斬在那名小兵的頸上,他話還沒說完,身子就軟軟地昏倒了下去。另一名士兵目瞪口呆,怎麼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剛要說話,青夏已經閃電襲上,如法炮製得讓這名士兵也原地休息了起來。

    一把掀開簾子,大帳內熱氣騰騰,像是一個巨大的蒸籠一般,只見一個巨大的銅爐矗立在營帳中間,已經燒得通紅。裡間隱隱有聲音傳了出來,青夏緩緩地接近,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沉聲說道:「殿下,這個藥一定不能過量,四天前你診症進行到一般就強行帶兵去和白鹿堡的人交戰,已經傷到了內臟,若是在過量服藥,早晚會出大事。」

    另一個稍顯年輕的聲音說道:「殿下,蒼須先生說的對,這已經是今年的第三次了,若是再這樣大量的出血,就算商丘一脈的傳人現世,只怕也是無力回天。」

    「我知道了。」秦之炎醇厚的聲音突然響起,可是這聲音此刻卻顯得那樣的疲憊和虛弱,就像是剛剛大病了一場一樣,只聽他咳嗽了兩聲,沉聲說道:「讓兩位先生費心了。」

    「哎,老朽早就說過了,殿下這個病若是拋去一切俗事靜養,不勞心傷力,可能還有六七年的生機,可是殿下這般不顧病體,老朽……」

    「先生不必說了,因為我,打擾了兩位先生清夢,真是抱歉,韓舟,送兩位先生出去吧。」

    「是!」

    「哎,」老者歎息說道:「殿下早點休息,老朽先告退了。」

    「先生慢走。」

    青夏見他們馬上就要出來,剛想轉身離開,誰料那名名叫韓舟的少年護衛竟是十分的機警,驀然從內室衝出,一把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向著青夏就猛攻過來,口中厲喝道:「什麼人?」

    「是我!」青夏閃身避過,連忙說道。

    「姑娘?」韓舟一愣,站在原地,頗有些為難地轉過頭去看向內室,顯然也知道這位突然出現在軍營中的姑娘對自己的殿下意義非凡。

    「韓舟,你們先出去吧。」秦之炎的聲音淡淡地響起,竟然一掃之前的虛弱,變得清朗了起來。

    兩名老醫者在韓舟的陪同下,以狐疑的眼神看著青夏,緩緩地退了出去。

    青夏站在前廳之中,見裡面久久沒有聲音,還是輕聲說道:「秦之炎,你在裡面嗎?」

    話一出口,就想狠狠地給自己一個嘴巴子。剛剛聽完他說話,就問出這麼沒話找話的問題來,真是要多蠢就有多蠢。

    「嗯,」秦之炎的聲音緩緩地響起,竟是十分的平靜,他沉聲說道:「依瑪兒,這麼晚,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哦,沒什麼事,我就是看到有大夫進你的大帳,想知道你有沒有事。」

    秦之炎沉聲道:「是舊疾,沒什麼大礙,你若是沒事,就先回去吧,我很累了,想要休息。」

    「哦。」青夏悶悶地答道,心裡頗有些不痛快,自己好心跑來看看,結果人家不但不領情似乎還頗有怪責她多事的樣子。轉身就想走出去,這時候,突然聽到裡面一聲壓抑的咳嗽聲低低地響起,聲音雖然微弱,但是還是被青夏聽的真切。青夏眉頭一皺,一把掀開簾子,腳下裝作走出去的聲音,將厚重的簾子重重地甩了一下。

    大帳內仍舊一片死寂,青夏豎起耳朵,屏住呼吸,感覺渾身的汗毛似乎也都一起緊張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陣沉重的咳嗽聲登時響起,帶著巨大的痛苦,就像是晚期的肺癆病人一樣。青夏想也不想,兩步衝進內室。

    秦之炎一身純白的白色長衫,靠坐在床榻上,衣衫染血,面色蒼白,墨發散落在肩上,聞聲微微地側過頭,看到是青夏也沒說什麼,只是緩緩搖了搖頭,咳嗽著站起身來,向著一旁的小幾走去。

    青夏見了,急忙跑過去,端起小幾上的茶杯,手忙腳亂地倒了一杯茶,遞給秦之炎。

    這不是清茶,如黃蓮一般苦澀的味道中透著一股草藥的清香,秦之炎一口茶下去,稍稍緩解了一些,咳嗽聲漸小,終於漸漸的平息了下來。轉過頭來看著青夏,正好對上了她緊張的眼睛,雖然知道她剛才是故意騙自己,但是一句責備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只是微微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淘氣。」

    青夏一愣,臉頰竟然染上了一抹紅潤,扶著他的手,讓他緩緩地坐在床榻上,然後跑過去又倒了一杯茶端回來遞給秦之炎說道:「還喝嗎?」

    秦之炎淡淡搖了搖頭,神色疲憊地坐在榻上,臉孔蒼白如紙,墨發垂下來遮住他半邊臉,只露出一個下巴。

    青夏站在一旁,端著那杯茶,有些手足無措得看著秦之炎,見他衣衫染血,連忙跑到櫃子裡一頓翻找,終於找到一件素青色的棉質內衫,巴巴地跑回來,遞到秦之炎的面前,小聲地說道:「秦之炎,你換衣服吧。」

    秦之炎緩緩地抬起頭來,好看的丹鳳眼帶著一絲笑意地望著青夏,嘴角一牽,就微微地笑了起來。

    青夏被他笑得頗不自在,少見的小兒女神態也不自覺地出現在了臉上,輕輕地嘟起嘴來,咬著唇說:「你到底換不換啊?」

    秦之炎笑著站起身來,張開雙臂,一幅讓青夏為他更衣的樣子。

    青夏稍稍一愣,就放下了手上的那件衣裳,伸出手去為秦之炎解開胸前的衣襟衣扣。

    大片鮮紅色的血灑在他雪白的衣襟之上,就像是一朵盛開的花朵,青夏纖細潔白的手指掃過那些溫熱的液體,似乎還能聞得到那腥腥的味道。

    秦之炎很高,比青夏足足高出了一個頭,青夏的頭只能頂到他的下巴,毛茸茸的頭髮不時地掃過他的脖頸下巴,激起一陣陣麻酥酥的麻癢和細小的雞皮疙瘩。

    青夏的手可以握刀,可以拿槍,可以操控軍艦、戰鬥機和各種爆炸裝置,但是此時面對一顆布扣,額角卻緩緩地浸出汗來,也不知道是這個屋子實在太熱,還是她心裡真的很緊張。

    古代人的衣服真的很難脫,青夏費了好大的勁,連一顆扣子都沒有解開,她心下一陣惱火,微微一用力,只聽噗的一聲響聲,聲音那麼輕,可是在這樣安靜的屋子裡,卻好似打破了寂靜湖水的石頭。只見那顆扣子一下從青夏的手中彈了起來,一下就落到了地上,在純棉的地毯上滾了幾圈,就靜靜地躺在那裡,陷在毯子的絨毛裡,只露出半個扣面。

    青夏一愣,微微睜大了眼,半仰著頭,驚愕得張大了小嘴,直愣愣地看著秦之炎。

    秦之炎也是一呆,低下頭來,正好撞見青夏驚愕的樣子,看著她半舉著的手,神情茫然的傻乎乎地看著自己,一抹笑意突然從他的眼睛中滑過,他轉過頭去,從下面往上望,只能看到他柔和的輪廓和嘴角隱藏著的笑意。

    青夏有些生氣了,她的手半按在秦之炎的胸膛上,所以可以感覺到他胸膛微微欺負下隱藏的笑意,她生氣地一用力,就沒輕沒重地在秦之炎的胸口上推了一下。

    一陣急促的咳嗽聲登時響起,秦之炎正自笑得開心,被她這樣一推,自然是岔了氣。青夏大驚,連忙扶著秦之炎,急忙在他的背上拍著,可是秦之炎的咳嗽卻絲毫沒見輕緩,反而越發嚴重,半彎著腰,看起來十分痛苦的樣子。青夏這才慌了,眼淚幾乎含在眼眶上,後悔得幾乎想去撞牆,轉身就要向帳外跑去,卻被秦之炎緊緊地抓住手腕,她又不敢用力掙脫,只能緊張地望著他,不斷地拍著他的後背。

    「別怕。」終於停了下來,秦之炎面色蒼白,但卻還是對著青夏虛弱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安慰她說道:「沒事的。」

    青夏抿緊了嘴,看他的樣子,不知為什麼,難受得幾乎要落下淚來,低下頭,再也不說什麼,繼續為他解開扣子。熟能生巧,有了第一次,下面就好辦了許多,轉眼解開了一排布扣,只剩下衣領的兩顆盤扣。青夏微微踮起腳來,舉起手,額頭幾乎能感覺的到秦之炎溫熱的呼吸,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像是安神的藥物一樣,漸漸地平息了她的思緒,她的手指靈巧的像是蝴蝶的翅膀,一層一層地解開系領帶子、盤口布繩,又解開他圍在脖頸上的雪貂尾毛,緩緩地放在一旁的床榻上。

    青夏繞到秦之炎的身後,脫下了外面的一層單衣,然後從後面伸出手去,環過秦之炎的身體,解開前面的衣襟,又脫下一層衣衫。

    秦之炎的身體在燈火的映照下漸漸地露了出來,青夏微微有些發窘,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自己從來不是什麼純情的小女生,在現代的時候,為了任務那種經驗也不是一次兩次,可是現在,只是見到秦之炎赤裸的上身,就覺得臉孔發燙,幾乎有些不敢抬起頭來。

    秦之炎很瘦,但是不是像自己以前想像的那種瘦。也許是練過武的原因,他的身材很結實,肌理分明,很高大,也顯得很有力。又不像是一般的武夫那樣的張揚,是一種內斂的,帶著舒緩和儒雅的氣質。也許是由於他的病,他的肌膚很白,有著象牙般光潔的白。青夏以前也想過秦之炎一定是瘦得皮包骨頭了,卻發現衣衫之下的他,仍舊和外表一樣,保持著他高潔的氣度和不凡的明朗。

    「依瑪兒。」

    秦之炎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青夏的思緒和直愣愣的眼睛,青夏一驚,下意識地說道:「嗯?什麼事?」

    「嗯,」秦之炎微微沉吟,似乎很難可出口,想了想,輕輕地清了下嗓子,緩緩說道:「我有點冷。」

    青夏的臉霎時間要多麼紅,就有多麼紅。她手忙腳亂地拿起那件乾淨的袍子,為秦之炎穿上,然後繞回前面,為他繫上一排排盤口。

    許是剛剛經過了診症,秦之炎現在很是虛弱,只是著了一點涼,就輕輕地咳嗽了起來。青夏明顯可以感受的到他胸口下勉力壓抑的沉重,心底下也像是壓了塊大石頭一樣,好不容易繫好扣子,她連忙端起地上的銅盆,對著秦之炎說道:「我去打點熱水。」說罷,就跑了出去。

    剛剛一放下大帳的簾子,秦之炎的咳嗽聲就適時響起,久久壓抑的聲音突然爆裂地傳了出來,帶著破碎的疼痛。青夏抱著金色的銅盆,靠在大帳的柱子上,眼淚大滴大滴地流了下來,夜裡的風很冷很冷,刀子一般地吹在她的臉上。

    天邊繁星閃爍,遠處的高山像是一隻隱藏在黑暗中的野獸一樣,猙獰著它雄偉的身軀,這天地間是這樣的遼闊,人類,真的顯得太過於渺小。

    打了熱水回去,剛一走進內帳,就見秦之炎一身青色長袍,靠坐在床榻上,正在靜靜地等待著青夏回來。

    青夏看著他笑了笑,不動聲色地洗乾淨了一條雪白的面巾,還散發著濃濃的熱氣,走過去,就拉起了秦之炎的手。

    「依瑪兒,」秦之炎淡淡地說道,聲音很輕,帶著溫和的笑意,「我自己來。」

    說著就伸手來接青夏手中的面巾,可是青夏卻沒有鬆手,她固執地握著那一塊小小的棉布,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直愣愣地望著他。秦之炎一愣,看了眼青夏,終於還是緩緩地鬆開了手。

    青夏半蹲在地上,仰著頭,溫熱的面巾擦過秦之炎的脖頸,臉頰,英挺的鼻子,蒼白無血色的嘴唇,然後放下面巾,脫下鞋子,爬上榻去,半跪在他的身後,為他豎起散落的長髮。

    秦之炎的髮絲很好,青夏以前總是很討厭長髮的男人,可是自從來到這裡以後,卻不知不覺地改變了這樣的想法。她拿著木質的梳子,雪白的手指從秦之炎的黑髮中穿過,黑白分明的,顯得十分的好看。她緩緩地梳著,屋子裡的空氣很暖和,讓人有一種想要睡過去的衝動。

    一切都是那樣的安靜,就像是青夏剛剛醒過來的那個傍晚一樣,秦之炎放下身份,就像是久別重逢的親人那樣細緻地照顧者她。青夏想,秦之炎應該就像是月亮,光芒是柔和的,並不熾烈,在充滿光明的天空下,甚至看不到他的影子,但是一旦她的世界出現黑暗,他就會出現在她的身邊,用他如涓涓細流一樣的光芒將她籠罩起來,驅散黑夜,給以光明。

    梳好了頭髮,將它們輕輕地綁起,垂在身後。青夏下榻,穿上鞋子,跑到前廳去。那裡,有一個小鍋正放在炭火上咕嘟著,冒著熱氣。青夏打開鍋蓋,蒸騰的熱氣就撲面而來,帶著清新的香氣。盛了一小碗,青夏急忙跑回內帳,蹲在秦之炎的身前說道:「吃一點好嗎?我用雪梨、川貝、蓮子一起燉的,對咳嗽很有效。」

    秦之炎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好。」

    青夏開心得瞇起眼睛,半跪在他身前,舀起一勺,放在嘴邊輕輕地吹了吹,然後仰起頭,遞到秦之炎的嘴邊,不自覺地做出張嘴的姿勢,輕輕的啊了一聲。

    秦之炎很配合地張開嘴,吃了進去,入口一片清香。這是剛剛青夏出去打水的時候準備的,進來洗臉梳頭,大約燉了半個時辰,正是最適合服用的時候。秦之炎一會就吃了一小碗,青夏滿意地放下了碗,開心地說道:「以後每天都要吃。」

    秦之炎一愣,想了想,垂下頭輕聲說道:「依瑪兒每天都做給我吃嗎?」

    青夏自然地回道:「當然了,對你的身體有好處,你細細地調養,一定會好的。」

    秦之炎笑了笑,搖了搖頭,也不說話。青夏一愣,嘟著嘴說道:「你笑什麼,你不相信嗎?還是你不願意吃?」

    「依瑪兒,你說的,是以後的每一天啊?」

    青夏頓時就愣住了,傻乎乎地端著空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依瑪兒,」秦之炎輕撫著她的秀髮,淡淡地笑著說道:「你不用答應我什麼,也不用做什麼承諾,你只要這樣呆在我身邊,讓我時時能看到你,就可以了。若是有一天,你呆膩了,想要離開了,我也不會阻攔你的。」

    「秦之炎……」青夏聲音弱弱的,輕聲叫道。

    「這個世上不是什麼東西都是可以得到的,有些東西,無論你怎樣努力去爭取,也終究爭取不到,所以我也很少對一件東西生出什麼必得之心,你不用為我擔心。」

    「那?」青夏想了想,沉聲問道:「那大秦的王位呢?你不想得到嗎?」

    秦之炎聲音清淡,緩緩說道:「生在帝王家,有很多東西,是早已注定的,就算我對王位無意,也要有能力自保,退出戰局永遠不是自保的最佳方式,只會將屠刀遞到別人手裡,讓人可以隨意地宰割。我是這樣,楚離也是這樣,他當初除掉西林一脈,是理所應當,換了是我,也會這麼做。」

    青夏一愣,瞬間睜大了眼睛。

    秦之炎眼神緊緊地盯著青夏,沉聲說道:「白狼族獸語師的子母蠱,是天地間第一奇蠱,入體即死,絕無倖免,楚離能夠保得性命,那麼他體內定是有子母蠱的剋星七殺蠱的存在。七殺蠱是一種絕命蠱,一母七子,種於五臟六腑之中,母蠱死,七子蠱必死,所以算得上是遠程操控的死藥。天底下除了子母蠱能頗七殺蠱,就只有白蛉雪山上的半目蓮才可解蠱,聽說楚離剛回國的時候曾流落到恆城西林家,相必從那一刻起,楚離就成了西林家的傀儡了。」

    青夏瞬間呆住了,她突然想起兩年前在北營中聽到的西林雨喬的話,當時她哭著趴在西林譽的懷裡,大叫說為什麼她從白蛉回來之後,就什麼都變了。再響起西林辰送給她的半目蓮,暗道原來西林雨喬知道楚離中了蠱毒,這才偷偷前往雪山,尋找解藥,可是這時楚離已經回了皇城,楚離被西林家操控這麼多年,若不是因禍得福的被白狼族獸語師俞襲,可能就要被人控制一輩子。

    想到這裡,不由得心底一片蒼涼,是啊,還是她太天真了,她看到的一直是西林雨喬的熱情直爽,西林譽的耿直忠誠,西林羽的慈祥和善,還有西林辰的孤寂淒涼,於是就天真地認為西林一家是一個少有的忠君愛國的世家,認為楚離誤殺忠臣。但是卻沒有想到,單靠忠誠,一個家族怎麼會挺立在紛亂的重重關係中上百年而屹立不倒。

    她苦笑著對秦之炎說道:「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你早晚會知道的。」秦之炎說道:「那還不如由我來告訴你,我不想欺騙你,全都告訴你了,你才能公正地面對自己的心,決定要留在哪裡。」

    青夏眼眶一熱,輕聲說道:「秦之炎,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你明知道我是什麼人,有著什麼樣的過去,為什麼還對我這樣好?」

    「因為我喜歡你,」秦之炎淡淡而笑,面容清俊,眉間舒緩,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無法言說的溫暖的光芒,「想讓你得到最好的照顧,過著最開心的日子,不用再在亂世中奔走,可以順應著自己的心意,得到最溫暖的生活。」

    青夏緩緩地垂下了頭,跪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將額頭抵在秦之炎的膝蓋上,長髮披散在她纖瘦的肩膀上,緩緩地垂下去,遮住了她尖瘦的臉頰,一滴眼淚慢慢地滾落,浸濕秦之炎腿上溫暖的布料,打濕了一個圓形的痕跡。

    秦之炎手掌修長,輕撫著青夏的頭髮,輕聲說道:「依瑪兒,你太累了,應該歇歇了,那些網圖霸業和爭權奪利都是男人的事情,不該把你捲入其中。無論是東齊、南楚、還是西林家的那個遺孤,都有他們自己該走的路,你就不要去理會了。」

    青夏悶悶地點了點頭,額頭磕在秦之炎的膝蓋上,有一點疼。

    秦之炎笑著拍著青夏的背脊,就像是安撫著一個鬧脾氣的孩子。

    長夜漫漫,一片蕭索。在過兩日,就要到達白鹿原了,四國圍獵,風雲聚會,那些在她生命中佔據了巨大地位的男人們,終於將要齊聚一堂,共同見證這兩年的歲月裡,她究竟發生了什麼改變。

    茫茫的西部黃土上,濃烈血腥的風在呼嘯倒捲,手握天下權柄的四國最年輕的王者,終要展開他們風起雲湧的一生中的,第一次會面。

    亂世的風雨在低聲地呼嘯著,歷史的巨輪在輕輕地轉動,血與火的交雜之中,英雄在鐵鑄的搖籃中成長起來,命運的天神擺弄著手中的棋子,將他們前程的軌跡漸漸交織在了一處,在無人看得到的萬丈高空之上,那根糾纏命運的絲線,竟然是一縷女子的三尺青絲。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4:46 P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兵行兩日,秦國大軍終於抵達了前往白鹿原的最後一道關口,一劍峽。

    一劍峽年代久遠,最早成名於一千多年前的白鹿原會戰,那一戰中秦二世親帥大軍十萬在此伏擊了北匈奴三十萬的中堅力量,一舉擊潰了匈奴鐵騎,就此扭轉了漢人與匈奴人對戰的弱勢地位,可以說是漢家正統江山穩固的轉折點。

    一劍峽,就此名揚天下!

    青夏坐在馬背上,看著冰雪皚皚的一劍峽巍峨高聳的山峰,不得不敬佩於造物主的神奇瑰偉。她利落地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帶好工具,走到山腳下,活動了一下手腳脖子,就一把抓住滑不溜手的冰川,向著冰雪覆蓋的高聳山峰緩緩爬去。

    現代的軍情9處特工003,不光是暗殺隱藏竊取情報的高手,同時也是一個極限運動的愛好者,每年在世界各地舉辦的極限運動大賽,她都有秘密參加,這是她為數不多的愛好中至為重要的一個,而攀巖又是眾多極限運動中她最為擅長和喜愛的。她甚至能在摩天大樓的光潔玻璃面上依靠兩塊玻璃間的縫隙進行攀爬,可見技術已經純熟到了一定的地步,若是東京任務能夠圓滿成功,她還打算利用假期去攀爬珠穆朗瑪峰,只可惜現在卻沒有這個機會了。

    一劍峽雖以峽聞名,但是地勢陡峭,整體是一座高從如雲的巨大山石,而在山峰正中央,卻好似被天神巨斧橫劈一樣,設成一道深深的山壑,垂直陡峭,瞧起來就令人頭暈眼花,觀之生懼。

    此時此刻,白茫茫的大雪山之上,青夏就像是一隻小小的壁虎一樣貼在峭壁之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向上攀去。

    此時正值傍晚,日暮西斜,天地間一片紅芒,金光燦燦,諾大的雪峰好似披霞的少女一樣,青夏嬌小的身體突然一個跳躍,就到了巔峰的絕頂之上。

    一隻素白色的雙葉仙草高高地生長在一塊聳立的岩石之上,青夏拍了拍手,輕鬆地向那株蘭草走去,一身雪貂短衣將她整個人包裹得像是一隻嬌小的狐狸一樣,雪貂帽子和貂尾圍脖遮住臉孔,只露出一雙烏黑的眼睛,晶瑩剔透好似星星一般。

    青夏走到那株蘭草旁邊,歪著頭仔細地看了兩眼,突然伸出手去,噗的一聲,就徹底地拔了出來。

    青夏淡淡一笑,笑容滑到眼睛之中,彎彎的好似一彎月亮一樣,透著狡黠的伶俐。

    「不是說向來都是並蒂雙生的嗎?怎麼就只有你孤零零的一棵?」青夏低聲說道,想了想就探手入懷,拿出一隻青木盒子,剛想要裝進去。就在這時,只聽嗖的一聲銳響撲面而來,青夏何等警覺,閃身後退,虛空跨步,登時一個旋轉,就躲過了那凌厲的一擊。這才看清,迎面而來的竟是一條銀色軟鞭,遙遙地從崖下倒捲而來,青夏素手凌空一抓,一把緊緊地抓在手裡,猛然一個使力,就將崖下的人物登時拽了起來。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想不到在這萬山之巔還能遇到這樣超凡脫俗的女子,哈!在下真是艷福不淺!」

    香風拂面,濃郁刺鼻,青夏眉頭緊緊一皺,閃身退後。只聽呼嘯一聲破空銳響,一名衣衫光鮮的男子華袍偏飛,大袖飄飄,墨發飛舞地站在青夏的面前,錦衣貂裘,碧綠玉帶,劍眉星目,雄姿英法,眼若晨星,臉若冠玉,一手持鞭,一手搖著一隻羽毛軍師扇,嘴角掛著一絲玩世不恭的邪笑,一雙狐狸一樣狹長的眼睛透著一股難掩的精明,迎風站在懸崖邊上,好似欲乘風歸去一般。

    「是你?」青夏眉頭一皺,沉聲說道。

    「怎麼?姑娘竟然認得在下嗎?」男子顯然沒有認出青夏來,揚聲說道,十分開心地湊上前來。

    這時只見一道寒光唰的一聲就向男子冷然襲去,男子身形陡轉,敏捷退後,差之毫釐地躲過青夏的飛刀,遠遠地站在青夏對面,嘴角邪邪一笑,朗聲說道:「我還道是空谷幽蘭,不想卻是一棵多刺玫瑰。有性格,我欣賞,不知姑娘婚嫁與否,可曾許配人家?」

    青夏冷冷一笑,說道:「怎麼?公子還想再娶第十七房小妾嗎?對了,一年未見,公子的後宮女眷隊伍怕是早已壯大,十七房子小妾,早就是過去式了吧。」

    男子一愣,仔細看了青夏兩眼,好一陣子才恍然大悟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當日在下家中忽有急事,趕回去之後對姑娘心念心繫、茶飯不思,沒想到今日又再相逢,看來在下與姑娘的緣分,當真不淺。」

    原來這人就是一年前青夏在白蛉郡上遇到的那名假秦之炎的名字要納自己為妾的錦衣公子,人生的際遇真是神之又奇,兩人當日擦肩而過,今日竟在這雪山之巔上再次相逢!

    「是嗎?你覺得是緣分,我看卻是孽緣,我要告辭了,公子請便。」

    說罷,放開手中的鞭子,轉身就想離去,誰知那名錦衣男子突然朗笑一聲,手中長鞭好似有靈性一般,陡然狀似靈蛇向著青夏右手腕糾纏而來。青夏眉頭一皺,就地一滾,靈巧地躲過男子的攻擊,一把拔出地上插著的匕首,回身向著長鞭折去,只聽唰的一聲,長鞭斷成兩截。就在這時,身側香風猛然迎面而來,男子的低笑聲在耳側響起,青夏已經,手腕就已經被人抓在手裡。

    「玉骨冰肌,人面桃花,姑娘這般任務,怎能不讓在下為姑娘傾心?」

    青夏冷笑一聲,手腕頓時好似泥鰍一樣一滑,就滑出男子的手掌,反手扣去,一把掰住男子的手腕,一個小擒拿手就扣住了他的手腕。

    錦衣公子嘿嘿一笑,滿不在乎地說道:「就是姑娘這個脾氣,可要好好改一改,不然怎能進我家大門?」

    「想得倒美!」青夏冷然一笑,抓起錦衣公子的長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男子打了一個行軍口,笑著說道:「你就在這繼續等著你的艷遇吧,我還有事,不陪你玩了。」

    青夏一笑,縱身跳下懸崖,順著光滑的崖壁,迅速攀下。

    耳畔冷風呼嘯,大地萬里潔白,青夏身手靈敏,好似雪山白猿,順著冰壁下滑而去,誰知剛滑倒半山腰,就聽上方一陣破空之聲,仰頭一看,只見那名錦衣公子略顯陰柔的笑臉又衝至眼前,離自己不過兩步距離。

    「哼!」青夏心中登時升起一絲薄怒,重心下移,甩臂橫渡,瞬間大膽至極的像是一隻大鳥一樣向下呼嘯而去。

    上面的男子咦姥姥一聲,十分驚訝,可是轉瞬就笑了起來,迅速地跟了上來,就在這時,一陣唰唰之聲突然從下面傳了上來,青夏低頭一看,只見五六個黑色的影子向著山上迅速攀爬而上,眼看就要靠近自己。

    青夏心底大怒,這個男子極為難纏,身份又頗為可疑,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節外生枝。抬起頭來怒視錦衣公子,怒聲道:「你想怎樣?」

    錦衣公子見青夏停下動作,手腳扣住岩石縫隙,像是一隻壁虎一樣牢牢地粘在峭壁之上,笑著說道:「兩個選擇,一是你隨我回家,做我的小妾,讓我將你收入私房,好好疼惜。二是將你手上的並蒂蓮給我,我便放你安然離去。」

    「原來你在打它的主意。」青夏一愣,沉聲說道,看了一眼手上的並蒂蓮花,潔白的花瓣晶瑩剔透,像是初冬的白雪一樣,瑩白閃爍。

    「也不盡然,」錦衣公子郎朗一笑,說道:「若是姑娘願意跟我回去,下載願意忍痛割愛,將這百年難遇的並蒂蓮讓給姑娘。」

    「哼!」青夏冷哼一聲,寒聲說道:「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青夏一把脫下帽子,一頭烏黑的長髮瞬間滑落在皚皚的雪山之上,冷風之中,好似一匹上等的綢緞,光滑流彩,映襯著她的明眉皓齒,華麗瑰美,宛若山中精靈。

    錦衣公子看得微微一愣,隨即突然拊掌大笑,樣子竟是十分的開心。

    青夏將並蒂蓮放在帽子裡,突然在峭壁上危險地站起身來,回過頭來冷然說道:「就此別過,後會無期!」說罷突然鬆開了手,順著萬丈峭壁陡崖呼嘯地下滑而去!

    錦衣公子面色一變,失聲叫道:「喂!」

    只見青夏身影迅猛至極,沿冰下滑,就像是一粒彈丸,危險之極的轉瞬就消失在冰川之上,化作一縷白色煙霧。

    不一會的功夫,只聽一陣馬蹄聲噠噠響起,青夏騎在馬上,一溜雪霧留在雪原之上。

    錦衣公子和幾名下屬目瞪口呆地目送著青夏漸漸遠離,連一絲追趕的興致也失去了。

    一盞茶的功夫,青夏就回到了大營之中,衝進軍營,翻身跳下戰馬,任守門士兵將馬匹牽走,自己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軍醫蒼須先生的營帳,一把掀開簾子叫道:「老先生,我回來啦!」

    「呵呵,」老人家笑著站起身來,搓了搓手,抖了一下衣衫下擺上的藥末,說道:「姑娘好快的腳程啊。」

    「給您。」將帽子裡的蓮花拿出來,說道:「我生怕誤了時辰,耽誤藥效,你快著手弄吧。」

    蒼須老人說道:「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姑娘回來了。」

    「老先生,」青夏想了想,悄悄壓低聲音說道:「我去採藥這件事,千萬不要讓殿下知道。」

    蒼須老人一愣,隨即點了點頭。青夏一笑,就走出營帳。迎面就看到那克多和李顯幾人走來,他們幾人現在在秦之炎的軍營中入了正規軍籍,炎字營享譽當世,能夠進入秦國最精銳的正規軍中,眾人都十分高興。

    「青姐!」李顯眼尖,一眼看到青夏,大聲地叫道。

    青夏一笑,緩步迎上前去,說道:「你們幾個得閒了嗎?」

    「我們剛剛領了軍甲。」那克多爽朗一笑,舉著手中的軍甲說道。

    炎字營正規部隊的青黑色軍甲,在傍晚是夕陽之下,閃動著流彩的光澤,青夏拍了拍那克多的肩膀,笑著說道:「好好幹!」

    「青姐!殿下在大帳呢,剛剛議事結束,弈洲少將說明日就開進白鹿原了。」幾人之前遭到了白鹿堡的伏擊,雖然說因禍得福,但是也暗自憋了一股氣,尤其是那克多這樣想要建功立業為母報仇的,更是摩拳擦掌地等著一站沙場。

    青夏點了點頭,跟他們打了招呼就向著大帳走去。

    守營的侍衛早就認識青夏了,也沒阻攔,青夏一把掀開簾子,就看到秦之炎坐在中軍大帳的正中央,正垂著頭寫著什麼。

    秦之炎一身青色儒衫,頭綁儒巾,眉目淡遠,週身散發著舒緩的儒雅之氣,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馳騁沙場的血衣戰將。

    聽到聲音,秦之炎抬起頭來,看著青夏一身雪白狐裘站在門口一幅笑盈盈的樣子,溫和地牽起嘴角,笑著說道:「外面冷,快進來。」

    青夏放下簾子,走了進去,見秦之炎小幾上放著一個空碗,知道他乖乖地吃了自己煮的梨子蓮子,開心地說道:「你在寫什麼,趕了一天的路,歇一歇吧。」

    秦之炎放下手中的毛筆,面容溫和,很自然的讓出半個位置,暖融融的川貝香氣霎時間包圍了青夏,剛剛跟那群人爭鬥的煞氣頓時間就消散了去,坐在秦之炎的身邊,緩緩地舒了一口氣,端起小幾上的茶杯,也不管是秦之炎剛剛用過的,就喝了一口。

    「這是南疆送來的吳春,有潤肺養顏的功效,你多喝一點。」

    青夏漫不經心地說道:「我不懂茶,向來都是牛飲。不過這茶的確不錯,你潤肺,我養眼,各取所需。」

    秦之炎一笑,搖了搖頭,也不說話。青夏隨意地撿起幾上的書卷看了起來,只見一疊一疊的都是軍旅文書,也有鹹陽來的朝政公文,青夏無意探知秦國軍務,只略略的看了兩眼,就推到一邊,撿起案上的一本山川地理圖紙隨意地翻了起來。

    秦之炎坐在一旁飲著茶,面容沉靜,就像是一幅山水畫一樣。

    「秦之炎,」青夏一邊吃著小幾上的糕點,一邊含糊地說道:「蒼須先生說,你應該多注意休息,少操勞,這樣才能把身子調理好。」

    秦之炎笑著轉過頭來,笑容淡淡的,「嗯,先生說的對,我會注意的。」

    「那就不要坐在這了,去後帳休息一下吧。」

    秦之炎緩緩搖了搖頭,說道:「不行,今晚有貴客臨門,我還要等一會。你若是累了,自己下去休息吧。」

    「貴客?」青夏眉梢微蹙,疑惑地說道:「誰啊?」

    秦之炎剛要說話,突然帳外士兵朗聲說道:「殿下,西川燕回將軍帥西川將士,在營外求見。」

    青夏猛地站起身來,沒想到秦之炎口總所說的貴客就是西川將軍燕回,這亂世最為著名的四名青年才俊青夏已得見其三,只剩這最後一名還沒有機會見過,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如秦之炎等人一般驚才艷絕,權傾天下。

    秦之炎典雅雍容地站起身來,走到大帳門口,外面的士兵連忙掀起簾子,只聽秦之炎淡淡說道:「全軍列陣,出營相迎。」青夏為秦之炎披上披風,站在他身邊,身後是大秦最為精銳的炎字營大軍,火把林立,升旗招展,夜裡的長風迎面而來,身後大旗呼嘯翻飛,好一幅鼎盛軍容。

    黑壓壓的西川兵馬漸漸逼近,青夏站在秦之炎身邊,緩緩地轉過頭去看著秦之炎刀削一般的堅韌輪廓,突然覺得他就像是一座巍巍仰視的高山一般,此時此刻,站在這百萬大軍面前,夜裡的長風倒捲著他烏黑的長髮,吹著他森冷的鎧甲,火把噼啪,鐵甲流彩,年輕的將軍俊朗無比,就恍若是盛世天神,有著眾神嫉妒的華貴氣質和雍容氣度。

    感覺到青夏的凝視,秦之炎轉過頭來,緊緊地盯著青夏的眼睛,溫和的眼睛寬廣的像是大海一樣廣袤,突然他微微扯開嘴角,溫和一笑,青夏瞬間只覺得天地間的所有火焰光芒一瞬間齊齊黯然失色,眼前只有秦之炎風華絕代的微笑和溫潤如玉的面龐。秦之炎緩緩地抬起手來,為青夏攏了一下鬢角的鬢髮,然後放下手去,緊緊地握住了青夏的手。

    頓時像是觸電一般的感覺,青夏靠在他的身邊,身材嬌小,抬頭仰視著這個無數次於危難中對自己伸出援手的男子,只覺得心底的溫柔像是大海一樣層層翻湧,在這個冷風呼嘯,一片漆黑的夜晚,兩人並肩站在曠野之上,手牽著手,望著遠方迅速逼近的西川鐵騎,相依相偎,就好似兩棵並肩生長在一起的樹。

    「三殿下!」一聲清越的聲音突然在滾滾驚雷般的馬蹄聲中高昂的響起,青夏眉梢一挑,冷然地向前方望去。只見一片軍容鼎盛升旗招展的兵馬之中,一名銀甲將軍排眾而出,一馬當先地奔跑而來,劍眉星目,臉若冠玉,身後大紅披風迎風招展,洶洶如烈火一般,一雙狹長的眼睛好似狐狸一般,閃動著邪魅的光芒,迅猛絕倫得奔至眼前,翻身利落地躍下,和身後的數萬西川兵勇齊齊抱拳,朗聲說道:「許久不見,三殿下風采依舊,燕回這裡有禮了。」

    秦之炎淡淡一笑,拱手說道:「此次白鹿原會獵,還要仰仗燕將軍的鐵甲精騎,還望將軍不吝賜教。」

    燕回眼睛微微瞇起,眼梢上挑,更像是一隻狐狸,笑著說道:「哪裡的話,有大秦戰神再此,燕回米粒之光哪敢同日月爭輝,殿下不要笑話在下了。」

    秦之炎淡笑說道:「將軍大才,天下人人皆知,若是妄自菲薄為米粒之光,這世界就將淪入永夜,再無日月光輝了。」

    燕回聞言大笑,聲音爽朗,一身銀白鎧甲流光溢彩,映襯著他邪美的臉孔,好似妖魅神人一般,有著妖化的風采。

    「不知這位是?」燕回的目光似乎這時才轉到青夏身上,就好像是從來都沒見過一般,眉梢微挑,神態驚奇,帶著一絲疑惑和笑意。

    秦之炎牽著青夏的手,神色舒緩,面容飄逸,夜裡的冷風捲起兩人的長髮,久久地糾結在一處,他淡笑地看著青夏,緩緩說道:「這是之炎心儀之人。」

    青夏一愣,頓時轉過頭去直愣愣地看著秦之炎,她雖然早就知道秦之炎喜歡自己,可是卻沒想到他竟然會在別人面前這樣公開承認,還是以這樣的口吻。只見燕回似乎也是一驚,想了想,才帶著一絲尷尬的笑道:「能得宣王殿下青睞,看來這位姑娘也是人中之鳳,才情超凡,冠絕當世。」

    青夏淡淡一笑,沒想到冤家路窄,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燕回,見他狐狸一樣的目光不斷地在自己和秦之炎的身上掃視著,淡笑著說道:「不敢當,燕將軍年少風流,覽遍天下美女,府中嬌妻美妾數不勝數,小女子平平無奇,怎能入將軍法眼,將軍說笑了。」

    秦之炎微微一笑,隨即說道:「營中已備下美酒,燕將軍若是賞臉,當可過來一聚。」

    燕回笑道:「殿下不必費心了,明日白鹿原上,四國精兵齊聚,到時再暢飲不遲。」

    秦之炎眉頭輕輕一蹙,沉聲問道:「怎麼?太子安和楚國主這麼快也到了白鹿原嗎?」

    「正是!」燕回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站在秦之炎身邊的青夏,狡黠的眼睛微微一挑,說道:「姚關外白鹿堡襲擊一戰,殿下及時施予援手,使得我西川世家子弟倖免於難,逃出生天。事後,夏青姑娘女扮男裝,投身入軍,孤身抗擊白鹿堡三千精兵的事件傳遍大江南北,此刻楚離國主和齊太子安正火速前往白鹿原,要見一見這驚才艷絕的巾幗紅顏呢。燕回也是心儀許久,不想今日才得見夏青姑娘真顏,實在是三生有幸。」

    說罷微微拱手,對著青夏就是一大大禮,朗聲說道:「姑娘高義,能得姑娘這般才德兼備、有勇有謀的女子從軍,是我西川之福,燕回已上報大皇,要以女將之禮禮遇姑娘,從今以後,夏青姑娘就是西川的護國女將,掌管北方兵馬祭祀大禮,位同西川公主,享一品俸祿。今後你我二人同朝為官,還望夏青將軍提攜!」

    長風陡然捲起,青夏眉眼凌厲,冷冷地向燕回望去。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4:49 P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燕將軍是認錯人了吧,我有名有姓,可不是你口中所說的夏青。」青夏嘴角含笑,眼神冰冷,冷冷地看著燕回,沉聲說道。

    燕回哈哈一笑,說道:「能得三殿下青睞,區區一個西川女將自然不再放在姑娘眼中,只是姑娘的軍籍已落在西川軍中,白紙黑字早已落實到明處。我國大皇誠心誠意,若是被公然拒絕,恐怕會有些麻煩。」

    青夏冷然一笑,朗聲說道:「我這個人平生怕嘿怕疼怕沒錢,偏偏就是不怕麻煩,將軍認識我也不是一日兩日,若是還不相信的話,大可以來試一試。」

    燕回一愣,沒想到她在秦之炎身邊,當著兩國大軍和自己這樣的身份,仍是這般桀驁不馴、半點也不落鋒芒。相反,秦之炎笑容淡定如水,似乎早已料到青夏會如此說來一般,也不在意,淡淡不語。

    沙旱地秦楚兩大軍對戰之後,在楚離軍機大營一部分人的回想和各大世家有心人的暗自調查透漏下,夏青的名字早已傳遍當世,作為當世最希望看到秦楚交惡的西川,更是對此事下足了功夫,經過前赴後繼一大批隱藏在南楚的眼線的赴死之後,終於證實了這名曾化名夏青在軍機大營中服役的女子,就是曾跳起齊楚兩國交惡的絕世禍水莊青夏。

    得知了這一消息之後,燕回登時來了興致,這女子竟然神通廣大到能引起三國俊傑的青睞,若是作為棋子將會給西川帶來多大的實質利益。另外他一生尋花問柳,覽遍大陸名媛淑女,風流本性傳遍天下,陡然冒出這樣身份特別、又有出奇魅力的女子,怎能不讓他大為動心。當初親下白蛉,也是因為得到線報說,莊青夏有可能在白蛉郡出現過。可是後來西川朝中有事,不得不快馬加鞭趕回國中,就給耽誤了下來。

    前日見到從姚關逃生的史行。這個年紀輕輕的公子哥雖然沒什麼本事,可是卻有兩個貌似天仙的親姐姐,燕回曾經也和她們有過一段露水姻緣。史行自知所犯大罪,所以就跑到燕回處來求救。為了脫罪,將所有罪行都推到了青夏身上,謊話連篇地說是因為隊伍長夏青延誤戰機,貪功冒進,衝擊敵人軍陣,才導致突圍失敗,糧草丟失。

    燕回是何等人物,一聽就知道這是史行為了脫罪的片面之詞,可是陡然冒進耳朵裡的夏青兩字,卻讓他消掉了所有的火氣。一番調查下,知道夏青是跟著三名白蛉郡少年一同從軍,又小心地分析她從軍之後的纍纍表現,終於確定了此夏青就是莊青夏。所以當知道逃走的那一眾夏青小隊的士兵全都托庇於秦之炎的炎字營中時,他也就不如何驚訝了。

    當日的西川大營金樽不空、歌舞昇平,幾乎是玩笑般地將夏青從軍被襲重傷,秦之炎親帥炎字營百里營救,之後兵發白鹿堡一事傳遍天下。果然,第二日,原本還在境外觀望的齊楚兩國大軍就開進了西川的境內,並星夜兼程地向著白鹿原趕來,現在距此已經不到一夜之地。

    只是,他卻沒有想到那險些引起天下打亂的禍水紅顏莊青夏就是和自己有過兩面之緣的冷厲女子,此刻見她站在秦之炎身旁,兩人一個溫潤如玉,一個冷艷絕色,當真神仙眷侶一般,生出一股世人無法比擬的氣度。

    他生平見過美女無數,那些嬌柔艷麗的女子在他的身份相貌之前,總是很快就卸下防備,被他的風采氣質折服,像青夏這樣桀驁不馴的女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只覺得站在這樣的女子面前,以前的眾多佳麗頓時黯然失色,化作一群庸脂俗粉,不禁生出了強大的興趣。笑著說道:「姑娘果然不是凡人,看來以世俗的枷鎖羈絆姑娘,卻是我們的膚淺了。只是不知道姑娘面對楚離國主時,能不能也保持著這份不凡的氣度。」

    青夏知道在這狐狸一樣的男子面前,身份早就已經暴露,索性不再隱藏冷笑著說道:「那就是我和楚國主之間的事了,不勞將軍操心。」

    「哈哈!」燕回突然朗聲大笑,一雙眼睛狹長微瞇,精芒四射,臉龐在火把的映照下更是有著邪魅的光輝。他大笑著說道:「姑娘果然是巾幗英雄,快人快語。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叨擾了,明日白鹿原一戰,再與三殿下把酒言歡!」

    秦之炎淡淡拱手,聲音低沉,好似上好的佳釀一般醇厚,「燕將軍走好,恕不遠送。」

    看著西川兵馬漸行漸遠,青夏才緩緩地長出一口氣,就像是打了一場大仗一樣疲累。

    秦之炎微微垂著頭,看著青夏瞬間消失了方才冰雪般凌厲的光輝,變得疲累倦怠的小臉,伸手拍了拍青夏的肩,輕聲說道:「累了嗎?」

    青夏聞言,連忙仰起頭來搖著腦袋說道:「不累。」見秦之炎臉色不太好,忙皺著鼻子說道:「秦之炎,我好冷,我們快回去吧。」

    秦之炎微微點了點頭,身後的炎字營大軍登時閃開一條路來,青夏和秦之炎並肩向著大帳走去。

    大帳的簾子剛一掀開,一陣暖融融的香氣就撲面而來,滿是藥香的味道,青夏貪婪地吸了一口,繞道秦之炎身後為他脫下了厚重的披風,放在一旁的衣架上,然後洗了一塊熱乎乎乾淨的潔白臉巾,遞了過去。

    秦之炎淡笑著接了過去,擦了一把臉,突然見青夏半跪在床榻前,要為他脫靴子,不由得一愣。

    青夏見他還往回縮了縮腳,會心一笑,一把扳過他的腿,就將雪白的皓靴脫了下來,換上室內用的軟底絲履,笑著仰起頭來,眼睛瞇瞇的,彎成兩彎月牙,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說道:「怕什麼?秦之炎的腳又不臭。」

    秦之炎灑然一笑,拉住青夏的手,將她拉起來坐在一旁的床榻上,笑著說道:「淘氣。」

    青夏心底一暖,她真的很喜歡秦之炎笑著說自己淘氣的樣子,溫柔得暖暖的,就像是六月晴朗的天空,沒有一絲陰霾。她笑道越發的燦爛,眼底的笑意大海一樣席捲開來,小小的臉龐,有著真正開心的光芒。

    說起來,這也只是他們第三次見面,在一起的時間加在一起還沒有一個月,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卻好像是認識了好長時間一樣,一舉一動都很有默契,對方的一顰一笑,都會在心底深深的觸動。

    青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像是著了魔一樣,她直愣愣地看著秦之炎,竟然就此挪不開眼睛。

    秦之炎的眼睛亮亮的,就像是星星一樣,青夏可以在他的眼睛裡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臉,那兩個尖尖瘦瘦的女孩子一點一點地向自己靠近,帶著溫柔的清香。秦之炎的目光柔和得幾乎要將青夏溺死在那一片早春的湖水之中,四下裡一片寂靜,帳外,有著清涼的月光和蒼涼雄渾的邊塞長調,帳內,是噼啪的火聲和嫋嫋的青煙。青夏靠坐在秦之炎的身邊,側著頭,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臉龐,看著他明亮的眼睛和柔和的面容,只覺得似乎無法呼吸了,淡淡的川貝香將她整個人圍繞了起來,那是屬於秦之炎的味道,溫柔的,暖暖的,帶著一點點苦澀,更多的卻是溫和的醇厚。不似燕回那樣刺鼻的香氣,也不似楚離那樣冷冽的鋒芒,只是屬於秦之炎的高潔舒緩的氣度,讓人整個毛孔都舒展了起來,雲淡雲舒的閒適感。

    幾乎忘記了是該閉眼的,唇瓣就被一陣溫暖的觸感覆蓋,初時只是輕輕的碰觸,小心地試探一般,而後見唇瓣的主人並沒有躲閃,輾轉輕啄,溫柔地纏綿了起來。秦之炎的手勾住了青夏的腰身,另一手扣住了她的後腦,青夏靠在他的懷裡,秦之炎的吻落在她的眉眼、鼻尖,臉頰、耳後,溫和輕柔,好似落在湖面上的蜻蜓,在她的面頰上留下川貝的香氣,最後再測一次輾轉在青夏的唇上,幾乎是沒有任何防備的,就撬開了她的唇齒,纏綿住她的舌。

    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不切實際,像是行走的雲端一般,秦之炎的吻如同清澈的泉水,帶著好聞的藥香。青夏似乎是呆住了,這是從來也沒有過的經歷,原來,和自己喜歡的人親吻是這樣的感覺。沒有噁心,沒有厭倦,沒有在心底默算著行動的時間,只是傻傻的睜大眼睛,就像是一個從未經歷過的處子,傻乎乎地任對方採摘。

    終於,心底的花朵在這一瞬間緩緩地綻開,塵封了太久的門戶,被緩緩地開啟,發出咯吱的聲響,青夏的雙手略顯笨拙地環抱住秦之炎的腰,輕輕地回應了起來。

    感覺到青夏的回應,秦之炎似乎微微一愣,隨即手上的力量頓時增大,將青夏抱在懷裡,更加溫和地纏綿了起來,細吻一路落在她的臉頰和脖頸上,在她美麗的鎖骨上輕輕地徘徊,抱著青夏的手慢慢地向後倒去,終於噗的一聲,兩人就倒在溫暖的床榻上。

    青夏的脖頸生出一層粉紅色的光芒,彷彿是浸在溫泉裡,身子一寸寸地軟了下去,她小聲地唔咽道:「之炎……」

    秦之炎半撐這身子,嘴角輕笑,帶著溫和如朝陽般的光芒凝視著再也沒有一絲冰雪寒芒的女子,面容柔和有著恍非人世的絕美。青夏睜開雙眼,迷濛地望著秦之炎俊美的臉孔,只覺得神智似乎仍舊不知道在哪奔馳著,久久的也不願意回籠。

    「依瑪兒,」他的聲音很輕,帶著動情的微微波動,深深的凝視著青夏的臉孔,輕聲地問道:「可以嗎?」

    青夏渾身酥軟,她定定地看著秦之炎的眉眼,彷彿他週身都散發著淡若雲霧般的光華。那些被塵封了太久的前塵往事,在腦海中朦朧地舞蹈了起來。

    還巢邑的初次相遇,秦之炎恍若天神一般的將一棵救命的稻草拋到了飢寒交迫的她的面前,將她從死亡的邊緣拖了起來,那之後,兩人的命運就好似被眾神設下了結界一般,再也無法掙脫偏離了。

    那之後,她自作聰明的屢屢設計搭救,卻不想魯莽地打亂了秦之炎的計劃,將他陷入了皇陵絕境之中。然而他卻並沒有說破,兩人一路相攜,出生入死,不離不棄地在皇陵中艱難的跋涉。綿長的黑暗甬道,烈焰咆哮的火焰殿堂,冰冷刺骨的寒冰石室,黃金大殿中的流沙厚土,腥臭的萬丈蛇窟,最後還有世外桃源的青木大殿。明黃色的避蛛絲,翠青色的碧海竹林,層巒環抱的溫泉,白衣的男子背著她走過那一路路跌宕波折的艱難路途,一次又一次將生的希望讓個她,讓她可以在那個危機四伏的皇陵中保持著求生的慾望和動力,最終生還而出。

    沙旱地的萬獸圍獵之中,秦之炎蒼白的臉頰,絕望的堅持,最終讓開生還的道路,讓她帶著他的生平大敵揚長而去。

    而後,在姚關外的血海之中,他再一次好似天神一般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在她最絕望的時候,伸出援手,將滿面血污的她抱在懷裡,從死神的手中再一次的強搶了出來。

    這樣一段段的記憶,就像是一個個電影一般在她的腦海中呼嘯而過。秦之炎清淡的笑容那個,溫軟的眉眼,沙啞的聲音,夢幻一般的迴盪在她的心臟深處,勾勒出一幅強勢的萬丈畫捲來。

    終於,還是暖暖的微笑了起來,用雙肘支撐起身子,青夏緩緩地迎上前,一個濕熱的吻,溫柔的印在秦之炎的唇角,如同花瓣雨霧,清爽地灑下了滿天的芬芳。

    秦之炎終於長歎一聲,就好似緊繃的弦終於放鬆下來,吻住青夏的唇,整個人壓了上來,溫暖的氣息摩挲著青夏的思緒,漸漸地攪亂了一池春水。

    青夏深處雪白的藕臂,環住秦之炎的腰身,熱烈地回應著。再也不去想什麼身份的差距,什麼時代的跨度,什麼戰爭,什麼楚離,她將一切隱隱的不安都壓下去,貪婪地吸允著秦之炎的溫暖,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緊緊的抓住這一棵最後的救命稻草。

    生平第一次,這麼想去抓住一樣東西。

    生平第一次,這樣罔顧理智的想去爭取一個人。

    秦之炎,秦之炎,你是我對愛情最後的信仰,就讓我固執的、任性的、全心全意的相信你一次吧。我不去想什麼明天,不去想什麼戰爭,不去想什麼爭權奪利、陰謀冷箭,就讓我再一次完整的信任一個人,信任你可以給我寧靜的心境,可以給我完整的愛情,相信你是我的救贖,是洗去我滿手血腥和罪惡的神祇,只要有你在,我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衣襟上的布扣被一顆一顆地解開,青夏潔白的肌膚在暖暖的空氣中有著珍珠般璀璨的光芒,秦之炎溫柔的眼神像是大海,將一切的波濤和巨浪都壓了下去,緩緩的,一寸一寸的貼上前來,輕吻在青夏瑩白的胸口上,在這片無人問津過的領地上肆意地周旋著,修長的雙手小心地抱住青夏的肩,就像是抱住世上最最珍貴的珍寶一般,唇齒只見有著壓抑的低沉的呼吸。

    他的眼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芒,帶著難得一見的神采,緩緩地將微涼的唇印在青夏的身上。像是一尾皮膚柔軟光滑的魚,遊走在她的身上。青夏的身體燃燒了起來,帶著一絲絲痙攣,手指緊扣在秦之炎的背上,探進他的衣衫,撫上他的胸膛,背脊,小腹,緩緩向下,探知他對她的愛意和熱情。

    「嗯……」秦之炎突然悶哼一聲,眼神登時變得火熱,他緊緊盯著青夏,突然俯下身來,咬在青夏的酥胸上。

    一陣奇異的熱流瞬間湧遍青夏的全身,她微微弓起身子,似是垂死的小獸一般,緊緊地抓住秦之炎的腰,指甲深扣,低聲唔咽,小獸般地叫道:「之炎……」

    兩團火焰在秦之炎的眼中燃燒了起來,他深深地看著青夏,呼吸急促,血脈膨脹,終於挺身應邀進入。

    「嗯……」青夏頓時低聲地**起來,渾身上下似乎同時燃燒,秦之炎溫柔而有力的,帶著屬於他的溫暖和藥香,一寸一寸,將青夏的身體填滿,微微的疼痛很快就被滿足和快感覆蓋了下去。並不是激烈熱情的,但是充滿了濃濃的滿足和力度,好似渾身上下所有的毛孔一起張開,被溫熱的泉水覆蓋,五臟六腑都充滿了暖意。他們緊緊的結合在一起,緊貼著,飽脹著,充盈著,互相溫暖著。

    大帳裡的燭火盈盈地燃著,散發出迷濛的光芒,映照著燈火之下的男女,神仙眷侶一般的飄逸出塵。

    空氣裡都是溫暖的,纏綿的,紅燭滴下紅淚,有著溫和的氣息。

    青夏發出滿足的低吟,秦之炎含住她圓潤的耳珠,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脖頸上,聲音沙啞低沉又帶著無盡纏綿的溫柔,靠近她的耳朵,低聲地叫著她的名字。

    「依瑪兒……」

    「依瑪兒……依瑪兒……」

    那些夢幻的聲音,像是天外的仙音一般迴盪在她的神經深處,和他的身體一樣,進入了她身體的最深處。她的身子很燙,渾身上下都是燙的,而他的呼吸更燙,他輕聲一遍一遍地說道:「依瑪兒,讓我來照顧你吧。」

    「照顧你一輩子,誰也不能再欺負你,誰也不能再帶走你,就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她的眼淚突然溢出了眼眶,像是潺潺的珠子一樣流了出來,在潔白的臉頰上肆意的滾落,忙不迭地點著頭,不停地點著頭,緊緊地抱住秦之炎的身體,在溫暖的床榻上,將頭埋在他的脖頸處。

    秦之炎突然抬起了她的頭,一點一點地吻去她的淚,憐惜地撫平她緊皺的眉頭,輕歎一聲,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好似要勒進血肉中一樣。

    「之炎……」

    青夏終於喜極而泣,大腦中一片空白,緊緊地靠在他的懷裡,前途有什麼,未來有什麼,她再也不想去想了,就讓她沉淪在他的溫柔裡吧,永遠也不再醒來,永遠地睡下去吧。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1-27 04:50 P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四更的更鼓剛剛敲過,青夏就幽幽的醒了過來,眼簾輕輕一動,睜開了眼睛,只見近在咫尺的臉孔寧靜溫和,睫毛烏黑濃密,靜靜的投射出一片小小的暗影。一時間,她的神智似乎有些恍惚,夜裡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一樣,她拉開身上的絲被,只見斑斑點點都是動情時的痕跡。

    一抹紅暈悄然爬上了她的臉頰,略一動彈,下身就傳來一陣不適,她的眉頭只是輕輕皺了皺,就驚醒了一旁安睡的男子。

    秦之炎緩緩的睜開雙眼,一雙璀璨如星子的眼睛好似剔透的寶石,烏黑的墨發散在身後,更加映襯出他劍眉星目、風清玉郎,猿臂一伸,就將青夏抱進懷中,聲音帶著一絲內疚的說道:「依瑪兒,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還是,你不舒服嗎?」

    青夏靠在他的懷裡,將頭枕在他的手臂上,輕輕的搖了搖頭,不光是他,就連她自己,也是沒想到的。楚離也許在回國的那段時間內因為各種心結沒有接近莊青夏,但是她卻沒有想到就連齊安都沒有碰過莊青夏的身子。她緩緩的閉上眼睛,聲音低低的,就像是一隻小獸一樣,輕聲說道:「秦之炎,你是在害怕嗎?」

    明顯的感覺到秦之炎的手臂一僵,青夏轉過身來,面對著之炎,在他的懷裡仰起頭來,注視著他的眼睛,雙眼沉靜,輕聲說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不會這樣性急,是因為聽了燕回的話,知道楚離要來了是嗎?」

    秦之炎目光凝聚,好似鏡湖封凍,不露一絲波瀾。

    青夏定定的看著他,緩緩的伸出手來,撫上他清俊的臉孔,輕聲說道:「你害怕我會同楚離走,是嗎?」

    秦之炎看著青夏的眼睛,那麼溫和柔靜,竟然還帶著一絲孩子氣的悲憫,終於,他淡淡的牽起嘴角,點了點頭,道:「是的,我害怕,害怕他會搶走你。害怕你會像在沙旱地的那次一樣,隨著他就走了。我不能阻止你,不能強迫你,不能用武力將你留下,所以只能希望可以多一些籌碼,多一些讓你留戀的地方,多一些讓你覺得值得珍惜的回憶。依瑪兒,我不該把心機用在你的身上,但是我還是用了。」

    青夏注視著秦之炎風華絕代的面容,突然覺得心底的那一寸柔軟被人輕輕的觸動。

    秦之炎,超凡脫俗如你,也會有害怕的東西嗎?儘管早就已經料想到一切,但是聽到他親口承認這一切,還是讓青夏的心酸酸的緊抽了起來。她淡笑著撫摸著秦之炎的臉孔,撫過他俊朗的眉,英挺的鼻,薄薄的唇,終於輕輕的笑道:「傻瓜。」

    「依瑪兒,」秦之炎環抱住青夏的肩膀,低聲說道:「從很小的時候,我就跟自己說一定不能對什麼生出留戀之心,若是強求不來,傷心的總是自己,可是這一次,我真的希望可以留住你,不管用什麼辦法,都想要努力的試一試。」

    青夏埋首在秦之炎的懷裡,聲音悶悶的說道:「秦之炎,你不要對我這樣好。」

    「不,依瑪兒,我不夠好。」秦之炎淡淡微笑,笑容裡帶著說不出的苦澀,他的眉眼像是攏上了層層輕紗的遠山,讓人看不真切。

    「我是個自私的人,我身染重病,本就是個沒有未來的人,當初在皇陵外的時候,我可以用這個理由放你遠行,可是現在,我卻自私的想要留住你。依瑪兒,就讓我在有生之年,好好的照顧你,直到不能繼續看著你的那一天,好不好?」

    「胡說!」青夏眉頭突然緊緊的皺了起來,她咬住下唇,伸出瘦小的手臂緊緊的抱住秦之炎的腰:「你不會有事,我也不許你有事。」

    「嗯。」秦之炎的笑意從胸膛裡傳了出來,青夏小小的腦袋貼在他的身上,抱得緊緊的。

    她再也不能允許身邊的人離開她,再也不能允許。秦之炎,你就像是山水畫中走出來的謫仙,我看不清楚,看不分明,我對你一無所知,甚至抵不上對楚離的瞭解,可是為什麼,直覺讓我選擇相信你,我願意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願意相信你做的每一件事,對於一切事情的因果緣由,都不想再費盡心機的去想去思考去揣度。秦之炎,我這樣不計後果的相信,會得到什麼樣的結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跋涉了這麼久,在這個陌生動盪的環境裡步步為營小心翼翼直到今天,終於,還是累了。

    在這個浮華跌宕的人世間,只有你的懷抱曾經給過我溫暖,就讓我不計後果拋卻理智的信任你一次吧,從今往後,不會再害怕黑暗,不會再害怕血腥,不會再害怕戰爭、人心、陰謀、算計,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就什麼都不害怕了。

    「秦之炎,我會陪著你的。」低沉的呼吸在耳畔響起,女子的眼神像是溫柔的河,她輕輕的親吻著秦之炎的嘴唇,笑著說道:「我會陪著你的。」

    太陽沒有升起,大地依舊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青夏靠在秦之炎的懷裡,卻感覺到陽光拂面的溫暖。次日拔營之前,青夏蒼須先生的房裡取藥,剛要伸出手去掀開簾子,就聽呼啦一聲,穿一身灰色長裘的女子就從裡面走了出來,差點撞在青夏的身上。看到青夏似乎微微一愣,頓住了腳步,擰起眉頭,沉聲說道:「你是什麼人?炎字營中怎麼會有女人?」

    鋒利的敵意瞬間逼上,青夏眉梢微微一挑,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也漸漸隱去,語調清淡的說道:「你不是女人嗎?讓開!」

    灰衣女子面色雪白,眼窩深陷,輪廓很深,看起來不像是漢人,倒像是胡人的女子。聽了青夏的話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冷冷的望著她,眼神中充滿了敵意。

    青夏心底冷笑一聲,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推在女子的肩膀上。灰衣女子哼了一聲,身體向側偏去,豎手成爪,猛地抓向青夏的手腕。

    這一抓帶著呼呼的風聲,一看就可知力度之大,若是被抓住了,青夏這隻手不殘廢也會骨折。見她出手這樣狠辣,青夏心頭登時一怒,眼神凌厲的一閃,一個後劈式擒拿手,雙手成剪的就抓住對方的手腕。

    女子不經意間受制於人,頓時一驚,只聽她青夏冷笑一聲,側身一個使力,就將她整個人從原地拖起。半弧掄挎,借力打力,彭的一聲甩到一旁。

    灰衣女子身形一個偏移,堪堪站穩,沒有狼狽的摔倒在地,再轉過頭來看向青夏時已收起了之前的輕蔑和俯視,變得警惕和敬畏了起來。

    青夏嘴角冰冷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進了蒼須老人的大帳內,獨留他一個人在帳外的寒風中挺立。

    蒼須老人笑呵呵的遞給青夏一盒藥丸,說道:「這是用並蒂蓮製成的香雪丸,是老朽早年從一名雲遊天下的啇丘弟子那裡得到的藥方,對殿下的病有奇效。只是並蒂蓮向來難得珍貴,所藏不夠,這下好了。」

    清淡的藥香頓時撲面而來,青夏接過盒子,凝眉說道:「老先生,殿下是什麼病,可以告訴我嗎?」

    「具體是什麼病,老朽也說不清楚。」蒼須老人搖了搖頭,習慣性的搓了搓手,說道:「當年西林世家的家主西林羽和南疆巫醫都齊齊斷定是南疆蟲蠱產毒所制,但是經過這麼多年的調理,就算是最毒的千蠍蠱,也該清除了。照我來看,也有可能是北地冰封之淵下的白蠻人善用的白巫術。」

    「白巫術?」青夏微微皺起眉頭來,什麼是白巫術,以她所知,就算是南疆降頭蟲蠱,也不過是一種對於細菌的高明的用法,並不是什麼超自然的力量。就算詭異陰狠,總還有破除的方法,只要醫藥得當,依靠現代化學知識,未必就不能醫治。但是若是涉及到超自然力量,事情就會變得有些棘手,青夏雖然是個無神論者,但是生平見多識廣,知道有些事情不能以科學理論斷言。便沉聲問道:「何謂白巫術?」

    「相傳在北地冰封大陸之下,有一處冰封之淵,生活著一眾膚白眼碧的白蠻人,善使巫術,和南疆如出一轍,但是卻不以火毒毒蟲為主,而以冰毒為主,生性殘忍,中者必死,即便有僥倖逃脫者,也一生為病毒折磨,畏寒怕冷,壽命極短。」

    青夏眉頭一皺,沉聲說道:「沒有更詳細的嗎?」

    蒼須老人說道:「沒有,白蠻人本就神秘,極少踏足中原,這些,還是我當初遇到的那名啇丘弟子告訴我的。」

    「那先生沒有根治的方法嗎?」

    蒼須老人苦笑說道:「我只是一名隨軍醫官,並不是殿下的專人醫生。殿下這次親赴白鹿原之前,五名養在王府內的巫醫齊齊為他診症,可以保證一個月不會病發,不然以我的能力,怎配給殿下診病?不過依我看,就算南疆巫醫醫術高明,對這白巫術也無能為力,若想要根治,就只能尋找啇丘一脈的後人,若是能啇丘一脈的現任家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青夏點了點頭,道了聲謝。突然一眼瞥見桌腳上擺著一隻青木盒子,正是當初他給自己呈放並蒂蓮的盒子。疑惑的打開,只見兩朵潔白的並蒂蓮完好的放在裡面,看起來好似冰雪一般晶瑩剔透。比自己尋來的那棵還大上許多。

    「老先生,這棵並蒂蓮,是哪裡來的?」

    「是牧蓮姑娘送來的,她去北地一個多月,就是去為殿下尋找草藥了。」

    青夏眉梢一挑,沉聲說道:「牧蓮姑娘?」

    「是啊,她剛剛出去,你沒看到她嗎?」

    「哦。」青夏點了點頭,和蒼須老人招呼了一聲,就走了出去。

    只見炎字營人有條不紊的收拾行李,準備拔營,青夏向著自己的營帳走去,掀開簾子見李顯正在為自己打理行裝,就笑著上前去打個招呼。

    「李顯,你認識一個叫牧蓮的女人嗎?」

    李顯一愣,說道:「青姐怎麼會聽說她?」

    青夏說道:「你知道她?」

    「誰會不知道她。」李顯坐在氈子上,聞言回道:「她是匈奴人中有名的叛徒,曾經是穆連上一任族長的女兒,族長死後,她就被她的弟弟派到我們秦國來做奸細,在鶯歌別院了裡做歌姬,從掌權大臣那裡盜取了很多秦國的機密文件,使得邊城幾處被攻破,邊城人家破人亡,傷亡慘重。後來她也被發現了,為了苟且偷生,她就投靠了二皇子,引得北匈奴大軍陷入了秦人的埋伏,北匈奴就是在那一戰中大傷元氣,這麼多年都緩不過來,也是因為她的原因,北匈奴人將穆連人逐出匈奴人的部落,穆連人無奈下,才隱藏在北地,自成一路。」

    青夏微微皺起眉來,沒想到這女子竟然是這樣反覆無常的叛徒,沉聲問道:「那她怎麼在炎字營中。」

    李顯說道:「她雖然為大秦立下功勞,但是因為她成精出賣過邊城百姓,是以也遭到秦人的唾棄。二皇子事成之後,將她交給了軍服庫,發配北疆大營充作軍妓,後來不知的怎麼被殿下得知,才將她從北疆調到炎字營。我聽說她的軍籍早就已經不在軍中了,但是她還是賴在炎字營不走,也對,她這樣一個反覆無常的叛徒,天下之大,也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青夏點了點頭,青夏站起身來,草草的收拾了一下東西,眼看就到了拔營的時間,突然想起一事,轉身問道:「李顯,你有沒有在什麼地方聽到過這句詩: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李顯笑著說道:「青姐,你當我是那克多嗎?這是詩聖杜甫的千古絕句,我怎會不知?」

    「杜甫?」青夏眉梢一挑,難道歷史被改變了走向,杜甫就提前出生了嗎?一切越發的撲朔迷離了起來,所有的事情漸漸穿成了一條線,可是卻總還欠缺一些關鍵的東西,青夏默默的沉思著,漸漸的皺緊了眉頭。太陽從地平線下緩緩升起,灑下一地金燦燦的光芒。呼嘯的號角聲,滾滾驚雷般的響起,巨大的馬蹄聲席捲天地,掀起層層的雪浪,十三萬炎字營大軍齊刷刷的安坐在戰馬之上,威勢驚人,力度震懾。

    只見鼎盛的軍容之下,秦之炎一身銀白鎧甲,身後披著墨青色大裘,眉眼溫潤,可是卻透著雍容華貴的皇家氣質。青夏坐在一匹黑色的戰馬之上,傍在他的身邊,眉眼凌厲有如冰雪,膚色雪白,朱唇艷紅。和秦之炎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對神仙中人一樣,有著恍非人世的華美。

    亂雲低薄暮,急雪舞回風。

    白鹿原一片坦蕩,萬里雪原,放眼望去,一片平坦的平原之上,到處都是皚皚的白雪,北風呼嘯著翻捲,天邊層雲堆積,冷厲的寒風吹在面上,掃蕩過銀裝素裹的蒼茫大地,鵝毛般的大雪飄揚呼嘯,漫天飛舞,好一派豪邁萬丈的北國風光。

    青夏坐在戰馬之上,白裘雪貂,眼若晨星,面容清麗。一頂巨大的華蓋在頭上遮起,秦之炎面容沉靜,嘴角溫軟,好似對任何事都瞭然於胸般,沉著冷靜的微閉著眼,看著前方一片蒼茫的大地。

    突然,只聽遠處隆隆聲起,由點及面,好似天邊滾滾悶雷,巨大的雪浪層層翻湧,在天地盡頭席捲而來。

    青夏心頭一緊,面色微變,這時,一隻素白的手突然伸出,從寬大的袍袖中握住了青夏的手。

    青夏轉過頭去,只見秦之炎眼神淡定,飄塵出世,就如同謫仙一般悠然。

    「三殿下!南楚大皇的御駕到了!」

    斥候的聲音遠遠的傳來,青夏和秦之炎聞言齊齊抬眼望去,只見一片奔騰的雪浪之中,有明黃色的光芒,在天地間的縫隙處緩緩的激揚飛射,威勢吞吐,光芒萬丈,恍若初升的太陽一般,閃動著令人炫目的光彩。

    滾滾的馬蹄鋪天蓋地的呼嘯而來,聲音震動天地,激盪人心。

    隆隆的鼓點瞬間響徹大地,那振奮人心的鼓點彷彿是敲在眾人的心上,骨子裡的血液也隨著一起跳動了起來。

    青夏昂首望去,只見蒼茫一片的雪原之上,一個矯健挺拔的身影,昂然坐在御馬背上,風馳電掣的奔襲而來!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6 03:19 P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蒼茫的大地浩瀚如同冰海,廣袤無邊,一眼望不到邊際。

    如火的太陽像是火球一般從地平線下跳了出來,碩大滿圓,熊熊燃燒,金燦燦的光芒吞吐天地,在白茫茫的雪原之上,灑下黃金甲般的璀璨光華。

    大風起兮雲飛揚,猛烈的狂風席捲天地,萬千雪浪隨之翻轉,在半空中舞出華麗的舞步,宛若凌波仙子的最後絕唱。一片蒼茫的潔白之中,有低沉的怒吼從遙遠的天邊傳來,像是上古的野獸最後的嘶吼,帶著濃烈的煞氣和震人心魄的震撼,那些跳動的鼓點在人的血液中奔湧著,和著脈搏的跳動,一點一點的從腳板爬上脊樑,引發由內向外的震動。巨大的雪浪由天邊洶洶奔來,一排排,一片片,呼嘯奔騰,莽莽蒼蒼,無邊無際。

    陽光的播灑之下,一個高傲決絕的身影,凌厲如同盛世戰神,帶著華麗的披甲,踩著層雲般的雪浪,拿著明晃晃的嗜血長槍,身後是大片璀璨刺目的陽光,碩大的紅日在他的身後緩緩升騰,於天地間勾畫出一個絕美的圖騰。

    馬蹄飛揚,嘶鳴怒吼,整片大地似乎也在同時為那個血與火中涅槃而生的天之子叫囂高歌。

    三百年來南楚帝國最為年輕,手腕最為強悍的一代天驕楚世大皇楚離,在血陽的輝映下,一步一步的走上了白鹿原這片浩瀚的熱土!

    青夏那一瞬,只覺得雙眼被猛然刺痛,她抿緊了嘴角,微微昂著頭,眼神銳利深邃,一瞬不瞬的盯著楚離那越發堅挺挺拔的背脊。

    他本該就是這樣的男子,雄霸天下,權傾四方,一個凌厲的眼神都可以攪得天地齊齊震動,站在最高的頂點,俯視著這朗朗乾坤芸芸眾生,讓整個天地都臣服在他的腳下,整片大地都對他山呼海喝。他本就該如同盛世的朝陽,散發出噴薄的光彩,鐵騎馳騁遍大地的每一個角落,以強悍的態勢征服所有的懷疑和反抗。這就是他的宿命,如同星野中的破軍凶星,在毀滅中重生,光耀四海,獨霸天下。

    這才是他,這才是他應該行走的路途。

    不是湖心小築裡的那個想要相信一個人的孤寂王者,不是盛都城外那個滿眼落寞的男人,不是逐蘭夫人身邊那個忍辱負重的傀儡,不是沙旱地上那個萬毒穿心的病人,更不該是哪個華蓋滿頂、龍袍加身,卻仍舊拋下身段苦苦哀求她留下的情種!

    楚離啊楚離,這天下負你,你也負盡天下,可是於我,你卻始終保留著一份難得的柔軟,你始終不曾有意傷我,可是如今,我卻要站在這裡,站在秦之炎的身邊,站在四國的精兵之前,看著萬里奔襲前來營救與我的你,一刀一刀的將你的深情全部凌遲,任漫天的鷹鴆一口一口吞噬掉你最後的溫暖。

    說到底,我仍舊是一個薄涼的人,請原諒我不能站在這樣滿心灰塵的你的身邊,等待時間將你的傷痕一一平復。請原諒我不能用我的時間和生命去守著你,等待你將往日的仇恨放下。請原諒我還不夠唉你,無法做到閉著雙眼欺騙自己說,這個男人是全心全意的愛我護我相信我的。

    對不起,楚離,請原諒我太過自私,不能容忍一個將自己重重包裹,對整個天地整個人世都戒備森嚴的男人。我外表堅韌,用堅固的壁壘保護著自己脆弱的心臟,其實它很小,裝不下你的雄心報復,裝不下你的萬里河山,裝不下你的懷疑隱瞞、更裝不下你那如同熊熊烈火一般炙熱的感情。請原諒我不願意做那撲火的飛蛾,我只是一個生性薄涼的女人,不想去守候那些難以得到的情感,決絕如你,定然終會明白,要麼是全部,要麼就不要。對於你的懷疑和隱瞞,懦弱如我,只能敬而遠之。

    長風呼嘯而起,漫天飛雪飛揚,黑甲戰士從遙遠的天邊越奔越近,戰馬噴出的白氣匯聚成一片,溫熱的氣浪幾乎撲在青夏的臉上。那些腥熱的氣體有著濃烈的血腥味道,這些出生入死太多次的戰馬齊齊從遠方奔近,帶著南疆戰馬所特有的殺氣,如同黑色咆哮的大海。

    驀然間,萬千戰馬長嘶齊鳴,人立而起,齊刷刷的揚起前蹄,呼嘯停住,遙遙的對著秦國的精銳鐵騎炎字營。

    歷史總是驚人的巧合,三百年前,大秦帝國分崩離析,南楚家主楚遠征就是在這裡面對著秦川之虎秦霄海,打響了四國亂離的第一槍,也正是在這,絕世妖姬蘇紅雲彈奏出了流雲殤這樣的絕世悲歌,留下了掃蕩四合的千古絕唱。

    三百年後,時間的腳步緩緩而行,終於再一次停在又一個殺伐的輪迴。風起雲湧的動盪天下,白雪皚皚的白鹿原上,秦楚兩國再一次鋒芒相向,拔劍相對!

    楚離眼神銳利,臉孔堅韌,好似天神一般背對著蓬勃的旭日,站在萬軍之前,衣袍獵獵翻飛,長槍銀芒閃爍,胯下的漆黑戰馬和他彷彿融為一體。冷厲的長風倒捲旋舞,漫天白雪在兩軍之間呼嘯而過,撲朔朔好像一場大雪般在三人之間飄飛。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定格,青夏站在秦之炎身邊,注視著楚離好似深海的眼睛,週身冰凍,昂首仰視。

    漫漫的虛空之上,有掌管絕望慾望的神祇,在低聲的,無聲的,歎息。

    終於扔不夠辣手狠心,終於扔不夠辣手果決,雲滿天,霜滿地,無盡的悲慼和絕望的天盡頭四散翻飛,楚離胸腔激盪,墨發飄揚,深呼一口氣,卻有著血腥的味道在口腔裡瀰散。他直直的望著青夏,深深的望著,沒有半點表情,沒有半句言語,沒有半點動作,只是那麼望著,眼睛裡有太多絕望的風景在一一閃現,巨大的風暴在空氣裡凝聚,讓人無法喘息的壓抑迴盪在六和之中。

    大雪飄飛,風垂四野,一年籌劃,一年盤算,多少個苦心孤詣的動盪夜晚,多少份沾滿血腥的邊關諜報,終於還是抵不過關於她的一個消息,有關她的一點苦難。不顧舉國之反對,獨斷獨行的率領千軍萬馬,浩蕩蕩衝入西川腹地,如今面對的卻仍舊是這般果斷的決絕。

    終於,還是來晚了一步,終於,還是錯過了時機,終於,還是再一次絕望的擦肩。

    他這一生,都是在不停的與她錯過,年少時,為求自保,將她狠心推開,那些破碎哭喊的聲音至今仍舊不斷的迴盪在他的腦海,在午夜夢迴的時候驚出一身的冷汗。歸國後,苦心算計,小心試探,終於再一次將她逼走,杳無音訊。波折重逢,本以為一切都已成過眼雲煙,未來閒花照月,風清美好,誰知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就此天涯陌路。

    青夏,莊青夏,你何其殘忍,這般蔑視報復於我?

    而我,又何其懦弱,要這般無法自控和未能忘情?

    大風呼嘯,蒼白的女子高居在戰馬之上,一身雪白貂裘,清冷澈骨,風華絕代,有著世所罕見的清麗容顏和高傲的頭顱。她站在人群之中,昂首望著對面那個和她牽絆糾纏、斬不斷理還亂的孤傲男子,內心的波瀾有若大海一般奔騰咆哮,過往的一切在腦海中上下翻飛,攪起漫天風雪,打碎了封凍的湖面。

    那個初次見面抱著昏迷的她大叫太醫的皇朝太子。

    那個於烈火之中瘋狂咆哮的絕望男人。

    那個在冷宮中彆扭的不肯承認自己的心意,卻還拐彎抹角來叮囑她保重身體的冷硬將軍。

    那個和她在野外並肩戰鬥,被毒蛇咬傷,深夜夢癡的疲倦孩子。

    還有盛都城外孤寂的眼光,北疆大營中深夜練槍的可笑倔強,沙旱地上絕望的堅持,還有那一個初回軍營時相擁而眠的夜晚,都在心底翻騰叫囂,幾乎要將青夏的心臟撕成兩半。

    只可惜,她只是一個凡人,沒有天神般洞悉世事的慧眼,楚離的悲苦絕望她看不到,楚離的苦心孤詣她看不到,楚離的滿盤謀劃她也看不到。她看到的只是流離的戰火,殘忍的嗜殺,不分忠奸、不辨善惡的殘暴。若是沒有秦之炎的提醒,直到現在,她都不會知道西林家的一切。

    楚離,你本可以解釋,本可以挽留,本可以告知我一切。但是你卻沒有,若是至始至終,你都想將我排擠在外,又從何談起你所謂的愛情?

    長久的對持,亙古不變的風在幾人中間穿過,楚離的馬匹突然上前一步,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讓開了一個身位。在他的身後,一名面容蒼老,但是神情清俊,長眉白鬚的老者一身青裘緩緩的露出臉來,看到青夏之後,慈祥一笑,淡淡的點頭,輕輕的伸出手來,輕輕說道:「夏兒,跟為父回去吧。」

    一隻北地白鷹突然掠過上空,發出尖銳的一聲長鳴,青夏一愣,只見莊典儒站在楚離身旁,笑容和藹慈祥,雙目中閃動著智慧的輝光,淡笑著向自己伸出手來,淡淡不語。而楚離面容陰沉,冷冷的看著青夏,也是不發一言。

    「三殿下,我不是秦國臣民,不是您的臣子,請原諒老朽不向三殿下行大禮了。」

    秦之炎聲音醇厚,淡笑說道:「莊先生是當今天下學術泰斗,滿腹經綸,是之炎該向先生問好才是。」

    莊典儒笑道:「多謝三殿下對小女施與援手,承蒙殿下搭救,才能讓我們父女有重逢之日,老朽不勝感激。」

    秦之炎點了點頭,轉過頭對著青夏說道:「依瑪兒,你父親來了,你若是想要回去,我不會攔你,若是你不想,也不回有人勉強你,你自己決定吧。」

    青夏一愣,眉頭緊緊的皺起來,他怎麼可以將這個問題拋給她?怎麼可以說的這樣的風輕雲淡?可是當她轉過頭去的時候,卻發現秦之炎那平靜的眼神中,再也不會雲淡風輕的不興波濤,再也不是淡若遠山的漠不關心,自從遇到她之後,他就不是仙風道骨,不再清冷淡然,他也會失去理智,不顧大局,此時此刻,他深深的望著她,那眼神就像是一個孤注一擲的賭徒,搭上了自己最後的籌碼,應下了漫天豪賭,眼睜睜的等待著那鮮血淋漓的結果。

    或者贏盡天下,或是一無所有。

    秦之炎,他心機深沉,智通古今,他博聞強記,算遍天下,他超凡脫俗,儒雅君子,他是這樣一個美好的人,怎會有這樣炙熱瘋狂的眼神?

    青夏知道,她最終靠向他,除了秦之炎的齊天恩德,絕世風姿,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因為在秦之炎面前,她只是依瑪兒,而在楚離面前,她還是莊青夏。

    手撐馬鞍,翻身下馬,上前幾步,緩緩的走向南楚大軍。秦之炎面容淡定如水,眼神卻緊緊的凝固在她的身上,楚離神色銳利,也是鷹鴆一般,空氣中火花激盪,萬千兵馬齊齊注視在那個身材嬌小的女子的身上。

    突然,青夏停住了腳步,跪伏在地,一個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對著莊典儒朗聲說道:「父親,你的女兒這一生都在為家族犧牲,被你迎來送往,轉手他人。該做的,她都已經做了,該還的,她也都還你了。如今,她只希望能夠重活一次,不再被莊青夏這個名字所羈絆,您就當她死在姚關外吧,或者,就當她死在了南楚後宮的冷箭毒打之中,從今往後,莊青夏絕於天地之間,我叫依瑪兒,來自海外,無根無家,無國無親,還請父親成全。」

    「好個無根無家,無國無親!」放肆的笑聲突然響起,大軍呼嘯而來,燕回香風滿佈,大紅大風,瓔珞結頂,朗笑著遠遠奔近。在他的身旁,一身明黃大裘,面若冠玉,眼若朗星的東奇太子安騎著棗紅駿馬,帶著東齊戰將,瞬間奔湧而至。

    天地間長風激盪,雲野四垂,四國大軍成掎角之勢,匯聚在莽莽雪丘之上,聲勢赫人。

    四方兵馬的包圍之中,青夏一身白裘,姿容無雙,跪在四合大軍之間,昂首仰視著四方高昂的馬頭。

    天地空曠,萬籟寂靜,天神的眼睛俯視著莽莽大地,看下面的棋子,攪亂這亂世的風雲圖騰!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6 03:20 P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無根無家,無國無親。」低沉的嗓音突然響起,齊安從馬背上躍下身來,一步一步的走向跪在四方大軍中央的白裘女子,聲音寒冷的說道:「那麼,是否也是無情無義,無心無肺?」

    狂風平地捲起,青夏半仰著頭,看著齊安漸漸逼近的身影,蒼茫大雪之中,他的輪廓朦朧模糊,明黃色的大裘在璀璨金陽之下,有著炫目的光輝。

    齊安面容冷酷,嘴角緊抿,也看不出是什麼情緒,一步步的走到青夏面前,突然就伸出手去,就向她的臉孔摸去。

    「唰」的一聲,一道寒芒陡然襲上,槍挑如雪,璀璨光華如同電閃霹靂,彈丸般雷霆而上,猛然就向著齊安咽喉刺去!

    電光石火間,齊安面容一寒,眼梢一挑,頓時回身閃避,寶劍瞬間離鞘,宛若銀蛇般回擊在銀槍之上。

    「叮」的一聲脆響頓時響徹全場,楚離身形高大,劍眉星目,一身森寒戰甲,更襯得他桀驁瀟灑,煌煌然璀璨若星。齊安眉眼一寒,新仇舊恨齊齊湧上心頭,冷哼一聲,揮劍而上,兩人之中隔著青夏,突然一人伸出一隻手來,各自都想去拉扯青夏的衣角,可是見到對方也有此意圖,又同時出手阻止。銀槍軟劍,閃電交擊,頓時交鋒在一處,銀芒閃動,好似一場密集暴雨。

    就在這時,原本淡淡立在一旁的秦之炎突然冷哼一聲,一把抽出身旁一名護衛的戰刀,橫拋入場,羸弱的身體瞬間爆發出巨大的爆發力,身形飄逸,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猛然衝入場中,叮叮兩聲脆響,就打在楚離和齊安的銀槍和軟劍之上。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比起齊安,楚離此刻恨秦之炎之心更甚,驀然厲喝一聲,槍鋒橫轉,向著秦之炎的戰刀就猛劈而下。

    青夏一驚,驚呼一聲。這一聲擔憂驚呼更是如火上澆油一般,楚離和齊安頓時同仇敵愾,一同向著秦之炎發起猛攻。秦之炎體弱多病,但卻身手了得,只是戰局於他不利,又時刻顧忌著青夏在戰局之中,反而事事束手束腳,施展不開,頓時就落入下風。

    「秦之炎!」青夏眉梢一挑,站起身來。四人本就靠近,她這一動,幾人的武器頓時收勢不住,楚離眉頭一皺,眼中怒火大盛,但是還是迅速閃避躲開,秦之炎也隨之躍開。可是東齊太子齊安卻不知為何,眼中冷光一閃,軟劍頓時向著青夏猛刺過來。

    「依瑪兒!」「青夏!」

    兩聲驚呼同時響起,楚離和秦之炎不約而同大叫一聲,兩條矯健的身影迅速的向著青夏合身撲上,可是哪裡快得過本就挨近青夏的齊安?

    眼看青夏就要傷在齊安手中,可是那個蒼白纖瘦的女子卻突然好似獵豹一般旋身而起,一個十八身相的俯衝式外接泰拳連環腿,一腳狠狠的踢在齊安的左腿上,旋身飛轉,在半空中轉了兩個圈,就半蹲在地上,神情警惕的看著那名曾被她營救的東齊太子。

    剛剛那一下子,若是換了普通人,必死無疑,更不用說本該身體羸弱的莊青夏了。

    幾乎在同時,楚離和秦之炎同時奔至了青夏的身後,秦之炎面色陰沉,眼中頭一次露出殺機,手掌一豎,身後大秦炎字營士兵齊齊上前一步,拔出兵刃,厲聲暴喝,升甲齊備,鐵血兵寒,聲音如同爆破一般,在平地響起,宛若一聲驚雷。

    楚離長槍寒芒閃動,還沒待他做任何招呼,身後的徐權、樂松等人就帶著以黑衣衛為主的軍機大營眾兵士衝上前來,與秦軍互成犄角,護衛在青夏三人身後。楚離眼鋒冷冽,狠狠的盯著齊安這個生平大敵,眼神幾乎要在他的身上剜下肉來!

    見太子受困,東齊士兵頓時厲喝一聲,聲勢逼人的瞬間圍攏而上,站在齊安身後,閃動著寒芒的鐵甲兵器冷冷的指向秦楚大軍,人人臉上沒有絲毫懼色。

    只因為青夏的一個動作,三國兵士頓時劍拔弩張,氣氛彷彿是被拉滿了弓的弦,隨時都可能刀鋒相對。

    空氣裡,一片肅殺的冷寂!

    「哈哈,有趣有趣!」一聲放蕩不羈的笑聲頓時不合時宜的響起,燕回站在戰局之外,彷彿是看不到這裡面的情況一樣,朗聲笑道:「好個四國圍獵啊,白鹿堡的影子還沒看到,你們三人就要先打上一腳了。天下人只道我燕回風流浪蕩,採花沾蜜,卻不知三位也是惜花之人。安太子,這大庭廣眾之下,你就這般魯莽,是否也太色急了一些?」

    說罷,就好像是瞎了一樣,施施然走在三軍陣中,緩緩的來到渾身戒備的青夏身邊,一邊走還一邊說道:「竊玉偷香,也要分上中下三品。在下竊以為,以武力逼迫,是為下品,以利慾誘惑,是為中品,以真情打動、以風采折服、方才是為上品。幾位這樣強行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大打出手,不但有失風度,更不尊重女子,視這位姑娘為何物哉?實在是最最下品之策,和幾位的地位太不相符。想當年,在下為了一親東齊宣華世家家主那貌似天仙的舞姬媚兒,孤身潛入宣華大宅,男扮女裝,冒充侍女兩個月,才能讓媚兒心甘情願的跟著我私奔回西川,三位還是應該好好的跟我學學才是。」

    只見燕回走到青夏身邊,還十分好心的擺出一個他自認為最具魅力的笑容想要攙扶青夏起身。那濃郁的香氣剛一近身,青夏就猛地皺起眉頭,厭惡的望了他一眼,緩緩的自己站起身來。

    青夏獨自起身,燕回也不覺尷尬,反而笑呵呵的收回手來,眾人見他得意洋洋的提起當年之事,就連西川的士兵,也不由得緊緊的皺起眉來。

    燕回風流成性的名聲,世人皆知,他一生所做的荒唐事中,當以兩年前孤身潛入東齊大族宣華大宅中,男扮女裝冒充侍女兩月,最後不但勾搭走了人家的舞姬,更將宣華家主的兩名小妾一起帶著私奔回了西川,誰知到了西川之後方才知道,其中的一名小妾,已經懷了三個月的身孕。燕回因為此事,被西川大皇狠狠痛斥,罰了他三年的俸祿。此事早已被傳的天下皆知,西川百姓更是引以為恥,沒想到事件的主角此刻當著其他三國的掌權人,卻還這般得意洋洋的當成什麼光榮事情一樣大言不慚。西川士兵的心臟碎了一地,一個個老臉通紅,齊齊為他們的主帥暗道了一聲慚愧。

    「安太子,你這樣做可不對啊。」燕回語重心長的站在場地之中,看也不看周圍寒氣森森的三方長矛刀兵,他的戰袍設計的極有創造性,銀甲流彩,卻寬袍大袖,貌似楚服,深衣流蘇,內罩青綠滕莎,上繡繁複花朵,別樣的璀璨奪目,外面卻為了應景墜上了層層銀色甲片,一身衣物不倫不類,熏的香噴刺鼻,既不像戰袍,又不像華服,穿在他的身上如同他的人一般,頗有些顛三倒四的樣子。

    相傳這身衣服還是他為了應付西川大皇而趕製的。按他的說法是,即給了皇家面子,又全了自己的愛好。只見他笑呵呵的從懷中抽出一隻羽毛軍師扇,狐狸一樣的眼睛笑瞇瞇的說道:「安太子素有俠名,太子高義,天下皆知。雖說和南楚大皇的妃子有些勾三搭四,但是也是人之常情,這一點回甚是理解。雖然說現在這名南楚妃子又和秦三殿下不乾不淨,但是這也盡顯太子眼光如何毒辣,世上就這麼一個極品紅顏也被你看到眼裡,實在是令燕回佩服。就算現在這位南楚妃子,逃出南楚,又愛上了秦三殿下,將太子殿下棄如草芥,但是你看南楚大皇還沒有當先發難,你何苦要趟這趟渾水,說到底,你們也只是少年的青梅竹馬罷了,就算曾經山盟海誓,這個,曖昧不明,那也是過去的事了,還是應該放寬心的好。」

    他這番話說的顛三倒四,混亂不堪,將幾人的關係也搞得一團糊塗。但是卻句句都在挑撥幾人之間的關係,更將青夏說的像淫娃蕩婦一般,低賤不堪。青夏還沒怎樣,楚離面孔已經漲紅,秦之炎面色蒼白,一雙丹鳳眼斜斜挑起,冷冷的看向燕回,就連齊安都是眉頭緊鎖,不耐的看向多事的燕回。

    可是燕回卻彷彿失去了感覺一般,仍舊呱噪道:「大丈夫何患無妻,又何必要趕盡殺絕?安太子手上戴著南疆秘製的手套,上面塗抹的烈性毒藥,染膚即死,若是真的觸碰了楚皇妃子的花容月貌,美人變枯骨,豈不可惜?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楚國主令人繞道秦軍後營,難道是想學白鹿堡一樣偷襲大秦糧草,搶回女人?還有秦三殿下,你派人連夜換了糧草駝車,在糧車裡裝的都是硝磺之物,可是想以火攻偷襲之人?要我說,你們三人都不必再爭,索性一同去我府上,我家美女如雲,任你們挑選,除了我的十六房小妾,其餘的一律奉送。」

    燕回話音剛落,三人的面色齊齊一變,素聞四川燕子洞密探無孔不入,沒想到竟然將情報工作做到這樣的地步,果然不簡單。

    秦之炎冷眼看了齊安一眼,沉聲說道:「原來上次安太子去南疆是去尋找使毒高人,受教了,今日所贈,必將如數奉還。」說罷就舉步向青夏走來。

    一桿長槍突然橫在秦之炎身前,楚離冷然轉頭望著他說道:「我只是假意襲擊大秦後營,三殿下果然才智高絕,轉瞬之間就做出防備,只可惜卻浪費了殿下的大好佈置。」

    秦之炎淡淡而笑,寒聲說道:「彼此彼此,所謂的硝磺之物,也不過是個幌子,掩人耳目罷了,現在大秦糧草仍舊好好的放在後方,夠膽的大可前去一試。倒是燕將軍的線報,做得不夠詳盡,也不知是燕子洞的本事低微,還是燕將軍有意挑撥,引得我三家爭鬥。」

    燕回眼梢一挑,狐狸一樣的眼睛內精芒一閃,哈哈笑道:「自然是燕子洞本事低微了,在下怎會故意挑撥離間。此次由西川主辦田獵,燕回只是小心行事,怕大家一時衝動,不遵命書上所說,動起手來,那就不好看了。幾位行軍在外,事事謹慎,萬事小心,實屬高明。」

    三人唇槍舌戰,齊安卻仍舊站在一旁,冷冷的盯著青夏,眼睛一瞬不瞬,突然森然開口問道:「你究竟是誰?」

    漫天長風登時倒捲,呼嘯聲好似塞北的狼群,青夏站在場地當中,身旁是笑吟吟唯恐天下不亂的西川燕回,聞言猛地抬起頭來,驚愕的看著這位東齊的太子。

    只見齊安一把扯下了手上用特殊織物製成的手套,一把扔在地上,沉聲說道:「我和青夏在一起十年,沒有人會比我更瞭解她,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燕回嘴角含笑,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也不知是真的洞悉一切,還是在裝模作樣。莊典儒長眉緊蹙,可是仍舊不顯驚慌,顯然也是有所察覺。秦之炎眉頭微蹙,但卻並不是很明顯,目光也不是看向青夏,只是微微側頭,冷眼望著齊安,眼內鋒芒畢露,警惕自持。

    只有楚離,聞言眉頭緊鎖,眼底好似風暴頓現,他猛地轉過頭去,緊緊的盯著青夏的臉孔,兩條眉毛幾乎皺成一團。

    「青夏出身大儒之家,文采斐然,才思敏銳,但卻生性最不愛讀史,她說史書血腥,兵書殺伐,都是大凶之物。丙申年十一月十七日起,你卻連看了一個月的史書兵法典故,更四下打聽野史傳記,此其一。青夏信佛,食素多年,每日午時必當誦經,同樣是丙申年十一月十七日起,你就不再吃素,不再誦經,此其二。青夏從小性格文弱,偏愛琴棋書畫、舞文弄墨、從來不曾習武,可是你卻是身手敏捷矯健,一人獨鬥十多名士兵不在話下,偷襲潛伏能力超強,戰鬥經驗豐富,此其三。青夏極盡孝道,即便不願,也會聽從父命,安心嫁進楚宮,可是,從丙申年十一月起,你卻屢屢叛逃南楚。除此之外,青夏極重禮教,性格雖然柔弱,但卻絕對不會背叛禮教,不然早就隨我離開南楚,是以絕不會逃出楚宮還和其他男子苟合,此其四。」

    齊安緩緩的走上前來,面容冰冷,眼神銳利,帶著巨大的絕望和痛苦,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除了一張臉,你和青夏判若兩人。別人都道青夏在我的授意下臥底南楚,必有隱藏的過人之處。但我卻知道,十年來我倆人讀詩作畫,哪有時間去研習武藝和殺人的技巧。你騙得了別人,又怎麼能騙得了我?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真正的青夏,現在在哪裡?」

    好似平地的一個驚雷,猛然炸在眾人之中,楚離面色陡然變得鐵青,轉過頭去,眼神複雜的看著青夏,沉默不語。

    青夏猛然愣住了,不知為何,一陣恐慌猛然升上她的心頭,從未有過的恐懼像是潮水一般將她淹沒。她目光一轉,就看到楚離黑暗的好似濃郁的深夜一樣的眼神,心底瞬間一個輕顫。

    「你到底是什麼來歷?青夏哪裡去了,你殺了她嗎?」齊安面色冷然,咄咄逼人的沉聲問道。

    「我沒有!」青夏眉梢一揚,連忙說道。

    「你沒有?」楚離的聲音突然低沉的響起,像是地獄裡傳出的幽魂,「這麼說,你果真不是莊青夏?」

    「我……」青夏頓時啞口無言,該怎樣說,說自己被人所殺,借屍還魂嗎?

    「你假借莊青夏的身份,先是賣好於安太子,接著臥底南楚,最後靠攏大秦,就連本將軍都差點把你娶回府當第十七房小妾咧,想起來真是驚心!怎麼,你難道是塞外匈奴人派來謀奪我漢家江山的奸細嗎?還是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哎,真是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燕回長歎一聲,搖頭晃腦的說道。

    「說!」齊安突然厲吼一聲,沉聲說道:「你到底將她怎麼樣了?你已經殺了她,對不對?」

    「我沒有!」青夏猛然抬起頭來,怒聲說道:「我不知道她在哪裡?來的時候她已經死了,你要我怎樣回答你?」

    「這位姑娘,」莊典儒緩緩從後面踱步上前,面容沉穩,神態安詳,是一雙眼睛卻顯得蒼老了許多,走到青夏面前,沉聲說道:「如果姑娘知道小女在哪裡,還請告知。夏兒一生坎坷,自小多磨難,就算是死,也請讓老夫見一見她的屍首。」

    「你……」青夏看著垂首站在自己面前的老人,突然不知該說些什麼強烈的酸意在心底翻湧,就像是一層層奔湧的巨浪,席捲了她的整個心神她緊緊的咬住下唇,面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看著聚在她四周的眾人,突然覺得心底的悲涼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

    「你,呆在我身邊,真的是別有用心?」

    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帶著一絲絲破碎的蒼涼,青夏緩緩抬起頭來,看向楚離冷峻的臉孔,嘴角淡淡苦笑,終於還是淡淡的說道:「我是不是別有用心,你應該最清楚不過。」

    「那你為什麼要殺了莊青夏,偷龍轉鳳潛伏在南楚皇宮之中?」楚離突然厲聲說道,聲勢冷厲,帶著濃濃的殺伐之氣。

    青夏緩緩的別過頭去,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沒有用了,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她不是莊青夏,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她是居心不良,那麼就沒有再去辯解的必要。

    反正,這都是些不重要的人。

    青夏在心裡淡淡的道,無論是莊父,還是齊安。至於楚離,反正自己也要和他恩斷義絕,如果這樣想,會讓他心裡舒服一點,那就這樣吧。

    可是為什麼,心裡卻好似被滾油燙過了一樣的難受。

    那些朝夕相處的一點一滴,那些共患難的血腥歲月,在這些所謂的證據面前,仍舊是那般脆弱的不堪一擊。

    楚離,你對我本就沒有半分信任可言,就算今日站在你面前的是莊青夏本人,也會百口莫辯。

    「你不說話,就是承認了?」齊安突然厲喝一聲,一把甩開鋒利的軟劍,劍尖斜指青夏,沉聲說道:「青夏人在哪裡?若是你據實以報,我還會給你留一個全屍。」

    唰的一聲旗響,大秦炎字營突然豎起戰旗,所有士兵頓時暴喝一聲,拔出腰間的戰刀,秦之炎銀白戰甲,大步走到青夏身前,將她擋在身後,目光森冷的對視著燕回、齊安、楚離等人,毫不畏懼的看著三國浩蕩的大軍,聲音冰冷好似堅冰,臉上再無一絲微笑,冷冷的說道:「安太子以為現在是在你東齊境內嗎?」

    齊安一愣,凝眉說道:「三殿下,她不是青夏,我已經探查清楚,她和罕達垣上的匈奴人交往甚密,絕不是漢家女子,定是匈奴人派來的奸細。」

    秦之炎冷冷一笑,反問道:「那又怎麼樣?我從來不認識什麼莊青夏,我只知道她名叫依瑪兒,現在是我心儀之人,就算她是匈奴女子,又有何不可?」

    齊安一愣,寒聲說道:「那就算了,這女子我今日誌在必得,如此,就得罪了。」

    「樂意奉陪。」

    肅殺的風平地捲起,帶起漫天冰冷的白雪。秦齊兩國刀鋒森寒,針鋒相對。

    「報!」

    就在這時,突然一聲長報陡然傳入耳中,西川軍中一名斥候從西邊飛奔而至,利落的翻身下馬,跪在地上朗聲說道:「報將軍,白鹿堡人在前方十里大板坡處陳兵,公然挑釁!」

    「什麼?」燕回眉梢一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說道:「白鹿堡人活的不耐煩啦?」

    他還是首次這樣驚愕,眼珠一轉,轉過頭來笑著說道:「既然白鹿堡人迫不及待的藥送上門來,我們不妨去會上一會,此次是四國圍獵,早已立下命書互相之間絕不開戰,就算諸位之間有恩怨,還請圍獵之後,再做打算吧。」

    「不知楚離國主,還有何見教?」

    楚離看著秦之炎,眼神冰冷的幾乎能將人生生凍僵,終於,他緩緩的轉過身去,一步一步的走向戰馬,爬上馬背,打馬西去。

    白鹿原上,漸漸安靜了下來,青夏站在秦之炎身後,看著遠去的眾人,只覺得心底的海水漸漸升起,蔓延過她的四肢百骸,一片刺骨的冰冷。

    「秦之炎,我來歷不明,身份詭異,你不怕我是匈奴人的奸細嗎?」

    又是那種上好的川貝香氣,秦之炎眼角溫軟,帶著潮水般的溫柔,「你怎麼是來歷不明?你忘了,你叫依瑪兒,來自遙遠的大海那一邊的國家,那個地方出產一種雞,不是很美味,但卻很方便,將來有機會,我們會去嘗一嘗的。」

    「秦之炎……」無法抑制的酸意突然湧上心頭,聲音也微微有一絲顫抖,可是仍舊倔強的不肯落下淚來,「你相信我?」

    長身玉立的男子微微一笑,伸手撫上她潔白的臉孔,一字一頓的說道:「只要是你說的,我都相信。」

    天邊雲卷雲舒,蒼茫的白鹿原上,北風呼嘯。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6 03:22 P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四國圍獵以一個很可笑的方式畫上了句號,面對著百年難遇的四國聯手出兵,白鹿堡人很理智的選擇了招安投誠。於是,原本呼嘯而來準備大開殺戒的四國精兵,很快的就將圍獵大會擺在了針對白鹿堡控制的白鹿原地區重新劃分的談判桌上。

    從白鹿原回來,青夏就一直躲在大帳裡,那些莫名的情緒在胸腔裡橫衝直撞的翻湧,就像是一鍋沸水一樣。她本不該是這樣的人,別人怎麼認為,何時被她放在心上,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指著她的鼻子大罵她是個妖女是個禍國殃民的叛徒又能怎樣?當初被國安部誣陷為是敵方奸細的時候,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時候,不也是頑強的挺了過來?那麼,現在的她,又是怎麼了?

    一整個下午,她都在反覆的想著白鹿原上每一個人的反應,她甚至在無法抑制的想,若是秦之炎也選擇懷疑她,那麼楚離會不會就同齊安一起,要殺了她為莊青夏洩恨?

    青夏坐在床榻上,緩緩的用鉗子撥弄著火盆裡的火炭,她不應該這樣,她可以忘記楚離,可以忘記兩人之間的情分,可以拋卻兩人之間的回憶和過往,但是她決不允許用這樣的方式!

    當初在恐怖分子的陷害下,她被國家紅a級同級,最後還是以頑強的意志,從恐怖分子控制的地區萬里奔襲,更從國家的地下監獄裡逃脫,最後在芝加哥炸毀了地方轟炸機,成功營救了國家的高級領導,洗脫了自己的罪名。

    當初那樣困難的情況下,她都可以依靠頑強的意志和手段還自己一個清白,難道現在就要苟且偷生的頂著殺害莊青夏這個惡名嗎?

    莊青夏在九泉之下,難道可以瞑目?

    殺死莊青夏的人是誰?是懦弱的東齊太子,是他顧慮太多,不敢將她留在身邊,才造成了她後來的悲劇。是老奸巨猾的莊父,是他的自私自利,為了自己的事業罔顧女兒的幸福,一次又一次將女兒當成貨物一樣迎來送往。是心機太深的處理,是他當初的自保,將莊青夏推給了齊安,事後,又是他的佔有慾,將已在齊安身邊十年的少女強悍的搶回,最後,卻是他的疑心和試探,將那名沒有任何自保之力的女子扔在那個步步陷阱的後宮之中,任人欺凌,遭人毒打陷害,最終才會在悲慘的絕境中默默的死去。

    是這些人聯手害死了那個少女,為什麼今日他們還有臉站在自己的面前,大聲的質問自己?

    這個世界是如何的好笑,難道只因為他受過傷上過當,就要像烏龜一樣選擇摒棄天下人嗎?

    疑點處處,鐵證如山!可是楚離,我在身邊那麼久,可曾做過一件危害到你的事情?這樣的我,怎麼就會是你的敵人?

    青夏緩緩的站起身來,眼神堅定的看著紅紅的炭火,她絕對不允許自己這樣的懦弱,她已經隱忍了太久,不能再繼續忍下去了。這些儈子手打著為死者報仇的旗號,輕而易舉的就忘記了到底是誰讓莊青夏處於那個絕境之中孤獨而亡。

    殺死那名柔弱少女的人,不是丹妃,不是南楚那吃人的後宮,更不是什麼狗屁不通的命運。而是那些大義凜然、滿腔悲憤、貌似痛苦不堪的至親。

    唰的一聲,大帳的簾子被人一把掀開,青夏扭頭望去,只見牧蓮一身黑衣,面容雪白,眼神冷厲的站在門口,冷冷的沉聲問道:「你是匈奴人?」

    青夏滿腔怒火,見這不速之客突然駕臨,面容登時就冷酷了起來,冷然看了她一眼,眼尾斜斜的掃過這初一見面就充滿敵意的女子,寒聲說道:「你若是沒有別的事,我勸你現在最好馬上出去。」

    牧蓮波瀾不驚,臉上好似堅冰封凍,沒有一絲表情,只是沉聲說道:「我不管你是什麼人,現在殿下為了你和三國交惡,隨時都有可能兵戎相見,你若是真心為殿下著想,就不應該再繼續托庇於炎字營。」

    青夏緩緩的側過頭去,冷然說道:「你是什麼身份,秦之炎他有沒有能力庇護我,願不願意庇護我,還輪不你來置喙。你不會天真的以為,只是幾句無聊的氣話,就可以將我氣走吧。」

    牧蓮也不惱,仍舊冷著一張臉孔,緩緩道:「殿下與燕回等人不同,南楚大皇如今大權在握,獨掌楚國所有權利,行事沒有顧忌,齊安是東齊太子,家中子弟大多不成氣候,也無樹敵,燕回雖不是西川皇室中人,但是確實西川皇后的親侄,大蒙榮寵。他們三人若是聯合起來,向我國大皇上表,殿下也護不住你。你以為大皇會同意殿下帶回一個和眾多人關係不清不白,又身份可疑的人回王府嗎?」

    青夏冷冷一笑,眼梢淡淡的瞥向牧蓮,沉聲說道:「你不必多費唇舌,我是不會在沒見到秦之炎之前就獨自離去,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我也要他親口對我說一遍才會相信。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麻煩天生就是應該被解決的,這一點,我比任何人都有信心。」

    牧蓮微微一滯,看著青夏突然點了點頭,轉身就要出門,想了想突然停住腳步,回過頭冷冷的說道:「你不覺得,你已經很久沒見到你那個醫術不錯的弟弟了嗎?」

    帳簾一拂,就緩緩的合上,青夏站在原地,胸口緩緩的一起一伏,終於一把披上大裘,就走了出去。

    眼看著一場大仗就這麼泡湯,班布爾等人正在帳中生著悶氣,青夏一把掀開簾子,心口登時就被緊抽了起來。

    「西林辰呢?」

    眾人一愣,李顯忙答道:「西林辰昨天晚上就走了,青夏你不知道嗎?」

    「走了?」青夏勃然大怒,怒聲說道:「去了哪裡?跟什麼人走的?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

    班布爾眉頭一皺,沉聲說道:「昨晚你在殿下的大帳裡,西林辰在帳外等了你三個時辰,守門的士兵不讓進。後來就跟著南楚來的人走了。」

    「南楚?」

    「是啊!」那克多最沒有腦子,也沒有看出青夏臉上不對,仍舊大聲回道:「原來西林辰是南楚大戶人家的少爺,他當初也並沒在這裡落下軍籍,所以直接就走了,也沒有人阻攔。」

    青夏腳步頓時一陣踉蹌,險些摔倒在地上,難得西林家還剩下什麼人?這個孩子這樣貿貿然的去刺殺楚離,哪裡還有什麼生路?

    「青夏!你去哪?」幾人見青夏轉身就奔出大帳,不由得大聲叫道。

    青夏跑回大帳,勉強平息住紛亂的呼吸和思緒。現在這個時候,最不能亂,她現在托庇在炎字營中,為了不給秦之炎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一舉一動都要小心。青夏靜下心來,走到大帳的一個箱子旁邊,緩緩的打開。

    黑色的夜行衣,包頭臉的面紗,類似防彈背心的墨鎧馬甲,墊了軟布行走無聲的馬靴,腰囊裡二十枚精緻的柳葉飛刀,四把寒氣森森的匕首,分別綁在雙腋下和靴子裡,腰部掛著攀爬必用的鉤鎖,另外,還有火石、鋼釘、鐵絲等一系列小物件。

    將這一切都裝備好,青夏緩緩的站直身子,黑巾包裹住一頭飄逸的長髮,黑色的夜行衣將她的身材裝飾的凹凸有致。一切都在悄無聲息進行,青夏掀開大帳的簾子,只是一閃,就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夜色之中。奔跑,越過重重大帳,攀上桅桿,輕身一躍,就抓住另一根桅桿,下滑,連續躲過三隊秦人的夜間巡邏隊,輕鬆的神鬼不知的走出了炎字大營,向著炎字營東南方向的南楚大營奔去。

    四國圍獵並不是開戰,各人所帶的兵馬也並不眾多,更何況除了前陣子因為青夏和南疆一事外,四國雖然明爭暗鬥,卻已經近百年沒有過爭鬥。是以兩國的大營相距並不是很遠,半個時辰,南楚大營救已經遙遙在望。

    楚離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所以楚營的防禦幾乎已經到了無懈可擊的地步。營外百米之內,是一片荒草原,皚皚的白雪點綴其間,南楚的暗哨已經隱藏的極盡隱秘,但是他們這次遇上的卻是匿藏的祖宗,只是大略一掃,青夏就已經發現了大約三十多處暗哨崗位,弓箭森森,鐵甲流彩,兩哨之間間隔不到二十米,每隔一段時間互相就有暗號通知,一處出事,很快就會波及整個南楚大營,這樣的防守,無論是偷偷摸摸進還是武力硬闖,都沒有任何機會。

    地下不行,就只能打天上的主意。

    一雙銳利的眼睛向半空一掃,就注意到一棵巍峨聳立的古老蒼松,視線偏轉,只見距離松樹不遠處,就是一座高高的擂鼓台,高聳在楚營之外,目測高度達十二米,同大約十五米的巨樹之間相距大約八米。擂鼓台八點鐘方向,是每隔五米就一根的高大桅桿,一直延伸到大營內部的旗桿,足足有八根。

    目標鎖定,看來,免不了要做一次空中飛人了。

    青夏貓著腰,迅速來到巨樹之下,身體頓時靈活敏捷好似狸貓一般,嗖嗖的就攀爬上去,時間不超過一分鐘,可謂是爬樹的行家。

    撕下一塊衣物,將鉤鎖的前段包裹上,以免在著落點上時會發出聲響,同時也可以防止鉤鎖打滑。青夏蹲在巨樹上,靜靜的等待著,突然,只聽一陣狂風平地捲起,漫天雪花倒捲飄飛,百草嘩嘩作響,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青夏掄起鉤鎖,那繩子就好像找了眼睛一樣,精準的掛在了擂鼓台之上。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青夏當機立斷,只見一道輕盈曼妙的弧線陡然滑過上空,準確的落到擂鼓台上,瞬間消失不見。

    整個動作不超過兩秒鐘,就算真的有那麼倒霉,這個時候偏偏有人抬頭向上看,也只會當做是自己眼花,不會深究。何況此時大雪飄飛,狂風倒捲,眼睛都睜不開,天時地利人和青夏佔了兩樣,一切都十分順利。

    然後,還沒等青夏緩過神來,突然一道火光就向著這邊照射過來。青夏眉頭一皺,沒想到就連這擂鼓台上也有暗哨隱藏,青夏不敢冒險解決掉看守,因為她不能確定這裡和外面有沒有什麼幾分鐘一次的聯絡方式,只得登時矮身下浮,一把抓住擂鼓台的欄桿,身體上身向外,整個人呢懸空,像一隻壁虎一樣潛伏在擂鼓台之下,和那名守衛只隔著一層厚實的木板。

    精準的完成了一系列的隱藏動作,時間拿捏的極其到位,視線角度的掌握恰如其分。那名守衛見沒什麼異動,就又回到了擂鼓台的背風方向,坐了下來。

    青夏貓腰小心的翻身回到台上,和那人只是幾步之遙,墊了軟墊的學子走在地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像是一抹幽靈一般悄無聲息的向著八點鐘方向靠去。

    拋鎖,拉穩,蕩過去,連續五次的飛躍之後,青夏終於穩穩的落在南楚大營正中心的旗桿之下,頭上的獵獵翻飛的難處大旗,她半伏在地上,胸腔在劇烈的起伏著,手臂微微有些發麻。

    青夏靜靜的蹲在暗影裡,等待著體力的恢復2,外圍都有那樣嚴密的防守,這裡面更是可想而知,青夏決定先按兵不動,先觀察清楚,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尖頭朝外的護欄之內,是一篇皚皚的積雪,整個大營每隔五步,就是一個巨大的火把,每隔二十步,就是一處明亮的軍燈,林木都應經被砍伐乾淨,一覽無餘,崗哨齊備,戒備森嚴,燈火通明。正對著旗桿一百步的正東方向,是一片雪白的大營,看起來全都一樣,沒有什麼特別的裝飾,排列也不是眾星捧月式,一時間竟然難以斷定哪一座是楚離的營帳。

    大營內一片安靜,可是青夏卻知道隱藏在這樣的安靜之下,隱藏著的卻是無比森嚴的防守。

    比起其他三國的防禦,南楚的防備措施的確要高出幾個段數。然而可笑的是,這裡的一切佈置都是青夏曾經一手調教的,甚至連黑衣衛的隱藏隊員,都是青夏親手選拔而出,如今的自己隱藏在暗處,看著這潑水難入的防禦網,正覺得一陣悲涼之意從心底緩緩升騰而起,自作自受的苦果讓她整個胸膛都苦澀了起來。

    根據自己的經驗和眼裡,青夏能大致估算出那些崗哨佈置的位置。可是那些夜間巡邏流動崗哨基本都是兩三人一組,青夏在組織的時候就設定是毫無規律可循,天知道他們會突然從哪個角落冒出來,此地不宜久留,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定會被那些警覺的軍人立時發現。

    正規大營她是不會去的,那麼就只有從南楚的軍牢和軍醫出沒的地方下手。因為若是西林辰還活著,就只有這兩個去處,若是他還僥倖沒被抓到,就定會躲在軍醫處,若是不幸2被捕,那就只能在軍牢裡了。

    危險已成定論,目的地也已經明確,青夏不再多想,果決的半弓起腰了,四下看了一眼,突然右腿蹬地,猛地在飛奔了起來。

    風聲呼嘯,青夏貓兒般靈巧,豹子般迅捷,沒有什麼出奇制勝的方法,只能憑借速度和身手來以最大的能力躲開敵人的眼睛。對於這些自己一手調教而出的超強古代戰士,她表現出了應有的尊重,一切都按照特種兵夜間行動準則來進行,轉眼間,青夏的一身黑衣就已經和黑夜融為一體。

    軍牢方向顯然並沒有像楚離大帳那邊那樣防守嚴密,青夏小心的潛行,靠著對楚營的瞭解和超強記憶力,很快就來到了軍牢旁邊。不再所什麼花哨的動作,乾淨利落的拔出腋下的兩隻匕首,一下狠狠的插在軍牢的木樁上,兩手交替向上,憑藉著頑強的臂力和敏捷的身上竟然一點一點的向著四米多高的軍牢上方爬去。

    夜里長風呼嘯,發出狼嚎一般的聲響。

    天窗推開,月光射進,青夏四下看了一眼,只見一片漆黑的牢獄之中寂靜異常,青夏眉梢微挑,手攀在天窗上,突然甩臂下躍,悄無聲息的就落在滿是灰塵的地上。

    然而,急促的呼吸還沒有平息下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青夏頓時像是一隻受驚的獵豹一般,全身的毛孔都豎了起來。

    「你,還是來了。」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6 03:23 P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牆角的燭火被緩緩點燃,慘白的月光也從打開的天窗之內投射進來,在空曠的軍牢內,灑下慘淡的輝光,一片空曠的軍牢之中,白鬚老者緩緩的抬起頭來,眼神平淡的看向青夏,微微的咧開嘴角,點了點頭,露出一個慈祥的微笑。

    「兩個月前,我和安太子見了面,才知道原來你不是我的女兒。」

    老人淡淡微笑,笑容有著青夏看不懂的苦澀,她緊張的向後靠去,眼神四下游動,掃視著每一個角落,幾十個絕殺的計劃在腦海中升騰,反覆的思量著可能出現的任何一種狀況。

    然而莊典儒卻彷彿沒有注意到青夏的敵意一樣,聲音像是秋天的桑葉,有著沙啞低沉的好聽,「這兩個月,我一直在想,若是你真的是我的孩子,那該有多好。夏兒性格懦弱,優柔寡斷,難當大任,除了一張好皮囊,哪裡像是我們莊家的孩子,我又怎麼會有這樣的孩子。」

    青夏冷哼一聲,沉聲說道:「所以你就屢屢利用她,先是用她迷惑齊安,用她來保住你們莊家在齊國的地位,其後又將她送給楚離,見她不得勢不受寵,就扔她在南楚後宮中孤立無援獨自等死嗎?」

    莊典儒微微一笑,沉聲說道:「能為統一大業做出貢獻,是她的榮幸。她若是能夠理解我的用心,一定也會感激我的。」

    「放屁!」青夏冷喝一聲,冷然說道:「你根本就不配做她的父親!你利用她欺騙她,口口聲聲什麼天下蒼生,世間百姓,可是你連你的家人都沒無法保護,還屢屢將她們推進火坑,還談什麼天下蒼生?你帶著幾名對你有用的至親逃到南楚,卻害得東齊莊氏一族滿門慘死,你為了自己的私心,為了自己的理想,拋妻棄子,負盡親人,還敢坐在這裡大談什麼仁義之道天下之道?你就是一個走火入魔的瘋子!」

    冷厲的聲音迴盪在寒氣森森的軍牢之中,青夏雙目噴火,聲音清厲,帶著刀鋒一般的屢屢寒芒。可是莊典儒卻好似絲毫不在乎一般,他淡笑著看著青夏,輕聲說道:「真像啊,有時候你和他真的很像,一樣的偏執,一樣的固執,一樣的性如烈火,可是這樣的兩個人,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青夏皺著眉頭冷眼看著這個老人,一絲危機感在心底漸漸的升騰起來,莊典儒淡笑著說道:「他應該是孤傲絕世的煌煌王者,應該站在絕頂之上俯視著芸芸螻蟻般的眾生,應該拿起天神賜予的刀鋒凶刃,將四海囊括,不該被你牽住了他前進的腳步。」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老人突然眼睛一眨,沉聲問道:「不覺得為什麼夏兒一介普通少女,一個普通的血肉之軀,卻能承載你的武藝你的身手你的強悍的體能,甚至不懼毒素,百毒不侵?」

    青夏雙眼猛地大睜,失聲叫道:「你知道我的來歷?」

    「我們洞悉一切!」莊典儒高深莫測的笑道:「我們的眼睛看的很遠,看得到天地的盡頭,看得到時間的脈絡,看得到命運的軌跡,看得到星辰的隕落。他們以為派來你這一縷幽魂,就可以停止我們前進的腳步,就可以阻住住時代的前行,就可以讓戰亂繼續在大地上肆虐下去嗎?他們錯了,沒有人可以阻止我們,四海終將歸一,天下將在一片天空下,仰望著一個人的統治,統一的腳步不可阻擋,不論是什麼人,什麼力量,什麼命運。」

    青夏眉頭緊鎖,她仔細的看著這個蒼老的老人,終於緩緩的沉聲問道:「你們是誰?他們,又是誰?」

    「他們,便是這個大陸動亂的命運。」莊典儒的神情突然變得激憤了起來,他眼睛閃過一絲鋒芒,沉聲說道:「這個大陸,好似被下了詛咒一般,戰火、亂離、征戰、人民的血淚和枯骨埋葬在每一寸土地之下,每隔三五十年,定然會有巨大的戰爭爆發,就連當初在大秦的一統之下,也有無數的諸侯,無數的藩國,無數的戰爭和動亂,從未有一日統一過。這是不正常的,我們知道,有人在干預一切,有一隻大手橫在華夏的路的上空,扭轉推動著歷史的進程,阻礙著國家的統一。」

    青夏一愣,陡然想起了前陣子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犬齒結構地形和分配商業,眉梢頓時輕輕一挑,沉默的聽著莊典儒的聲音,不去打斷。

    「而我們,就是逆天者,我們要改變這個大陸的命運,不再讓百姓流離失所,不再讓蒼生捲入戰火,我們要構建一個大同的社會,總有一天,時間再無紛爭,再無血光,百姓和樂生活,這就是我們的目標和理想,並且終有一日會達成現實。」

    大同社會?倒不如說是共產主義。

    她冷冷的看著這個幾乎有些癲狂的老者,冷冷的開口說道:「你們是自稱天道的墨者?」

    「你果然很聰明。」莊典儒嘉許的看著青夏,十分開心的說道:「夏兒就從來不理解我的思想,枉費我從小那樣艱苦的訓練她,給了她一身本事,當初我們離開東齊的時候我讓她留在東齊做探子,隨時向我傳遞東齊的消息,她不肯,最好竟然還引得大皇的懷疑,為了大業,我不得不餵她服下了劇毒,沒想到上蒼竟然讓你取代了她,開始的時候還險些蒙蔽了我,我百般試探你,只當你是失去了記憶,忘記了重要的事情。沒想到你竟是命運安排來亂我棋局的人,你若是我的孩子該有多好。」

    「什麼?」青夏猛地瞪大了眼睛,沉聲說道:「是你殺了她?」

    莊典儒點頭說道:「是,她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還會讓大皇對我生出懷疑,我必須將她處死,她不是第一個為了大業獻身的墨者,在九泉的門口,還有無數志同道合的戰士在等待著她,她不會孤單。」

    好似一個驚雷打在青夏的心頭,她的雙眼登時迸射出強烈的精芒,好似刀子一樣一刀刀割在老者的肌膚上,冷然叫道:「你這個喪心病狂的瘋子!」

    莊典儒不以為意,仍舊帶著狂熱的神情大義凜然的說道:「我們是有著更加遠大崇高的目標,歷史終有一天,會證明我們是正確的。」

    「正確個屁!」青夏破口大罵道:「什麼四海歸一?什麼天下大同?這個天下有多大,只是你眼睛看得到的巴掌大小的一片天嗎?四海之外,六和之下,都多少土地,有多少人民,你那渾濁短淺的眼睛又能看的多遠?全部統一在一個旗幟下,做你的春秋大夢!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有陰險,就有利益,就有分贓不均引起的戰爭和爭執。人對物質和權利的渴望永遠沒有終結和滿足的那一天,下層的人民不會永遠滿足於做一個螻蟻,只要有統治,就有反抗,就有戰火的波及。天下大同不過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幻,你竟然為了一個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夢想去殘忍的殺害自己的女兒,你簡直就是一個變態!」

    莊典儒一愣,青夏的話語像是一柄柄尖刀一樣插進了他的心裡,讓他的腦袋頓時疼了起來,可是他已經陳蜜於此太多年,很快他的就馬上摒棄了那些在他看來全部都是謬論的話語,搖著頭說道:「你們不會明白的,只有我們自己才知道,我們是正確的。」

    青夏絕望的望著這個人,知道他已經走火入魔到無法挽救了,目光冰冷的沉聲問道:「像你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嗎?」

    莊典儒突然挺起了胸膛,蒼老的臉上顯出了炙熱的光芒,「蒼天覆蓋的地方,就有逆天者的蹤跡。」

    「那你們的夢想是什麼?短期的目標是什麼?推翻四國的統治,將所有土地都歸攏在一個人的統治下嗎?這一次,你們選中的人,是楚離?」

    莊典儒搖了搖頭,莊重的說道:「不是我們挑選,是天神將統一的權柄交到大皇的手上,我們只不過是命運的執行者。」

    「哼!」青夏冷笑一聲,沉聲說道:「什麼狗屁天神命運,東齊靠海,有倭寇饒邊。西川大皇殘暴,國力不強。北秦內鬥太甚,幾名幌子都不成器,沒有王者風範,之炎身子羸弱,當不起統一大業。所以,你們就將目光盯在了楚離身上。那麼,現在你引我到此,有什麼打算,想要殺了我嗎?來完成你那個狗屁不通的什麼棄情絕愛的王者的鐵石心腸,讓他在世間再沒有任何顧忌的殺戮下去?你太高看我了,他的心,早就已經和鋼鐵一樣硬了。」

    「不……」莊典儒搖了搖頭,讚賞的說道:「你真的是很聰明,我很喜歡你。可是大皇的心還不夠硬,還不足以挑起這個重任,只有胸中有著毀天滅地的恨,才能在廢墟之中涅槃重生,在灰燼中建立起新的秩序。只有拋卻了一切的牽絆和負擔,才有資格拿起滅世的刀鋒,將這個罪惡的世界毀去,將這一代貪婪的人殺盡,給潔白的靈魂一個重生的機會。只有完全沉淪在黑暗中的人,才有站在世界最頂點的堅韌和決心,而現在的你,就是阻礙他行走的最後的一道陽光。我們已經看護著他行走了二十多年,絕對不允許他咋你這裡倒下!」

    「二十多年?」青夏猛地皺起眉頭,楚離九歲赴齊為質,到現在哪裡有二十年?難道在南楚的時候,這些喪心病狂的人就已經選定他了嗎?

    永遠在黑暗中行走……拋卻一切的牽絆和負擔……完全淪陷在黑夜之中……棄情絕愛,冷心冷肺,不再有人的人性,毀滅一切的決心與堅韌……

    一個她苦苦思索了許久卻不得解的可怕念頭突然在心裡升騰而起,她猛地抬起頭來,臉色煞白,幾乎是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楚離的母親,蕭賀貴妃,也是你們的人?」

    「呵呵,」莊典儒突然呵呵的笑了起來,讚賞的看著青夏,朗聲說道:「你真的好聰明,不僅她是,就連十三王爺,也是我們的人。他是我的老師,是他將我帶上了這條光明之路,他被處死的那天我也在場,我聽到他在死前大喊說,我們還會回來的!別人都以為他是在苟延殘喘,還妄圖復仇顛覆王朝,其實只有我知道,他是在說給我聽的。我不怕死,我只怕自己不能死的像他一樣。他拋棄了整個家族,用血淋淋的一切教會了大皇做人的道理,他才是真正的戰士。」

    青夏渾身發抖,幾乎不能抑制自己的情感,她不可置信的望著那名老人,只覺得一切聽起來都是那樣的荒謬不切實際。這時世界是怎麼了,這些人都是怎麼了?他們為什麼會瘋狂到這樣的地步?她緊緊的按著自己的胸口,帶著巨大的不可抑止的驚懼,甚至還帶著一絲絲無法阻止的噁心。

    楚離,楚離,你的一生究竟是怎樣的?你處在陰謀權利的最中心,以為自己終於掙脫了一切的蔑視,一切的屈辱,一切的苦難和折磨。卻不知這只是一個巨大的網,一個幽深的局,你被網在其中,根本就沒有逃出來的機會,而這所有的一切,你黑暗絕望的人生,才是剛剛開始。

    青夏面容冷然,帶著巨大的憎恨和厭惡,冷冷的望著那個已經瘋狂了的老人,沉聲說道:「所以,你現在打算殺了我了嗎?你覺得,你有這個本事嗎?」

    「不,」莊典儒優雅的笑著說道:「殺了你,只會讓大皇的心裡永遠保留一處柔軟,我們需要的,是你親手將刀子送到大皇的心裡,斬斷他的最後一絲希望!」

    「你做夢!」青夏突然厲吼一聲,冷然說道:「我會戳穿你們的陰謀,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是嗎?」莊典儒緩緩站起身子,突然狠狠的爬了一下椅子的把手,只聽呼的一聲,移動軍牢的鐵門被轟的一聲打開,外面明亮的火把猛地就照射進來,莊典儒蒼老的身軀瞬間彈地而起,向著門口飛奔而去!

    「站住!」這個時侯怎能讓他挑掉,青夏厲喝一聲,頓時好似豹子一般迅速撲擊而上。

    不過十步遠的門口瞬間奔至,明晃晃的火把瞬間刺進了青夏的眼睛,她心頭一緊,彷彿有一隻警鈴在腦海中轟鳴大作,可是電光石火間,已經來不及去看,她一把抓住了莊典儒的後襟,厲聲叫道:「哪裡跑!」

    老人的身體突然轉了過來,蒼老的臉孔帶著狂熱興奮,枯瘦的手掌緊緊的抓住青夏的肩膀,眼睛帶著足以毀滅天地的炙熱,突然向著已經跨出了一步的軍牢外的亂石堆後看了一眼,尖聲叫道:「西林家的餘孽!」

    風聲呼嘯而起,西林辰手握戰刀的身影頓時從亂石後閃身而出,面容凶狠的奔了出來!

    「西林!小心!」兩名甲冑齊備的士兵猛地向西林辰衝去,青夏被莊典儒緊緊的抓住,驚悚下竟然不能飛身援救,目光一寒,一把甩出手上的兩柄柳葉飛刀唰唰兩道血線升騰而起,兩名士兵猛跑兩步,就倒在地上,化作兩具屍體。

    「有刺客!」紛亂的聲音響徹天地,明亮的火把像是鮮紅的血一樣,充盈在四面八方。青夏把莊典儒抓在手裡,只得不斷的以飛刀援助,擊中向著西林辰奔去的敵人。

    「歷史總有一天會為我證明!證明我是對的!」

    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身邊響起,青夏猛然扭頭看去,只見莊典儒的眼睛一片血紅,彷彿有炙熱的烈火在他的眼睛裡燃燒,他突然猛地抓住青夏的手,向前一挺身,就將心口對著青夏的匕首狠狠的插了下去!

    「啊!」青夏驚呼一聲,雙目圓瞪,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名枯瘦的老者,只見鮮血順著他的胸口流遍了自己的手,他夢魘般的露出一絲笑容,就像是地獄裡的鬼,神情狂熱的低聲說了一句話,然後噗的一聲將一大口鮮血全數吐在青夏的臉上!

    「有刺客!莊先生!莊先生!」

    巨大嘈雜的聲音像是滾滾驚雷般在耳畔響起,青夏彷彿被巨雷打中,愣愣的站在原地,任那老人蒼老瘦弱的身體緩緩的倒在自己的腳下,鮮紅的血染滿了她的全身,就連她的臉上都被濺上了血點,蜿蜒猙獰,看起來好似午夜修羅一般。

    「夏兒,離太子驚才艷絕,南楚遠離戰火蹂躪,更是安居樂土。父親不求你母儀天下,只求你一生平安,就是父親最大的心願了。」

    「要在這世間安身立命,就必須要有生存的資本。只有站在最高處,才有自由的權利,而我,正是想給你這種自由。」

    「孩子,你若是我的孩子,那該多好。」

    「有刺客!」「保護大皇!」「大皇!啊!殺了他!」

    刺耳的尖叫聲沖天而起,青夏緩緩的抬起頭來,只見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楚離一聲明黃大裘,眉若利劍,眼若晨星,嘴唇緊抿,胸膛上插著一把一尺長的短劍,有鮮血正潺潺的噴湧而出!

    在他的身邊,團團圍聚著無數的南楚士兵,而那個清俊明朗的孩子,睜大了眼睛,軟軟的倒在地上,身上無數個傷口向外滲著血,就像他的姐姐一樣,死於萬箭穿心,像是一隻篩子。

    巨大的絕望和黑暗,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心被現實狠狠的捏緊,每呼吸一下,都會引起強烈的陣痛。

    這一切都是那樣的詭異莫測,都是那樣的冰冷刺骨,她瞬間被現實拋入了萬丈深淵,一切都是絕望且破碎的,天地之大,她卻驟然間沒有一個逃生的出口。莊典儒臨死前的那句話反覆的迴盪在她的腦海裡:「你知道你敗在哪裡嗎?你敗在你顧慮太多。」

    是啊,一個人顧慮太多,就不會不敗,這個動盪的亂世,果然只有棄情絕愛的人才能頑強的生存下去。她總是想去保護別人,想要將那些人都收攏在自己的庇護之下,可是到頭來,她終於知道自己原來什麼都不是,她的能力只有那麼一點點,怎能去保護的了那麼多的人。現在那些人一個一個的死在她的面前,她終於在冰冷的現實之前,認清楚了自己的天真。

    「你是他人生中的最後一縷陽光,我要你親手將刀子送到他的心裡,斬斷他的最後一絲希望!」

    楚離,楚離,如今,我在你的面前殺死這具身體的父親,殺死對你有知遇之恩的授業恩師,又幫助西林辰殺掉你的下屬,為他打通將刀子送到你胸膛裡的通道,我是不是,已經斬掉你最後的一絲希望了?

    漫天的悲慼和絕望在瞬間奔湧在她的胸腔之中,她緩緩的仰起頭來,注視著那抹帶著巨大絕望和怨恨的眼神。那麼多人橫在兩人的中間,無數森冷的利箭對準了人群中那名單薄的女子,寒氣森森的刀鋒晃花了青夏的眼睛,無數的人在叫囂著,無數的人在狂喊著,無數的人行走在兩人之間。可是她還是那樣輕鬆的就可以看到重重人影之中,他那深刻的,痛苦的,絕望的眼神。

    楚離,這是一個局,我們都是局中的棋子,我掙不開,跑不掉,衝不出,我想要伸出手拉你一把,卻發現只是將你重重的推了進去。

    上有天,下有地,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本無意傷你,卻還是親手將利箭插進了你的心坎之上,將你的希望,你的善良,你對人性最後的一點期待一片一片的凌遲乾淨。

    我想要乾乾淨淨的在時間行走,卻一次又一次的陷入重重血海之中,萬千血浪在眼前翻湧,從今以後,真的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從今以後,真的再也沒有回首的理由。

    一聲低喝,周圍的人群突然潮水一般的緩緩退去,幾名醫官緊張的半跪在地上,隨著楚離的腳步而向前挪著,緊張的摀住楚離那鮮血淋漓的胸口。

    楚離一步一步的走近,他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像是絕望深淵下爬出的染血冤魂,緩緩的靠近,彷彿每一步都要用盡身上的力氣。

    終於,遙遙的站在青夏的對面,聲音沙啞,像是被火炭燙傷了嗓子,聲音裡帶著絕望,帶著疲憊,帶著無法掩飾的悲涼。

    「你,也要殺我嗎?」

    這世間的人全都想讓我死,就連你,也要殺我了嗎?

    巨大的鴻溝,轟隆隆的在兩人之間拉開,那麼深那麼深,就算傾盡世間所有黃土,也無法填滿。天地間,一片黑暗,萬物暗淡,星月無光!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6 03:28 P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如果高高的蒼穹上,真的有天神在睜著智慧的眼睛俯視著下面的芸芸眾生,那麼我的到來,是否也是環環命運的重要一環?

    如果每一個人的存在都肩負著一種蒼天賦予的使命,那麼我的到來,是不是就為了將你完全推入深淵,徹底的毀滅?

    如果一切再重來一次,我到底還會不會再一次選擇這樣波折而坎坷的一生,還是情願死在東京街頭,讓冰冷的雪覆蓋住我無頭的屍體。

    「楚離,」青夏的聲音都幾乎在微微的顫抖,她不可抑制體內那無法言明的巨大無力感,眼神充滿了無奈和悲傷,「我知道,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可是,可不可以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這不是我的本意,我沒有殺死莊青夏,我不是陰謀顛覆大楚的奸細,我是借屍還魂的異世幽魂,莊典儒不是好人,他居心不良,會對你不利……楚離,求求你,相信我,他們會毀了你的……」

    楚離的眼神像是一片漆黑的大海,漸漸的失去了光芒,就連那些憤怒、絕望和痛苦都漸漸消失了去。剩下的,只是那麼深的悲哀,那麼深的淡漠,那麼深的疏離,青夏直愣愣的看著楚離,看著他身上那種黑暗的殺氣漸漸遠去,轉而覆上的只是冰冷的森寒,就像是北地雪山頂峰上的冰稜一樣,失去了全部的溫度。青夏的嘴唇都在顫抖,想要開口,可是出口的聲音,卻好似絕望的小獸,她緩緩的伸出手去,想去拉住楚離的衣衫,就像是去拉住最後一絲希望。

    突然,只見一道白亮的利箭突然唰的一聲激射而來,沿著青夏的手背劃過,帶起一溜鮮艷的血腥,將她的動作止在半空之中,銀色的利箭狠狠的插在地上,箭尾微微的顫抖,像是一片風雨中的葉子。

    「你還想說什麼?」

    冰冷的聲音突然在頭頂響起,青夏猛地抬起頭來,注視著楚離已經完全變得冰冷、沒有一絲溫度的臉頰,心底的那一絲希望,終於深深的沉下去,沉下去!

    「你是不是還想告訴我,這個人你並不認識。」堅若生鐵的聲音一點一點敲碎了濃郁的夜色,鮮血從他的身體裡不斷的湧出,他的臉色十分蒼白,可是眼睛卻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淡淡的冷笑,不知是在自嘲還是在嘲弄別人,「是不是還想告訴我,三更半夜,你這樣一身打扮出現在這裡,只是興之所至隨意逛逛?我到底有多愚蠢,會這樣一次又一次的眷戀於你?」

    楚離突然一步一步的走上前來,帶著毀滅一切的黑暗氣息,臉孔都幾乎在惡狠狠的扭曲著,漫天的流火照射著他蒼白的臉頰和墨色的戰甲,有著刀鋒一般鋒利的銳利,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痛聲說道:「你知道嗎?我真的想把以前那個懦弱的自己活活掐死!」

    眼眶在瞬間變得通紅,可是單薄的女子就那樣站在那裡,緊緊的咬住顫抖的嘴唇,硬是不讓一滴眼淚留出來。她深深的呼吸著,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緩緩的,緩緩的,挺直了背脊,微微的昂起頭來。一張蒼白的臉,就像是血污裡潔白的蓮花,那毫無血色的素顏之上,有斑斑猙獰的鮮血,她昂首挺立著,漸漸的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轉過頭去,看向森冷的男子,輕輕的苦笑,微微的搖頭說道:「能解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如果你自己拒絕逃生,那就只能沉淪。楚離,莊青夏已經死了,現在,你也殺了我吧。」

    緩緩的閉上眼睛,微微的揚起頭來。長風陡然捲起,吹掉了青夏頭上的黑巾,萬千青絲陡然散落在狂風之中,狂亂飛舞,就像是破碎的蝶翼,青夏閉著眼睛,臉孔尖瘦蒼白,纖細的頸項雪白一片,漆黑的夜色妝點在她的身後,一行眼淚突然從她緊閉的眼睛裡流出,劃過她消瘦的臉頰和尖尖的下巴,滴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之中,飄零在漫天的風雪裡。

    楚離的眼睛微微瞇起,冷冷的注視著這個兩年來無數次出現在他夢中的女子,看著她烏黑的長髮,消瘦的臉頰,挺拔的背脊,抿緊的嘴唇。那是他永遠也無法逃脫的夢魘,注定要拆磨他一輩子。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讓他們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

    他漸漸的轉過身去,一步一步的遠離了那個心目中最完美的歸宿。

    邁開步子,第一步踏碎了初次相遇的那個午後,她站在蘭亭大殿之中,目光不再如曾經的那般柔弱,充滿了自信的光輝,她高昂著頭,冷冷的逼視著自己,語調鏗鏘的說道:「有什麼條件?有什麼目的?背後代表是哪支勢力?擺明車馬的說出來,我才可以考慮到底我們有沒有談下去的必要。」

    那一天,她的臉上充滿了自信的光彩,那是他在別人身上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是鮮活的、熱烈的充滿了希望和熱情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從那一天開始,以後的種種,都像是宿命的糾纏一般,千絲萬縷的絲線將他們緊緊的纏繞在一起,掙不脫,砍不斷,只能被網在其中,無處可逃。

    他一步一步的踉蹌的向前走去,腳步微晃,身旁是驚慌失措的一眾南楚臣子,胸口的血液一滴一滴的灑在每一步路途上。回憶像是一把巨斧,一下一下的砍斷了他和她之間的全部聯繫,那些攜手的歲月,相擁的夜晚,並肩戰鬥的畫面,在他的心底轟然倒塌,就像是一片片燃燒的草原,呼嘯著,吞噬了一切重生的希望。

    直到這一刻,他才絕望的意識到,原來他已經這樣深深的愛上了她,那些絕望而求不得的愛情,日日夜夜的吞噬著他的血肉,像是一隻隻嗜血的蟲子,在他的血液裡叫囂,將尖銳的牙齒深入他的骨髓,一點一點的鑽到心裡去。原來在很久很久以前,甚至是在蘭亭大殿的初次相遇,他就已經意識到這個女人不是那個害羞靦腆的孩子,不是那個他自覺愧對、無顏直視的女子。她是自信的,冷靜的,充滿生命力的。所以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他才可以確定自己也是活著的,是有血有肉的,而不是在黑暗裡獨自爬行,像是匍匐的狗一樣的芶活著。

    他愛的那麼深那麼沉,連他自己都被自己蒙蔽了,他固執的不去仔細的探查她身上的問題,彷彿不去看,一切就會那樣完好無損的繼續下去,他一直在自欺欺人,終於還是等到了這一日,傷口被人一把撕開,連血帶肉,痛徹骨髓。

    你知道嗎?我是真的想,把那個懦弱的自己,活活掐死!

    活活掐死!

    活活掐死!!!

    寂寞的背脊終究停在那裡,面前是全神戒備著的南楚黑衣衛,原本的袍澤之情也被眼前這樣肅殺的局面給深深的抹殺了,所有的刀鋒利箭都狠狠的對上了青夏嬌小的身體,只待楚離一個手勢,就會射出萬千鋒芒將瘦弱的女子,片片凌遲。可是那個沉默的男人卻仍舊沉默著,他背對著青夏,想要再開口說什麼,然而終於還是嚥了下去,拖著沉重的步子,一點一點的隱沒在南楚眾軍之中,胸膛裡破碎的話語漸漸匯聚成一個聲音,在他的腦海裡瘋狂的叫囂,但就是無法突破那最後僅剩的一點尊嚴。

    多麼想問你一句,你可愛過我嗎?可在乎過我嗎?那些逝去的日子,難道全都是虛情假意?你不顧生死的冒死救我,也只是一個局嗎?

    可是,終究還是什麼也不想再說,只是一步一步的離去。

    所有的南楚軍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們的大皇就這樣悄然離去,沒有下達任何命令,不說是擒、是放、抑或是殺?

    就在這時,刺耳的尖鳴突然響起,聲音尖銳劃破長空,在半空之中形成一道衝破雲霄的鳴叫,天空中的黑木鳥翻騰著蒼黑色的翅膀,撲朔朔的驚叫飛起,他們那漆黑的翅膀掠過南楚大營的上空,灑下一片猙獰的痕跡。

    伴隨著不詳的鳥鳴,帶著激盪人心的震懾和讓血液隨之沸騰的隆隆戰鼓,登時在軍營裡響徹一片,那是戰前的助鼓和警戒的明哨!

    在這個風雨如晦、血色翻騰的夜晚,白鹿原圍獵的第一場戰爭,終於隆隆的打響!

    「陛下!」一名站在高台上的哨兵突然大聲叫道:「北秦宣王帶著三萬炎字營,公然在大營前挑戰!」

    轟隆一聲巨響在眾人的心底炸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向著大營的北邊出口遙望過去。在那扇木門之後,百戰百勝、從無敵手的炎字營,終於將森冷的刀鋒,對準了南楚大營!

    「楚離!放了依瑪兒!」

    清越雪亮的聲音登時響起,在南楚大營的上空呼嘯迴盪,喝著猛烈的狂風,有著凌厲的氣息和破釜沉舟的霸道!

    「楚離!!!放人!!!」三萬大秦士兵緊隨其後齊聲發喊,聲音激越,搏擊長空,衝破厚厚的雲層,撕裂漆黑的天幕,匯聚成一個巨大的洪流,轟然在整個天際奔湧激盪!

    青夏面色登時變得慘白,她腳步一個踉蹌,好像剛才被插了一刀的人是她一樣,她的雙眼直愣愣的看著漆黑猙獰的黑夜,只覺得所有的理智都從腦海中流逝而去,她驚慌失措的四下掃視,卻找不到一雙可以告訴她這只是一場噩夢的眼睛,終於,小小說網了重重的人群,仍舊是楚離那雙冷漠嘲諷的雙眼,冷冷的看著她,譏諷的看著她,一抹冷笑漸漸爬上他的嘴角,充滿了冰冷的疏離和嘲諷。

    像是一個霹靂瞬間劈在她的心上一下!絕望的河流終於狂猛的奔湧了起來。

    該怎麼辦?她該怎麼辦?這是宿命的輪迴,還是無法逃脫夢魘?大地下的血河已經在摧枯拉朽的運行了起來,那些隆隆的戰鼓,終將打碎世間一切藩籬,將新的秩序在婦孺的血肉和戰士的白骨上,建立起新的秩序。而她,就是所有真正發起的起點,她是世間的禍水,攪動天下血腥瀰漫的怪胎,她終於,相信了。

    是不是她死了,一切就會結束了?表不是只要她不在了,一切就會恢復原樣?

    一把摸出腰間的一隻飛刀就向脖頸抹去,可是頓時間,那冰冷的寒鐵就落在地上,而她的手,就像是失去了絲線控制的傀儡一樣,軟軟的垂了下去。到了這時,她才驚恐的發現,全身上下竟然軟軟的沒有一絲力氣,莊典儒死前那寒冷瘋狂的笑容又再浮現在眼前,看著滿手烏黑的鮮血,她頓時像是被火燒了一樣,絕望的踉蹌了兩步,終於再也堅持不住的倒了下去!

    牧蓮的話又再迴盪在腦海之中,秦之炎不像其他三人,國中沒有派系,獨霸一方,若是這次不顧命書在圍獵期間和南楚開戰,回國之後會遭到怎樣的處置?莊典儒早就算好了這一切,所以,便用他的死,破除了楚離心中最後的一處猶豫,也給他一生中最為重要的敵人狠狠的一擊。

    「不……」

    脆弱的聲音終於衝口而出,合著絕望的淚水,在南楚大營緊迫的氣氛之中,肆意的奔流著。

    青夏的雙手登時被南楚的士兵綁了起來,那些曾經得青夏傾囊相授的黑衣衛們面容寒冷,無人憐憫她哪怕一絲半點,五花大綁之後,楚離已經被上好了藥,做了簡單的包紮。

    他看也不看青夏一眼,對著黑衣衛的將士們沉聲說道:「出營,列陣,讓朕去會一會這天下無敵的,炎--字--營!」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6 03:30 P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蒼風呼嘯,白雪茫茫。浩瀚的雪原上一片漆黑,肅殺的氣息在半空中瀰漫,無數漆黑的黑木鳥尖鳴著飛過蒼茫的大地,那些絕望的聲音恍若是黑夜的精魂,在半空中灑下破碎的火焰。大風吹起獵獵的長袍,森冷的鎧甲之下包裹著軍人們堅挺的身軀,渴血的戰意在骨髓裡翻滾,熊熊的在腦海裡叫囂翻騰,血紅的圓月之下,秦楚大軍對陣在白雪皚皚的白鹿原上,狂風平地而起,捲起了漫天的雪末,像是鋒利的刀子一樣,狠狠的抽打在人的身上。

    秦之炎率領著北秦三萬鐵血炎字營士兵,遙遙的站在一箭之地外,銀白鎧甲,眉目英挺,那向來溫和閒淡的臉上寒霜遍佈,有著噬人的冰冷和噴薄積壓的怒意,他冷冷的看著這邊仿若是隱沒在漆黑夜色之中的南楚大軍,突然揚聲說道「楚離!放了依瑪兒!」

    黑暗中的王者低沉一笑,仿若是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他輕輕的轉過頭去,對著身後的士兵使了個眼色,然後,一個綁人專用的十字棍就被四名士兵抬了上來。

    青夏一身漆黑衣衫,面色蒼白,墨發飛揚,被死死的綁在木樁之上。突然只聽彭的一聲,木樁被狠狠的插在雪原上,青夏衣衫單薄,俏臉慘白一片,熊熊燃燒的火把之下,血跡在她的臉上蜿蜒出猙獰的痕跡,長風陡然而起,青夏的長髮瞬間漫天飛舞,猙獰盤旋,好似無數黑暗之蝶,揮舞著乾枯的翅膀,在九天之下轉下華麗的旋舞。

    浩瀚的雪原之上,蒼白的女子衣衫染血,墨發飛揚,獨自矗立在秦楚大軍之間,在她的兩側,是當世最為桀驁耀眼的兩名傲世王者。蒼風平地而起,雪霧漫天席捲,兩年前的沙旱地一別,歷史的巨輪再一次將三人糾纏在一處,劍鋒相指之下,是物是人非的滄桑巨變,時光荏苒,風雲再次凝聚,兩軍再次對壘,所為的,卻仍舊是那一個怒髮衝冠為紅顏的理由!

    「依瑪兒。」秦之炎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刻骨的憐惜和憤怒,他的目光從青夏的身上轉過,死死的盯在楚離的身上,終於還是緩緩的揚起頭來,將雙眼閉上。過了一會,再緩緩的睜開時,已經一片清明。看不出任何衝動和震怒,只是溫柔的看著青夏,森冷的頭盔下,嘴角溫柔一笑,聲音清淡但卻那樣清晰,柔和的傳到青夏的耳朵裡。

    「別害怕。」

    苦苦忍了太久的眼淚,終於潸然而下,滑過青夏雪白的肌膚,被北風呼嘯著吹乾。千言萬語在胸腔裡凝聚,無數的抱歉悔恨將欲衝出,可是話到嘴邊,卻找不到一種適合的表達手法。

    西林辰千穿萬孔的屍體,莊典儒炙熱瘋癲的眼神,一連串無法擺脫的陰謀陷阱和永遠也無法洗去的不白之冤。在這一夜將她的堅強,將她的冷靜,將她那些引以為豪的自持和聰明完全摧毀,她不再是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超級特工,她不再是那個永不服輸從不低頭的倔強女子,重重的打擊之下,她終於卸下了那些堅固的壁壘,像是一個毫無任何防備的脆弱的孩子一樣,淚眼滂沱!

    這是一場由上天主導的亂世血肉的饕餮之宴,他們都是被網在其中的棋子,誰也逃不脫。

    「呵……」

    低沉沙啞的笑聲突然響起,楚離像是一個從地獄爬出的修羅一般,突然狀似慵懶的擺了擺手。

    「準備!」樂松突然高喝一聲,所有的弓箭手聞言猛然拉滿圓弓,森森的箭頭全都對準了銀甲閃爍的炎字營,像是一群吞噬天地的餓鬼。

    「放!」瞬時間,天地震怒,草木含悲,萬千蝗蝗之箭在半空中組成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網,在血紅的月光之不,赫然衝向炎字營大軍,身經百戰的軍人們迅速舉起籐木盾甲,砰砰之聲響徹天地,但是儘管這樣,仍舊有流箭射入人群,一片人仰馬翻下,慘叫聲劃破天蒼穹,交織成這世間最為慘烈的樂曲。

    「退後!」秦之炎厲喝一聲,帶著炎字營向後退去,到了射程之外才停下腳步,楚離將青夏放在楚軍的最前面,這就斷送了秦人弓箭反擊的機會,如今的戰局,完全是一面倒的趨勢,即便秦之炎再是世無匹故,也不得不暫避鋒芒。

    「哈哈!」楚離突然朗聲太笑,聲音放肆的迴盪在白鹿原的荒野之上,「大名鼎鼎的炎字營原來這般的不堪一擊,盛名之下,真是令人失望!」

    秦之炎高居於戰馬之上,仍舊是那副沉靜的表情,沉聲說道:「楚離,放了依瑪兒,這不關她的事,像個男人一樣與我一戰,不要牽連於她。」

    「我並沒有怎麼樣她啊。」楚離突然冷笑著,帶著戲謔的口吻說道:「能殺她的人,只有你!」

    「來人!」楚離突然眉梢一揚,時那幾個士兵使了個眼色,爆裂喝道:「既然三殿下深夜前來,就讓我們好好的親近親近。」

    樂松戰旗一揮,四名士兵一把抬起青夏,走在楚軍之前,身後跟著南楚大軍,一步一步催命般的向著炎字營走去。

    戰旗一揮,停住,彎弓,搭箭,利箭瞬間如蝗蝗密雨,再一次凶悍的劃破天際。

    炎字營慌忙後退,儘管有盾牌擋隔,但是仍舊有人受傷。鮮血瞬間在黑夜裡瀰漫,食腐的鷹鴆在半空中盤旋,等待著死亡過後的華麗盛宴,人命如同麥子一般層層倒下,血腥的氣味頓時衝進四肢百骸,痛徹骨髓的疼痛從脊樑爬進大腦,瘋狂的撕扯著青夏的每一條神經。青夏瞪大雙目,目赤欲裂,突然猛地轉過頭來,怒視著楚離,厲聲尖奼道:「楚離!不要給我一個恨你的理由!」

    楚離冷冷的轉過頭來,目光寒冷,帶著嘲笑的不屑,邪魅的輕哼道:「恨我的人太多了,也不差你一個,你以為,我會在乎嗎?」

    短暫的力氣喪失、渾身酥軟漸漸過去,青夏的眼睛漸漸清明了起來,她冷冷的望著楚離,幾乎是狠狠的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從不欠你什麼,從蘭亭大殿開始,就是你一直在不停的逼迫於我。我的所作所為,蒼天可鑒,日月可表,你但凡還有一絲理智和頭腦,早晚會明白今日所做的一切有多麼愚蠢。」

    楚離冷哼一聲,連話都不願意再多說一句,只是再次決絕的揮下手去,漆黑的箭雨覆蓋天際。

    秦之炎站在隊伍的最前方,利箭像是暴雨一般的席捲而上,青夏頓時失聲尖叫,對著秦之炎大喊道:「走啊!」

    再也忍耐不住胸腔裡絕望的噴發,青夏淚流滿面,聲音悲慼的無法自抑,悲涼的對著秦之炎說道:求求你,走吧,離開這!秦之炎,依瑪兒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走吧,不要再管我了!」

    秦之炎不動如山,眉目英挺,平日裡看起來略顯孱弱的身軀陡然間好似高山一樣的穩穩矗立,決絕凌厲的面對著嗜血凶殘的楚人,像是一隻搏擊颶風的白鷹,有著堅韌不屈的意志和眾神仰望的頑強。

    青夏的眼淚滂沱而下,身軀劇烈的掙扎著。楚離陡然間怒從心起,沉聲喝道:「既然你想找死,我何不成全你?來人!投石機伺候!」

    原本準備攻打白鹿堡城牆的投石機瞬間被搬上這茫茫的平原,楚離厲喝一聲,巨大的石塊就像是咆哮的洪水一樣砸向炎字營!霎時間,血光瀰漫天地,刺耳的慘叫聲淒厲的九天之上,無數的精魂於蒼穹上絕望的叫囂,長風呼嘯,血泥糅雜,噴薄的花白腦漿和炙熱的軍人鮮血,在炎字營內灑下跌宕的血霧。女子的尖叫聲迴盪在浩瀚的雪原之上,一切都像是末日的吟誦,充滿了絕望的殺戳和嗜血的瘋狂。

    楚離的大笑聲激盪雲霄,這一刻,莊典儒的希翼終於成為了現實。那些狂熱的逆天者終於用他們瘋狂的靈魂成就了這個滅世的黑暗王者,殺死了他人生中的全部希望之後,他終於深深的淪入了魔道之中,像是一個嗜血的瘋子,完完整整的被殘忍吞沒。

    「不!」青夏厲聲尖叫,聲音淒厲,好似鬼哭,看著亂石之中秦之炎的身影,一顆心幾乎被人狠狠的抽緊,她的腦袋幾乎要爆裂開,突然回過頭去,狠狠的怒視著那些殘忍的儈子手!

    女子的眼神瞬時間如天山頂上的積雪一樣冰冷,在漆黑的夜色之下有著刀鋒一樣冷厲的寒芒,穿透層層的血腥和黑暗,帶著毀天滅地的憤恨牢牢的釘死在那些楚軍身上。這些,都是曾經和她親密無間的黑衣衛,有很多還是她從軍機大營中親自挑選提撥的,她交給他們武功謀略,交給他們各種防禦戰術,交給他們簡單的機械道理,為他們改良各種精銳的武器,甚至,就連這個可以在平地使用,射程極近卻威力巨大的投石機,都是出自她的手,可是這一刻,他們卻用她親手製造而出的東西,來殘忍的殘殺她所在乎的人!

    這群魔鬼!瘋子,一群喪心病狂的毀滅者!

    「我不會放過你們!」女子的寒聲彷彿是詛咒一樣在兩軍之間爆裂響起,長風鼓動,墨發猙獰,蒼白的女子嘶聲厲吼:「你們這群忘恩負義的東西,我不會放過你們!」

    一名曾經被青夏親手提撥的小兵頓時大驚失色,長久以來對女子的佩服和敬仰在這一刻通通化為了恐懼,手一陣顫抖,頓時撥動了投石機射成的機括調解盤,只聽彭的一聲,巨大的石頭像是小山一樣頓時彈起,直衝天際,這不是遠距離攻擊的高度,它像是一個呼嘯的野獸一樣在高空中旋轉,突然升上最高處,猛然下墜,向著被牢牢的綁死在楚軍之前的青夏就猙獰而去!

    「啊!」

    時間彷彿在一瞬間定格,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的望著那顆滾動的巨石,青夏猛地揚起頭來,蒼白著臉,直愣愣的看著那顆巨大的頑石!

    「姑娘!」黑衣衛突然齊齊驚恐厲吼,將楚離的聲音掩蓋了下去,原本滿面譏笑的男子面色登時慘白,眉頭緊緊的抽緊,他微微一愣,然後猛地向著青夏的方向衝去!

    「依瑪兒!」秦之炎怒喝一聲,瞬時間,好似一陣旋風一般,清冷的男子像是發怒的豹子,從未有過的狼狽表情猛然出現在他的臉上,巨大的爆發力陡然憑空生出,他的身體已經化為了一道閃電,在漆黑的夜色中劃出一道白亮的痕跡,帶著不顧一切的瘋狂,向著那個在黑暗中仰望死神的女子,伸出蒼白但卻堅定的手去。

    怎麼可以就這樣放棄?那些溫暖的記憶,那些炙熱的情感,那些還沒有出口的話語,都在鞭策著他,在他的腦海中嘶吼著。快一點,再快一點,可不可以再快一點?蒼天,如果你真的有眼,那麼就請給我這一點時間,只要一炷香,不,半柱香,不,只要一瞬間就好,只要一瞬間,只要讓我救下了她,我願意拿我所有的生命,所有的時間,所有的一切,通通與你交換!

    電光石火間,所有的一切都幾乎像是一場龍捲風暴,只聽霹靂一聲巨響,大石就猛的砸在了捆綁著青夏的地方!

    寒風呼嘯,大雪翻飛,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之中,只見秦之炎一身森亮白甲,頭盔掉落,發鬃散亂,一張臉孔蒼白的沒有半點血色。可是,他的身體卻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那個要四個壯士才能抬起的十字木樁,竟然被他生生撥出,背在背上!

    差之毫釐的巨石就落在他捫的面前,猛砸下之後,還有向著兩人轟然滾去的趨勢。然而秦之炎一手背著後面的木樁,一手卻堅挺的推在比他的身體不知道大了十幾倍的巨石上,像是一個靜止的書畫一樣,生生的頓住了那個夾雜著萬鈞之力的巨石的腳步。長風捲起他的長髮,他的神志幾乎飛到天外,兩耳轟隆,眼睛充血,突然,一口溫熱的液體猛然噴出,嘩的一聲全都灑在那塊巨石之上!

    「殿下!」爆裂的聲音陡然從背後響起,無數炎字營大軍像是潮水一般猛地衝上前來,而之前還凶殘的阻止他們腳步的南楚黑衣衛,卻沒有半點動作,只是愣愣的睜大眼睛,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戰勝這樣自然的威力的,不是武藝,不是身手,不是謀算天下的頭腦!

    是堅韌,是毅力,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破釜沉舟、不顧一切的狂熱!青夏仍舊被綁在木樁之上,趴在秦之炎的背上,感覺著他堅挺的背脊,感受著他鋪天蓋地的炙熱和堅強,看著他觸目驚心的鮮血,彷彿被刺激了一樣愣愣的說不出一句話,時間呼嘯而過,小小說網生死,終於,她張開顫抖的嘴唇,驚恐的尖叫出秦之炎的名字。

    「轟隆隆」一聲巨響,身下的大地突然發出破碎猛烈的聲響,眾人驚悚的望去,只見承載住那塊巨石的雪地,突然震動了起來。被這樣的力量衝擊,這堆積了幾千幾萬年的白鹿原雪地,終於也開始鬆動了起來,天地似手震怒了一般,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只聽轟隆一聲,那塊染血的巨石就猛的下沉了下去,轉瞬間,就被皚皚的白雪深深的吞沒!

    巨大的溝壑猛然崩裂開來,沿著南北方向,裂出了長長的一道深淵,黑洞洞看不到盡頭,秦之炎背著青夏,站在深淵的邊緣,只差一步,就會被黑暗一同吞噬。

    然而,在小山般的巨石猛地下沉之後,巨石的另一邊,一名墨甲濃眉的男子面色慘白的立在那一邊,他的手,還在保持著想要拉扯的姿勢,只是對著一條深深的溝壑和青夏、秦之炎兩人,他這個姿勢,突然間顯得是那麼的刺眼和可笑!

    只差那麼一秒,只是一剎那的忡愣和猶豫,她就已經不在自己的身邊,那條幽深栗暗的溝壑像是一個巨大的諷刺一樣,在嘲笑著他的軟弱和恥辱。

    「呵呵……」

    低沉沙啞的笑聲突然響起,楚離像是魔鬼附體一般的慘聲笑了起來。

    猛烈的震動,使身上的束縛頓時放鬆,青夏一個巧妙的手法,就從捆綁中掙脫出來,穩穩的站在地上,她剛剛一脫離開木樁,秦之炎的身體頓時像是一個傾倒的大廈一般,猛地倒了下去。

    「秦之炎!」青夏一把抱住秦之炎的身體,淚水滂沱而下,聲音破碎絕望,充滿了痛徹心扉的恐懼!

    秦之炎面孔慘白,比天山上的積雪還要冰冷,可是他仍舊努力的睜開眼睛,眼神微弱,看著青夏的淚眼,緩緩的咧開嘴角,輕輕笑了起來,伸出顫抖的手指,輕輕擦拭掉青夏眼角的淚水,聲音沙啞,但仍舊是那麼溫柔,他微笑著輕聲說道:「別害怕,沒關係。」

    話音剛落,一口鮮血猛然噴出,灑遍青夏潔白的手腕。

    天地間所有的光芒在一瞬間爆裂,巨大的刺痛在心裡掙脫,她猛地抬起頭來,像是夢魘般盯著眼前的男子,聲音尖銳,帶著冷冽的寒芒,一字一頓的恨聲說道:「我不會原諒你的!」

    「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的!」

    漫天的風雪轟然捲起,大地蒼茫一片,楚離冷笑一聲,嘴角譏笑的牽起,突然猛地揚起手中的長槍,斜指著青夏和秦之炎,寒聲說道:「我用不著任何人原諒!」

    「叮」的一聲銳響,青夏一把抽出秦之炎的長槍,兩柄閃動著銀芒的長槍猛然交擊在一處,像是黑夜裡的兩條長龍,有著欲噬人的光澤。

    就在這時,隆隆聲頓時又再響起,兩人齊齊一愣,然而還沒等他們有任何反應,青夏腳下的雪原陡然崩塌,來勢之迅猛讓身手矯健的女子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就猛地順著地壑直直的掉落下去。

    青夏!「楚離猛然大叫一聲,可是隔著巨大的溝壑,根本就來不及伸出手去。

    電光石火間,原本奄奄一息的男人突然伸出蒼白的手來,猛地狠狠的拉住了青夏的手腕。

    這一幕的場景,是多麼的熟悉,明黃的黃土大殿,幽黑的萬丈蛇窟,秦之炎蒼白的臉,是那麼的可怕。

    歲月輪迴,上蒼戲弄,青夏睜著眼睛,看著秦之炎的鮮血大口大口的吐出,落在她的臉上身上,她的心幾乎被人生生的掏出來扔在雪地裡。

    這一次,不可以再這樣傻了。蒼白的女子輕輕的笑了起來,眼睛溫柔的看著秦之炎的臉孔。

    再也不可以,那麼傻了啊!

    另一隻手猛地扳向秦之炎的手掌,一個巧妙的小擒拿手就掙脫出自己來,地心引力頓時間作用在青夏的身上,秦之炎的身體也陡然向前,想要隨之跳入,可是身後的炎字營瞬間有無數雙手拉住他們的主帥,只能睜著絕望的眼睛,嘶聲厲吼,狀若癲狂。黑暗漸漸吞噬著美麗蒼白的女子,或許,就要這樣死了吧,死在一片冰冷的深淵之下,孤零零的,乾乾淨淨的,凍死在這深淵的地穴裡。這樣也好,青夏淡淡一笑,早就活的多了,秦之炎,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如果可以,真想對你說一句,我是多麼的愛你。

    可是,我配不上你,我是一個被人下了詛咒的女人,我的一生都在與鮮血殺戮為伴,這樣的我,怎麼配站在你的身邊?你是這世上最最高潔的生命,就讓我的死,來洗淨你身上的凡塵,你還是你,氣度雍容,超凡脫俗,你是我心中最後的救贖,光我一生的信仰和神邸,只要你還活著,我就甘願沉入地獄,受盡千番烈火的炙烤,來贖掉我身上的纍纍血債!

    然而,呼嘯的風聲突然停滯,身軀一震,竟然不再下落,青夏猛地睜開眼睛,猛然對上了楚離暴風雨一般的黑眸。好似末日使者一樣的男子雙眉緊鎖,他一手緊緊的抓住青夏的手,另一隻手握著長槍,槍桿深深的紮在溝壑的雪壁上,身軀玄在半空,臉上青筋迸現。在生死的最後一刻,這個未被自己注意到的男子,竟然決絕的跳下身來,拉住了她下沉的身體。

    「上天入地,天宮地獄,你都別想再從我的身邊逃走!」

    陰鬱的男子咬牙切齒的沉聲說道。

    只聽又是轟隆一聲巨響,深壑陡然崩潰,兩人急速下降,瞬間就被大雪覆蓋!

    高貴的神邸在天空中叫囂,這是黑暗絕望的深淵,就讓兩個心底同樣黑暗的人,一同毀滅吧!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6 03:32 P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地間一片死寂,入目是一片蒼茫的雪白,腳上的刺痛突然尖銳的傳了過來,臉色蒼白的女子緩緩的睜開雙眼,短暫的暈眩之後,就看到一隻通體雪白的動物,正張開鮮血淋漓的巨口,狠狠的咬在她的腳踝上!

    身體搶在思維之前做出了反應,頓時摸出了腰間的柳葉飛刀,凌厲的就射向那只潔白的小獸。

    嗷的一聲慘叫,飛刀猛地狠狠的插進小獸的腹部,雪白的類似於小狗一樣的動物頓時向一旁倒去,嗚咽了兩聲,似乎在奇怪這個原本已經死去的人,為什麼會突然動起來一般。可是畢竟是有了畏懼,繞著青夏轉了兩轉,示威的憤恨了兩聲,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小獸突然尖鳴一聲,就向著遠方跑去!

    青夏頹然鬆了口氣,想來在這樣冰冷的環境裡已經將自己凍傷,不然方纔那一刀是絕對足以取了那小獸的性命的,這樣野生的野獸向來狡猾,若是讓它們逃脫然後回來報仇,自己就真的大難臨頭了。

    不過若不是它不知死活上來咬自己,自己可能就要在這茫茫的雪原裡被無知無覺的凍死了吧。

    青夏自我安慰的想著,緩緩的站起身子,四下的打量起這個地方來。

    看來是兩軍的交戰,尤其是投石機的使用,引發了大地的崩塌。

    這時代的白鹿原和青夏記憶中的黃土高原已經發生了極大的改變,在西川壓糧隊的時候,她就輾轉的發現,這時代的所有帝王,都十分有先見之明的注意到了對環境的保護,這一點,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在這裡所有的農耕開發,林木的採伐,都是在有限度的進行,所以水土流失的現象在此時沒有半點顯現,將來千溝萬壑的黃土高原在此時竟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平原。

    而白鹿原這塊地方,由於地理結構的特殊,形成了常年的凍土地表,相當的脆弱。所以,在遭到大規模的重擊之後,雪原開裂,帶動凍土的地層瓦解,就裂開了這樣巨大的口子,將她吞沒其中。說起來,還真是百年不遇的倒霉。

    不知道落了有多深,仰頭望上去,只是一條灰白的影子,根本看不到天空,四下裡全是白茫茫的大雪,在上面時看到的那條地壑不過是兩三米的寬度,可是下面卻很寬闊,足足有三四十米,兩側極為狹長,且七拐八彎,一眼望不到邊際。

    想來自己落下來的時候,溝壑兩旁的積雪一定一同崩塌,自己這才倖免於難的沒有摔死。她四下張望了一圈,只見一道長長的痕跡,橫在雪地上,遙遙的指向一片狼藉凌亂的雪堆。青夏頓時醒悟,看來自己是被大雪掩埋了,那只白色的小獸應該是聞到了自己的味道,才將自已從雪堆裡拽了出來,費了好大的勁,剛想要大吃一頓的時候,卻把自己咬醒了,還挨了一刀,真是有夠倒霉。

    那小東西看起來不過小狗一般大小,沒想到竟然那麼大的力氣。

    青夏突然有些後悔刺了它一刀了,怎麼說,它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想到這裡,青夏突然一愣,瞬時間好像有一顆刺一樣狠狠的插在腦袋裡,她的面色登時變得雪白,記得當時掉下來的時候,楚離是跟自己一起掉下來的,那麼現在,他在哪裡?

    青夏猛地從地上跳起身來,顧不上去想別的。她幾步跑到那個雪堆旁邊,手腳並用的翻找了起來。

    地壑裡的陽光十分暗淡,現在外面也許只是下午,可是這裡面卻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大約兩個時辰之後,青夏手腳麻木的站在雪地裡,心底是大片大片冰冷的蒼涼,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不過看身體並沒有凍僵,就知道時間並不是很長。楚離和自己一同掉下來,那就不應該離自己太遠,可是她幾乎翻遍了方圓十幾米的地方,仍舊是一無所獲。

    不可能被埋的太深,青夏按住太陽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個時候若是太過於激動和慌亂,只能加快兩人死去的速度。

    夜色漸漸籠罩大地,空氣裡的溫度越來越低,青夏昨晚為了行動方便,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夜行衣,此刻寒風呼嘯,不斷的吹在她的身上臉上,她知道若是再這樣下去,很快自己就會被凍死了。

    摸出身上的火折子,微弱的光芒驅散了一片黑暗,青夏哆哆嗦嗦的抱著肩膀,緩緩的向前走去,將搜索的範圍漸漸擴大。

    沒有,沒有,到處都沒有!

    青夏整個臉頰都已經被凍僵了,她站在雪地裡,一雙腳已經被凍的失去了知覺,深壑之中的冷風呼嘯著,比外面還要寒冷,青夏已經被凍透了,可是還有那麼一絲意志在苦苦的支撐著,讓她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去。

    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消失不見,不能一輩子帶著對他的愧疚活下去,就算是屍體,也要翻出來。

    蒼白的女子面容堅韌,緩緩的沉吸了一口氣,撥出了靴子裡的匕首,雙手在臉上狠狠的搓了一把,眼睛在地上搜索了一遍,一眼就掃到了那隻小獸蜿蜒逃跑的痕跡。

    兩人一起掉下來,不可能一個人就會憑空消失不見,除非被小獸拖回了洞裡。

    追蹤向來是青夏的拿手好戲,何況在這樣茫茫的雪地裡,不出片刻,就給青夏發現了拖拽的痕跡,她順著雪痕漸漸向前走去,走了大半個時辰,終於藉著微弱的火光,看到那些野獸的巢穴。幾隻綠瑩瑩的眼睛突然出現在黑夜裡,青夏手握著匕首全神貫注的緊盯著那幾隻野獸,微微半伏著身子。還沒等她做好準備,那些野獸就呼嘯著集體衝了上來。

    尖銳的鳴叫在半空頓時響起,鋒利的爪子和牙齒像是一柄柄利刃一樣向著青夏衝來。原本的僵硬和寒冷霎時間不翼而飛,多年的原始叢林作戰經驗,讓她對任何豺狼虎豹都有著精銳的作戰能力,嬌小的女子眼神銳利,聽聲變位,頓時飛身而起,兩腳成剪刀狀,猛地就夾住一隻野獸的脖子,腰力一擰,只聽卡嚓一聲,一隻野獸登時掛了。一旁的野獸哀鳴一聲,張開大口猛地咬了上來,一口咬在青夏的小腿上,青夏冷然一哼,匕首由上轟然插下,一下就扎透小獸的頭顱,大股的鮮血飛濺而出,青夏猛甩了一下被咬的小腿,只聽哐榔一聲,一顆碎裂的牙齒從小腿上掉了下來,原來那野獸竟然咬在了綁在小腿上的刀鞘上。

    身旁還圍著三隻體型稍大的野獸,青夏眼光森寒,緩緩的向著洞穴走去,幾隻野獸隨著青夏的腳步緩緩退後,似乎在小心的警惕著什麼。然而眼看著青夏就要靠近他們的洞穴,頓時間群起而攻,其中還有一隻腰腹帶血,正是之前被青夏傷了的那一隻。

    顧不上什麼知恩圖報了,青夏暗道一聲得罪,眉眼凌厲,雙手匕首森寒,只聽尖銳的哀鳴聲接連響起,不出片刻,就留下了一地的鮮血獸屍。

    沒有了阻礙,青夏點起火折子,大步的向著洞穴走去,越接近洞穴,風聲越小,沒有大風揚起的積雪,這裡被拖拽的痕跡越發的明顯了起來。這處既然有生物生存,就說明以前必定不是地下深淵,想必是一處山洞之類的。青夏扒開擋路的積雪,一個漆黑一片的幽深山洞頓時出現在眼前。

    這個山洞大約半人多高,青夏貓著腰剛一走進去,刺鼻的血腥味道猛然衝進了她的鼻子裡,女子臉色一白,頓時在山洞裡奔跑了起來。幾雙深綠的眼睛緩緩出現在眼前,青夏伸出手中的燈火一照,見是三隻幼獸,正遠遠的看著自己,一邊嗚咽著一邊呲牙咧嘴的示威,可就是不敢靠上前來。

    青夏也不會理會它們,見沒什麼危險,就向著內部走去,誰知剛走了一步,腳下突然踩到一個東西,有此粘稠,還有些柔軟,青夏眉頭一皺,彎下腰去,湊近火光一看,臉色登時變得一片慘白。

    只見被染的血紅的雪地上,一隻被撕咬的不成樣子的斷手,正破爛不堪的躺在雪地上,散發著令人噁心的腥臭。

    仿若是一個驚雷猛地炸在自已的腦海之中,女子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她的呼吸漸漸急促,心跳好似打鼓一般,不可置信的望著那只斷肢,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冰涼了起來。

    「不會的,不會的。」青夏一邊搖著頭,一邊小聲的嘟囔著:「一定來得及,一定來得及。」

    像是癲狂的瘋子一樣,踉蹌的向前奔去,然而剛過了一個拐角,瘦弱的女子就頹然的跪在了地上,週身都在止不住的顫抖,好似漫天驚雷全都齊刷刷的砸在她的頭頂,她像是傻了一般,愣愣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一顆心,就那麼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遍地狼藉的屍首,手腳都已經被撕扯下來,半邊頭顱已經沒了,整個臉孔被咬的一塌糊塗,胸腹被刨開,腸子流了滿地,一條大腿已經被吃的只刺下森森的白骨,向來號稱大陸第一甲的南楚墨鎧,像是一堆廢鐵一樣被扔在一旁。

    周圍那麼靜,只有那幾隻小獸輕微的低吼聲在空氣裡緩緩響起,蒼白的女子好像是傻了,她獨自坐在狼藉的地面上,愣愣的不言不語,眼珠不轉,雙眼無神的望著這一切,就像是做夢一樣。

    嗷的一聲吼,一隻小獸突然猛地衝上來,呲的一聲就咬在青夏的小腿肚上,鮮血猛地流了出來,飛濺滿地。強烈的疼痛刺激了呆住了女子,她回過頭去,只見那隻小獸眼神凶狠的望著她,正在拚命的向後撕扯著她的腿肉,電光石火間,鋪天蓋地的憤怒和絕望像是決堤的洪水一般席捲了她的全部神經,她猛地跳起來,一腳狠狠的踩在了那隻小獸的腦袋上。

    卡嚓卡嚓的骨頭碎裂聲不斷響起,青夏幾乎是瘋了,她抱起地上石頭,一下一下的拚命的砸在那隻小獸的屍體上,血肉模糊,漿液崩裂,另外兩隻野獸尖銳的吼叫和著女子瘋狂的嘶吼像是地獄裡的群鬼夜哭一般,有著慘烈的絕望和破碎的痛苦。

    「殺了你們!殺了你們!要殺死你們!」

    凶狠的眼神猛的盯在另外兩隻縮在角落裡的小獸的身上,青夏像是餓極的狼,一把抽出匕首,身手矯捷迅猛如電的抓住一隻通體潔白的小獸,對著它的肚子就狠狠的紮了下去,鮮血飛濺,慘叫哀鳴,響徹了這個不知幾千幾萬年從來沒有人涉足過的地方。青夏滿頭亂髮飛舞,眼神充血,仿若是地獄修羅,那隻野獸很快就分辨不出原本的樣貌,成了一團模糊的血肉。

    拋開已經死去的野獸屍體,青夏狠辣的眼睛凝聚在最後一隻餘孽的身上。人若是發起狠來,連鬼都要退避三舍,那隻小獸還不如滿月的小狗大,渾身都在不停的顫抖,拚命的向著牆角里擠去,兩隻綠瑩瑩的大眼驚恐的望著青夏,小聲的嗚咽著,連聲音都帶著止不住的顫抖。

    青夏滿是血污的雙手緩緩的向著那隻小獸伸去,索命的冤魂一般,連眼睛都是血紅色的。

    尖銳的哀鳴猛然響起,雪白的小獸在青夏的手裡不斷的掙扎著,一雙眼睛驚恐絕望,帶著巨大的不可掩飾的祈求和求生。青夏的理智瞬間回籠,她愣愣的望著那隻小小的野獸,心彷彿被人用巨大的錘子狠狠的砸成了粉末。

    一滴眼淚,就那麼瞬間落了下來,滾過她滿是鮮血的臉孔,像是一粒晶瑩的珍珠。她陡然想起了當年的黃土大殿,在那座幽深惡臭的蛇窟裡,自己也是這般瘋狂的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如今時光彷彿是倒轉了一般,可是面對著楚離支離破碎的屍體,還會不會有人衝出來告訴她,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

    如果是噩夢,就請讓我快點醒來吧!

    這個夢太長了,我在裡面苦苦的跋涉,苦苦的與天掙命,可是上蒼似乎有意在戲弄我一般,盡其所能的將一切痛苦,一切絕望,都堆積在我的身上。我一直以為只要自己夠堅強夠努力的挺過所有的痛苦,就終究會有雨過天晴的一天,可是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我的一生,就是一個不知道自己身纏絲線的傀儡,唱著別人欽點的戲碼,永遠也沒有終結的日子。

    「嗚……」小聲的嗚咽突然響起,雪白的小獸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輕輕的舔在青夏的手上,青夏微微一愣,緩緩的垂下頭去,那隻小獸見了,使了好大的力氣從青夏的手中抬起短短的小脖子,柔弱的舌頭舔在青夏的臉上,就像是要抹去她的眼淚一般。

    痛苦的情緒瞬間決堤,青夏一把抱著雪白的小獸,再也忍耐不住的放聲大哭、

    心裡的痛在擴大,擴大,她原本以為自己是恨他的,怨他的,他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暴君,主宰了她的一切,他一次又一次的將自己推到了絕望的深淵,用帶著倒刺的鞭子將自己的心抽打的支離破碎。他從來都不肯相信自己,一次次的懷疑,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用那種冷冽的眼神鞭笞著她的自尊她的叛逆,那些狠辣的語言,那些絕情的話語,像是一顆顆子彈,將自己射的千瘡百孔,血肉模糊。

    可是,到了這一刻她才知道,他們兩人不過是一柄雙刃劍,他拿著這端在刺傷她的同時,自已也是在流血啊!

    她總是去責怪他對她的蔑視,他對她的冷酷,他對她的不信任。可是依瑪兒,你可曾有過一絲一毫的信任他嗎?從始到終,你可曾相信過這個為你撕去了自尊,撕去了驕傲,為你生為你死的男人了嗎。

    痛苦在瘋狂的蔓延,可是青夏知道,即便她痛的死了,那個男人也不會再站起來,再睜開眼睛,和她吵架、動手、對罵了。

    他已經死了,躺在冰冷的雪地裡,被撕成一片一片的碎末,被禽獸果腹,死無全屍!

    我是那麼恨你,恨你張揚趾扈、恨你自私冷漠、恨你的懷疑、你的冷酷、恨你從來不曾將你的想法告訴我。可是我從來都不想讓你死,我不想看著你毫無生氣的躺在地上,哪怕你起來罵我,哪怕你起來繼續和我打架,哪怕你用那種譏諷冷漠的眼神望著我。從今往後,這個世間,再也不會再有這麼一個人,肯跟我對罵對打,吵得臉紅脖子粗的摔跤了。

    楚離,你說過了,從今往後,無論是天堂地獄,我都別想再逃離你的身邊,可是現在我就坐在你的身邊,為什麼你卻要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我以為你夠堅強,我以為你會信守你的承諾,我以為這個萬惡的男人會無恥的糾纏我一輩子,可是現在你就這樣躺在我的面前,我連你的屍首都不能收攏起來,我甚至找不到你的另一隻手,楚離,這地方這樣冷,到處都是寒冷的積雪,到處都是肆虐的狂風,我該怎樣活下去,以後的日子裡,懷著對你的內疚對你的虧欠,我又該怎樣活下去?

    你這個混蛋!你這個瘋子!為什麼要跟著我跳下來?為什麼要陷我在這個絕望的境地?

    淒厲的慘叫聲從女子的嘴裡瘋狂的嘶吼而出,她抱著那只剛剛被她滅了滿門的小獸,坐在一片狼藉的屍首之中,瘋狂大哭。

    狂風在洞外怒吼,彷彿是幻聽了一般,一個飄渺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青夏猛地抬起頭來,楚離,是你回來了嗎?

    她頓時衝到那具破碎不堪的屍首旁邊,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觸碰哪裡,終於還是抱起了那具早就支離破碎的身體,眼淚大滴的滾落在屍首之上,瘋了一樣的大叫。

    「楚離,你回來了嗎?你起來啊!你起來啊!」

    雪白的小獸在後面不停的咬著她的衣服,像是感覺到什麼危險一樣,驚恐的嗚咽著。可是青夏已經聽不到週遭的一切了,巨大的打擊讓她的神智早已模糊,她彷彿聽到遙遠的風中有人在大叫著自己的名字,她雙眼冒出光芒來,死死的搖晃著那具屍體,大聲的叫道:「楚離,你起來啊!」

    幽暗的洞口瞬間變得漆黑,似乎被什麼東西擋住了外面微弱的光芒。

    「青夏?」低沉的嗓音不可置信的在身後響起,痛哭中的女子如遭雷擊,不可置信的整個人愣在了當場。

    「青夏?」聲音漸大,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欣喜。

    青夏像是一隻木偶一樣,她緩緩的,機械的,身體幾乎都在顫抖著的,回過頭去。

    楚離一身墨色鎧甲,劍眉星目,臉若冠玉,背著光站在洞口,像是一座光輝的神邸。

    青夏幾乎傻了,她夢魘般的看了眼自己手裡抱著的血肉膜糊的屍首,又抬起頭來看了眼站在洞口的男子,驚愕的合不攏嘴。

    「青夏!」低沉壓抑的聲音頓時響起,一陣猛烈的寒風橫貫入體,楚離臂膀堅硬,猛地衝上前來,將青夏緊緊的抱在懷裡!

    「楚離?」

    青夏的聲音那麼小,她的頭那麼疼那麼疼,裡面好像有東西在不停的爆炸一樣,她將頭枕在楚離的肩膀上,輕聲的問他,似乎也是問自己一樣。

    「我是在做夢嗎?」

    大風呼嘯,白雪紛飛,天地間一片黑暗。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6 03:34 P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這一天一夜,青夏太累了,像是經歷了很多場生死一樣,一顆心幾乎被磨損的失去了鮮活跳動的力量,再加上長時間沒有進食,又在大雪中被凍個半死,見到楚離之後,她就哭暈了過去。

    寬闊的洞穴裡,點著一堆火,楚離將外面那幾隻白色小獸扒皮取肉,放在火上慢慢的烤,香味緩緩的飄散,金黃色的油一滴一滴的落在火堆裡,發出滋滋的聲響。洞裡漸漸變得溫暖,猛烈的寒風在外面呼嘯著,可是一點也影響不到裡面的兩人。楚離轉過頭去,看著躺在一旁的青夏,冷硬的面容微微有些動容,也許只有這樣荒蕪漆黑,沒有其他人在的地方,他們兩人才可以這樣安然的相處。

    青夏從來沒有這樣安靜的躺在自己的身旁,楚離看著她,只覺得一陣恍惚,就好像兩人仍舊呆在蘭亭大殿一樣,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改變,她仍舊是自己的妃子,現在是在午間小睡,待會醒來之後,就會陪著自己吃飯下棋。

    如果真的是那樣,那該有多好。

    孤傲的王者突然咧開了嘴角,微微一笑,這樣的笑容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他的臉上了,說不清楚有多久,早就算不清楚了。

    他被大雪覆蓋的地方,其實離青夏並不遠,青夏甚至幾次都找到他的身邊,最終差之毫釐的離去,慌亂中,又找錯了方向,就來到了這裡。那麼大的地殼塌裂,並不是只埋葬了自已兩人,炎字營幾名靠近溝壑的士兵,還有幾名前來拉扯自己的士兵,都一起掉了下來,只是不知道現在在什麼地方罷了。也許早就已經被凍死了,青夏在洞穴裡見到的屍體,就是楚離的一名護衛。她大驚之下,加上又以為只有自己兩人掉了下來,自然就把那具血肉模糊、看不清頭臉的破碎屍首當成了他。為此滅了這奇怪的小白獸一家的性命,也算倒霉。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才讓兩人卸下了防備之心,不然以在上面的那種敵視,即便在這下面見面,以她的性格,只怕也是要大打出手吧。

    楚離嘴角牽動,會心一笑,兩年不見,她的脾氣似乎也並沒有好許多。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青夏也只有面對他的時候才會那般暴躁,就像命定的剋星一樣,似乎見到了就想發火。

    火把噼啪燃燒,突然爆出了一絲火星,險些落在青夏的頭髮上,楚離一愣,連忙去想將青夏的長髮挪個地方。誰知手上突然一痛,那只白色的小獸突然從青夏身邊跳起來,猛地一口就咬在他的手腕上。

    這巴掌大小的小獸比沒斷奶的小狗還小,牙好像還沒長齊,咬在楚離的手上連疼的感覺都沒有。他不耐煩的一甩手,就將小獸甩的老遠,小東西雪白的一團,肉呼呼的,在地上滾了好幾個圈,暈頭轉向的劃著步。好一會才站穩了腳步,瞪著綠瑩瑩的小眼睛看了一會,又噔噔噔跑回青夏的身前,護衛一般的對著楚離呲牙咧嘴,瞪著眼睛作凶狠狀,看起來倒真像個忠心耿耿的小狗。

    沒想到被青夏抱著大哭了一場,反而將這個小東西收買了來,楚離不屑的看了它一眼,暗道你爹媽叔伯兄弟姐妹都被人家殺了,見人家厲害就芶且偷生的搖尾乞憐成了哈巴狗,還真是讓人瞧不起。

    一個動物能有什麼智商,但是還是看出了楚離對它態度不友好,小白獸突然揚起脖子,衝著楚離嗷嗷叫了兩聲,楚離不耐煩的猛地轉過頭來,狠狠的蹬了它一眼,沒想到這傢伙果然是個欺善怕惡的主,楚離這一瞪也果然有氣勢,小白獸頓時嗚咽一聲,嗖的縮起腦袋,跑到青夏身邊,拱來拱去的鑽進青夏的懷裡,隔著縫隙眨巴著眼睛謹慎的望著楚離,卻再也不敢叫喚了。

    被那小獸一陣亂動,青夏恍恍惚惚的也幽幽的醒了來,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亂七八糟的夢魘一個接著一個,以至於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竟然不知道身在何處,小白獸第一個發現青夏醒來,興奮的嗷了一聲就竄到青夏的面前,搖頭擺尾,青夏一時間有些恍惚,看到了它記憶才緩緩的回籠,昏倒前那一幕陡然迴盪在腦海之中,頓時大驚失色的向一旁慌亂的找去,卻一眼就撞進了楚離明亮的眼睛裡。

    原來,並不是做夢。

    一口氣終於鬆了下來,青夏緩緩的低下頭,用手摀住胸口,深深的呼吸著。

    只是一個動作,卻足以表達萬語千言,楚離看著青夏的表情,兩年多來,心裡首次有了一絲溫暖的感覺。他面容不變的轉過頭去,繼續烤著架上的獵物,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想了想,突然記起她的腳上是有傷的,深深的吸了口氣,在心裡暗暗鼓了兩次勁,才猛地轉過頭去。

    「你身上的傷怎麼樣?」

    「你身上的傷怎麼樣?」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出口的話,也是一模一樣,話音剛落,兩個人就有些大眼瞪小眼的傻了,尷尬的互望一眼,就各自轉過頭去。

    「嗷!」的一聲尖叫突然響起,攪得沉默中的兩人同時一愣,轉頭看去,卻是那個小白獸從青夏的懷裡跳了出來,雄赳赳氣昂昂的站在地上,對著青夏搖了搖尾巴,然後轉過頭去看向楚離,點了點胖乎乎的下巴。突然跳到楚離的方向做出一幅挺胸瞪眼的樣子,呲著尖尖的小乳牙貌似凶狠的叫了幾聲,然後又猛地跳到另一個方向,神情委屈,可憐的用兩隻前爪抹著眼睛,搖頭晃腦的嗚咽著,一幅被欺負了的樣子。然後又跳到楚離的方向,做出了剛才的那番舉動。反覆幾次之後,小白獸搖著尾巴跑到青夏的面前,咬住她的褲腿,撒嬌一般的拉扯了兩下,嗚嗚咽咽的叫著,樣子好不可憐。

    小東西的這一番舉動,把它面前這兩個跺跺腳,天下都要顫幾顫的大人物都弄懵了。

    青夏眨巴著眼睛,目瞪口呆的有點接受不了,終於還是試探著對著那個小白獸說道:「你的意思是不是他欺負你了,還衝你吼,你想讓我幫你教訓他?」

    「嗚嗚嗚嗚……」小白獸突然興奮的猛地跳了起來,可惜短短的小腿沒有一點力氣,著地的時候一個不穩,啪的一聲就狼狽的趴在地上。

    「這是什麼東西啊?」青夏有些忡愣的看著楚離,指著那小不點問道。

    「不知道。」楚離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想來是某種靈獸吧。」

    「靈獸?」青夏一愣,一把將仍在地上撒嬌的拽著她的褲腿的小獸捧起來,直視著它綠綠的眼睛,只見它只有青夏手掌般大小,渾身白毛像是雪貂一般,頭臉長的卻也不像是狐狸,反而有點像小狗,只是一對耳朵頗為神奇,竟像是兔子一樣,長長的耷拉著,內側還微微有此泛紅,一遇到點事立馬豎的直直的。

    青夏伸出潔白的小手指,照著它黑黝黝的小鼻子戳了一下,鼓著腮幫子問道:「你是靈獸嗎?」

    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小白獸連忙忙不迭的點頭,還搖晃著它奇短無比的尾巴,玩命的吐著舌頭。

    青夏頓時有些愣,抬起頭來對著楚離驚訝的說道:「它能聽懂人話?」

    楚離顯然並沒有青夏這般驚愕,只是點了點頭,很配合的說了一句:「是有些奇怪。」就轉過頭去,繼續燒烤。

    青夏仍舊驚愕的擺弄著那隻小獸,上下左右的翻看,也沒看出什麼奇特之處,這樣的東西要是放在現代就得是大課題了吧,沒經過培訓就能聽懂人話,那不是太聰明了嗎?就算兩個不同國藉的人見面還得雞同鴨講的比劃半天呢,這小傢伙無師自通,簡直是傳說中的神物啊。

    不管這是不是神物,最起碼被它一攪合,兩人之間反倒沒有那麼尷尬了。青夏抱著腿,垂著頭,看著那隻小獸悠閒的躺在自己的腳邊,將雪白的肚皮朝上,十分愜意的睡著大覺,不由得微微一笑,能在這樣的絕境中找到樂趣,也算是一種精神勝利法了吧。

    外面大雪紛飛,天寒地凍,若不是這個山洞,就算兩人僥倖不死,恐怕也得去了半條命。

    正想著,突然一陣燒焦的味道猛地傳到鼻子裡,青夏扭頭一看,只見楚離正手忙腳亂的折騰著架子上的那塊烤肉,想來也是剛剛發現烤糊了,還不想讓青夏發現,側著身擋住了大半,想伸手去拿下來,卻猛的被燙了一下,連忙縮回了手。

    這個男人可以指揮著千軍萬馬上陣殺敵,可以談笑風生的就殺人於無形,可以兵不血刃的就奪了朝中大權,可是此刻,面對一塊小小的烤肉,卻把他難住了。

    青夏微微一笑,伸出手去,一把就推在楚離的肩上,說道:「我來吧。

    烤肉這個活,也是要有技巧的,青夏當年的野外生活經歷可不算少,現在撿起來仍舊很是純熟。只見楚離烤的肉一半已經糊了,還有一半還是生的。她想也不想的就將糊了的那一半撕下來扔到一邊去,楚離哎了一聲,嘴唇動了動,也沒再說什麼。

    楚離畢竟是個急性子,恨不得將那塊肉扔到火裡去烤一樣,卻不知道烤肉是需要慢火的,小火慢烤,不怕燒焦,裡面的肉也是孰的,不會出現夾生的情況。一會的功夫,空氣裡就冒出了一陣陣燒烤的香味,金黃色的油都從裡面冒了出來,滋滋的響著。青夏伸出拇指和食指,小心的撕下了一塊,滴流著鼓起腮幫子吹著氣,回過頭去對著楚離說道:「好燙好燙,快嘗嘗。」

    楚離想也沒想,張嘴就接了過去,嘴唇輕碰在青夏的指尖處,兩人頓時都是一陣尷尬,大眼瞪小眼的望著,然後各自轉過身去,什麼也沒說。

    是啊,怎麼就總是會忘了呢,之前還是那麼敵對的身份,還是那樣刻骨銘心的厭惡憎恨,怎麼一到了這裡,所有的一切就通通灰飛煙滅了呢?

    或者,只是因為遠離了塵世,遠離了權利的漩渦,遠離了那些名利的爭奪,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什麼仇恨,什麼懷疑,什麼怨恨都沒有存在的價值了。而他們,也彷彿忘記了曾經的那些過往,像是平常人一樣交往了起來。

    可是,終究還是有一層東西,狠狠的隔在那裡,還是會有一些念頭,在兩人稍稍有一點忘形的時候就猛地跳出來,將所有的一切打回原形。

    終究,還是不行啊。

    突然噼啪的一聲脆響,柴火嘩嘩剝剝好,青夏從支架上拿下烤肉,又撥出一把匕首,遞給楚離,說道:「吃吧。」

    楚離微微一愣,想了想還是很煞風景的問道:「這是你殺人用的吧?」

    青夏手裡舉著一把刀子,上面插著塊烤肉,剛剛送到嘴裡就聽楚離冒出這麼一句話來,登時倒胃口的大怒,恨恨的說道:「你愛吃不吃!」

    楚離一把抓過,什麼也不再說了,切下一塊,就大口的吃了起來。都到了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再講究了,忍痛就吃一口吧。

    剛吃了沒幾口,一陣小小的嗚咽聲突然在身邊響起,青夏低頭一看,只見卻是那隻小白獸,正滿眼冒光的望著自已,張大了嘴,哈喇子流了一地,不停的衝著自己搖尾巴。青夏頓時大怒,一腳將它踢到一邊去,怒聲喝道:「你有沒有人性啊?這是你爸媽啊!」

    楚離一口肉差點噎在嗓子眼裡,費了好大的勁才嚥下去,跟野獸談人性,看來青夏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

    看那小獸委屈的晃悠著大腦袋的樣子,想了想,楚離還是清了下嗓子,說道:「那個,你應該弄錯了,它們應該不是一個品種的。你看,它們尾巴是長的,它是短的,它們耳朵是短的,它是長的,它們最小的也比它大好多圈,再說它們若都像它這麼聰明,你也不能這麼輕易就把它們通通殺死。」

    這番話的確夠繞口,它們它們個沒完沒了,不過青夏仔細一看,的確如此,想了想衝著那小獸一招手,說道:「雖然說你們不是一家的,但是人家好歹也養了你一場,肉你就別吃了,啃啃骨頭得了。」

    說罷,彭的一聲扔了一塊骨頭在地上。

    小白獸嗚咽的叫了兩聲,圍著骨頭轉了兩圈,似乎不知道該從何處下口。最後還抬起頭來幽怨的看了青夏一眼,眼睛裡滿滿的都是內涵。楚離一邊吃著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沒準不是養著,沒準是被抓來的。」

    「嗚!」小白獸突然尖鳴一聲,猛地從地上跳起來,小短腿跑的飛快,一頭就紮在楚離的懷裡,粉嫩的小舌頭不停的舔著楚離的手心,一條尾巴恨不得就搖斷了,大有一副見到知音的感覺。

    這還是這小東西第一次跟自己示好,楚離一愣,隨即咧開嘴角,大聲爽朗的笑了起來。

    原來,他也是可以這樣笑的。

    青夏看著楚離的笑臉,微微一愣。

    這個世上,有誰願意一輩子在黑暗裡行走,就算是掌管黑夜的神邸,想必也是嚮往光明的吧。

    吃飽了肚子,楚離感覺有點渴,四下看了一眼,站起來走到洞外,不一會就跑了回來,手上提著兩塊晶亮的冰凌,對著青夏說道:「渴了嗎?吃不吃?」

    青夏眉頭一皺,說道:「這太涼了,你受了傷,還是別這樣吃。」

    楚離四下望了一眼,隨即皺著眉頭說道,「可惜沒有容器。」

    青夏歎了口氣,跟這個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南楚大皇講野外生存還真是對牛彈琴,她一把卸下腰間的飛刀囊,抽出了七八隻柳葉飛刀,手腕靈活的就編織了起來。那些刀都極薄,青夏將一個個都掰彎然後一個搭一個的編在一起,轉眼間,就成了一個銀光閃閃的小碗,將楚離手中的冰凌放在裡面,然後在火上烤著,不一會的功夫就冒出了騰騰的熱氣。

    小心的端了起來,遞到楚離面前,青夏沉聲說道:「小心點,刀快著呢,別割到嘴。」

    楚離暗自佩服於她一把,嘴上自然是不會說出來的,暗歎一聲這些刀不知道又沾染過多少個倒霉蛋的臭血,一仰脖,就將熱水灌下肚去。

    「好了,休息吧,養足精神,我們明天還要走很長的路逃出去。」

    楚離微微一愣,說道:「你知道出去的路徑嗎?」

    青夏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但是它一定知道。」

    楚離一愣,扭頭看向正在哀怨的舔著骨頭的小獸,那小獸似乎知道在說自已,綠瑩瑩的眼睛瞅了兩人一眼,隨即就繼續去啃那塊比它身子不知道大多少倍的骨頭。,

    「這裡以前是土地,並無地壑,但是這裡卻有生物,說明一定還有連接外面的道路,我們只要仔細找,總能出去的。我之所以不給它吃的,就是想餓著它,等它餓得受不了了,自然就會自己出去找東西吃了。」

    青夏得意的微微一笑,面上笑容滿滿,蒼白的臉上神采奕奕,楚離微微一愣,心卻因為她的話而緊抽了一下。

    明天,就要出去了嗎?

    出去之後,他們又該怎樣面對彼此?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6 03:36 P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連日以來的疲倦終於得到了短暫的休息,清晨明媚的陽光,從洞口緩緩的照射進來,灑下了一地的明亮。

    洞穴深處的暗影裡,一名身材嬌小的女子正側躺在地上,閉著眼睛深深的睡著。她穿著一身緊身的黑色勁裝,衣料包裹著她玲瓏的身體,凹凸起伏玲瓏有致,看起來那般的柔和美麗,烏黑的長髮柔順的散落在她的肩上,遮住了半邊臉,朦朧中,只能看到她如象牙般光潔的臉孔和紅紅的嘴唇,她的胸脯輕輕的起伏的,睡得很熟。

    在她的身旁,是一隻通體純白,又圓又胖,大大方方的仰面朝天,露出潔白的肚皮的類似於小狗一樣的小白獸,那傢伙睡相甚是豪邁,甚至還在輕輕的打著呼嚕,雪白的肚皮一鼓一鼓,看起來頗為滑稽。

    楚離站在洞穴的門口,手裡捧著幾塊剛剛切下來的生肉,剛一進來,眼前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一絲暖流突然從心底升起,頓時驅散了從外面帶回來的寒氣,他的面色微微有些蒼白,之前受了傷的男人身形有一點點消瘦,可是他的面色卻是從未有過的放鬆。他輕輕的走上前去。將手中的東西輕輕的放了下來,生怕吵醒睡夢中的人。

    然而就在這時,那只白色的小獸突然嗚咽的叫了一聲,還吧嗒吧嗒嘴,懶洋洋的就向著青夏的方向翻了個身,啪的一聲,又肥又圓的身子就壓住了青夏的胳膊。

    睡夢中的女子微微一皺眉,可是卻並沒有醒來。楚離移目望去,只見一條又紅又長的傷口隱沒在青夏的衣袖之下,被這小獸一扯,就微微露了出來。想來,這應該是掉下來的時候被冰凌割傷的。

    楚離眉頭一皺,大步的就走上前去,突然一把提溜起小白獸的後頸皮毛,也不管它還在睡著,嗖的一聲就扔出了洞外!

    彭的一聲重響,緊隨著嗷的一聲尖叫,楚離暗叫一聲不好,果然就在他心念一動的這一剎那,原本安靜的像隻貓一樣沉睡的女子突然像是觸電一般猛地蹦了起來,瞬間彈地而起,唰的一聲拔出靴子裡的匕首,像是一隻迅猛絕倫的獵豹,長髮一甩,面色冷然,另一隻手登時抓住了楚離的衣領,森寒的匕首瞬間抵上了楚離的咽喉。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一絲停頓,加在一起的時間還不足一秒鐘,徹底顯示出了高超的戰鬥力和警覺能力。

    楚離洩氣地歎了口氣,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直到匕首抵上楚離咽喉的時候,青夏的眼睛才算完全睜開,她略略迷茫的四下看了一眼,這才恢復了清明,注意到自己這緊張過度的動作,臉上登時閃過一絲不好意思的神色,紅暈緩緩的爬上臉頰,笑著說道:「不好意思哦。」

    就在這時,被某人皮球一般的拋出洞穴的白色小獸揮舞著它奇短無比的小腿,踉踉蹌蹌的從洞外怒氣沖沖的跑了回來,然而看到青夏和楚離詭異的動作,它頓時張大了嘴巴的愣住了,兩隻眼睛瞪得又大又圓,隨即猛的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一樣,彭的一聲就仰面倒在地上,四隻又短又胖的小腿在空中亂蹬著,左右翻滾,呼呼喝喝的,做出一幅笑的要死掉一樣的表情。

    僵持的兩人頓時愣住了,這到底是一隻什麼東西啊?

    楚離面色陰沉,一把推開了青夏的手,站起身來,大步走上前去,靴子一伸,就將賴在地上的小獸挑了起來,然後猛地一腳就甩的高高的飛了出去。

    洞穴裡頓時安靜了下來,青夏臉上訕訕的笑著,面部肌肉都幾乎有點僵硬。怎麼總是這樣呢,她糾結的想抓自己的頭髮,為什麼只要一跟他在一起,就總是會冒出這樣那樣的笑話,她尷尬的幾乎想將腦袋埋到雪地裡。

    不一會,剛剛騰雲駕霧了一回的小白獸氣哼哼的又跑了回來,它憤恨的看著楚離,突然衝著他狠狠的吐起尖尖的乳牙,張牙舞爪的晃著腦袋,好像以為自己是一隻獅子。

    楚離眼梢一挑,微微的瞥了它一眼,只是淡淡的一瞄,南楚大皇的眼睛裡頓時精芒四射,沒膽的傢伙頓時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跑到青夏身後,嗚嗚咽咽的叫喚著,好一陣才敢露出個腦袋出來觀察一下。

    楚離升起了火,又烤起肉來,不得不說這個男人有著超強的學習能力,只是昨晚看青夏弄了一會,就已經學的八九不離十了。青夏獨自坐在一旁,將頭髮挽了起來,用一根布條紮好,束起一個利落的馬尾,看起來十分清爽。

    洞裡的氣氛有些尷尬,兩人都沒有和對方說話,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似乎他們之間一直都是這樣,除了吵架鬥嘴動手之外,就很少坐在一起好好的聊天。青夏還記得有一次在南楚的北疆大營裡,兩個人原本是好好的坐在一起討論暗哨的編制,可是說了沒幾句話他們就打起來了,具體原因現在也搞不明白,只記得那天他們在營帳內打了一個下午,楚離被自己揍趴下好幾十回,就是不肯認輸,大營內的東西被砸了個粉碎,連楚離的軍機大印也掉了塊角,門外的侍衛們像是聾了一樣,沒有一個人敢進來看看。第二天楚離鼻青臉腫的去教武場觀看比武,引得整個大營人人側目。

    不過是兩年前的事情,可是現在想起來,卻好像已經過去了那麼久那麼久,久到不努力想,都想不起來了。

    青夏情緒有些低落,不自在的揪起身旁的小獸,戳了一下它的鼻子,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小白獸見青夏跟它說話,頓時撒歡的大叫,尾巴玩命的搖著,十足一個哈巴狗的模樣。

    青夏哪裡聽的懂它說什麼,側著頭想了想,說道:「那我給你取一個吧,嗯……叫黑子怎麼樣?」

    「噗」的一聲,正在喝水的楚離猛地將一口水全都吐了出來,毫不掩飾的大聲的咳嗽了起來,哪裡還有一點大皇的風度。青夏臉色頓時通紅,怒氣沖沖的向著楚離看去。只見一身寒鐵鎧甲的男子狼狽的擦了擦嘴上的水跡,不可置信的指著一團雪白的小獸說道:「你覺得它叫黑子合適嗎?」

    青夏扭頭一看,發現是有那麼一點不合適,可是仍舊嘴硬地說道:「那又怎麼樣?我以前養了一隻黃色的警犬,就是叫黑子!」

    「你什麼時候養過狗。」楚離不屑的輕哼一聲,似乎在嘲笑青夏吹牛。可是話音剛落,他就猛地反應過來,她早就已經承認了自己不是莊青夏了。

    青夏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這個話題太敏感,也不願去挑起,繼續對著小白獸說道:「要不叫你白子?那也太難聽了。」

    「嗚嗚嗚……」小白獸連忙忙不迭的點頭,似乎生怕被青夏取名叫白子一樣。

    「恩……」青夏皺眉想了一會,這個問題真的有點難,比炸毀一個敵方根據地還有難度,她反覆的在特警部隊的警犬中尋找響亮的名字,終於眼睛一亮,一拍巴掌叫道:「有啦!」

    小白獸的耳朵騰的豎了起來,兩隻眼睛亮晶晶的望著青夏,興奮的豎起了兩隻前爪,越發像一條狗了。楚離也轉過頭來,頗感興趣的想看看青夏能取出什麼高明的名宇來。

    「呵呵,」青夏開心一笑,拍了拍小獸的腦袋,大聲說道:「就叫你大黃!」

    一盆冷水兜頭澆下,被命名為大黃的小白獸兩眼發直,四腿向旁邊一側,啪的一聲就趴在了地上。

    楚離頓時滿臉黑線,大黃,大皇,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肉烤的差不多了,青夏和楚離吃了兩塊,楚離收拾了一下東西,就準備要走。青夏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輕聲說道:「等一下。」

    楚離停住,轉過頭來,只見青夏從黑乎乎的山洞裡裡捧出來一堆白色的皮毛,嬌小的女子半跪在地上,手一抖,就是一件成形的皮毛製成的衣服。楚離仔細一看,知道這是昨晚他親手剝下來的獸皮,皺了皺眉沉聲說道:」你什麼時候弄的?」

    「昨晚。」青夏低著頭,很認真的將那些衣服完全展開,然後抬起頭來,帶著一絲小小的驕傲笑著說道:「你睡著的時候弄得,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你穿穿試試。外面太冷了,我們這樣出去挺不住的。」

    楚離彎下腰撿起一件皮衣,只覺樣式頗為奇怪,皺著眉頭反覆的拉扯了兩下說道:「這玩意怎麼穿?」

    「我來。」青夏騰地一下站起身來,她的身材不高,只到楚離的胸口。她要微微的踮起腳尖,才能夠到楚離的脖子,女子靈巧的為他解下脖頸處的鎧甲,然後又繞到身後,緩緩的解下那一層沉甸甸還不保暖的寒鐵,彭的一聲就扔在地上。拿起皮毛棉衣,這些都是青夏按照現代的衣衫樣式做出來的,用草繩將幾塊皮子穿起來,又上了袖子,樣子看起來不好看,做工也很粗糙,但是卻很保暖。

    一大塊皮子中間掏出一個洞,扣在頭上,腰間一系,就是一件馬甲,套上袖子,上身就算完畢。青夏又蹲下身子,將幾塊皮毛綁在楚離的腿上,權當作是褲子,她垂著頭,黑色的長髮從臉頰邊垂下去,修長的小手繞過楚離的腿,一圈一因的為他綁好帶子。

    空氣裡那麼安靜,就連大黃都識趣的閉嘴,哼哼也不哼哼一聲。突然青夏抬起頭來,消瘦的小臉有著淡淡的清爽的柔和,她仰著脖子看著楚離,同道:「靴子也會涼吧,你靴子夠大嗎?能不能墊進去一塊皮子?」

    楚離一下子就愣住了,向來口齒靈活的他頓時間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青夏見他沒回答,就自顧自的低下頭去,伸出手指在楚離的靴子尖按了按,皇帝的靴子哪能不合腳,青夏暗暗嘟嚷道:「應該墊不進去。」

    想了想,一把抓住楚離的腿,說道:「抬腿。」

    楚離聽話的抬起了腿,青夏拿起一大塊皮毛,毛沖裡,將楚離的腳連同整個小腿都包裹了起來,然後拿草繩一圈一圈的綁了起來。

    楚離低著頭,看著青夏單薄的背脊、尖瘦的臉頰,瘦小的肩膀,想起自己和她之間的種種,那些無止盡的試探和謹慎,他突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白癡的弱智。戴著明亮的眼神,倔強的表情,溫暖的笑容,還有#旱地上看到她策馬而來時的那無法掩飾的喜悅,像是漣漪一般的迴盪在他的心裡。

    突然間,他心底所有的懷疑、疑惑,和那一絲絲防備的堤壩,轟然就那麼倒塌了。

    綁好了兩隻腳,青夏笑著站起身來,驕傲地看著楚離被她綁成了一隻粽子,止不住的捂嘴一笑,笑顏如花般燦爛,瞬時間就晃花了楚離的眼睛。

    「楚離,你這個樣子,就像是一隻熊。」青夏得意地笑道,眼睛彎彎的,然後她就轉過頭去,想為自己穿戴。然而,就在這時,一隻手猛地從後面伸出來,頓時緊緊的拉住了她那只蒼白冰涼的小手。

    時間,彷彿就停止在這一刻,炙熱的熱度,從那隻手上傳了過來,幾乎燙傷了青夏的神經,她愣愣的站在那裡,表情定格。然而後面的男子並沒有怎樣動作,他只是緊緊的握著她的手,那麼緊那麼緊,就像要捏進自己的血肉裡一樣。

    「青夏,」低沉的嗓音緩緩響起,像是冰凌劃過水面,帶著冰雪初融的溫暖,男子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青夏,對不起。」

    她真的不是一個願意哭的人,可是這一刻,她的眼睛突然就那麼紅了,心底的壁壘轟隆隆的被打碎了,曾經的那些委屈,那些不甘,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冤枉,像是逝去的洪水一樣,嘩啦啦的流了出去。手上的力量那麼大,甚至弄痛了她,可是她卻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那樣背對著他,直愣愣的站著。明明只有兩年多的時間,可是這一句話,她卻好像已經等了一輩子,一滴眼淚突然落了下來,唰的一下無聲的掉落,在半空之中劃過晶瑩的痕跡。

    「楚離,」青夏小聲的開口,輕聲但卻堅定地說道:「我不是莊青夏。」

    「你是!」楚離固執地說道,「在我心裡,你永遠是。」

    莊青夏雖然死了,失蹤的,不在了。但是她是我的妃子,是我的女人,青夏,如果你不是她,那麼,我該以什麼身份來面對你?而你,又要以什麼身份來面對我?

    我認識的,一直都是莊青夏,就算我認錯了,也不要來提醒我。

    你知道嗎?當你親口承認你不是她的時候,你就已經不屬於我了。如今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可不可以讓我暫時忘記那些冰冷的現實。

    冷風,小小說網過兩人之間,像是一隻冰冷的刀子。

    緩緩的穿上了厚厚的皮毛衣服,青夏緩緩的站起身來,白色的皮毛將她整個人包裹了起來,看起來玲瓏嬌小,聖潔的就像是一個出塵的精靈一樣。

    楚離上下的打量著她,突然眉頭一皺,沉聲說道:「為什麼沒有包上腳?」

    青夏頓時一驚,面上不動聲色地說道:「沒關係,我的靴子厚,不怕的。」

    楚離劍眉緊鎖,上前一步一把扳住青夏的腰,按著她就坐了下去,然後拉起她的腿,就要去脫她的靴子。

    「別!啊!」青夏突然叫了一聲,隨著楚離的動作,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似乎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楚離大驚,只見手上握著的地方,正好是一處傷口,在傷口的上面,還有一處更大的傷口,一看就是被野獸撕咬過,甚至還經過狠狠的撕扯,險些撕下一塊肉來。而青夏的小腿連著腳已經被凍得腫了起來。她的靴子是軟墊單靴,根本經不起這樣的雪地,此刻她的腳幾乎已經沒有了知覺,若是再被包裹起來,根本就沒辦諉走路了。

    怒火像是潮水一樣的洶湧澎湃了起來,楚離一把撕扯下自己腿上的皮子,就包在青夏的腿上,他怒氣衝天,可是動作卻不是很粗魯,反而小心翼翼的不去觸碰青夏的傷口,十分柔和。

    青夏急忙攔著他,說道:「我沒關係的,出去後好好調養一下就好,我們還是應該以找到逃出去的路徑為重。」

    楚離默不作聲,似乎聽不到一樣,為她包好了兩條腿,然後突然半蹲在她的身前,說道:「上來!」逕

    青夏登時就愣住了,皺著眉頭說道:「你要於什麼?」

    「囉嗦。」楚離冷冷的說了一句,一把拉住她的雙手,竟然一下子就將她背在了背上,然後猛地站起身來,一腳踢在仰著脖子看熱鬧的大黃屁股上,冷哼道:「帶路!」

    「楚離!你放我下來!」青夏憤怒的捶打著他的肩膀,可是男人全沒有半點反應。只是怒視著前面回過頭惡狠狠盯著自己的小白獸,凌厲的一揚眉,喝道:「少裝蒜!帶路!」

    「嗚嗚。」名叫大黃的巴掌大的小獸一癟嘴,十分委屈的用短小的前爪揉了揉眼睛扭著屁股,就像洞外走去。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6 03:47 P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走了差不多一個上午,越往前走,氣溫越低,寒風肆虐,幾乎每走一步都要忍受著巨大的苦楚,若不是青夏製作的皮衣,兩個人可能早就已經被活活凍死。青夏埋首在楚離的頸項處,週身血脈幾乎都要被凍僵,自己被楚離背在背上尚且如此,那楚離的境況就可想而知。

    楚離帶著大大的白毛帽子,面部線條堅挺,有若刀削一般,雙眼沉著冷靜,嘴唇緊抿,背著青夏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沒有半點痛苦和懈怠的表情。

    青夏抬起頭來,只見前方迷茫一片,層層雪浪在半空中呼嘯飛舞,突然升起一絲警覺。她伏在楚離的耳邊大聲地叫道:「楚離!放我下來!」

    楚離不動如山,就像根本沒聽到她在說話一樣。青夏一陣氣惱,突然伸出手來狠狠的揪住楚離的耳朵,大聲叫道:「混蛋!放我下來!」

    楚離眉梢一揚,登時大怒,想他堂堂南楚大皇,哪能被人這般孩子氣的戲弄,伸出手來一把撫開青夏的手,沉聲說道:「你要幹什麼?」

    青夏趁機跳了下來,腳剛一觸及地面,突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刺痛,身體不自覺的就向一旁歪去,楚離手疾眼快,一把扶住她的肩膀,怒氣沖沖的說道:「你到底在鬧什麼彆扭!你以為我願意背你啊!」

    青夏聞言怒氣上湧,賭氣地說道:「誰用你背啊!起來!」忍痛走上前幾步,一把揪起地上的大黃,使勁的點著它的腦袋說道:「你是不是豬腦袋,這裡這麼冷,你想要凍死我們啊?」

    大黃綠瑩瑩的大眼睛水霧濛濛,委屈的伸出兩隻前爪抱著腦袋,好像生怕青夏會打它,那可憐巴巴的模樣就好像再說:你們兩個吵架,管我什麼事啊?

    青夏怒氣沖沖的將它扔在地上,左右看了一眼,只見到了此處地壑已經稍窄,十多米的寬度,兩倒全是堅冰,森森的寒氣在上面縈繞不散。青夏生平經歷過險惡無數,是以當下也不慌亂,抬起頭來向著遠處望去,只見漫天狂風呼嘯,遠方白霧層層,像是有巨大的風雪在凝聚一般。

    轉過頭來對著臉色陰沉的楚離說道:「不想死的就來幫忙。」

    剛走一步,發現大黃又撒嬌一般的咬住她的褲腿,伸出粉嫩的舌頭上下的舔著嘴唇,一幅餓了要東西吃的樣子。青夏惡從膽邊生,一腳將大黃踢了個四腳朝天,拔出匕首就在遍地的堅冰上忙碌了起來。

    按照青夏的估計,這裡的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五六十度左右,而且現在還是白天,一旦到了晚上,氣溫只會更加寒冷。就算兩人穿的很多,也不可能妄想在這樣寒冷的夜晚保住性命。青夏的這把兩把匕首是在炎字營時秦之炎送給她的,做工精細,簡直堪稱是傑作,即便是現代瑞士出產的幾種最新模擬數字軍刀也無法比擬。削鐵如泥、吹毛斷髮,此刻用它們來切開這些冰塊思然是小菜一碟。

    在楚離懷疑的目光下,青夏切出了一大塊的呈長方形的冰磚。這裡雖然積雪皚皚,但是兩側卻有著大堆的枯草枯木,想來也是因為這處地壑狹窄,被大風從遠處吹來堆積而起的。青夏就地取材,生起了一堆火,開始融化雪水。眼看天氣越來越黑,不得不著急的動起手來。選擇了一處相時避風的地方,淋上一些水,壘上冰塊,再淋上一些水,再壘上一些冰塊,前面不斷的壘著,後面不斷的凍結住,很快一個凍結整體的冰屋就初現模型。

    楚離到這時才算是看出了點門道,之前和青夏鬥嘴不上前幫忙,現在面上有些訕訕的不好意思。見青夏費力的搬著一塊巨大的冰塊,連忙上前兩步,就要接過來。誰知夏青眼睛一瞪,冷冷賭氣的說道:「我們國家的皇帝說過,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想撿現成的便宜,門都沒有!」

    楚離碰了好大一個釘子,面色頗不好看,冷冷的哼了一聲,豎手站在一旁,竟然真的就不去幫她。

    青夏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自己呼哧呼哧的將屋頂也搭好。時間倉促,她搭的這個冰屋很矮,人在裡面不能站立起來,為了應付隨時都可能來到的大風雪,青夏連門都沒留,只在下面留了一個狹小的口子,剛剛夠一個人的身軀鑽進去。

    青夏自己先鑽了進去,鋪好剎下的獸皮,就又鑽了出來。

    大黃見屋子造好,很是新奇的圍著轉了一圈,突然猛地揚起尾巴大叫一聲,興奮的跐溜一聲就鑽了進去。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遠處狂風呼嘯,青夏常年在野外行軍,對天氣的變化極為敏感。她知道大風雪可能就要來了,一時有點擔憂,也忘記了鬥氣,上前拉著一直像一根棍子一樣杵在一邊的楚離說道:「快點,進去。」

    楚離腦袋一梗,冷冷的迸出兩字:「不去。」

    青夏一愣,好像出現了幻聽一樣,皺著眉頭說道:「你說什麼?」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我不願意去撿人家現成的便宜。」

    一股怒火陡然從心底升了起來,青夏一下狠狠的推在楚離的肩膀上怒聲說道:「那你就打算在這裡這麼站著?」

    「哼!」楚離冷哼一聲,沉聲說道:「與你無關!」

    「好!」青夏大喝一聲,手指著楚離的鼻子,踮著腳大罵道:「你有種!你厲害!」

    說罷轉身就蹲下身子,從裂口處一下子就鑽了進去,然後在裡面用獸皮堵在口子處,坐在獸皮上怒氣沖沖地喘著粗氣。

    冰是很好的隔熱體,冰屋裡密不透風,能夠很好的阻止空氣流通。所以冰屋裡的溫度現在在零下十多度左右,又沒有風,比起外面自然是暖如盛夏了。大黃撒歡的四處奔跑,顯得十分的興奮,突然一下撲在坐在地上的青夏的身上,討好的伸出小舌頭舔著青夏的手,毛茸茸的小腦袋在青夏身上蹭來蹭去。

    青夏心情不好,一把將它扒拉到一邊,只聽外面的風聲越來越大,心裡的火卻一拱一拱的。其實也沒有很長時間,可是她卻感覺像是過了一天一夜一樣長,終於再也坐不住了,猛的站起身來,順著口子就鑽了出去。

    冰川拐角的一處避風處,楚離正坐在那裡生著火,可是風勢這麼大,即便是在背風處,他的那堆火也是風中殘燭,眼看著就要熄滅。待會大風暴來了,不要了他的命才怪,青夏怒氣沖沖的走過去。楚離分明聽到了青夏的聲音,可是仍舊裝作聽不著一般扭著身子,看也不看這邊一眼。

    怒氣沖沖的青夏一腳就踢在了楚離的腰上,大叫道:「你想死啊!」

    霎時間,楚離像是被蛇咬了一般,猛地從地上蹦了起來,五官挪位青筋迸現,哪裡還有一絲大皇的風範,憤怒的對著青夏咆哮道:「我看是你在找死!」

    狂風呼嘯,這樣險惡的環境下,兩人還是很有閒心的大吵了起來,青夏怒聲叫道:「你進不進去?」

    「我不進!」

    「好!好!我讓你不進!」青夏氣急,四下看了一眼,突然一腳就將楚離那可憐兮兮的火堆踢飛。

    楚離為了生這個火堆可算是費盡了心機,此刻見她這樣哪裡能不勃然大怒,猛地豎起拳頭舉在半空說道:「你找茬是不是?」

    話音剛落,只聽彭的一聲,一擊重拳就狠狠的揍在楚離的下巴上,青夏跳起來先下手為強的一個小擒拿手扭住楚離的胳膊,就勢下壓,抓住他的褲腿,只聽彭的一聲重響,楚離頓時就被青夏摔倒在地。

    青夏的柔道手段何其高明,楚離被摔得七葷八素,堅冰撞在腦袋上,眼冒金星分不出東南西北。青夏一把扯住他的褲腿向著冰屋就跑了去。好在這地面甚是光滑,不消一會就將楚離拖到了冰屋前面,像是兌木頭一樣將楚離的頭對著小口就塞了進去。

    「大黃!往裡拉!」

    青夏大叫了一聲,裡面的馬屁精可算找到了表露忠心的機會,一口咬在楚離的後襟領子上,和著青夏一推一拉,一下子就將楚離給拽了進去。

    可憐的南楚大皇現在竟然淪落到鑽狗洞的地步,楚離的怒火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就見青夏剛用一塊冰塊將洞口堵上轉過身子。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大黃嗚咽一聲,退到角落裡,很明智的遠離戰場等待著兩人的火拚。

    眼看兩人就要動起手來,就在這時,忽聽外面一陣雷霆怒吼,剎那間好像整個天地都在震怒一般,冰屋瑟瑟發抖,無數的冰碴落在兩人的臉上,呼嘯的狂風像是發了瘋的野牛群一樣,好似千軍萬馬一起奔騰,瘋狂叫囂,天地倒懸,嗚嗚聲鬼哭狼嚎,隔著這樣厚厚的堅冰,也能清清楚楚的傳到兩人的耳朵裡。只聽屋頂噼啪作響,顯然是颶風掀起了無數的堅冰砸在冰屋之上,若不是青夏這屋子建的堅固,又已和大地凍在一起,可能早就一同刮飛。

    兩人的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在這樣的自然偉力下,人力顯得是這般渺小,若是兩人再晚一步進來,可能就被這股可怕的颶風刮走了。想到這裡,不由得對望一眼,果然都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一絲後怕的神色,各自不再說話,坐在鋪著厚厚墊子的冰屋裡,靜靜的等待著這股風暴的過去。

    外面狂風呼嘯,小小的空間裡卻暖意盈盈,現在這裡的溫度已經已經上升到零下三四度,雖然比不得正常的氣候,但是比起外面來已經好了太多。楚離在心裡不由得有些後悔,偷偷的向青夏望去,只見她的手指處多處破損,裂了小小的口子。昨天為了尋找自己,她挨個雪堆的去翻找,手早就已經凍壞了,剛才又為了建造這屋子,顯然又再惡化。想開口問一問她疼不疼,可是卻怎麼也放不下臉子開這個口,楚離為難的想了半晌,突然觸摸到懷裡的一處溫暖。他翻出來一清,見是一塊烤肉,是自已剛才費了好大勁才烤好的,現在仍舊是熱的。

    「嗯……」南楚大皇不自然的咳嗽了聲,清了清嗓子,見青夏看都沒看他一眼,眉頭就緩緩的皺起來。在心裡安慰了自己好多聲!暗道好男不跟女鬥,才一把將手裡的東西扔到她的懷裡。

    嗖的一聲,一塊溫熱的烤肉就落到了青夏的手上,青夏微微一愣,隨即歪著腦袋抬起頭來,斜斜的眼神看向坐在她對面的楚離。誰知人家南楚大皇就好像這件事不是他幹的一樣,一幅冷酷的表情,高深莫測閉著眼睛,連眼皮都不睜。

    外面風聲呼嘯翻騰,寒冷的風肆虐天地。青夏握著那塊還冒著熱氣的烤肉,面上的堅冰一點一點消退,在心裡仔細的想了一會,也覺得自己兩個大人竟然像是孩子一樣賭氣,越想越是好笑,噗嗤一聲的就笑出聲來。

    青夏的笑聲像是暖暖的春光一般,頓時就消散了這一室的清冷,閉著眼睛的男人嘴角也慢慢咧了起來,笑容漸漸擴大,終於再也端不住大皇的架子,也是笑出聲來。

    冰河時代已過,警報解除,躲在角落裡的大黃突然嗷的叫了一聲,撒歡就跑了出來,誰知它站著的那塊是沒有毯子的,它腳下一滑,樂極生悲,四仰八叉的就趴在地上。

    楚離和青夏見了齊聲大笑,笑容裡充滿了幸災樂禍的邪惡。

    青夏撕下一塊肉絲塞進嘴裡,嚼了兩下,覺得滿口生香。想了想就爬到了楚離旁邊,挨著他並肩坐著,撕下了一大塊瘦肉,遞到他嘴邊,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叫道:「那。」

    兩人又吵又打,現在雨過天晴,氣氛融洽,楚離笑著垂下頭張開嘴就吃了下去,這一次兩人誰也沒有任何不適感,反而多了一種共患難的戰友情分。

    「嗷嗷!」大黃突然扭動著圓圓胖胖的腦袋,四隻小爪子不停的在地上蹦躂著,衝著青夏仰著脖子嗷嗷直叫。

    青夏這時候心情好,也不想將這唯一的一個知道路途的原著居民給餓死,撕下一塊向著它就拋去,大黃使了好大的勁也沒蹦多高,還是讓肉片掉在了地上,它老老實實的跑過去吃了,又衝著青夏叫了起來。

    「你應該這樣。」青夏衝著大黃比劃了一下雙手抱拳說謝謝的樣子,說道:「這是謝謝,表示禮貌。」

    大黃倒是聰明,登時用兩條後腿站著,可是它太胖了,小腿又太短,根本就碰不到一塊,只能在半空虛擬的比劃著謝謝的姿勢,青夏和楚離見了齊聲大笑,東倒西歪。在這樣淒慘的絕境之中,在這樣險惡的環境之下,兩個大人跟一隻種別不明的小獸苦中作樂,倒也甚是開心。

    這一天,是北方人常說的三九冰符,也就是一年裡最冷的幾天。在這座幽深漆黑的地壑裡,刮起了陸地上幾百年都不會出現的強大颶風,冰冷的氣溫降到零下七八十度,任是什麼生物都別想在這樣的環境裡生活。但是在風暴的必經之地,一個狹窄的小小冰屋之中,卻傳出了一陣陣發自肺腑的歡笑。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6 03:55 P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狂風肆虐了整整一夜,早晨起來的時候天地間一片寂靜,清晨的陽光柔和閒淡,青夏站在茫茫的大地上,白色袍裘,姿容俏麗,仰著頭望著高高的峭壁,明亮漆黑的眼睛像是璀璨的星子。突然,從她鼓鼓囊囊的帽兜裡,鑽出一隻通體雪白,只有巴掌般大小的小獸,小獸長的又圓又胖,像是一隻小狗一樣,眼睛綠綠的,只是一對耳朵高高的聳立著,像是白毛兔子。小獸兩隻前爪搭在青夏的肩膀上,仰著小小的腦袋,也跟著青夏一起仰著頭望著上空,十分入神的樣子。

    「走吧。」一身白裘的清冷男子突然從身邊經過,拎著一桿銀色長槍,長槍上壯著一隻小小的包袱,也是由獸皮製成。

    青夏微微一愣,反應過來,連忙緊跑慢跑的跟了上去,走的遠遠的,還頻頻回過頭來,看向身後那座雪白的冰屋,大黃趴在她的肩上,嗷嗷的叫著,竟似十分留戀的樣子。

    地壑處氣候詭異莫測,現在氣溫只在零下二十多度左右,與昨晚比起來,簡直是溫暖如春天了。

    「大黃。」青夏一把揪起小獸脖子上的皮毛,提溜到半空之中,清脆的說道:「不許偷懶,帶路!今天要是還像昨天那樣,晚上沒有飯吃。」

    小獸頓時委屈的嗚咽了起來,用爪子揉了揉鼻子,就撒開四條小腿,在雪地上奔跑了起來。

    行走了半日,詭異的事情再次發生,兩側的堅冰漸漸消失,氣溫也漸漸溫暖了起來,半空中不再聚集著冷冽的寒風,反而有著絲絲騰起的霧氣。青夏和楚離心下大驚,同時更加提高警惕,這幽深的地壑下氣候詭異複雜,還是要小心謹慎一點的好。

    溫度漸漸升高,那獸皮衣服終於再也穿不住了,兩人脫下衣服包在包袱裡,小心的向前走去。

    一抹綠色突然出現在眼前,青夏精神一震,在白茫茫的雪原上行走了這麼久,眼睛都幾乎要得了雪盲症,此刻陡然見到綠色,竟然忍不住的輕呼一聲。

    兩側的積雪已經完全消退,兩側峻嶺怪石嶙峋,赤紅色的土壤夾雜其間,一些深綠色的青苔沿著峭壁生長,有絲絲濕潤的新鮮香氣。一路走來,地勢漸低,向北延伸而去,青夏眉頭緊鎖,暗道難道這裡竟是一路通向北地平原?

    正想著,整座地壑地勢突然變得狹窄,仿若陡然間被天神的手掌捏碎一般,僅容一個人側身而入。

    青夏和楚離對視一眼,暗自警惕。大黃站在入口前對著兩人仰頭大叫,轉身就走進狹窄的縫隙,又停下來,回頭招呼兩人。

    青夏拔出匕首,握在手裡,沉聲說道:「跟著我。」

    楚離眉梢一挑,手中長槍登時橫在青夏的身前,輕而易舉的就將青夏從身前撥到一邊,踏步走進縫隙。

    青夏看著楚離堅挺的背影,剛想踏步跟上,突然一個消瘦挺拔的背影就閃現在腦海之中,兩日不見,以為自巳葬身谷底的他又會怎樣?他那樣的身子,又受了那般重的傷,會不會有事?想到這裡,頓時好似千萬根利刺一起扎入心上一樣,痛的幾乎不能呼吸。

    「怎麼了?」低沉的聲音在前方響起,楚離回過頭來,看著青夏蒼白的臉色,皺起眉頭沉聲說道。

    青夏被他打斷,虛弱一笑,低聲說道:「沒事,走吧。」

    腳下踩踏的是細膩的流沙,就像是海邊的黃金沙灘一般柔軟,青夏眉頭緊促,越發覺得這個地方深不可測。夾縫中暗淡無光,只有上方微弱的光芒緩緩的投射而入,剛走了幾步,就發覺身後的路途原來越遙遠迷濛,前方全是濃烈的大霧,將兩人的身影完全的籠罩其中。

    青夏探手腰間,點起了火折子,遞給楚離,四周的大霧越發濃烈,微微火光幾乎不能穿透,兩人睜目如盲,越發小心謹慎了起來。

    突然間,楚離身軀一滯,悶哼了一聲停住了腳步。青夏頓覺不好,連忙拉住他的肩膀,沉聲說道:「什麼事?」

    楚離似乎微微搖了搖頭,可憐大霧瀰漫,即便是點著火,也看不分明,過了好一陣,才聽楚離沉聲說道:「跟著我,腳貼著地走。」

    青夏只聽嘩嘩聲響頓時在耳邊響起,她微微探足,脫下了那些厚實的獸皮,感覺也靈敏了起來。頓時發現滿的都是尖尖鋒利的倒刺,楚離走在前面,雙腳貼地行走,將那些倒刺全部踢倒,為青夏劈出一條路徑來。

    「楚離,」青夏微微一驚,猛地叫了一聲。楚離聞言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白霧之中雖然看不到他的臉孔,但是青夏還是可以想像的出他面容的輪廓和沉著的表情。想同他有沒有受傷的話頓時就說不出了,只是深深的吸了口氣,沉聲說道:「小心點。」

    「嗯。」楚離答應了一聲,突然伸過手來,說道:「來。」

    青夏微微一愣,秦之炎那溫柔清淡的臉孔瞬時間出現在眼前,就像是一抹清涼的溪水一般,掃過她連日來的那些焦躁和驚慌,她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手掌漸漸握成了拳頭。

    楚離見她沒有動作,還道霧大她看不見自已的動作,彎下腰一把拉住了青夏的手,就想拉著她往前去。

    然而,只是瞬間,男子英挺的眉就輕輕一皺,因為在他的手心中央,赫然是一個冰冷如雪但卻緊緊握住的拳頭。

    溫熱的風吹在夾縫之中,也吹在兩人的身上。楚離雙眼漸漸瞇起,當日沙旱地上,白鹿原上,南楚大營之外,那個一身銀白鎧甲的男子的影子又一次在眼前浮現。一絲濃烈的恨意和難掩的痛苦,登時在白霧的掩飾下,滑過他的眼睛。幾乎是惡狠狼的,一根一根的掰開青夏的手指,然後狠狠的握在手裡,沉聲說道:「跟著我!」

    陰鬱的男子走在前而,青夏被他拖著,緩緩的跟了上去。

    然而,就在這樣一片死寂的路途中,突然大黃尖聲高叫,聲音帶著明顯的慌亂和警示。青夏和楚離都是身經百戰的人,登時拿起武器,猛地撲上前去。

    「彭彭」兩聲爆響,青光迭爆,氣浪洶湧,白亮的寒芒陡然在一片白霧中升騰而起,幾乎在同一瞬間,青夏和楚離同時閃身而上,閃電間衝入其中。

    光影閃爍,力道暴擊,白霧中睜目如盲,只感覺呼吸瞬間為之一滯,巨大的力量排山倒海似的迎面沖卷而來,夾縫狹窄,一時間甚至看不清楚敵人的身影。這夾縫最寬闊處也不過允許兩個人並肩而行,三人在此挪騰激鬥,每一次交鋒都堪差毫釐,險象環生,驚險萬狀。

    青夏嬌奼一聲,一把擲出手中柳葉飛刀,三隻飛刀破風激舞,刀刀直取對面敵人的要害,然而只聽彭彭聲響徹耳際,卻連一聲入肉聲都沒有響起,青夏大驚,難道對方竟穿著尖銳生鐵的極品鎧甲嗎?這樣近的距離,就算是楚離的極品墨甲,也該被穿透才是。

    「楚離,攻它咽喉!」青夏手中匕首有若繁花,身材嬌小,登時就跳到楚離身前,楚離長槍在此地施展不開,反而累贅。青夏突然旋身而上,驀的揮刀下衝,反手一掌,只聽彭的一聲,感覺手掌頓時像是打在石頭上一樣,堅硬如鐵,刺痛難當。

    青夏驚悚莫定,大聲叫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可是對面人好似充耳不聞,手法毒辣,出手利落,招招帶動巨大的風聲,力大無窮。

    青夏心生恨意,暗道自己兩人並沒有招惹你,你躲在暗處橫出辣手,自已也不必留手。對方身穿著堅硬的鎧甲,硬拚不是辦法,當下將匕首叼在嘴裡,雙手橫探而去,驀然間一個左右野馬分鬃,一把抓住對方的堅硬如鐵的手臂,進步搬攔錘,借力打力,單鞭揮手,頓時就斬在對方的手肘上,只聽卡嚓一聲脆響,對方手肘登時斷裂。

    可是那人也甚是堅忍,竟然連叫也沒叫一聲,瞬間旋擊而上,青夏冷哼一聲,閃通背接旋身踢腳,膝蓋下沉,由太極拳的纏字訣瞬間切換到力道強悍的截拳道,又是一聲脆響,對方腿骨斷裂,整個人向一邊歪去。

    青夏拿下匕首,沉聲說道:「你是什麼人?我們無意至你於死地,只要你閃身讓路,便可保的一條性命。」

    誰知那人竟然哼也不哼一聲,又再衝來。

    「不知死活!」楚離怒喝一聲,突然從青夏身後閃身而上,一個長槍橫舉,蛟龍出海,唰的一聲正中對方的咽喉。

    「中了!」青夏剛剛呼喚一聲,可是就在這睫,異象陡生,那人被刺中咽喉,竟然也只是微微一頓,就又再衝上前來、貸夏大驚失色,匕首橫揮,一刀斬下對方的手腕,只覺觸手所碰,竟然是一塊堅硬的頑石!

    「楚離,它不是人,打碎它!」匕首怒然下斬,就將他的一個膀子卸了下來。楚離長槍一挑,只聽噼裡啪啦聲登時響起,頓時間,那人就沒了聲音,竟然被楚離劃破了肚子,掉出一大堆的東西來。

    青夏眉頭緊鎖,劇烈的喘息著,和楚禹對視一眼,緩緩的蹲下身去,將火折子對著地面,只見觸目所及竟然一堆青銅爛鐵,這個和自已兩人纏鬥半晌的,竟然是一個由石頭、鐵器組成,以機括鉤鎖連接的假人!

    「楚離,這地方不簡單,我們要小心行事。」

    「嗯,」楚離點了點頭,這時,剛剛打仗時不見了蹤影的大黃不知道又從哪裡跑了出來,咬住青夏的褲腿,甚是興奮的嗷嗷直叫。

    青夏沒好氣地看了它一眼,說道:「好了,看在你示警有功的份上,賞你了。」從包袱裡拿出一塊烤肉,扔給大黃,接著說道:「前方探路!」

    楚離自然的牽起青夏的手,緩緩的跟上前去。

    空氣越發悶熱,溫度攀升,炎風狂舞,突然只見前方現出一條明亮的光芒,兩人精神一振,加快了腳步。

    終於走到盡頭,咋一走出夾縫,只覺清新的空氣霎時間迎面撲來,陽光刺眼,眼睛酸疼,好一陣才能睜開雙目看著眼前這神奇瑰偉的一切。

    縱然兩人都是見過世面的人物,可是看著眼前這一切,仍舊神情忡愣,久久不能讓雙目回到原本的形狀,

    只見兩人所處竟是一座高高的山崖,前面不過一尺長短,再稍稍踏前一步,似乎就要摔下這萬丈深淵,而身後這條長長的縫隙,竟是在一座崖壁之上,崖壁之下,別有洞天。

    兩人站在高處,俯視下去,只見下面竟是一處更深更大的地壑。地壑遼闊迤邐,廣博巨大,南北綿延二十多里,一眼望不到邊際,東西寬達千餘丈,兩側懸崖峭壁,有若巨斧刀削,深不可測,色澤艷紅,彷彿一隻猙獰巨獸的血盆大口,欲吞人而食。

    觸目所見,雲霞遍及,白霧翻湧,地壑中央矗立著一座高聳雲峰,神奇偉俊,奇峰怪石隱現其中,層雲堆積,霞霧不散,竟好似仙境一般。

    而在靠近自己這塊峭壁的下方,一個橢圓形大坑深達數百丈,迸巖碎石遍野都是,周圍遍佈了巨大的裂縫,如蜘蛛網一樣交錯縱橫,竟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巨大的爆炸一般。

    對地壑的最東邊,無數黃土流沙堆積在一處,形成一座高聳的土坡,足足有百餘丈高,就像是爆破之後塌陷的高樓一般,裡而還有巨石木樁,十分赫人。

    兩人目瞪口呆,半晌也回不過神來。過了一會,還是大黃嗷嗷的叫了兩聲,兩人這才對望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難以消退的驚悚。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又有誰能想到,在這樣萬丈幽深的地壑之中,竟然隱藏著如此神奇的地方,仙氣縈繞,猶如仙境一般。

    「下不下去?」青夏轉過頭來,看著楚離,沉聲問道。

    後無去路,上去無門,前面雖然詭異難測,但卻是唯一的出路,楚離點了點頭,沉聲說道:「下。」

    兩人站立的峭壁足足有百餘丈高,和東邊的黃土坡平視,青夏四下看了一眼,沒見到籐條繩索之類的東西,微微皺眉說道:「你可會攀巖,這處太高,可不是鬧著玩的。」

    楚離眼神不耐煩的等了她一眼,似乎對她小瞧自己極為氣惱,一把撩起衣衫下擺,當先就攀爬而下。

    青夏對著他的背影以努嘴,蹲下身子拍了拍正眼巴巴瞅著她的小白獸的腦袋,笑吟吟地說道:「大黃啊,你會不會飛啊?你不是靈獸嗎?靈獸都是會飛的,我直接把你扔下去,看你能不能長出一對翅膀來。」

    大黃眼睛一瞪,兩隻長耳朵頓時豎起來,嗷的尖叫一聲就向著楚離奔去。

    青夏手疾眼快,一把揪住了它短短的尾巴,沉聲說道:「要是不想掉下去摔死,待會就給我老實點。」幾下綁住它的四肢,最後綁住它的腰,掛在自己的腰間,拍了拍它的腦袋,笑顏如花地說道:「走,帶你做空中飛人去。」

    像這樣佈滿稜角的巖壁,對青夏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整個過程極為順利,在大黃沒完沒了的嗷嗷尖叫聲中,青夏轉瞬落地。踩在踏實的地面上,嬌小的女子仰頭望著,只見上面的男子仍在半空中,正在努力的尋找下一塊落腳點,身手雖然矯健,但是一看就是攀巖的門外漢,毫無技巧可言,完全依靠著自己的力氣和靈活。

    青夏總算逮到了笑話楚離的機會,毫無形象的哈哈大笑。突然耳邊呼嘯聲起,青夏一愣,只見楚離站在高處,正拿著一塊土塊向她砸來。青夏登時大怒,剛要還擊,忽聽遠處一聲尖鳴怪叫,一群毛色鮮艷,五彩繽紛的怪鳥突然從上空飛來,呼嘯著向著尚在半空之中的楚離俯衝而下!

    青夏大驚失色,厲聲尖叫,楚離顯然也看到了半空之中的怪鳥,不再嬉戲,身手靈敏的迅速下攀。

    那怪鳥飛行速度極快,身軀巨大,竟然一個七八歲孩子般大小,而且看起來半點也不怕人,尖喙利嘴,眼露凶光,顯然已經把尚在高空之中的楚離當做了腹中美食。

    青夏心下大驚,擼起袖子就要爬上去幫助楚離,這時忽見崖下竟然生長著一片翠竹,伶俐的女子眼睛一轉,幾步跑到竹子旁邊,撿起一堆石頭放在懷裡,嗖嗖的就順著纖細的竹子爬了上去。青夏身手極為敏捷,縱然竹子纖細光滑,但是仍舊幾下就攀到頂上。果然楚離還沒爬到一半,那巨鳥就已經逼迫在他身邊,一隻大鳥突然尖鳴一聲,翅膀呼扇,尖銳的大嘴向著楚離的眼睛就猛烈啄去!

    楚離一手扒著巖壁,一手拿著長槍,和巨鳥搏鬥,可是鳥群越來越多,聚集了十多隻,而且他人在半空,沒有著力點,瞬間手臂上就被啄傷,鮮血淋漓。

    「楚離!」青夏尖叫一聲,一手抱住細竹,一手掄起石塊,對著那巨鳥就猛地擲去。

    青夏飛刀之技出神入化,擲起石頭來也是百發百中,彭的一聲正中巨鳥的腦袋。那大鳥猝不及防下,陡然被青夏打到,雖然隔得距離較遠,可是青夏手勁強猛,一下竟也被打得暈頭轉向,猛地掉了下來,只跌了三十多丈才振翅飛起,只是這一下吸引了大多飛鳥的注意,全都向著青夏呼嘯而來。

    「青夏!」楚離目赤欲裂!大聲疾呼。

    青夏一邊不斷的扔著石塊,一邊塵聲叫道:「別管我!快下來!」話音剛落,手中石塊就已經報銷,眼看巨鳥越飛越近,腥臭的味道直逼面門,青夏突然探手腰間,一把取下一直掛在腰上的鉤鎖,頓時就向著大鳥掄去。

    這一下威勢兇猛,十多隻凶鳥盤旋頭上,卻無一能靠近青夏,半空之中羽毛紛紛掉落,被青夏鉤鎖前鉤子傷到的全都鮮血淋漓,受傷慘重,尖鳴咆哮,漫天一片血霧,惡臭難當。

    不出一會,眾鳥似乎懼怕了青夏的凶悍,盤旋飛了一會,突然調轉矛頭,又再向著楚離襲擊而去。

    眼看著楚離就要落地,突然被一群大鳥團團圍住,手臂上的傷口甭顯,鮮血淋漓,突然唰的一聲,手中長槍登時被凶鳥的翅膀打落,這一下他上下不得,手中更無趁手兵器,登時孤立無援,處於被動。青夏心急如焚,可惜無論怎樣呼喝,眾鳥理也不理,全力進攻楚離,團團圍住崖壁叫囂。

    頓時間,一隻巨鳥猛地抓住楚離的腰部衣衫,尖鳴一聲,振翅飛起,楚離瞬間被它提了起來。其他幾隻大鳥團團圍上,一同呼嘯著就要飛走。

    青夏目赤欲裂,若是這樣被它們抓走,哪裡還有活路。著急之下,滿頭大汗,發聲大喊,附身的翠竹支撐不住,緩緩的向著一面倒去。

    青夏一看,腦海中靈光一現,凶鳥身軀不大,提著楚離飛起來甚為吃力,加之楚離不斷掙扎,竟然越飛越低,眼看就要與竹子平齊。但是其他幾隻凶鳥圍在一旁不斷的夾擊楚離,若是再等一會,楚離定會受傷脫力,任它們宰割。

    青夏蹭蹭爬上竹子最高處,抱住竹尖,猛然發力一沉,竹子向著一邊就彎了下去,青夏順勢一把甩出鉤鎖,彭的一聲勾在地面的大石頭上。青夏趁機拉住鉤鎖,竹子越來越彎,幾乎貼在地上。這時,凶鳥已經高飛而起,青夏看準方向,來不及多想,突然一甩鉤鎖,竹子瞬間彈飛,巨大的彈力將青夏猛的向上彈去,瞬時間,白雲彩霞在眼前呼嘯而過,青夏的身軀頓時高過巨鳥,向著蔚藍天空瞬間掠去。

    「青夏!」楚離大喝一聲,話音剛落,青夏就頓時俯衝而下,來勢洶洶,勢不可擋!

    青夏生前不知道有過多少高空降落的經歷,當下也不驚慌,電光石火間,蒼白嬌小的女子嘴唇緊抿,目光深沉,突然一把甩開肩膀,鉤鎖呼嘯而來,只聽轟然一聲慘叫,那閃著寒芒的鐵鉤登時刺入了一隻巨鳥的翅膀。

    青夏瞬時抓住繩索,向著鳥群就攀爬而來,巨大的下衝力使得那鳥兒也頓時下降,竟然和抓著楚離的凶鳥平行。

    「楚離!抓住我!」

    青夏大吼一聲,閃身跳躍,一把抓住楚離的手臂,手中鉤鎖一甩,就撕下之前搭上的那只凶鳥的一大塊血肉,幾乎將它的一隻翅膀撕裂開來,那隻大鳥哀鳴一聲,登時就掉了下去。

    眾鳥齊聲尖鳴,可惜懼怕青夏勇猛,竟然團團圍在兩人周圍,誰也不敢靠近。青夏緊緊的拉住楚離的手臂,突然挺身而上,手中匕首對著上面抓住楚離腰部的凶鳥爪子登時劃下!

    瞬時間,血光沖天,哀鳴尖銳,青夏和楚離頓時好似兩隻斷線風箏一般,猛然跌下!

    彭的一聲,水聲迸現,無數的水流湧進兩人的口鼻之中,清影閃爍,水中游魚環繞,兩人身軀就向下沉去,巨大的衝力之下,兩人轉瞬到底,腳踩著軟軟的細沙,兩人隔著層層水浪交相凝望,眼神碰撞之處,都顯露出巨大的絕處逢生的喜悅。

    青夏用手比劃了一下上面,楚離點了點頭,兩人就鬆開緊緊相扣的手臂,奮力劃水,向著上方拚命游去。

    噗的一聲,破水而出,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兩人狼狽的爬上岸,只見天藍雲白,湖碧草綠,天空那群大鳥咿咿呀呀的向著遠方倉皇逃竄,遠山如黛,近景似畫,一切都虛幻的不像現實。

    嗷嗷的咳水聲突然響起,青夏大奇下望去,只見卻是被自己綁在腰間的雪白小獸,此刻它毛髮全濕,耳朵耷拉著,正在拼了命的大聲咳嗽著。

    青夏和楚離對視一眼,劫後餘生的喜悅浮現在兩人的臉上,笑容漸漸溫暖了起來。

    「沒事吧?」青夏半跪起身子,審視楚離手臂上的傷口,剛才來不及思考,此刻細細回想,才發覺自己的所為有多麼的瘋狂,若是一個不小心,兩人都要殞命。

    「沒事。」楚離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莫名的沙啞,青夏疑感的抬起頭來,想看看他哪裡受傷,誰知剛一仰頭,頓時陷入一個堅若鋼鐵般的懷抱之中。

    「楚離?」青夏驚疑叫道,微微的掙扎起來,眼睛看著禁錮在自己身上的手臂鮮血淋漓,驚慌失措地說道:「你在流血啊!」

    「不妨事。」楚離聲音低沉,緊緊的抱著青夏的身子,像是生怕她會憑空消失一般,有熾烈的感情在他的胸腔裡激盪,那些濃烈的幾乎能撐破心臟的話語幾乎要噴薄而出,可是他的嘴卻好似被封住了一樣,一句話也無法吐出。

    該怎樣說?該怎樣說出他對她的感激和對她的歉疚?幾天的相處,終於讓所有的懷疑和疑慮都煙消雲散,可是曾經的那些冰冷的話語,那些厭憎的眼神,那些一次又一次的懷疑,又該讓他如何去面對?

    青夏,就讓我抱你一會吧!我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因為一直是我在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你,懷疑你,將你推出懷抱,是我在一次又一次的在自毀長城。

    大風鼓舞,千山凝碧,漫天五彩繽紛的彩霞流光溢彩,波瀾壯闊。

    青夏和楚離在救命的小湖邊洗漱乾淨,帶著打著噴嚏的大黃,向著北邊緩緩而去。

    雲霞散盡,藍天如洗,地壑內的視線登時變得歷歷分明,放眼望去,地壑中山脈險峻分明,奇峰兀立,色彩鮮明,怪石嶙峋,各種熱帶植物一應俱全,以青夏的閱歷見識竟然也認不出十之七八,都郁蔥蔥的林木花草,彷彿碧濤雲翠,各種奇花異草穿雜其間,艷麗有若胭脂染霧,赤仁如火,猶如織錦煙霞。各個山頭之上霞光普照,絢麗多姿。

    兩人跟在大黃的身後,在平垣的地壑中行走,看著兩側波瀾壯闊的山峰,心中感歎好似萬千巨浪一般,洶湧翻捲。

    僅僅隔著一座山脈,氣候溫度竟然差別到這樣的地步,一邊寒風呼嘯,一邊盛如炎夏,此刻就連青夏,也無法以她的常識,為這一切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嗷嗷嗷嗷!正走這,大黃突然大叫一聲,向著一旁的草叢就鑽了進去,青夏和楚離一愣,片刻之後,只見小小的白獸拖著一隻比它大了十多倍的西部馴鹿緩緩的挪了出來,然語跑到青夏面前,吐著舌頭搖著尾巴,一幅要吃東西的饞像。

    然而青夏和楚離都頓時一愣,看著那只皮毛極厚的馴鹿,緩緩的皺起了眉頭。

    這種馴鹿是白鹿原上的群居動物,耐寒善跑,在冬季還經常被西川軍隊徵用運糧,這一次白鹿原圍獵,各國軍隊中幾乎都有這種動物。而眼下這處地壑炎熱難忍,怎會有這種寒帶動物生存?

    青夏皺著眉頭說道:「楚離,不太對勁。」

    楚離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小心點。」

    三人繼續前行,一路上各種奇異景色應有盡有,飛禽走獸全都沒有見過,好在兩人全都身手不凡,偶有不開眼跑來襲擊兩人,都狼狽而去。

    走了將近兩個時辰,眼前突然現出一片花海,青夏和楚離眼中疑盛更甚,彎彎繞繞又走了一會,忽見一處湖泊,一座淡青色的石橋橫跨其上,青磚平滑,光可照人。

    直到此刻,兩人才終於確定,此地定是有人居住。那麼剛才那道山壑內的鐵臂銅人定是這裡的主人所造,為了防備歹人。

    兩人頓時生出一絲喜悅,若是真的有人居住,那麼想要生出此地就有望了。

    不由得加快了腳程,大黃帶著幾人七拐八扭,突然繞過一道山壑,一座龐大的建築陡然出現在眼前。

    千古滄桑天目源,百年風雨蓬萊谷。

    兩株百丈高的巨樹之上,浩瀚揮毫著兩排筆法張揚的狂草,氣勢瀟灑,筆調張揚,兩人站在角落裡,仰望著那巨大的對聯,頓覺一陣銳氣撲面而來。

    青色巨鳥盤旋在上空,週身仙氣繚繞,光霧吞吐。萬里無雲的天際一片清新的瓦藍,映照著萬里層層碧木,滔滔樹浪,顯示出無盡的滔世輝光,與聖潔的仙家之氣。

    原來這奇花遍佈的幽深地壑山谷,竟然名叫蓬萊谷嗎?

    青夏和楚離強忍住心下的驚歎,緩緩前行,清風徐徐撲面,百花交相盛開,層巒疊翠,穿花拂柳。只見四下裡,到處都是飛禽神鳥,很多大陸上已經絕跡的飛鳥在這裡都可以找到,好像全天下的鳥都跑到這裡築巢一般,嘰嘰喳喳,叫的好不熱鬧。

    四下裡一片瑰美之色,奇珍異獸漫步草木之間,農耕勞作的工具隨處可見,各種稀奇古怪的木藝更是層出不窮,兩人相對而視,都在對方眼裡看到巨大的震撼和深深的擔憂。

    萬物寂靜,只剩下鳥雀的尖鳴,卻沒有一個人影。

    又走了半晌,一座富麗堂皇的正殿突然出現在眼前,青夏抬目看去,觸目所及,只覺金碧輝煌,璀璨刺目。

    巨大的南海黃花梨木雕刻而成的門廊牌匾上金色的字體書於其上:「玉帶朝賓齊歡所,百鳥齊鳴鳳鳴宮」

    推開正院太門,寬大的玉帶大道直通正殿,碧綠上好的玉石鋪路,螢光通翠,炫彩迷人,到處都閃爍著一種奇幻的光芒,此刻天色巳稍稍暗了下來,宮內無數燈火閃爍,一片輝煌,巨大的東珠做飾,明亮的夜明珠為燈,奇花異草,香氣襲人,到處都顯示出一片錦繡的奢華與縹緲的仙氣。

    只見四下裡燈火閃爍,香車凝繞,巨大的大殿之中,只在居中放了一塊圓形巨大的地毯,上面花團錦簇,金碧輝煌,畫的正是百鳥朝鳳的圖案。地毯的四周是一圈盛放吃食的小幾,此刻已是擺滿了食物,竟像是等待著有人來吃一般。

    濃烈的香氣登時傳出,大黃嗷的一聲尖叫,猛地撲上前去。

    就在這時,突然一聲悶哼聲陡然傳來,青夏和楚離同時聽到,轉頭看去,只見一名年輕男子渾身捆綁,素白棉袍,臉蒙黑巾,倒在大廳的角落裡,顯然是聽到了聲音,正在拚命掙扎。

    青夏和楚離連忙閃身而上,伸出手去,一把將那人的面巾解下。

    電光石火間,三人同時大驚。

    「林幕白?」青夏張大了嘴,驚愕叫道:「你怎麼會在這?」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6 04:54 P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楚離手腳利落的解下林暮白身上的束縛,扯下他口中的棉布,只見鼻青臉腫衣衫狼狽的林史官卻首次大逆不道的沒有行叩拜之禮,雙眼直愣愣的盯著青夏,過了好一陣,方才緩緩的點了點頭,感慨地說道:「原來鬼神之說真的不是虛無縹緲之言,只是沒想到這九幽地府這般富麗堂皇,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好似一根大棒猛地敲在青夏的腦袋上,準備了一肚子話要問的青夏頓時就愣住了,她死死地盯著林暮白,熊熊的火氣一拱一拱的升了起來,幾乎恨不得揮出拳頭真的就將這個愚鈍的書生活活打死。

    楚離面色白一陣紅一陣,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當初就是他告訴林幕白青夏就是香橘,已經死去,此刻面對著這個對自已忠心耿耿的臣子,要如何開口告訴他自己一直在拿他當傻子來騙?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當初我對不起姑娘,沒想到今日在這幽冥鬼地又能和姑娘重逢,世事的詭辨莫測,真是難以預料啊。」

    儒袍男子頭髮散亂,臉上橫一道豎一道十分狼狽,可是他仍舊無知無覺的搖頭晃腦的感慨著,看起來即滑稽又可氣。

    青夏氣鼓鼓的瞪著眼睛看著楚離,那眼神幾乎要噴出火來,楚離輕咳了一聲,沉聲問道:「林卿,發生了什麼事?你是怎麼到這來的?」

    林暮白好像此刻才發現楚離站在一旁一般,登時大驚失色,愣愣的望著楚離,突然眉頭緊鎖,眼眶通紅,一幅要哭了的樣子。青夏和楚離一驚,剛要說話,林暮白已經淚如泉湧伏地大哭,抽泣著哭道:「大皇為什麼也會在這,難道真的是天要滅我大楚嗎?」

    楚離和青夏頓覺整個世界都黑暗了下來,沒想到這迂腐的書生竟然夾纏不清到這種地步,楚離眉梢一挑,沉聲說道:「閉嘴,馬上回答朕!」

    他這一聲厲喝登時讓林暮白找到了大皇應有的風範,連忙止住哭聲哽咽地說道:「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正在營帳中讀書,正好看到舒言子所著的《白長遊記》中品孝廉之道一段,只覺言辭警醒,振聾發聵,深得我心,頓時文思如泉湧,奮筆直書想將心中愚見書寫一二。誰知剛寫了個開頭,就無以為繼,發現無論如何,也無法超越前人見識,由此深知古人之智深奧莫測,難以……」

    楚離和青夏緊緊的皺起了眉頭,恨不得一刀劈開這書生的腦袋,看看裡面究竟是不是填了草。楚離面色陰沉,再也忍耐不住他的長篇大論,暴然厲喝道:「你給我說重點,沒人願意聽你那些迂腐酸詞!」

    林暮白口若懸河的孝廉之說被打斷,張口結舌的愣了半天,突然眉頭一皺,書生氣上來,凝眉說道:「大皇陛下,臣魯莽愚鈍,但是臣現在心中有言,不吐不快,不得不再一次冒死進諫,請陛下准奏。」

    楚離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這兩年來林幕白掌管樞密院,盡忠職守處事得當,倒也不失為一代守成良臣,但是為人的迂腐程度,簡直難以想像,尤其是每日一次的進諫,更是讓人幾乎崩潰,然而作為南楚試舉頭名的林暮白,卻是整個南楚士子的楷模,身後有御史言官們幾百根筆桿子一起為他搖旗吶喊,就算是自己也不能隨意在朝堂上打斷他的長篇大論。可是如今見他在目前這樣的環境下仍有這樣的閒情逸致,不由得面堂發黑,幾乎忍不住要伸手去扭斷他的脖子。

    然而他畢竟還只停留在想的階段,青夏卻已經動手行動了起來,嬌小的女子凶悍的一瞪眼,一把抓住林暮白的脖領,拳頭瞬間揮上,帶著赫赫風聲停在他的眼前,厲聲說道:「你要是再唧唧歪歪沒完沒了,我就真讓你去見見陰曹地府是個什麼模樣!」

    林暮白為人正直,一生堅信有理走遍天下的人生信條,就算是面對南楚大皇也敢公然頂撞,但是面對著這個自己一生之中唯一對不起的香橘姑娘的冤魂,他卻有著說不出來的畏懼和內疚。見青夏瞪目揚眉的凶悍樣,登時口舌遲鈍的嘟囔道:「我見大皇帶兵出營迎接秦國宣王,就攤開書卷想記錄史實,誰知沒過多久,突然一聲巨響,天地都在搖晃,我靈光一閃,知道書上所說大地震怒、開裂怒吼的事情真的發生,急忙按照書中所說找到一個書箱鑽了進去。我剛剛扣上蓋子,整片大地陡然陷落,我的頭重重磕在書箱上,就此昏迷不醒了。」

    青夏和楚離眉頭緊凝,對視一眼,暗道難道當日發生在戰場上的地壑開裂只是餘波,主要的地震處竟然是在南楚大營之中?如若真是這樣,若是沒有秦之炎率軍搶##,南楚精銳士兵豈不是要一舉全軍覆沒?

    東邊那片黃土堆登時浮現在眼前,莫不是大地開裂,整座軍營都塌了下來?想到這裡,兩人幾乎同時在對方的眼裡看到巨大的驚懼,這樣猛烈的自然偉力下,無處可以逃脫,除了這一生倚仗書本的書獃子,誰還能在這樣大的災難下逃得命來?

    就在這時,大黃突然猛地豎起耳朵,一雙眼睛圓圓的瞪著,直愣愣的望著門外。

    青夏眉頭一皺,心中警鈴大響,附身在地,只聽不遠處有嘈雜的腳步聲正在迅速的逼近,聽人數竟然不在五六十人之下。

    敵我不明,寡眾懸殊,對方身份難測,己方環境陌生,完全處於被動下風,這仗不用打也知道必輸無疑了。

    猛地從原地跳起身來,拿著繩索,幾下就將愣愣的林暮白重新捆綁了起來,面巾蒙上,拉著楚離就向外跑去,沉聲喝道:「大黃,跟上!」

    雪白的小獸對著一隻桌子蹦了半天也沒吃到一片肉絲,此刻聞言急忙跟上青夏。然而兩人剛走到門口,外面的腳步聲就已逼近,青夏知道已經來不及了,秀目在室內打量一圈,看到角落裡放著一隻狹長形的紅木櫃子,幾步跑上前去將櫃子打開,只見裡面竟是一堆女子的羅衫裙袍華麗衣物。當下不再猶疑,一把將楚離推了進去,自已隨即躍進,見大黃在櫃子邊上嗷嗷直叫,連忙豎指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沉聲說道:「自己去找地方躲起來。」就彭的一聲合上蓋子。

    幾乎就在同時,大殿的門被人一把推開,一個輕柔的腳步就在殿內響起,青夏兩人順著鎖眼向外望去,只能看到對方的腰部以下。

    只見進來的人竟是一名女子,女子白色絲履繡鞋,青花白裙,烏黑長髮垂至頭下,雖然沒有看到臉孔,但卻可斷定定是一個超凡脫俗的絕代佳人。

    進來的只是她一人,逕直走到林暮白的身邊,蹲下身子,但是從青夏兩人的角度也只能看到她柔弱單薄的背影。

    女子伸出纖纖玉手,摘下了林暮白臉上的面巾,突然柔柔地歎了口氣沉聲說道:「這位大人,委屈你了。」

    林暮白被捂著嘴,嗚嗚的也說不出話來。

    女子聲音輕柔,好似深澗溪水一樣,輕聲說道:「我知道你這樣很不舒服,但是我不能放開你,不然他要不高興的。但是你若是答應我不隨便叫喊的話,我就可以給你喝一點水、吃點東西。我不是怕你叫救命,這裡全是我們的人,根本就不會有人來救你。我只是怕你的叫聲被別人聽到,若是告訴了他,他又會怪我亂作好人了。」

    林暮白聽了連連點頭,女子笑了笑,就將他嘴上的布條拿了下來。

    「你等著,我去給你拿吃的。」

    傻書生這時終於意識到自己不是死人一個了,連忙說道:「這位小姐,可不可以告訴我,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女子說道:「這裡是蓬萊谷,你應該沒聽說過的。是在白鹿原的萬丈地壑之中,我們祖祖輩輩都是居住在這裡的,我姓譚,是這裡的主人。」

    「哦,原來是譚姑娘,失敬失敬。」即便是在這樣狼狽的環境下,林暮白仍舊迂腐的跟對方客套著,疑惑地說道:「我記得上面發生了地怒,我昏過去之後就來到了這裡,難道是地怒時我從上面掉了下來,到了你們這地壑之中?」

    「大人真是聰明。」女子笑道:「是我的家奴從廢墟中把你挖回來的,你很幸運,落在了大雪裡,沒有摔壞。我們這裡氣候炎熱,雪很快就化了,你這才沒被凍死,逃的一命。」

    林暮白點頭感激地說道:「如此說來,姑娘實在是在下的大恩人,若不是現在不方便,真應該向姑娘大禮叩拜。」

    青夏聞言幾乎氣的嘔血,都被人家抓起來綁成這個德行,還要大禮叩拜,真是榆木腦袋。

    「只是,既然救了在下,為什麼要將在下綁起來呢?瞧姑娘面若仙子,實在不像是歹人,難道是姑娘家中有這樣獨特的風俗,要用這樣別緻的方法來款待客人嗎?」

    這話若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的,那一定是諷刺之語,但是從林暮白嘴裡說出來,卻顯得那樣誠懇和發自肺腑。那女子年紀輕輕,性格沖淡,竟然不緊不慢的解釋起來說道:「不是的,我們這裡沒有這樣的風俗,難道外面竟然有這樣款待客人的方法嗎?」

    林幕白連忙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亂猜的。」

    「哦。」女子點了點頭,輕聲笑道:「你別笑話我,我只是從來都沒出去過,對外面的事情很是好奇。」

    林暮白聞言一愣,疑盛地問道:「難道姑娘真的從來都沒有出去過嗎?一直生活在這地壑中?」

    「是呀,」女子很配合地說道:「我從小就跟著家人在這裡長大,後來爹爹娘親去世了,我就和家僕守在這裡,他是我見到的第一個外面的人,你是第二個。」

    林暮白點頭感歎道:「那可真是可惜了,不工這裡世外桃源一般,倒也是個吟詩看畫的好地方。」

    躲在箱子裡的楚離和青夏幾乎氣炸個肺,外面那連個木頭竟然如陳年老友一般交談了起來,若不是懼怕守在門外的那最少五六十人的護衛,青夏早就衝出去將這書獃子痛揍一頓以消心中惡氣。

    七扯八扯了半天,林幕白終於對自己的處境有了那麼一點覺悟,皺著眉頭同道:「可是姑娘,就算在下沒經你們的允許就闖入你們的地界,但是也不應該一直這樣把在下當做犯人一樣綁著啊。我是南楚的樞密院太卿,入殿學堂,三十六屆甲子士學,祖上幾代青白。艷對不是歹人。」

    「我也知道你不是壞人的,可是這件事情,我是做不了主的。」

    女子幽幽一歎,說道:「我辦了大錯事,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了,還好天無絕人之路,你們家主人不在,逃過一劫。只可惜害了你,他很快就要回來了,你還是先吃一點東西吧,等他回來之後,我再為你求情。」

    這時,突然傳來咚咚敲門的聲音,女子一陣慌亂,連忙為林幕白蒙上面巾,站起身來說道:「什麼人?」

    「小姐,是我。」

    一個低沉的男聲突然響起,少女聞聲鬆了一口氣,說道:「是譚生,你進來吧。」

    褐色的衣衫下擺,灰色的長靴,男子小腿很長,一看身高就應該很高,被叫做譚生的男子對著譚小姐行了個禮,沉聲說道:「公子已經帶著人從白猿壑那邊回來了,並沒有找到南楚大皇,但是發現那邊的一窩白猿獸被殺,洞內還有生過火的痕跡,想來他們並沒有死。」

    箱內的兩人聞言一驚,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知道兩人的下落,又為什麼在尋找他們?這個蓬萊谷詭異難測,似乎隱藏著巨大的陰謀謎團,難以看清。

    女子鬆了口氣一般的連聲說道:「老天爺保佑,希望他們能夠逢凶化吉,不然我的罪孽就大了。」

    譚生沉聲說道:「小姐,你這話若是被公子聽到,他會不高興的。」

    女子一愣,緩緩歎了口氣說道:「我哪裡不知,可是我是真的不想再去害人了,爹爹早就說過,先生留下的這些火藥將來是有大用途的,他這樣用於私仇,製造天災,大規模殺戮,有傷天合,實在太不應該了。」

    青夏登時大驚,驀然轉過頭去緊緊地盯著楚離,只見他也是緊緊的皺起眉頭。難道當日的那一場地震竟然是看起來柔弱單薄的女子製造的?難道在這樣的冷兵器時代,就已經生產出這樣威力驚人的炸藥?青夏心底的不安越發擴大,一絲頭緒也無,紛亂一團,讓她抓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譚生微微皺眉,想了想,沉聲說道:「可是小姐,就算公子這次不成功,也會想別的辦法的,我們已經捲了進來,還能脫身嗎?」

    女子微微呆住,過了許久,才輕聲說道:「他心裡滿是仇恨,哪裡有我的位置,我想讓他陪我一生逍遙的生活在這谷底,怕是不行了。」

    譚生緩緩的吸了口氣,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沉聲說道:「小姐,其實……」

    「小姐!孟叔回來了。」

    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譚生一愣,就退到了一旁。大門打開,孟叔走進殿內,對著女子施禮說道:「小姐,公子剛才派人回來稟報說,幽閉小徑內的石人護衛被毀,烈焰鳥也死了兩隻,那兩個人想必已經進了谷內了。」

    「什麼?」譚小姐大驚,驚呼道:「他們已經進谷了?在哪裡?」

    「小姐不必驚慌,他們不知路徑,莊外二十八道地陷,十七道雲鎖,機關陷阱無數,任他們有三頭六臂,也是走不進來的。公子現在率領谷中壯丁,都去谷外尋找,要晚些回來。他讓我通知小姐一聲,開啟機關,封閉幽閉小徑,不能讓他們再逃了出去。」

    譚小姐緩緩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了,你們出去吧。」

    孟叔和譚生一起退下,譚小姐坐在椅子上,幽幽地歎了口氣,不再言語,愣愣出神。青夏和楚離趴在箱子裡,動都不敢動一下,一時間,大殿內死寂一片。

    這箱子極為狹長,兩人平躺在內,也不嫌如何擁擠,只是寬度不夠,青夏等於趴在楚離的身上,剛才凝神聽著外面的動靜還沒感覺怎樣,可是現在靜了下來,彼此對視,氣氛登時就尷尬了起來。

    氣溫越來越高,箱子裡越發氣悶,青夏額頭微微滲出汗珠,順著她潔白的脖頸緩緩的滑了下去。她眼若星子,漆黑閃爍,鼻子嬌俏,嘴唇櫻紅,小小的耳朵瑩白剔透,好像是透明的瓷器一般,汗水津津,幾根髮絲黏在臉頰和脖頸上,配合著她一身黑色勁裝,凹凸畢現的玲瓏身材,別有一番嬌媚誘人的神態。

    青夏雙手撐在楚離的胸膛上,微微半仰著頭,側著耳朵仔細聽著外面的聲音,眼神凌厲,警惕的像是一隻小豹子。

    楚離的氣息漸漸炙熱了起來,彷彿有兩團火從青夏的那雙嫩白的小手不斷的傳到他的胸膛之中,引發體內的清火,一同積壓噴薄出一場難以抑制的衝動。

    耳畔的呼吸越發沉重,青夏又怎能不知,只能假裝不在意的傾聽著外面的動靜,呼吸淺淺,強自忍耐這難言的尷尬。楚離的身軀漸漸火熱了起來,就連自已的衣衫也已經被汗水打濕,衣衫粘在身上,更加顯得身體浮凸畢現,妖嬈惹火。軟軟的胸脯貼在楚離健碩的胸膛上,兩人的心跳都幾乎同時跳動,死寂一片下,竟然能聽到心臟擂鼓一般的急速跳動。青夏的髮絲垂在楚離的臉上,絲絲縷縷勾畫著楚離的肌膚,像是調皮的孩子。

    青夏的手死死的撐住身子,可是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手臂又酸又麻,汗水漸漸劃下,滑過臉頰,流過鼻尖,滴在楚離的面孔上,顯然就要堅持不住了。

    楚離皺著眉,堅韌的手掌突然上移,緊緊的扣住了青夏的纖腰,修長的五根手指緊緊的揉搓在青夏彈性十足沒有半分贅肉的腰上。青夏眉頭緊鎖,想要掙扎,卻又害怕被外面的人發現,只能彆扭的扭過頭去,不願面對這令她尷尬的局面。

    沙漏裡的流沙緩緩灑下,可是那譚小姐卻沒有半點要離開的意思,大殿內死寂無聲,就連身為犯人的林暮白都似乎已經睡去了。只是黑漆漆的箱子裡,燥熱一片中兩具火熱的身軀交疊在一起,尷尬曖昧的氣氛緩緩升騰。

    楚離注視著近在咫尺的女子,再也按捺不住,突然緩緩的抬起頭來,一個溫熱的吻就落在青夏瑩白剔透的耳珠上。

    好似一陣電流登時湧過全身,青夏全身上下一陣戰慄,猛地轉過頭來,眼珠漆黑,就向楚離看來。然而剛剛轉過頭來,櫻桃小口就被楚離猛地含住,狂野猛烈的氣息瞬間湧進青夏的身體,霸道的舌頭探進青夏的櫻唇之中,被阻擋在她編貝的貝齒之外,霸烈的汲取著她口中妁芬芳,就像是一場暴風雨一般,肆虐天地,帶著毀滅一切的黑暗之氣。青夏的大腦瞬間空白一片,整個人僵硬猶如石像。

    楚離大手上移,滑過她線條柔美的背脊,糕她整個人緊緊的壓向自己,感覺到她的僵硬,那個清俊男子的身影陡然晃過楚離的腦海之中,王者的心底怒意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轉而更加碰烈的索取著她,探索著她的一切美好,手掌一揮,就棵向她胸前的柔和溫軟。

    胸前的堅挺瞬間被人掌握,青夏像是貓咪一般,險些輕哼出聲。然而就在這時,秦之炎的身影陡然出現在眼前,芙蓉帳下,秦之炎那如潮水一般的溫柔霎時間幾乎將她的胸膛撕碎,她怎麼可以這樣?在她在這裡意亂情迷的時候,那個蒼白的屢次為她險些送命的男子,又在哪裡承受著思念擔憂她的痛苦?魂飛天外的神智瞬間回籠,青夏一把按住楚離的大手,掙扎著就要從他的束縛中離開。

    然而青夏的掙扎,更加刺激了楚離的怒火。席捲天地的痛苦登時衝進心房,箱子裡空間狹小,青夏的身手完全施展不出,哪裡掙得開楚離的力量。身體的摩擦更加燃起了男人的慾望,蠢蠢欲動的火熱猛地抵在青夏的小腹下,像是一個驚雷一般的頓時爆裂在青夏腦海之中。

    小嘴頓時驚愕的張開,楚離的舌頭趁機滑入,靈蛇一般的瀝取著青夏的甜蜜,貪婪的就像是一個行走在沙漠上的旅人。

    青夏,你可知道,這個吻,我等了有多久?兩年的歲月之中,每一個思念你的夢魘裡,我都在試圖去幻想著你在我懷中的充實。可是你何其殘忍,就算在夢中,也從不曾為我溫存。是你的心終於屬於別人了嗎?是我終於讓自己的盲目自大將你丟失了嗎?還是,你自始自終根本就從來都沒有屬於過我,而我,也從來都沒進駐過你的心?

    激烈的長吻帶著毀天滅地的溫度,炙熱的就像是火山噴發的岩漿,青夏徹底迷失在一片黑暗的夢魘之中,秦之炎的臉溫柔的望著她,不帶一絲責怪和憤怒,只是那麼溫和的,暖暖的,淡笑著望著她,可是卻瞬間好似千萬隻利箭一般射入她的心中。

    承認吧,你就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不然為何在心裡還沒有忘記楚離的時候就沉迷在秦之炎的溫暖之中,無恥的享用著他的溫柔,他的寵溺,他對你的千依百順、細心呵護?為何在又在他為你出生入死、險些喪命、擔驚受怕的時候,自私的和楚離呆在一處,對他屢番救護,情不自禁的對他照顧,誓死相隨?

    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為何不可以決絕的粉碎他的全部遐想,反而牽牽絆絆,拉拉扯扯,不肯快刀斬亂麻的斷送這一段感情?

    承認吧,你就是這樣一個自私的女人,恬然享受著兩個男人的照顧、兩個男人的溫柔、兩個男人的癡心。以為像一隻駝鳥一樣藏起頭來不去面對外面的一切就可以當做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愚蠢的戲弄著別人的真心,別人的感情,別人的傾心以對。你的愚蠢和自私,終將將三個人全部葬送,連同你自己,一起趺入萬丈深淵,萬劫不復!

    一滴眼淚突然自青夏的眼內滑落,滴在楚離的臉龐上,冰冷的液體瞬間驚回了楚離的全部神智,他緩緩的剛開了青夏,微微的撐起她的身子,看著她衣衫凌亂,淚眼滂沱的樣子,好似一根堅冰一樣狠狠的紮在心裡。

    為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因為常年習武而略顯粗糙的手掌抹過她帶淚的臉頰,終於還是無聲地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一個略顯低沉卻稍微有點熟悉的聲音陡然響起:「素凝,我回來了。」

    「啊!」坐在椅子上的譚小姐突然跳了起來,左右轉了一圈,緊張的扯著自已的衣服,連忙叫道:「你等一下,我換件衣服。」說著就向青夏和楚離的方向跑來!

    兩人同時大驚,之前的尷尬暖昧在生死關頭瞬間不翼而飛。不會吧,這位千金大小姐聽到心上人的聲音,興奮的想要重整妝容,而現在,她就要來這個箱子裡來拿她的美麗衣裳?

    短短的一瞬間,幾乎來不及做任何反應,箱子的蓋子被唰的一聲打開,刺眼的光芒登時灑在狼狽疊在一起的兩人身上,面容秀麗一身潔白的蓬萊仙谷大小姐檀口微張,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衣櫃中兩個面紅耳赤的人兒,好像馬上就要尖叫出聲。

    「噓!」

    門外的腳步聲已經響起,敵我懸殊,姿勢不對,時間短暫的條件下,劫持人質已經不是最完美的選擇,青夏情急之下,只能豎起手指來對著女子懇求的噓了一聲。

    「素凝?在幹什麼?」

    大門咯吱一聲被打開,素衣女子擋在兩人面前,緊張的連忙回過頭去,磕磕巴巴地說道:「我……我……我想換件衣服。」

    「不用換了,」男子溫潤一笑,輕聲溫柔地說道:「你穿什麼,我都喜歡。」

    站在他的角度,看不到箱子裡的兩人。可是隔著譚小姐的飄飄白衣,青夏和楚離卻瞬間睜大了眼睛,對面的男子白衣飄飄,眉目清朗,劍眉入鬢,帶著一絲桀驁不馴的超華之氣,和楚離的面容竟有七八分相似。

    驚愕瞬間而至,箱子彭的一聲猛地被蓋上,譚家小姐不自然了笑了一聲說道:「那就不換了。」

    白衣男子笑著上前兩步,拉起白衣女子的手就向前走去。

    青夏和楚離強壓雄心底的震撼,對視一眼,心底頓時升起巨大的疑惑。

    那個白衣男子,竟然赫然是當初青夏在楚宮梅林中遇見的青衫男子,楚離的同胞兄弟,被齊人在天牢中劫走的南楚准南郡王--楚箏!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6 04:59 P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素凝,今天在家都做什麼了?」楚箏淡淡笑道,聲音柔和,又帶著一絲清越的明朗,姿態磊落,清俊瀟灑,別有一番風流倜儻的味道。

    「也沒有做什麼,」譚家小姐語氣有些緊張,急忙倒了一杯茶遞給楚箏,拿著扇子走到他的身邊,為他輕輕的扇著,輕聲說道:「你讓我研究的木油馬,還是沒有眉目,我和清叔他們在營造房翻閱先生留下的典籍,總覺得還缺點什麼。」

    「不要著急。」楚箏輕聲笑道,低頭喝了口茶,聲音清淡地說道:「先生大才,我等凡人一時半晌無法參透也是應當,只要群策群力,肯下功夫,我想總會有收穫的。」

    譚小姐聲音一滯,想了想,走到楚箏的面前,半跪在他的身邊,烏黑的長髮垂在地上,一雙漆黑的大眼水汪汪地看著請俊瀟灑的男子,沉聲說道:「箏,我知道你想進營造房,但是當年先生留有遺訓,不是谷中嫡系子弟,是不可以進營造房的。我們祖上蒙先生大恩,千百年來從來沒有壞過規矩,你若是真的想進,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只要……」

    話到此處,卻再也說不下去了,微微的垂下頭去,連臉頰都羞的紅了。

    楚箏淡淡一笑,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佻起譚素凝的下頷,柔情似水的輕聲說道:「素凝,若是沒有你,給我整個天下我也不會快活,你以為我是因為想進營造房才喜歡你嗎?」

    「箏,我……」

    譚小姐聞言一驚,連忙搖頭辯解,楚箏輕輕的伸出手指來堵住譚素凝的檀口,輕聲說道:「我一直不肯娶你,不是因為不喜歡你,你這麼美好、玉,潔冰清,有了你,世間的庸脂俗粉我再也看不上一眼。只是,我需要有能夠匹配你的地位,我要把整個天下所有的好東西都送給你,我要光明正大的帶著你去拜祭我的祖先,告訴他們我是何等幸運,有這樣一位人間仙子相伴左右,我要你成為這個世上最高貴最幸福的女子。所以,素凝,你要耐心的等著我,好嗎?」

    他這番話說的溫柔纏綿,任是何等女子聽了也會芳心萌動,果然譚小姐嘴角淡笑,半仰著頭,眼神充滿幸福威的望著他,輕聲說道:「箏,其實我並不需要什麼地位權利,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就很滿足了。」

    「傻瓜!」楚箏笑著刮著譚素凝的鼻尖,寵溺地說道:「你是我的珍寶,是我要疼愛一生的心肝,我怎麼能委屈了你?」

    譚小姐微微垂下頭來,抿嘴輕笑,樣子溫柔甜蜜。突然眼神掃到一旁的箱子和角落裡被綁成一團的林暮白,陡然想到自已兩人的情話竟然被別人聽了去,臉蛋升起一團紅雲。輕聲說道:「箏,你餓了嗎?我們去飯堂吃飯吧。」

    「我不餓,」楚箏高深莫測的一笑,沉聲說道:「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他闖進來。我等這一天已經太久了,既然老天白白送給我這樣好的機會,我怎能不善加利用,素凝,我的計劃就要成功了。我已經開啟了谷中的所有機關,幽閉小徑也已經關閉,此次,任是他背生雙翼,也插翅難飛。」

    白衣女子征微一凜,不善說謊的女孩子眼神在由自主的向著這邊望來,神色頗為驚慌。好在楚箏處在極度的興奮之中,竟然沒有留意到,只是繼續說道:「外面的人我都已經安排妥當,只要將他擒住,割下他的首級,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回國接位,素凝,我的大仇就要得報,我的苦難日子就要到頭了。」

    譚素凝淒涼一笑,笑容落寞疏離,輕聲說道:「箏,跟我在一起的這兩年,在你的眼裡,是苦難的日子嗎?」

    楚箏自知失言,連忙說道:「怎麼會,是我好不是,我說錯話了。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這一生之中最開心的日子,我會永遠的記位在這裡的每一天。」

    「可是你很快就要走了。」潭素凝幽幽歎了一口氣,想了想,拉住楚箏的手,誠懇地說道:「箏,我們就留在谷中不好嗎!有我陪著你,不要出去,好嗎?」

    楚箏眉梢一挑,低頭不語,這時,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譚小姐坐忙站起身來,揚聲說道:「是誰?」

    「小姐」,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各脈子侄們一起來了,說有事要求見小姐。」

    「哦,」譚小姐為難地看了木箱子一眼,還是沉聲說道:「你們都進來吧。」

    大門敞開,大約三十多人一起走了進來,大廳頓時就顯得擁擠了起來。譚小姐有些微愣地說道:「各位叔伯長輩,不知道有什麼事,值得大家勞師動眾的一起前來?」

    「嗯哼」,一名老者咳嗽了一聲,沉聲說道:「小姐,下個月就是工部大會,可是楚公子近期就要走了,楚公子在谷中兩年,對我蓬萊谷諸多關照提點,義薄雲天,我等認為,有必要提前舉辦工部大會,就當做楚公子的踐行之禮。」

    譚小姐為人和善,向來沒有什麼架子,又聽說是為了自已心上人送行,就點了點頭說:「好,那就勞煩木爺爺準備一下吧,三日後舉辦就是。」

    「小姐,時間不等人,況且我等已經籌備的差不多了,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日吧。」

    「今日?」譚小姐一愣,一旁的譚生突然大聲說道:「木先生,工部大會是小姐接任谷主的大典,你們怎麼可以不與小姐商量就這麼草率決定?」

    木先生雪白長眉一皺,沉聲說道:「鳳鳴宮是什麼地方,哪裡有你這個下姓賤民開口的資格,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已姓譚了吧。」

    「木爺爺,譚生是我的哥哥,是當年我爹爹收養的孩子,你不可以這樣說話。」譚小姐沉聲說道。

    一旁的楚箏突然笑著站起身來,走到譚小姐的面前,溫和笑道:「素凝,其實這是我安排的,想要給你一個驚喜,就沒事先同你商量。我就要走了,總要看著你登上谷主之位,才能放心的離開。沒想到會惹你不開心,對不起了。」

    譚小姐本來還想說什麼,見他說話,臉頰一紅,想起他畢竟還是關心自已的,登時一陣欣喜。

    這時,一名紅衣的粗獷男子說道:「那就這樣決定吧,來人!開壇!召集各脈子侄,一個時辰之後,召開工部大會!」

    說罷,雙手啪啪拍了兩聲,兩側的年輕少年跑向大殿的各個邊角,搬動邊角的腳燈。突然只聽轟隆隆一陣巨大聲響,整個大地都震動了起來,青夏和楚離心下大驚,趁著周圍嘈雜,悄悄的掀開箱子的一角,向外望去。

    只見金碧輝煌的大殿陡然開裂,四面牆壁像是現代的機械大門一般緩緩的升了起來,只剩下四方的巨大廊柱,支撐著上方的穹蓋。年輕的谷中子弟紛紛上前,將大殿之上的桌椅板凳地毯事物全都移往一邊,空中當中的空地。

    鳳鳴宮佔地本就極高,如此一來,視野開闊,八面來風,不出半盞茶的功夫,竟然就成了一座巨大的露天高台。

    紅木箱被人移到角落,四周擺放著一堆花瓶古董,密密麻麻堆積了一片,林暮白也被人當成物品一般隨意的丟在一旁,青夏和楚離趁著人多,打開箱蓋,蹲起身子,隱藏在雜物之後,也無人發覺。

    只見笙旗招展的齊飛谷中上,巨大的方圓高壁之上,三十綵衣少女紫衣碧裙,玉臂皓腿,正在隨著纏綿的樂曲翩翩起舞。姿態動人,嫵媚中卻又透著一絲神聖,週身白色輝光微微散發,一頭烏黑的秀髮隨風飛舞,在仙氣飄渺的神台之上,展示出蓬萊仙谷所特有的滔世高潔。

    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高高的響起,似箏非箏,像瑟非瑟,曲調鏗鏘,氣度恢宏。身穿鮮紅似火絲綢長袍的女子,盈盈含笑,立於石台之上,手握赤紅神劍,頭束火紅長綾緞帶,隨風飄舞,身隨韻律跌宕而起,時而如同一隻翩躚的飛燕,時而如同一隻暴起的雌豹。充滿了健康的活力和驚人的力量。

    此時,鐘鳴巨鼎突煞高聲長鳴,神牛樂鼓轟轟隆起,漫天華彩明火,夕陽晚霞全都散發出驚人炫目的光芒,映照著世間的奇景。無數長號齊聲長嘶,巨大的鳥雀彷彿是趕赴一場華麗的盛宴一般振翅高鳴。天空之中一片五彩祥雲,聲勢動天,威勢絕倫。

    高台之下,數千人或立或坐,齊齊抬頭仰望,場面盛大浩然。

    事出突然,但是顯然已經準備兵當,譚小姐倉促之下,甚至來不及換一身衣服,一身淡索白衫,單薄瘦弱,墨發長飄,雖然看起來有一種遺世獨立的超然灑脫,但卻毫無一絲高貴莊重的典雅之氣。

    青夏舉目四望,只見高台之上,已搭好香燭祭臺,五名白髮老者站在譚小姐身旁,幾名年輕男子手持丹書等物,圍立在一旁,繁複的祭祀大典就此展開。

    當是時,天空夕陽彼遍染,一片火紅,高台領舞的紅衣女子緩緩的向著譚小姐走來,這女子明眉皓齒,媚眼如絲,赤足如雪,滿頭火紅長髮,嘴角含著一絲顛倒眾生妁鬼魅笑意,緩緩的走上前來,將手中的一把金黃鑰匙遞給譚小姐。

    譚小姐雖然也是美女一個,但是和這女子站在一起,當真被比的失去了光彩,猶如青澀的鄰家女孩一般。

    譚小蛆剛要結接過,突然只聽人群裡一人高聲呼道:「且慢!」

    眾人聞言紛紛轉頭望去,一看之下,紛紛大驚失色。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太陽漸漸西落,灑下漫天火紅霞光,好似神女綵衣一般,裙袖飄帶,飄渺如雲。遠處花海伴隨著夜晚微風,灑灑作響,幽香瀰漫,遠遠近近,全都籠罩在一片花香之中。樓台瓊玉,碧光閃爍,高低起伏,互相映襯,美妙絕倫,充滿了神秘的瑰美。假山流水,庭院佈局,無一不顯示出這座世外桃園的美輪美奐。

    鳳鳴宮拆開隆起,化為鳳鳴台,燈光的輝映之下,金碧輝煌,璀璨耀目。宮外的池塘碧湖被巨大的鐵板覆蓋,轉瞬就成為一片平地,眾人推來一眾造型奇特的器具,有的大如房屋,有的矮小如桌椅,形狀千奇百怪,卻看不出究竟是何用途。

    上千谷中百姓聚集在高台之上,人頭湧湧,仰頭觀望。巨大的鐘鳴巨鼎齊齊響奏,曲調莊重豪邁,漫天飛鳥騰空而起,歡聲鳴叫,鮮花便撒鳳鳴台上,譚素凝一身雪白長衫,站在高台之上,清麗優雅,超凡脫俗,好似夢中仙子一般,有著出塵不染的仙潔之氣。

    一身火紅的女子剛要將手中代表蓬萊仙谷權柄的黃金鑰匙交到譚小姐的手中,只聽一聲高呼頓時響起,眾人聞聲齊齊轉過頭去,向發聲處望去,

    「且慢!」

    衣袋輕飄,廣袖微張,一名紫袍男子長髮披散,臉若冠玉,眼若如絲,唇如紅纓,腰間一條碧色絲絛將衣袍鬆鬆的繫著,露出胸前半個胸膛,盤坐於地,長髮委地,右手拿著一直青玉所製的酒壺,剛叫了一聲,就仰頭猛灌了一口酒,姿態灑脫,放蕩不羈,見眾人都看著他,懶洋洋的一笑,說道:「小姐,這就是接任谷主一職了嗎?」

    譚小姐一呆,皺了皺眉,疑惑的說道:「是啊,不知你是那位?又為何要打斷祭奠?」

    紫袍男子哈哈大笑,又灌了口酒,說道:「在下是北谷機括部領事祝淵青,竊以為小姐擔任谷主一職不妥。」

    一陣憤怒的嗡嗡聲登時響起,譚小姐還沒說話,站在她身旁的木先生突然大聲喝道:「大膽!你個小小的領事,也敢在工部大會上胡言亂語,進入你若說不出個青紅皂白來,休想安然離去!」

    青夏聞言眉頭輕輕一皺,按理說這樣搗亂的情況,直接驅逐出場就是,這木先生搶先答話,看似為了維護譚小姐,實則卻給了這個男子說話的機會。她秀眉微挑,看向坐在高台一側,嘴角淡笑,面容沉靜的楚箏,不由得為這個好心的譚小姐擔起心來。

    果然木先生話音剛落,譚小姐好看的眉毛就輕輕的皺了起來,轉頭向木先生看去。

    木先生老臉一紅,隨著譚小姐施禮說道:「請小姐原諒老夫擅作主張,只是這人胡言亂語,若是不讓他說完,倒顯得我們心虛,不如聽他有何話要說,也好彰顯小姐大義。」

    譚小姐略一皺眉,就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那好,你來說吧,你為什麼不服我做谷主?」

    紫袍男子懶散的一揚墨發,緩緩的自地上站起身來,看著譚小姐說道:「首先,我要問一下魯先生,這蓬萊谷谷主一位,是不是只能由歷代谷主的嫡系血脈繼承,旁人無法染指?」

    一名黃須老者聞言,從譚小姐身旁出列道:「先生建谷之前曾立下規矩,譚姓一脈代代繼承谷主一位,千百年來,蓬萊谷無論興盛衰敗,始終沒有亂了規矩,祝領事你這不是多次一問?」

    「那就是了!」祝淵青朗笑說道:「如此一來,小姐擔任谷主一職,就大大不可了。」

    木先生怒聲喝道:「那來的潑皮小子,這般胡攪蠻纏!小姐是老谷主唯一的血脈,身上流著譚家的學,為何不能擔任谷主?你再胡說八道,我頂不饒你!」

    「木先生先別動怒,在下只是擔心,小姐身為女子,又無兄弟姐妹,將來百年之後,又該誰來擔任谷主呢?」

    木先生沉聲說道:「自然是由小姐的子嗣擔任,難道還是你祝領事嗎?」

    話音剛落,台下眾人齊聲哄笑。祝淵青也不著惱,仍舊笑呵呵的說道:「那是自然,只是,卻不知道,小姐的子嗣姓甚名誰?可是姓譚嗎?身上流的可是譚家的雪?」

    話音剛落,人群登時鴉雀無聲,木先生沉吟了半晌,沉聲說道:「這一點我們早就已想過,只是天命如此,老谷主生前只得一個血脈,這也是權宜之策。」

    祝淵青笑著說道:「那也就是說,下一脈的谷主就不是譚家人了?谷中的規矩就要被破,以後外姓人也又擔任谷主的機會?」

    他雖然面帶笑容,可是言辭犀利,口齒伶俐,這番話剛一說出,眾人頓時默然,只有木先生想了想方才咬牙說道:「正是如此。」

    「哈哈!」祝淵青突然高笑一聲,猛的縱身跳上高台,閒庭信步一般走到台中,朗聲說道:「既然規矩早晚都要被破,何不今日就破舊立新,重立規矩,既然早晚都要外人來擔任這個谷中,那麼又為何要執著於今日明日呢?」

    一旁譚生聞言大怒,怒聲說道:「好啊!你說來說去,原來想要染指這谷主一位!」

    祝淵青淡淡朗笑,說道:「那又有何不可?蓬萊谷中十七脈姓氏,譚姓為尊,木魯姚黃謝為上,陸宋白李張趙徐梁孫紀祝為下,可惜時過千年,谷主一脈人丁凋零,現竟已只剩下小姐一人,再傳承下去也是斷絕,何不在今日就重訂谷規,以有德者居之。蓬萊谷兩千餘人,承蒙主上無雙智慧庇佑,掌握數術工藝火器典籍無數,錢糧更是數不勝數。倘若用人不當,谷中大亂,引得外人窺視,斷送了先祖的千古基業,我等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面對列祖列宗?」

    一言既出,四下無言,譚生還目四望,大怒說道:「姓祝的!難道小姐不能擔當谷主一位,你就可以嗎?」

    祝淵青笑著說道:「兄弟好眼力,在下正有此意。」

    譚生怒極而笑,搶身上前,一把抽出腰間寶劍,沉聲說道:「好,就讓我試試你的斤兩,看看你有什麼本事在這裡胡吹大氣!」

    祝淵青回身避過,朗笑說道:「妙極妙極!原來譚生兄弟也想要來掙一掙這谷主之位嗎?那好,咱們就來切磋切磋。」

    譚生怒目而視,沉聲說道:「我那裡想掙什麼谷主之位不過想要教訓一下你這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的傢伙罷了。小姐是老谷主的唯一血脈,擔任谷主之位毫無爭議,你識相的就乖乖退下,不然休怪我刀劍無眼,傷了你四體不勤的身子。」

    「呵呵,我好生愚鈍,譚生兄弟自然不稀罕這谷主之位,你八成是想要做老谷主呢吧!」

    譚生怒道:「你胡說什麼?」

    祝淵青嘴角談笑道:「老谷主當年膝下無子,為防百年,收你入譚家,改名譚生。為的不就是將來和小姐成親,所生下的孩子仍是姓譚,可以繼續名正言順的繼承家業。只可惜啊,土雞就是土雞,永遠也變不成鳳凰。更何況,小姐會不會遵從老谷主之命嫁給你,還是兩碼事呢,你的如意算盤,未免也打得太早了點。」

    「你!」譚生目赤欲裂,幾欲癲狂。

    祝淵青轉身大聲說道:「各脈子侄,我等幽居這地壑深谷中已經一千年了,受譚家奴役驅使,當牛做馬。如今,外面兵荒馬亂,百姓流離失所,各國紛爭戰亂已經長達三百多年。我們掌握著當世最為先進的武器技術,擁有充足的錢糧,只要出谷變賣,振臂高呼,招兵買馬何愁不成大事?到時候有大家封侯拜相,光宗耀祖,車馬如雲!何必蝸居於此,縮頭烏龜一般的永無出頭之日?」

    他這番話說道極具煽動性,谷中的年輕人無不揮手相贊,一時間迎合之聲不絕於耳。譚小姐面色發白,眉頭緊鎖,眼神驚慌的向著角落裡的楚箏望去。卻見楚箏面容平和,只是對著自己微微一笑,就轉了過去。

    「全是狗屁!」譚生大喝道:「蓬萊的先祖當初來到這裡,就是為了躲避戰亂,先生留下營造秘術,也是為了讓我們哪那個夠又能力自保,如今外面兵刀林立,你竟然要出谷從軍?簡直荒謬至極!」

    祝淵青大笑到:「譚生兄弟說的不錯,只是此一時彼一時,當年先祖退避亂世,是因為手無寸鐵,身無長技,無法於亂世立足。如今我等冰槍馬壯,各種工藝堪稱世間翹首,掌握火藥的製造,足抵千軍萬馬。大丈夫生於世間,有所謂有所不為,天命之所降大任於我,就是要我等破舊立新,同意四合,干止戰亂。如今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我等身上,我祝淵青寧做亂世戰死梟雄,也不願做一生坐井觀天目光短淺的庸碌鼠輩!」

    「歐絲聖女,你是這一任的禮官,深知外面的局勢,應該知道在下所言非虛。」

    妖媚動人的紅袍女子聞言淡淡而笑,媚眼如絲,幽幽說道:「誠如祝領事所說,如今天下四分,小國無數,四方動盪不安,各國內政紊亂,正式發起的大好時機。各部領主皆權霸一方,只有工部一脈安守本分,謹尊先生的遺命,守在這蓬萊谷中。」

    木先生沉吟半晌道:「前陣子我還收到錢部崔家家主的飛鴿傳書,看來各脈都蠢蠢欲動,與圖謀大事了。」

    眾人聞言,齊聲應喝,聲音漸大,人人激動了起來。

    祝淵青朗聲道:「我蓬萊谷中不是蓬萊仙山,我等也不是仙人,難道還真要蝸居在這地縫中等待白日飛昇不成,如今我們掌握著火藥的技術,只要小姐開啟營造司,交出營造秘術,到時候天下雖大,我等也會勢如破竹所向無敵,天下若皆是樂土,又何必拘於這方寸彈丸之地?」

    譚生見台下子弟群情激動,幾位家長也頻頻點頭,想起他們今日自作主張的所作所為,竟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一唱一和下形成這般局面,不禁大為火光,剛要出言反駁,突然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之間譚小姐面容淡然,緩緩上前兩步,沉聲說道:「並非我垂涎谷主之位,只是當年先祖遺志,除非先生傳召,否則蓬萊永不出世。如今千年已過,先生早已作古,外面世事紛亂,我等更該遵從祖先遺願,在谷中生活,不參與外事。谷中掌握的器物,任是任何一種流傳出去,都會引起巨大的死傷和戰亂。錢部兩步等部大隱於市,無法超脫。我們工部歷代安居谷中,實不應叫如亂世之局。」

    「非也非也!」祝淵青笑道:「任何一種東西存在於世,就必定有它的道理和緣法,既然我們造出此物,就該讓它流傳天下。否則這般辛辛苦苦的營造嘗試,又有何意義?更何況天下笨就戰亂頻繁,我的出去只是為了盡早種植戰亂,平定天下,就玩命於水火,是善舉才對。」

    譚生怒極諷刺道:「就憑你?你從未出過谷中半步,只坐井觀天就以為可以招兵買馬,統帥天下嗎?」

    「當然不是憑我。」祝淵青突然正色道:「我們谷中子弟居於谷中上千年,對外面世事,各國情況,全無瞭解。無根無憑,想要稱霸天下,實屬笑談。」

    譚生冷哼一聲,說道:「虧你還有點自知之明,既然如此,那就滾下去吧!」

    「慢著」,祝淵青笑著說道:「我還沒說完呢。」

    說到這,祝淵青突然轉過身去,朗聲說道:「時間戰亂不斷,哀鴻遍野,先生是當時大才,心懷天下,定是於九泉之下不忍見百姓孤苦無依,才通過這般神諭向我們警示。不然這有神地壑,怎麼這般湊巧的降下楚公子這般人才?楚公子身為南楚儲君,沖虛仁厚,被小人某算,失落蓬萊。南楚百姓如今在暴君的苛政之下,苦苦企盼楚公子回歸故國,推翻暴政,這是上天給我們的機會。如今暴君已踏足谷中,不出半日定會死在外谷的猛禽野獸腹中,只要我們用力楚公子為首,跟隨工資回到陸上,興起義旗,何愁大事不成?」

    說罷,突然轉過身去,對著楚箏垂首拜下,朗朗說道:「祝某不才,願意追隨公子,鞍前馬後,甘為驅使。」

    眾人一愣,齊齊向著楚箏望去,只見他面容沉靜,貴氣凌然,自有一番神聖不可侵犯的天家貴氣。

    蓬萊谷眾人在谷中上千年,年輕一代心高氣傲,早就想出谷見識世面,大展身手,只是苦於沒有機會。如今被祝淵青說道心潮澎湃,隨之齊刷刷的跪了下去,朗聲說道:「願意追隨公子,鞍前馬後,甘為驅使!」

    楚箏還沒說話,木先生已經長歎一聲,沉聲說道:「眾望所歸,看來是天意如此了。」說罷對其他幾個老者一使眼色,就跪在地上。

    一時之間,場中上千人,除了譚小姐的幾名侍衛,其餘皆跪在楚箏的腳下,楚箏笑容淡淡,好似事不關己一樣,虛浮一把說道:「各位這是幹什麼?我只是一個外人,不敢當此厚望。」

    「非也,」祝淵青說道:「既然我的可以取小姐而代之成為谷主,為何公子不可取我等而代之,世間之事笨就是有德者居之,以公子之才,當仁不讓。」

    木先生沉聲說道:「公子不必推辭,祝領事一語驚醒夢中人,天意讓公子來此,所為的就是今天。相信就算是小姐,也不會反對。」

    歐絲聖女嬌笑說道:「我昨夜夜觀天相,見一顆新星閃亮於正南方,還以為是南方又出了什麼當世人傑,沒想到應和的就是今日之局。」

    譚小姐性格雖然冷淡,但也不是傻子,眼見周圍眾人一唱一和的竟然將楚箏推上了谷主之位,字孤立無援,形單影隻,無人問津,心下登時瞭然。一絲酸楚緩緩升上心頭,明眸含霧,直直的向著那個悉心相處了兩年的男人看清去,一時間只覺得他那張淡然俊朗的臉孔是這般的陌生,兩年相處,原來自己竟從來都沒有認清楚過他,頓覺天地遼闊,自己孑然一身,四下蝗蝗,無枝可依。

    「既然民意如此,就請小姐交出鑰匙和營造秘術,給信任谷主吧。」

    譚小姐只愣愣的看著楚箏,沉默著不發一言。楚箏見狀,笑著站起身來,憐惜的輕聲說道:「素凝,你不開心了嗎?你若是不開心,我就不當這谷主,明日離開就是。」

    譚小姐一身白衣,聞言微微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其實你若是想要這個谷主之位,只需跟我說,我讓給你便是,不用兜這麼大的圈子。」

    楚箏不料這平日性格溫順的女子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開,登時一愣,尷尬說道:「我那裡想做谷主之位,實在是盛情難卻……」

    「算了,你不用說了。」譚小姐一擺手,對這下面眾人沉聲說道:「你們要我讓出谷主之位,我無話可說。但是要我交出營造秘術,交出營造司鑰匙,交出火藥配方,卻是決計不可能的。我雖然從未出谷,對外事不瞭解,但是也只知道此物一出,會引起多打的亂子,會害死多少人的性命。你們慢慢談吧,我先走了。」

    說罷轉身就要離去。

    「慢著!」祝淵青突然攔在譚小姐面前,雙目深沉,沉聲說道:「民意如此,眾望所歸,小姐既然已經默許,那又何必佔著至寶不肯放手?皇帝輪流做,今日當我家,譚家坐享其成這麼多年,今日也改讓一讓位了。」

    譚生眉梢一挑,猛地一把拔出寶劍,閃身上前,怒生喝道:「姓祝的,你說什麼!要不是譚家先祖,一千年前你的先祖就已經朗聲亂世了,那裡還輪得到你今日在此呱噪!如今老谷主不在,你就喪盡天良的想在這裡逼迫小姐嗎?」

    「譚生兄弟何必發這麼大的火,在下只是認為既然已經確認要立楚公子為谷主,就該向往常一樣將谷中的重要十巫交給新谷主保管,如此而已。」

    話音剛落,台下眾人突然亂七八糟的喝道:「祝領事說的對!應該交給新谷主保管!」「就是,已經不當谷主了,還佔著秘術幹什麼?」「名不正則言順,譚家也該讓一讓位了!」

    譚生眉頭緊鎖,轉頭向一眾家主長者望去,木先生神情微微有些尷尬,輕咳一聲,沉聲說道:「老夫也認為祝領事此言有理。」

    譚小姐愣在原地,目光一一在各位老者的臉上轉過,只見他們全都面色尷尬,甚至不敢抬起頭來面對她的眼睛,突然鳳鳴台下眾人齊齊跪在地上,大聲喝道:「請小姐交出寶物,給新谷主保管!」

    山呼海喝事頓時傳來,譚小姐面皮蒼白,一雙眼睛漆黑白霧一般,亮晶晶的就向著楚箏望去。

    譚生轉頭對楚箏說道:「楚公子,老谷主和小姐都對你有大恩,你快說句話啊。不能讓他們就這麼欺負小姐啊!」

    楚箏眉梢一挑,向著譚小姐緩緩走來,似乎頗為為難的微微皺起了眉,想了半晌,才沉吟道:「素凝,我知道你不願意。但是今日大家這般抬愛,實在是感情難卻,這樣吧,你先把東西交給我,事後我和大家商量一下,再還給你保管,你看怎樣?」

    譚生勃然大怒,厲聲叫道:「姓楚的!我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當日老谷主捨命救你,兩年來小姐更是對你照顧的無微不至,整個蓬萊谷都對你禮待有加,沒想到竟養出這樣一個忘恩負義的無恥之徒!」

    「大膽!」祝淵青怒喝一聲,沉聲說道:「竟敢對新谷主不敬!是想下萬素窟嗎?」

    幾個虎背熊腰的壯丁登時走上前來,譚小姐眉頭緊鎖,素手一攔,擋在譚生的面前,沉聲說道:「住手!我一日沒將秘術典籍交出來,就一日還是這谷中的代谷主,我倒要看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譚小姐雖然為人和氣淡泊,但是畢竟久在高位,積威猶在,這一發怒,也是氣勢十足,眾人當下就不敢再亂動。

    譚小姐緩緩的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秘術丹書,配方典籍,只有一半在我手上,另外一半在工匠部的清叔手裡,我還需要和他老人家商量。」

    「不用商量了!」祝淵青哈哈一笑,對著下面一人指去,朗聲說道:「工匠部的八百工匠齊齊同意,清叔現在就在下面。」

    譚小姐聞主大驚,八百工芹向來居住在內谷,和外面的人很少交往,清楚更是課家的幾代家奴,忠心耿耿,沒想到今日竟然也會出現在此地,不由得不可置信的皺起了眉頭。

    「對不起,小姐。」乾瘦佝僂的老者緩緩說道:「我,我實在是想看看,那些東西到外面都有什麼用處,我不是貪圖榮華富貴,只要讓我看一眼,我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譚小姐痛苦的緊緊的閉起了眼睛,向著一旁轉過頭去,身軀都在微微發抖。

    祝淵青咄咄逼人的說道:「請小姐交出秘術配方!」

    「請小姐交出秘術配方!」

    所有人齊聲發喊,譚小姐惶惶睜開雙眼,眼眶都紅了起來,譚生見狀大怒,突然厲吼一聲揮著寶劍向著祝淵青就猛地衝去。誰知看起來懶散不羈的祝淵青突然哈哈一笑,大袖一拂,銀光一閃,一道血線登時沖天而起。譚生身軀仍舊保留原勢向前衝去,一直衝去台邊,轟隆一聲裁了下去,身軀抽搐兩下,喉頭染血,雙目圓瞪,身軀一挺,就此斃命。

    「譚生!」譚小姐突然尖叫一聲,向著台下就要跑去。

    卻見祝淵青驀然豎手手臂,拉住譚小姐的衣衫,笑著說道:「小姐要離去了嗎?那還請將秘術配方先交出來,然後自可安然離去。」

    「譚生!」譚小姐眼淚滂沱而下,大哭著掙扎著,可惜這些人全都石頭一般一動不動,雙眼惡狼一般的望著她,似乎都已經瘋了一樣。看著譚生的實體,初逢大變的譚小姐終於猛地坐在地上,手捂臉孔,大哭起來。

    「將抓到的那名南楚官員帶上來,今日就用他來祭我蓬萊義旗,從念以後我等誓死追隨公子,永不毀志!」

    巨大的呼喊聲轟隆響起,譚小姐渾身顫抖,一雙淚眼向著那個她幻想了太多次的此生良人望去,一顆芳心幾乎寸寸碎裂。

    只見楚箏淡笑著站起身來,朗聲說道:「承蒙諸位抬愛,楚某定不會忘了各位的恩義,他朝登上大寶,將此天下與諸位共享之!蓬萊一出,誰與爭鋒!」

    「蓬萊一出,誰與爭鋒!」

    山海般的呼喝聲中,一名青衣男子彭的一聲被扔上高台正中,臉上的黑布被人一把扯下,林慕白突然對楚箏大聲吼道:「忘恩負義!亂臣賊子!南楚百萬精兵枕戈待旦,定取你項上人頭,以祭先皇在天之靈!」

    楚箏嘿嘿一笑,說道:「你還是去陰曹地府和你的先皇會面的,很快,他也會去找你們的。」

    刀斧手登時舉起長刀,高懸於林慕白頭上,酸腐生硬起的梗起脖子,不屑的看向楚箏,他連眼睛都不閉,咬牙切齒的叫道:「就讓我睜著眼睛等著,看你將來是如保慘淡收場!」

    楚箏冷笑一聲。沉聲說道:「斬!」

    利刃瞬間劈下!電光石火這間,一道白色爭光突然從人群中激射而出,穿透層層人浪,唰的一聲根根的砍在那名刀斧手的手臂上。

    慘叫聲登時響起,長刀猛然落在地,距林慕白的脖頸只有寸許距離,一隻血淋淋的斷手隨之掉落,啪的一聲濺趣大片血花!

    「啊!」大漢捧著斷手,躺在地上大聲慘叫,聲音淒厲,有若鬼哭。眾人大吃一驚,這些人久在安逸環境中生活的久了,哪時見到這樣血淋淋的場面,人人面皮發來,豪無血色。

    「就這麼點能耐,還想要上陣殺敵,建功立業,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異想天開!」

    清厲似雪的聲音登時響起,眾人一愣,齊齊轉過頭去向發聲處望去。

    只見在重重人海之扣,一名身材嬌小、面容秀麗、雙眼清泠的黑衣女子站在那裡,嘴角含著一絲桀驁不馴的嘲諷冷笑,冷冷的望著這場中的眾人。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10 06:25 P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是你?」楚箏冷哼一聲,淡淡的向著女子望去,眼神在她身後轉了個圈,卻不見有別人,一雙眼睛刀子一般,充滿暴風雨欲來的黑暗。

    「不錯,就是我!」

    青夏頭一歪,笑容滿面的答道,一邊說著一邊漫不經心的向著場中走去。兩名急於表功的蓬萊弟子突然厲喝一聲,向著青夏猛衝而來,青夏看也沒看一眼,唰的一聲拔出匕首,身軀陡然凌空騰起,爆契一般轟然踢在一名青衣男子的肩膀上,只聽卡嚓一聲脆響,那人的肩骨登時碎裂,還來不及慘叫一聲,手臂猛地就向一旁詭異的彎去,緊隨其後的,沖天的慘叫聲登時響起,直上雲霄!

    手臂衡曲,一把將另一個男子勒住,那人看著地上同伴可拍的樣子,嚇的幾乎尿了褲子,臉皮發白,渾身瑟瑟發抖。

    青夏嘴角輕輕扯出一個冷然的淡笑,邪氣的向著周圍目瞪口呆的人群望去,匕首在男子喉管處凌空一揮,嘴唇模擬刀鋒劃過喉管的聲音,輕聲說道:「唰!」

    豪發無傷的男子聞聲頓時一僵,兩眼一翻,軟軟的就倒了下去。

    青夏踩著他的身體,閃動著鋒利寒芒的匕首在手中靈活的旋轉著,她笑著往人群中走來,所到之處,眾人全都如避蛇蠍般的讓開,空出一條空蕩蕩的通道。

    青夏一步一步的踏上高台,淡笑著對著楚箏說道:「你是在找你大哥嗎?他已經回去了,知道你這個不爭氣的躲在這裡,特意讓我來跟你打個招呼。」

    除了一開始的驚愕,楚箏頓時就恢復了淡定自若的表情,冷笑一聲沉聲說道:「就憑你們,也想要逃出蓬萊谷嗎?簡直癡心妄想!」

    「哼!」青夏冷哼一聲,挑眉說道:「是不是兩年的烏龜生活真的讓你失去了頭腦?就這麼簡單的機關五行,也想要困住我們,我既然能夠安然無恙的走進來,自然也就能毫髮無傷的走出去!」

    「還有你們!」身材嬌小的女子突然轉過頭去,看著蓬萊谷的一眾子弟,面色陰冷的說道:「你們不會真的天真的以為,依靠那點土炸藥,在凍土就炸個口子,就能讓南楚精銳全軍覆沒了吧。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祝淵青面色大震,陡然驚聲說道:「你……你怎麼知道?」

    青夏站在高台之上,冷眼望著這群在地壑中蝸居了一千年的蓬萊人,嘴角冷笑的朗聲說道:「青山遮不住,大江東流去!一千年已過,世間萬物,斗轉星移,難道你們還以為外面的世界還同千年前一模一樣嗎?拿著幾隻洋槍土炮,就想出去跟天下英雄一較長短、一爭高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楚箏眉頭緊鎖,一絲警覺猛然升起,對著兩側人說道:「不要聽她胡言亂語,將這女人拿下,用來祭旗!」

    祝淵青眼內精芒一閃,還沒有動作,木先生就沉聲說道:「慢著,聽她說完!」

    蒼老的老者緩緩上前兩步,白眉微挑,聲音低沉的說道:「這位姑娘,不知道你剛才所言是什麼意思?」

    「這者聽不懂嗎?」表夏笑著說道:「那我就換個你能懂的方式告訴你好了,這個男人是南楚叛賊,弒父篡位,罪大惡極,無處藏身。他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會到你們這裡坑蒙拐騙,虧得你們這群頭腦簡單的傢伙還能期待他這棵枯木再逢春,想要一人得道雞,真是打得好算盤啊。」

    「我不是問你這個,」木先生沉聲道:「我是想問你怎麼會知道火藥凍土的原理?我們茂蓬萊的隱秘你一個外人怎會得知?」

    「這也算是隱秘?」青夏睜大雙眼,失聲笑。一幅忍俊不禁的樣子說道:「七成五的硝加一成五的碳和一成的硫磺,這在外面邊街頭巷尾的孩子都知道的事情,在你們這裡卻成了隱秘,到底是我瘋了還是你們瘋了?」

    話音剛落,蓬萊諸人面色登時大變,齊齊動容,雖然始終不知道火藥的比例,但是主要成分卻是人盡皆知。蒼老佝僂的清叔不可置信的望著青夏,口齒不清的說道:「你。你是什麼人?你偷看過我們的營造秘術?」

    「笑話!」青夏冷喝一聲,聲音陰冷的說道:「我還用得著去偷看你們的什麼營造秘術?你們這群目光短淺的井底之蛙,盲目自大自以為是,就憑你們的這點能耐,就想要出去和各國一爭長短,逐鹿中原,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你們自以為武器精良,火器兇猛,卻不知道各國早就在五百多年前就繪製造出火器,也所以現在秘而不宣只是為了不在戰爭中引起更大的傷亡。除了你們這種最簡單的黑火藥,雷管、炸藥、火槍、大炮早已問世,帝國軍隊裝備精良,就你們這點人馬,簡直就是螳臂當車,自不量力。我擔保,只要你們一旦走出地壑,不出兩個時辰,蓬萊谷就此絕於天下,連這最後一個龜縮之地,都不會再屬於你們!」

    青夏話音清脆,清厲如雪,一雙鳳目橫掃全場,嘴角冷笑著沉聲說道。

    整個蓬萊谷的人呆若木雞,人人目瞪口呆,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像失去靈魂一樣,久久無法回過神來。這些人一生枉妄自大,總以為自己一旦出世,當世再無可匹敵之人,此刻被青夏毫不容情的拔掉他們心中的最大驕傲,哪能不膽戰心驚。

    「哪裡來的小丫頭,竟也在這裡大放厥詞!」名叫歐絲的紅衣女子突然冷笑一聲,沉聲說道:「我在外面生活了十五年,怎麼一次都沒有見過你所說的火藥槍炮,不會是大小姐為了保住自己的谷主之位,聯合外人蒙騙大家吧?營造秘術是我們七部的秘籍寶典,小姐這樣做,將來百年之後,哪能有臉面去面對老谷主於九泉之下?」

    此言一落,蓬萊百姓頓時喧嘩了起來,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齊刷刷的怒視著譚素凝,眼睛幾乎噴出火來,想也不想的就認定了歐絲的話。

    青夏風眼一寒,冷冷地逼視著歐絲妖女,冷笑道:「老妖女,你不要誣陷好人,我和你們的大小姐素不相識,更不會去看你們所謂的營造秘術。你們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和譚小姐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對她的為人應該相當瞭解,她到今日才辭海你們為了貪圖富貴要陰謀造反,哪有時間去做什麼佈置。她若是有這個心機,也不至於今日被你們逼迫到這樣的地步了。你們若是死不悔改,大可跟著這們弒父叛兄的無恥之徒上去和人廝殺,看看我所言是否虛構。不過,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們,南楚三十萬大軍就在白鹿原上,枕戈待旦,摩拳擦掌,子彈都已經上膛,就等待著你們這兩千人拿著土槍火藥上去送死呢!」

    蓬萊人面色惶惶,原本信誓旦旦的表情登時猶豫了起來,這個來歷不明的陌生女子所言簡直是晴天霹靂,一千年來,蓬萊人一直做著天下無敵的美夢,此刻美夢破碎,一邊是雄霸天下的誘感,一邊的死亡的代價,懦弱的蓬萊人頓時分成幾派。打退堂鼓的有之,中立觀望的有之,死性不改的有之,聲音漸大,眾人紛紛吵鬧了起來。

    楚箏面孔森寒,一雙眼睛狠狠的看著青夏,恨不得將這個屢次壞自己好事的女人吞進肚子裡。寒氣森森的說道:「你不要在這裡盅惑人心,你所說全部都是一派胡言,我是南楚後天子,怎麼從來都沒有見過什麼裝備精良的帝國軍隊,你這個妖女,不知道在哪裡得知了這裡的秘密,就來這裡胡說八道,看我不將你碎屍萬段,已卸我心頭之恨!」

    說罷驀然抽出腰間寶劍,剎那間,寒光森冷,劍挑如龍,長江大河一般向著青夏猛攻而至。

    然而青夏幾乎連動都沒動,一旁的祝淵青陡然飛身撲上,一劍挑開楚箏的長劍,沉聲說道:「楚公子何必著爭,若是這女子真是胡說八道,我們自然會將她處死。可是現在她所說和公子所說顯然不同,不妨讓她把話說完,我們再做判斷。」

    青夏呵呵一笑,輕快的說道:「這位大哥果然是明白人,他這般著急,是怕我說破他的好事,球了他的陰謀呢!只可惜,公道自在人心,即便是有奸詐小人橫加阻攔,也阻擋不了真理行進的腳步。」

    祝淵青轉過頭來,對著青夏施了一禮,恭敬的說道:「還請姑娘把剛才的那番話詳細的解釋一翻給我們聽,讓我們也好判斷到底是楚公子在蓄意隱瞞,還是姑娘你在混淆視聽。」

    「好,」青夏笑道:「光是我說你們也不會相信,不好這樣,你們找一個你們自認為學問高深的也來考一考我,若是我答得上來,自然證明你們水平不濟,若是我簽不上來,任你們處置,你說如何?」

    祝淵青看著青夏明亮的眼睛,想了想點了點頭,對著台下的老者說道:「清叔,你來吧」

    年邁的老者顫巍巍的登上高台,對著青夏一拱手,面色微微有些發白的說道:「那老朽就來問一問姑娘了。」

    青夏淡笑一拱手,說道:「老人家請問。」

    清叔咳嗽了一聲,沙啞的聲音低沉的說道:「大雪過後,有什麼方法可使雪迅速融化?」

    青夏淡淡一笑,心道要考校物理常識嗎?淡笑著答道:「方法很多,最簡單的莫過於在雪上撒鹽。」

    清叔眉梢一挑,沉聲說道:「為何?」

    「因為撒鹽可使雪的熔點降低,使大雪迅速融化。」

    清叔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何為坐地日行三萬里?」

    「這種說法其實並不正確,但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說明一個問題。自古董以來的天圓地方說早已過時,我們生活的世界本就是一個圓球,並在不停的轉動,即便是我們坐在家中,一日也會相對行走,」

    老人雙目精芒一閃,說道:「你能說出世界是圓的,已是見識不凡。」

    青夏淡淡一笑,說道:「老人家過獎了,我也只是聽的多了,也就瞭解一二。」

    「好,我再來問你,外面現在可有提生鐵煉鋼的技術,我記得我們來此之時上面還在使用青銅器。」

    青夏灑然一笑,說道:「二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一千年已過,哪能還是用什麼青銅器?請怒我見識少,我所聽說的煉鋼方法只有三種,轉爐煉鋼法,平爐煉鋼法,還有戶外精煉法,以生鐵和碳為原料,鋼較鐵而言,更加堅硬,實用性更高。老先生,請原諒,我不是鐵匠,對於具體的鍛造流程,實上在不知!」

    老人雙眼大睜,想了想,沉聲說道:「那麼,姑娘對於槍炮可有瞭解。」

    青夏心下一笑,心想你還真是問對了人,朗朗說道:「我因為是常在軍中,對槍械的瞭解倒是多一點,這五百年來,上面的槍支發展,主要有十七種,主要的幾種名稱是神槍、飛天毒火神龍槍、劍槍、大風追槍、迅雷槍、自生火槍、自來火槍、抬槍、還有各種大炮。如今使用的多為單管槍,但是帝國軍隊裝備的是雙管槍,射程更遠,威力更大,上膛時間快,便於連續作戰,聽說軍造部現在在製造一種威武大炮,射程可達上千里路,也就是說,若是在盛都內發炮,鎖定位置,不消片刻,你們蓬萊谷就會化為一片灰燼,你們這些人,也會灰飛煙滅,死無全屍了。」

    老者目瞪口呆,眾人齊齊住口,像是傻了一般的直愣愣的望著表夏,清叔不時的擦著額頭上汗珠,不自覺的恭敬的垂著頭說道:「難道那就是記載中的飛彈?姑娘,那你可聽說過一種可以在天空中的木鳥嗎?」

    到此青夏再無懷疑和擔心,這個所謂的千年前的先生,若不是一個想像力豐富的預言家,就是一個和自己一樣小小說網過來的同質,寫下了這樣蠱惑人心的營造秘術,當下笑著說道:「在我們那裡,這種東西叫做飛機,現在還處於研製之中,以鋼鐵鍛造,巨大的燃料推動力發動,可以翱翔天際,戴人運物,若是有對接的燃料機,可以永遠翱翔,不需落地。同時這也叫做戰鬥機,戰鬥時,發射炮彈,進行空中作戰。」

    清叔碳色發白,嘴唇顫抖,聞言彭的一聲坐在地上,顫抖的說道:「原來,原來都是真的。想不到千年之後,世上的技術已經發展到這樣的地步,我們,我們真是鼠目寸光了。」

    青夏暗道我再給你一劑猛藥嘗嘗,笑道說道:「刀耕火種的時代早已過去,如今外面科技進步,有不許牛馬卻能日行千里的鐵車,有相隔萬里卻能相通話的順風耳,有承載萬人的海上巨輪,高樓大廈林立,商業進步發達,早已不是千年前封建落後的局面了。」

    所有蓬萊人聞言頓時大驚,因為這些話是當年先生留下的箴言中所說的文明時代,他們目瞪口呆的呆望著那名站在高台上的黑衣女子,只覺得一盆涼水兜頭澆下。什麼平定天下,什麼雄羈四方,什麼封侯相,齊齊拋倒而後,現在眾人擔心的,只是那種射程可達千里遠的飛彈,什麼時候會突然出現在上空,炸在自己的頭上!

    不戰而衰人之兵,青夏知道,她已經勝了。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10 06:27 P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山風鼓舞,夜霧瀰漫,編鐘鏗鏘,絲竹齊奏,悠揚的樂曲中,盛大的酒宴正式開始。

    燈火輝煌的鳳鳴宮內,觥籌交錯,人頭湧湧,青夏一身黑衣,面容鹹淡,沉著冷靜地坐在上首,左邊就是現在仍舊一頭霧水兩眼發直的林暮白。這位方纔的階下囚、如今的座上賓,坐在青夏身邊,不時的斜過眼睛偷偷地望上一眼,眼神裡充滿了無法掩飾的好奇和敬畏。

    青夏也不去理會他又在轉著什麼魯鈍的心思,和蓬萊眾人遙相舉杯,各盡其歡。

    楚箏在此地經營兩年,卻被青夏在三言兩語般拔盡了勢力,實在並非偶然。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青夏擁有著這時代人無法超越的見識和閱歷。蓬萊人雖以仙島名稱自居,但是千年來蝸居於此,民智簡單,除了狂妄自大和愛做白日夢之外,慣於安樂生活,千年來不見刀鋒血光,膽子極小,所倚仗的不過是自己先進的武器和技術,如今聽的青夏所言,得知外面已經發展到這樣地步,哪裡還敢上去自討苦吃。

    他們哪裡想得到青夏也是一個來自千年之後聞名世界的人物,只道此人既然從未看過自己的營造秘術,就能擁有這般廣博的見識,自然所說屬實,如此一來,那個兩年來不斷鼓動眾人上去造反打仗的楚箏,自然就不是好人了。

    他們這群人千年來致力於研究各種高新技術,心智卻稍顯簡單,之前之所以那般大膽,除了仰仗自己的技術之外,也是因為在雪原裡抓到了跟隨楚離跳下地壑的南楚士兵,知道楚離多半已不在人世,這才這般猖狂,準備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如今,得知楚離已經逃出生天,並且隨時隨地都準備著用那種飛彈一下子將蓬萊谷連鍋端掉,自然拼了命的將這個看起來頗有些地位的人質留下,卯足了勁的對青夏逢迎示好了起來。

    鳳鳴大殿外篝火處處,白亮如晝,數十名廚子在篝火間忙碌燒烤,陣陣幽香悠揚傳來,香飄四溢。

    蓬萊谷果真人才輩出,青夏在此見到諸多外界沒有的工藝,機括之術超越古今,很多技術就連青夏都無法解釋,比如他們竟然只依靠輪軸的機械之力,就可以驅使木鳥飛上高空,雖然時間不長,但是足以令人震驚。還有他們在防禦上的理論,更是發人深思,機括木人堪比現代高科技的機器人,靈敏度極高,又能不依靠汽油發動機,就造出享譽千年的木牛流馬,構造之靈巧,心思之縝密,簡直令人撫掌大讚。

    聽著那個面容通紅的清叔口沫四濺的解釋,青夏才不由得長吁了一口氣,暗道一聲僥倖。她也不裝蒜,耐心的講解了現代科技和這裡的區別,又很誠懇地向老者請教了機括的原理,並把自己的所知通通告知。

    至此,蓬萊人對青夏再無一絲懷疑,這些年,他們反覆研究先生留下的營造秘術,發現有很多東西他們根本就無法製造。比如何謂蒸汽機,何謂汽油,何謂柴油等等,所以就依照上面的描述,以機括數術理論盡量模仿,如今這些人聽得青夏所言,發覺和先生留下的秘術何等相似,這才恍然大悟。

    青夏知道這是因為地理條件的制約,讓他們根本一生都無法找到那些東西,也不點破。

    酒過三巡,青夏已有幾分醉意,這處的釀酒術倒是深得現代蒸餾法的精髓,酒精度極醇,兩年來喝慣了外面黃酒的青夏不一會就頭暈目眩。和蓬萊諸人打了個招呼,就有侍女前來引領青夏往後殿休息,林暮白見青夏走了,驚得就要跟上來,卻被眾人強行按了下去。

    這位南楚大官看起來比較好說話,又曾經在自己這裡吃了這麼多的苦頭,甚至險些喪命。此刻得了機會,哪能不拚命巴結。蓬萊人打著這樣的念頭,谷中美女,珍饈佳餚齊齊奉上,粉臂玉腿肉光緻緻之中,林書獃面皮發紅,推也不是,據也不是,險些被嚇出了心臟病。聖人的教誨不斷地在腦海中轟鳴叫著,看著青夏的身影隱沒在門口,##要掉下淚來。

    夜裡的風一陣微涼,青夏的頭腦瞬間為之一清,她微微仰起頭來,看著上面氣勢巍峨的萬仞高峰,只覺得一顆心悠然飄飛,幾乎要逆風而上,一張清俊溫暖的臉孔縈繞眼前,像是美夢般糾纏著她的思緒。不知道他現在在上面怎麼樣了?可會心急如焚地尋找自己,等待自己的消息嗎?那日兩軍對壘,他受了那麼重的傷,嘔血幾升,對身體的損耗又有多大?若是有一天自己完好無損地回到他身邊,他可會開心放懷地溫和一笑?

    剛想到這裡,一雙漆黑的眼睛瞬時間好似巨石一般打碎了她的全部思緒。青夏猛然打了一個冷戰,連忙拋卻全部紛亂的想法,快步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那酒後勁極大,這麼一會兒青夏就腳步發虛,腦子發暈,身形頗有些踉蹌了起來。她剛想開口呼叫那兩名丫鬟,誰知一抬手就彭的一聲撞進了一個堅硬的胸膛之中。

    猛地抬起頭來,正對上對方星子般璀璨的眼眸之中,男子一身華麗紫袍,長髮披散,面容磊落,衣襟微敞,一幅懶散放蕩的模樣。

    青夏眉頭輕輕一皺,帶著濃濃酒氣的淡淡說道:「真是奇哉怪也,他們竟然沒將你這個吃裡爬外的殺人兇手抓起來,反而讓你深夜在這裡囂張遊走,真是匪夷所思!」

    祝淵青灑然一笑,說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在下也不過是被奸人蒙蔽,更何況我根本就沒殺譚生兄弟,又何來殺人兇手之說呢?」

    青夏眉頭一皺,想起譚生當時的樣子,登時了然頓悟,拱手說道:「好手段,出手精準到位,佩服佩服!」

    說罷,轉身就想離去,誰知祝淵青突然一把抓住青夏的手臂,笑著說道:「姑娘何必著急,在下還有話沒說完呢。」

    青夏眉頭一皺,剛想動粗,卻發現這男人看起來翩翩佳公子的模樣,力氣卻極大,自己酒醉之下未必就能佔到便宜,略一揚眉沉聲說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祝淵青哈哈一笑,笑完之後猛地低下頭來,神情魅惑地說道:「姑娘真把我們蓬萊諸人全都當成是傻子了嗎?可以任你這樣欺騙?」

    青夏一驚,猛地揚起眉來,酒也醒了大半,沉聲說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祝淵青眉梢一挑,眼若絲柳,精芒閃閃,朗聲說道:「科技的進步,是需要幾代幾十代人的不懈努力的,必定要在一個相對穩定的環境中才能有所發展。一千年來,我們手握先生的智慧之光,潛心努力,才能有今日的發展。外面的世界終日戰火紛紛,怎麼可能像姑娘所說的這般先進,將心比心,換位思考,換了姑娘是我,你會相信嗎?」

    青夏不屑瞟了他一眼,沉聲說道:「你就憑這個,就懷疑我口中所說,未免也太自視過高了。蓬萊雖然生活穩定,但是終究物品不齊,很多技術所必須得物產在這裡都找不到,這在很大程度上就抑制了技術的發展。更何況,這裡自給自足,沒有商品經濟的帶動,沒有利益的驅使,沒有環境的逼迫,單憑一個人兩個人的熱情和愛好,怎麼可能大規模的進步?這樣說來,外面雖然動亂,但卻比你們先進,也並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祝淵青哈哈大笑道:「姑娘果然真知灼見,在下若是稍微癡傻一點,都會被你瞞過去。但是言多必失,姑娘不覺得自己今日所言有些言過其實了嗎?」

    青夏皺眉說道:「什麼言過其實?」

    祝淵青嘴角一牽,邪魅笑道:「若是都有了高空飛行不靠機括之力的木鳥,南楚大軍為何當時沒下地壑來尋找他們的大皇?若是真有可以萬里傳音的千里耳,為何不見姑娘和上面互通消息?若是連飛彈這樣的武器都要研製出來,軍隊中有怎麼會使用單管雙管的土槍?從我們蓬萊將火藥配製出,到按照先生的圖示製成火槍,足足等了七十多年,祝某雖然沒有姑娘這般廣博的見識,但也知道一種技術產出後,另外一種技術要相隔多久。飛彈何等高明,土槍與其之間,天地之別,怎會在同一時期使用?可是姑娘卻對這些根本不可能出現的東西知之甚詳,又從未看過我們的營造秘術,姑娘的來歷,還真是讓人玩味呢。」

    青夏心中警鈴瞬間大作,心道這男人竟然這般精明,難道他看穿了那個先生是小小說網來的,現在也要看穿自己的身份?若是他知道自己不過是在胡吹大氣,又為何不向裡面那些人報告,反而到這裡來逼問自己?一時間腦海中百種念頭一閃而過,最後全都匯聚成一個念頭,那就是馬上取了這人的性命,至於之後會引起怎樣的騷動,就只能稍後再去考慮了。

    青夏手臂一震,森寒的匕首猛地從腋下滑至小臂內側,她面不改色地含笑看著祝淵青,做出一副不為所動高深莫測的樣子,一邊麻痺敵人一邊尋找著最有利的偷襲機會。

    就在這時,鳳鳴宮方向突然絲竹之聲大作,聲音尖銳,樂聲高昂,剎那間蓋過周圍一切聲音,青夏眼睛鋒芒一閃,暗道怪不得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看事太清明,做人還是應該糊塗一點的好,一把抓住鋒利的匕首,就要揮刀衝上!

    然而,就在這時,祝淵青卻突然說出一句話來,頓時抑制住了青夏的所有動作。

    「我敢斷定,你定是先生的後人,奉先生遺命統領七部共建文明社會的天命者!」

    世事的離奇詭異,往往就在一念之間,青夏頓時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轟然跪倒在自己面前的祝淵青,知覺的一切發展的太過迅速,以至自己的思維根本跟不上這樣快捷的節奏!

    「蓬萊工部等待先生傳人已經上千年,千年來謹遵先生遺命,發展技術,鑄造兵器,今日之前,我始終在懷疑千年之後,先生的傳人是否已經不在人世,險些犯下大錯,還請姑娘責罰!」

    說到這裡,突然抬起頭來,語調鄭重,面孔神聖,一本正經地一字一頓道:「地鎮高崗,一派西山千古秀。」

    幾乎是夢癡一般的,青夏傻乎乎的念道:「門朝大海,三河河水萬年流。」

    ……我是華麗麗的分割線……

    走進房間的時候,青夏仍舊覺得一切像是發了一場大夢一般,她傻乎乎的瞪著眼睛,久久都回不過神來。

    這時,一陣輕微的咚咚聲突然傳來,青夏呆愣了將近兩秒鐘,頓時像是一隻尾巴著火的兔子一樣凌空跳了起來,上了鎖的箱子被緩緩開啟,然後,面色陰沉的像是一口黑鍋一樣的男人,手腳僵硬地站了起來。

    青夏不好意思的陪著笑臉,連忙將自己藏在懷裡的一小包食物拿了出來,可是剛剛撞在祝淵青的身上,已經糊成了一片,她面色尷尬的咬著下唇,臉頰升起了兩朵紅雲。

    「嗯……」楚離悶哼一聲,手腳幾乎僵硬了,青夏連忙伸手去扶他,小聲的說道:「慢點慢點。」

    楚離扭頭怒視她一眼,費力的活動一下手腳,然後長吁一口氣的坐在床上。

    沒想到#小姐竟然這樣實在,不但將這箱子搬到青夏的房間,還唯恐被別人發現的上了鎖。她心知肚明南楚大皇並沒有離開蓬萊,自然害怕被人發現,青夏此刻看著楚離陰沉的臉,心底打鼓底氣不足的說道:「要麼,你先等一會,我出去再拿些吃的過來?」

    剛要轉身離去,手臂卻突然被楚離一把抓住,青夏眉頭微蹙,疑惑地轉過頭去,就聽楚離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什麼事火藥?」

    青夏的腦袋頓時轟鳴一聲,好似一顆炸彈在裡面爆破了一般。

    第二天一早,青夏頂著一雙熊貓眼從地上爬起身來,只覺得腰酸背疼,四肢乏力,整個人像是散了架一樣。昨夜好說歹說,最後無奈下借口喝醉才算擺脫了楚離的十萬個為什麼。而後,憋了滿肚子火的男人竟然將她一腳踹下了床,獨自霸佔了整個床鋪,兩人壓低聲音吵了半夜,最後在不能毫無顧忌的大打出手的情況下,還是青夏採取了妥協戰術。

    「自大自私的混蛋!」青夏小聲的罵了一句,抬頭只見楚離側躺在床上,曲手撐著腦袋,一身白色棉袍軟衫,眼睛又黑又亮,劍眉星目,鼻樑高挺,衣衫半敞,墨發披散,露出古銅色的健碩胸膛,正定定的看著自己。

    青夏頓時腦袋發懵,眼前金星亂冒,任是誰見到這幅美男初醒圖,恐怕都要稍微懵一下,一抹紅暈在臉頰上揮灑開來。青夏不自然的站起身來,嘟囔道:「你等著,我去找吃的。」

    臨出門前回過頭去,只見楚離已經起了身,姿態慵懶的模樣,頓時讓青夏聯想起了昨晚的那個祝淵青。

    哎,長得太好就是禍害啊!

    青夏想起西川的極品騷包男燕回,想起他那狐狸一般的桃花眼,無奈的搖了搖頭。剛剛合上房門,突然一隻手猛地大力的拍在青夏的肩膀上,沉思中的女子驀然大驚,一個機靈跳了起來,就見林暮白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熱水,肩膀上搭著一條毛巾,正站在自己的身後笑瞇瞇的望著自己。

    滿腔怒火頓時不打一處來,青夏怒聲大吼:「你有毛病啊!想嚇死人啊!」

    「嗯……」林暮白的滿臉笑容頓時灰飛煙滅,被嚇了一跳,哆嗦了半天才緩緩地開口道:「蘭……蘭妃娘娘……臣、臣來伺候你梳洗……」

    青夏劈手奪過林暮白手中的臉盆,剛想轉身回房去此後裡面的那位大爺,突然眉梢一挑地轉過身來,疑惑的問道:「你叫我什麼?」

    「臣該死!」林暮白連忙行禮說道:「臣之前屢次認錯娘娘為別人,實在愚鈍至極。」

    「哦?」青夏心情頓時好了起來,看來這個傻書生是終於想通了,不再當自己是個死人了,開心的說道:「你知道自己錯了就好,不過我也不是你們的什麼娘娘,你叫我青夏就好。」

    林暮白剛想反駁,忽見青夏眉梢一挑,十分凶悍的樣子,倒了嘴邊的勸諫之詞又給壓了下去,只得畏畏縮縮的憋了半天,才小聲的說道:「青、青夏。」

    「呵呵。」青夏展顏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其實也是我太笨了,」林暮白歎了口氣說道:「青、青夏你有血有肉,體溫溫熱,怎麼會是鬼呢?我真是傻了。」

    「無妨,」青夏笑道:「你為人有情有義,我很呈你的情。」

    林暮白點頭歎道:「娘娘為人高義,能代香橘姑娘領情,香橘姑娘能有娘娘這樣的主子,也是她的福氣了。」

    「嗯?」青夏猛地瞪大了眼睛,沉聲說道:「你說什麼?」

    林暮白皺著眉,好像沒聽到青夏的話一樣,喃喃道:「只是我有點想不明白,兩個人怎麼可以長的這麼像呢?難怪我在北營中會認錯了,即便是現在光線充足,我還是覺得你們兩人太像了。」

    青夏直愣愣的看著林暮白,胸脯一鼓一鼓,突然怒聲大叫道:「你這個弱智!」氣呼呼的回到房裡,楚離顯然聽到了外面的吵鬧,笑瞇瞇的看著青夏端著水盆走了過來。

    看到罪魁禍首,青夏的心情怎麼也好不起來,彭的一聲將水盆仍扔在椅子上,厲聲說道:「快洗,別像個大爺一樣坐在那等人伺候!」

    看她生氣,楚離昨夜的鬱悶不翼而飛,也不著惱,開心的下了床,洗漱乾淨之後對著青夏說道:「喂,我餓了,去弄東西回來吃。」

    青夏一張臉幾乎鐵青一片,看著楚離小人得志志得意滿的德行,忽的一下站起身來就往外走去。

    蓬萊谷一千年沒和外面交往,卻並非就沒有通往外面的通道,只是千年泥沙堆積,已經不是短時間內可以清理出的。好在蓬萊此處能人極多,機括機械眾多,也無需等待太久。

    楚箏被蓬萊人軟禁了起來,譚小姐被心上人出賣,鬱鬱寡歡,不便出來見客。就由近來風頭正勁的祝淵青早飯過後,帶著谷中長老家主帶著青夏遊覽蓬萊。

    空曠的廣場上,突然,巨大的長鳴之聲轟然響起,青夏扭頭看去,只見一眾身軀龐大的象群正在蓬萊谷人的驅趕下慢悠悠地向著廣場走來。祝淵青走上前來,站在青夏的身邊,笑著說道:「這是蓬萊谷中的巨象車陣,山路難行,還請姑娘登上象背,以作代步。」

    只見那些白色巨象的身上都已經架好了竹椅靠背,看起來頗有些秦國風情。青夏心中一暖,憑空生出一絲溫暖的熟悉感,當先騰空一躍,就跳上了巨象的背脊,安坐在竹椅之上。對著祝淵青笑道:「蓬萊谷氣候溫暖,最適宜這種動物生長,果真比騎馬舒服多呢。」

    祝淵青眼睛一亮,頗有些驚喜的說道:「姑娘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了這白象的端倪。這種白象經過訓練之後性#大為溫和。絕對不像野生像一般兇猛,不必擔心,大可放心安坐。」

    清風徐徐撲面,百花交相盛開,層巒疊翠,穿花撫柳。青夏坐在白象之上,心懷愉悅,嘴角含笑。只見四下裡,到處都是各色五彩繽紛的雀鳥,很多後市大陸上已經絕跡的飛鳥在這裡都可以找到,好像全天下的鳥都跑到這裡築巢一般,嘰嘰喳喳,叫的好不熱鬧。

    眾人坐著巨象走在蓬萊谷中少有的幾#平原之上,只見裡面到處都是青衫的男女,有的抱書苦讀,有的則同尋常百姓一般行走勞作。更令人驚訝的是,走到一片水澤之處,竟然有眾多身穿蓬萊服飾的年輕弟子挽起褲腳,在一大片水田之中,認真的低頭插秧。人人面目神態歡愉,使用各種前所未見的工具,澆水除草翻土插苗,各種新奇手法層出不窮。

    林暮白看的大為好奇,眉飛色舞,幾次忍不住向蓬萊人打聽,卻都被青夏凌厲的眼神嚇得憋了回去。

    林暮白深知外面情形,知道林暮白心下驚訝,就一邊閒話一邊淡淡的為他解釋起來,笑容淡淡,姿態瀟灑,風流倜儻,氣度雍容。和迂腐的林書獃並肩一起,更加顯得超凡脫俗了起來。

    又走了一會,突然一片透明潔白的棚子映入眼簾,林暮白再也忍不住心下的驚異,大聲叫道:「那是什麼?」

    青夏心下暗罵一聲,見周圍蓬萊人都回過頭來疑惑的看著兩人,連忙開口說道:「這叫大棚,也叫溫室栽培,可是保持裡面的溫度,加速農作物的成長。林大人久在宮廷中行走,對外面的民生不夠瞭解了。」

    蓬萊諸人含笑點頭,祝淵青卻在心下暗歎:果真是先生的傳人,知識之廣,難以估量啊。

    木先生笑著說道:「在我們這裡,這叫三寸光陰,和姑娘所說的大致相若,不過我們可以控制裡面的氣溫升降,又配以地火在下面鍛燒,培育出了極熱之下的作物,生長極為迅速,肉眼可見。」

    說罷,輕輕揮手,一旁的弟子就扳動了嗞嗞作響的器具,突然一片圖案光華籠罩在大棚內的幼苗之上,轉瞬之間,異象陡成。幼苗突然變得翠綠一片,而後開花散葉,枝葉吞吐,苗身壯大,生長迅速,不過彈指一揮間,就長得齊腰高度,枝葉金黃一片,枝頭纍纍垂下,竟然是一株金黃的麥子!

    青夏心下大驚,這種技術連現代科技都難以達到,現在她不禁要開始懷疑那位所謂的先生是那個年代小小說網來的同志了,難道是未來世界的超人?

    想到這裡,不禁為自己這匪夷所思的念頭感到好笑,算了,管他是哪個年代的人,千年已過,早已作古,再也沒有相間的機會了。

    祝淵青笑著對青夏解釋道:「蓬萊谷向來自給自足,谷中的弟子不但要休息機括工藝,更要動手生產,各司其職,就算是谷主,也不例外。」

    青夏不由得暗暗點頭,這樣的規則體制,真是比各國的君主至上要強得太多,難怪蓬萊人自視甚高了,說不是自己的出現打擊了他們的信心,他們可能真的就要這樣帶著高新技術殺出去了。

    「祝大哥!」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正是剛才為木先生操縱機械的弟子。眾人剛才看她穿著一身蓬萊男弟子的青衣短衫,還以為她是個男子。這時候再去看去,只見她唇紅齒白,面容甜美,竟然是一個嬌美的少女。

    那女子方才入神,也沒想到有這麼多人在身邊,這一聲叫出去依然是後悔了。見到這麼多人目光火辣地盯著自己,不由得面孔騰地一聲紅了起來,緩緩的低下頭去,僅僅的抓著手中的青銅小鋤,不敢出聲。

    青夏還是首次見到這麼害羞的少女,不由得好感大生。只聽得祝淵青笑道:「小蝶,這是我們蓬萊的貴客,你有什麼事,儘管說吧。」

    被叫做小蝶的少女緩緩抬起頭來,偷偷地看了眾人一眼,正巧碰上青夏帶笑的目光,嚇得連忙低下頭去。小聲的喃喃說道:「小蝶沒事了,祝大哥去忙吧。」說完轉過身去,一溜煙的跑進了遠處的葵花田里,消失於一片金黃之中。

    祝淵青笑著對青夏和林暮白說道:「這是我的妹妹,不喜歡機括理論,專愛研究草木生長之道,我們蓬萊的糧食蔬菜瓜果,基本都是她培育出來的,只是不常見外人,膽子小的很,讓大家笑話了。」

    林暮白笑著說道:「小蝶姑娘與世無爭,性情淳樸,蓬萊谷地傑人靈,培養出的人物也是鍾靈毓秀。」

    青夏淡淡不語,這小蝶若是到現代去沒準就是一代利國利民的糧食之母,在這裡卻不被眾人重視,就連滿口讚譽之詞的林暮白,也只是讚美她的氣質,卻不去注意她所做一切能給普通百姓帶來多大的實際利益。就連蓬萊人,也因為她不致力於機械的研製而不以為然,想的掃這裡,不由得一陣唏噓,真是時代不同,觀念相左啊!

    白象載著眾人徐徐前行,一路上風景奇特,景色優美,眾人心曠神怡,也不覺得時間過得緩慢。再加上祝淵青談笑風生,旁徵博引,兩人只覺心神迷醉,神情愉快。不一會的功夫,就到了地壑的唯一入口,天一峽!

    只見天一峽高足萬丈,飛鳥難度,好似刀割一般,垂直矗立,而在峽谷之間,隱隱可見一座萬仞石階緩慢的向上延伸而去,觀之觸目驚心,實在無法想像這樣的壯舉,當初是怎樣修建而成的。

    祝淵青此時早已把青夏當成了自己人,笑著上前來解釋說道:「這個石階只是個幌子,當初修建時費時甚久,卻沒有成功,就中途廢棄了。回到上面的密道,實際是在山腹之中,依靠地下烈火,開啟地下水閘門,水火交融下,衝擊出巨大的力量,將裡面的筏子送上去,省時省力,十分便捷。」

    青夏的眼睛頓時大睜,沒想到蓬萊人所說的入口竟然是這樣的方式。只覺得蓬萊人聰明絕頂,詭異莫測。

    就在這時,忽聽一陣隆隆聲猛然想起,在上方好似悶雷般,眾人頓時齊刷刷抬起頭來,只見十多隻火紅大鳥尖鳴飛掠,在上空盤旋尖叫,尖喙猛啄,對著上面的一名動作矯健,身形迅猛如豹的年輕男子猛烈攻擊而去。

    青夏見了,只覺得腦海中轟鳴一聲巨響,忍不住大聲叫道:「快!快救下他!」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10 06:30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3-10 06:32 PM 編輯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然而蓬萊人還沒動作,一隻長逾八尺,足足有一個成年男子大小的大鳥登時掠過上空,腥臭的惡氣籠罩四野,毛髮火紅,赤眼如血,釗爪如勾,雙翅展開足足有二十多李,低空飛過,掀起大片毛楊的塵土和堅韌的泥沙,利喙尖刀般向著那名男子猛啄而去。

    青夏大驚失色,一把搶過一名蓬菜弟子的弓弩,摸出杯裡的匕首,彎弓射刀,迅猛如電,去勢驚人,猛地刺向巨鳥的腹部。

    可是只聽叮的一聲,那把匕首竟像是射在生鐵之上一般,砰然一聲鈍響,裂成兩半,從上面掉了下來。

    祝淵青神色大凜,沉聲說道:「這是紅鳥王,是谷中十大猛禽之一,不可力敵。來人,用雷木彈攻擊!」

    一眾精幹的蓬萊年輕男子登時圍上前來,兩人一組,架著一座相對精巧的工具。剎那間,只聽呼呼聲大作,一個個形如拳頭般的彈丸呼嘯著向著巨鳥飛去。那大鳥本來鋼筋鐵骨,可是似乎吃過這看起來頗不起眼的雷木彈的苦頭,頓時顧不上攻擊懸崖上的男子,尖鳴咆哮,長嘶尖叫,不斷地拍打翅膀想要揮開那些彈丸。然而,那彈丸上卻生有細小倒刺,倒刺上還帶著彎鉤,一旦觸碰到羽毛上,登時緊緊地粘住,甩也甩不下來。

    祝淵青見時機成熟,一把揚起手中的一包青色粉末,大風一吹,粉末飄飄半空飛揚,頓時間就看不到痕跡,仿若化為了蒸汽一般。

    紅鳥王大驚,雙眼如血,驚慌失措猛拍雙翅。然而只聽一陣陣沉悶的爆破聲頓時響起,濃烈的硫磺味瀰散天地,無數個血洞在火鳥王的身上大開,腥臭味道猛然刺鼻。崖壁上的男子見有機可趁,驀然回身,叼在口中的彎刀凌厲一揮,就斬在紅鳥的脖頸上。一道血線頓時沖天而起,鳥群嘶聲長鳴,只見火鳥頭顱頓時跌下,無頭的身軀在半空中猙獰盤旋,狂猛亂飛,足足撐了半晌,才頹然掉了下來。

    百風拂動,鳥群含悲,這群地壑巨鳥也甚是強悍,逢此大挫,不但沒有倉皇逃去,反而破釜沉舟,哀兵猛戰,團團振翅,將崖壁上男子包圍起來。下面眾人大驚,由於鳥群和男子相距太近,雷木彈已經不能使用,只能彎弓搭箭,濺射而去。

    青夏大驚失色,一下跳下象背,抽出一把戰刀,就要爬上去。祝淵青連忙攔住她,對著左右一使眼色,眾人連忙抓住滕鎖,向上迅猛爬去。

    這些蓬萊人雖然迂腐膽小,但是常年和谷中的各類飛禽走獸對抗,倒也身形矯健,手腳靈活,只是和那男子相距甚遠,一時間竟不能到達。眼看鳥群已經將男子團團圍住,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的竹笛聲突然想起,尖銳高鳴,刺耳難聽,只是響了幾下,就已經讓人頭暈眼花,手腳發酥,頭皮酸麻,胸腹內噁心的翻江倒海。

    祝淵青眉頭緊皺,大聲叫道:「惡蠱龍煙,雲森七樹,大家快摀住耳朵,不能再聽!」

    崖下眾人聞言連忙摀住雙耳,青夏仰頭觀望,只見那群大鳥頓時好似瘋魔一般,互相拍打翅膀,猛烈攻擊,竟然自相殘殺了起來。羽毛漫天飛舞,臭血滿空橫流飛濺,一名翠衣少女端坐於一隻雪白蒼雕身上,大眼圓臉,唇紅齒白,碧紗纏頭,紗下垂著細小的髮辮,上面綴滿了碧綠色的鈴鐺,嘴上橫著一隻綠色竹笛,仰頭而吹,模樣嬌俏,又帶著說不出的陰冷森寒。眼見巨鳥廝殺的差不多了,雪白的小手探入衣衫,抓起一把五彩繽紛的煙霧拋散而去,剎那間,滿空飛鳥登時尖銳長鳴,然而不消片刻,就化作一團血水,噗噗的掉落下來。

    眾人目瞪口呆,誰也不知道這少女是何來歷。她卻並不理會下面的眾人,只是得意的一撇嘴,對著半空之上的青衣男子嘲笑道:「楊木頭,你不是說用不著我的幫忙嗎?我現在幫也幫了,你能拿我怎麼樣?」

    男子沉默不語,手中攀著鉤鎖,迅猛而下,沒有那些畜生在一旁干擾,男子的身手好似巨猿一般,轉瞬就已落到地上。

    直到此時,蓬萊諸人才有時間去仔細的看到這名男子的全貌。

    只見來人一身青色勁裝,眉目英挺,眼神銳利,只是滿面風霜之色,但是卻絲毫無##他的氣質,反而充滿了一種堅強勇敢的神采。手拿一隻長索,腰跨銀色長槍,上臂插著一把刀囊,锃亮的寶刀提在手上,站在眾人身前,雙眼沉沉的看著站在人群中的青夏,嘴角微微牽起,似是長吁了一口氣一般,淡笑而出。

    「楊大哥!」青夏突然上前兩步,手足無措的抓住楊楓的手,激動地眼眶發紅。當日一別,如今三年已過,自己終日心驚膽戰,憂心惶惶,內疚不安。沒想到今日竟然能在這不見天日的地喝下相逢,一時間千言萬語無法吐出,激動得不能自抑。

    「楊大人!」林暮白突然大聲叫道,想學著青夏一般從象背上跳下身來,卻差點沒一個跟頭紮在地上,被祝淵青扶了一把,才急急忙忙的跑上前來,高興的叫道:「楊大人怎麼會在此地?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啊!」

    祝淵青見青夏的表情,就知所來之人不是簡單的身份。他現在私下裡已經認青夏為主,悉心跟隨,連忙耳聰目明葉落知秋地幾步上前,朗聲說道:「我剛才還道隻身孤斗紅鳥王的英雄是誰,原來是莊姑娘的朋友,那也難怪了。」

    楊楓談笑著和眾人打了個招呼,隨即笑著對青夏說道:「小夏,知道你沒事,我也就放心了。」

    「你是怎麼找到這來的,我在白蛉郡等了你兩年?」

    青夏心情激動,開心的連忙說道。楊楓剛想要回答,突然只聽一聲尖銳長鳴登時響起,眾人轉頭看去,只見那只巨大的白雕已然落在地上,碧衣少女翻身跳了下來,伸手拍了拍白雕的腦袋,那只白雕也像是有靈性一般,呼嘯一聲,登時直衝天際,在上空盤旋半晌,隨即不見了蹤影。見眾人都詫異的望著自己,少女也好不在意,只是一雙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青夏半晌,隨即對著楊楓說道:「你拼了性命的下來,為的就是這麼一個丫頭,我還道是怎樣的天姿國色,沒想到也不過爾爾,沒什麼了不起的。」

    說罷,冷哼一聲,一幅大為不屑的模樣。

    青夏一愣,眉頭輕蹙,對著楊楓說道:「她是誰?」

    楊楓面皮一滯,皺眉說道:「一個普通朋友。」

    「什麼普通朋友?」碧衣少女突然嬌聲奼道,凌然轉過身子,柳眉豎起,嬌憨地叫道:「楊木頭,你怎可這樣薄情寡義,三年來我跟你朝夕相對,為你端茶倒水,清白身子早就已經給了你,現在你見了你的心上人,就想要跟我一刀兩斷,撇清關係嗎?告訴你,門都沒有!」

    說罷,少女噔噔噔來到兩人面前,一把攬住楊楓的手臂,對著青夏說道:「小丫頭,你是跟著男人一起跳下來的,現在上面還有一個為你要死要活的男人,如今身邊又有了這麼一大群男人,可不許來跟我搶。不然的話,仙子我就要施展神通,將你的這群男人們一個一個的全部毒死,做**干,吊在懸崖上喂老鷹,讓你成為活寡婦!」

    「啊!我知道你是誰啦!」人群之後的林暮白突然大聲叫道:「你是雲森七樹的七樹妖女,婆婁城的城主烈雲髻!」

    眾人聞言並無反應,茫然四顧,只有青夏心頭微微一凜,疑惑的看向楊楓,心道他怎麼竟然招惹了這個妖女,如今得見她真顏,看來外面的傳聞定然不虛了。

    雲森七樹位於雲森山一帶的一片平丘之上,雖然只有七棵樹木,但是卻盤根錯節,根籐遍佈,滿山遍野,形成一大片巨大的熱帶雨林。向來毒蟲猛獸遍佈,生人可進不可出,是大路上最為險惡凶悍的幾處險地之一,即名為七樹,又號稱婆婁城。七年前,黑嶺一帶的一夥馬賊在西川和南楚的合力圍剿下,無奈中逼退到雲森七樹之中,兩國兵馬追隨進去,誰知卻再也沒有出來。

    當時楚離剛剛回國,難處大皇昏庸,西川大皇殘暴,竟然同時下令國家精兵兵發雲森,將七樹拔根。

    兩國各派出精兵五千,一同進入雲森七樹之中而失去音訊,兩日後,集體被拋屍在大陸商城前的搖水一帶,造成了大陸最大的血案。誰知還沒等兩國佈置好下一波的攻擊,從雲森七樹中突然走出一名十餘歲女童,碧衣細辮,滿頭鈴鐺,一人在前,指揮著浩浩蕩蕩的七樹妖獸和遍地蟲蛇,向著商城殺來。一路雞犬不留,屠村滅鎮,哀歌一片。

    最後,還是南疆白狼族的馭獸高手出面,才將這場浩劫平息下去。而七樹妖女烈雲髻的名字,也就此名揚天下。

    但是從那以後,烈雲髻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即便是後來由膽大的遊俠潛入七樹之中,也沒能找到她的蹤跡。沒想到今日在這幽閉千年的蓬萊谷裡,卻見到這妖女的真顏。

    烈雲髻笑呵呵的說道:「好小子,沒想到現在還有人記得姑娘的名號,應該好好的獎勵。」說罷,探手伸入身側的腰囊之中,抓出一把東西,向著林暮白猛地擲來。

    只見一群花花綠綠的東西猛衝而來,想起這妖女的名聲,林暮白頓時哇哇大叫,抱頭鼠竄。青夏眉梢一挑,手中匕首頓時飛擊而去,雪花狂舞,上下翻飛,幾下就將那一團不明物體打落在地。眾人沉目望去,只見是一團花花綠綠的蟲子,大部分已經青夏斬碎,腸油橫流,綠漿飛濺,漿糊了一團,觀之生厭,十分噁心。

    烈雲髻眉頭一皺,突然緊緊拉住楊楓的胳膊,嬌聲叫道:「哎呀,楊木頭,你的舊情人欺負我,你還不給我報仇?」

    楊楓眉頭緊鎖,一把推開了烈雲髻的手,沉聲說道:「列姑娘,還請你自重。」

    「自什麼重?」烈雲髻猛地一叉腰,大眼圓瞪,嘟著嘴說道:「你當初整天光著屁股瞪著我照顧的時候,又沒叫我自重!現在你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了,就想將我一腳蹬開嗎?門都沒有,哼!」

    說罷轉身朝谷裡走去,祝淵青見這煞星大大咧咧的就要進谷,登時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衝上前去,攔在烈雲髻的前面,擠出一個笑容問道:「不知列姑娘現在要去哪裡?」

    烈雲髻眉梢一揚,怒聲說道:「我現在心情不好,想要殺人,我瞧在你長的還不錯的份上,事先告訴你一聲,最好滾的遠遠的,否則別怪姑娘手中的蠱蟲不長眼睛!」

    祝淵青一愣,就任由這霸道少女自自己的身邊走了過去。等反應過來時,她腳程極快已經走得遠了。連忙慘呼一聲,跟上前去,似乎真怕她像對付紅鳥一般對付無故的蓬萊百姓。

    青夏扭過頭去,看著楊楓,想起那少女所說的話,擔憂的說道:「楊大哥,這幾年,你到底出了什麼事?」

    楊楓淡笑一聲,拍著青夏的肩膀,笑著說道:「我們邊走邊說吧。」

    林暮白見他們往谷中走去,連忙跟在後面,氣勢巍峨的天一峽下,只剩下一團血肉模糊的鳥屍和噁心蠕動的蠱蟲。

    青夏的房內,一張八仙桌旁,坐著三男一女,青夏眼神忐忑的從三人的臉上轉去,只見楚離仍舊一身白色棉袍,慵懶的半靠在後面的牆壁上,眼神玩味的看著楊楓,神情之間頗有些火花敵意。

    楊楓不動如山,面沉如水,彷彿看不到楚離一樣,老僧入定般沒有半點反應。

    倒是林暮白,人來瘋一樣察覺不到任何刀光劍影,仍舊執著的沉浸在老友重逢的喜悅當中,一雙眼睛都幾乎冒出光來,開心的合不攏嘴。

    哎,青夏低歎一聲,說不是這樣,她也不會將楚離還在谷中這件事告訴給這書獃子。林暮白為人老實,不會作偽,萬一說漏了嘴,情況就會大為不妙,但是楊楓和楚離之間關係莫測,實在需要這樣一個調節氣氛的人存在,不得已之下,就將他也帶了進來。

    「也就是說,當初你並沒有托人來白蛉郡找我,帶話讓我在郡上等你對嗎?」

    楊楓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是,和你分開之後,我被烏斯媚爾的族人追殺,後來又遇上南疆蛇人,身中劇毒,幸好碰上了進入南疆採藥的烈雲髻,被她所救。我中毒太深,也是三個月前才大致痊癒,趕回白蛉的時候,你已經不在。我四處打聽你的消息,半月之前聽說了白鹿原之戰,地殼開裂一事,這才火速前來,在上面遇到了秦國宣王,打探清楚,就下來尋找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可是只聽他的傷勢要養了兩年多才好,就可知當日一戰有多麼凶險。青夏眉頭緊鎖,暗道既然如此,那麼前來報信的人,又會是誰?轉念一想,登時有了答案。那三天旭達烈借口進山中打獵,沒有回家,想必定是他為了不讓自己離開,才撒了這個謊。想到這裡,眼眶微紅,隔著桌子握住楊楓的手,沉聲說道:「楊大哥,大恩不言謝,你對我的恩情,終其一生,都無法報答。」

    楊楓淡淡一笑,搖頭說道:「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們也算是有緣。」

    青夏心下感動,暖意融融,沉聲說道:「其實,我早就把你當成我的親大哥了。」

    楊楓微微一愣,眼內閃過一絲鋒芒,片刻之後立刻笑道:「我也一樣。」

    「哼!」一聲不屑的冷哼突然從一旁傳來,青夏轉過頭去,見楚離面容嘲諷,嘴角輕撇的模樣,不由得怒從心起,大聲叫道:「要不是你,我們怎麼用得著吃這麼大的苦頭?」

    楚離聞言勃然大怒,沉聲說道:「你不要張口亂咬人!又不是我派人去追殺你們的。哼,若真是我派的人,你以為你們此刻還能完好無損的坐在這裡,兩年?二十年都別想養好!」

    「你!」青夏大怒,猛地站起身來。

    「消消氣!消消氣!」林暮白連忙站起來,擋在兩人中間,小心的說道:「現在大家都在一條船上,理應同舟共濟,共同患難,千萬不能內訌。」

    青夏狠狠地瞪著楚離,見他滿不在乎的模樣恨不得衝上前去和他打上一架。

    楚離見青夏生氣,心情反而稍稍好了起來,其實他之前之所以冷言冷語,也不過是因為青夏兩人許久沒人搭理他罷了,此刻吵了兩句嘴,頓時生出一種被重視了的詭異心裡。竟然轉過頭去,對著氣頭上的青夏說道:「喂!我餓死了,去拿東西回來吃。」

    「吃?吃你個大頭鬼!」青夏憤恨的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對著楚離的腦袋就扔了過去。

    楚離是何等人物,和青夏在一起時間最長,身經百戰,話還沒說完就已經做好了防禦的姿勢。手掌一撥,就將來勢洶洶的茶杯偏轉了方向,可憐的林暮白正在大獻慇勤的要出去找食物,那茶杯登時長了眼睛一般打在他的後腦勺上,彭的一聲悶響,林暮白立刻殺豬一般的叫了起來。

    「楊大哥,我們出去。」

    青夏狠狠地瞪了楚離一眼,拉著楊楓就走出了房間。將要走到拐角的時候,青夏突然停住腳步,微微的皺起眉頭來,沉聲說道:「楊大哥,我有一事要問你。」

    楊楓點了點頭,說道:「你是想問我宣王的情況吧。」

    青夏一愣,頓時疑惑的揚了揚眉。楊楓淡笑著說道:「你們的事,傳遍街頭巷尾,我也耳聞了一些。你們掉下地壑這些日子,宣王遍尋大陸能人異士,甚至連烈雲髻都得到了邀請,不然我也不會這麼快就得知你的消息。只是這地壑深達千丈,上面毒物濃煙籠罩,普通人輕易吸入,必死無疑。我之前身中百十多種蛇毒,後來在烈雲髻的救治下,以毒攻毒,身體早就已經是個毒罐子,再加上烈雲髻在一旁架鳥照顧,這才有驚無險的下來。換了旁人,可能早就死無全屍了。」

    這上千丈的地壑,凶險異常,看著楊楓剛毅的臉孔,青夏心底的感動無以復加。只聽楊楓繼續說道:「三日前夜裡,我來到白鹿原,正巧碰到秦軍大營,在地壑邊上遇見了秦宣王。他形容枯槁,面無血色,身子羸弱不堪,秦皇室派出了十多名南疆巫醫一同來到了白鹿原為他診病,這才倖免於難。西川會獵已經結束,東齊已經返程,只剩下秦楚兩國大軍仍在這裡徘徊。秦王下了十三道金牌傳召宣王,都被拒絕,據說朝中議論紛紛,各種流言盡皆興起,秦國北疆一代又遭到匈奴襲擊,因為沒有炎字營的守衛,地字營被拒絕,據說朝中議論紛紛,各種留言盡皆興起,秦國北疆一代有很多邊塞都遭到了擄劫,苦不堪言。西川也以會獵結束為由,驅趕秦軍回國,眼看就要兵戎相見,宣王殿下頂著重重壓力,困守白鹿原,佔據了白鹿堡,前途令人擔憂。」

    青夏愣愣的站在走廊上,蒼白的臉頰隨著楊楓每說一句話就白上一分,一眨眼的功夫,像是一張白紙一樣,毫無血色。突然,好像是想起什麼一般,猛地抓住楊楓的身體,沉聲說道:「楊大哥,你幫幫我吧,幫我去求求那個烈雲髻,求她帶著我坐鳥飛上去吧,我一刻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楊楓皺眉的按住青夏的肩膀,搖頭說道:「若是可以的話,我還用這麼費勁的爬下來嗎?烈雲髻天賦異稟,又常年浸淫蠱毒,身軀大異常人,骨骼中輕,又習得輕身之術,渾身沒有十斤重,這才能坐在白雕身上。像你我這樣的人坐上去,白雕哪裡飛得起來呢?」

    青夏聞言登時心中一痛,想起秦之炎每夜站在地壑旁邊,苦苦等待,面色蒼白的樣子,更是心如刀絞。

    楊楓見她這個樣子,只得安慰她說道:「別擔心,會有辦法的,再耐心的等等。」

    這是,忽聽一聲冷哼猛地傳來,兩人回頭望去,只見烈雲髻一身綠衫,俏盈盈地站在門廊之下,目光淡淡的看著兩人,突然沉聲說道:「小丫頭還真是個多情的種子,四處留情,沾花惹草,好不快活!」

    她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卻口口聲聲叫別人小丫頭叫的順口。青夏聞言面色一凜,但她畢竟是楊楓的救命恩人,也不遠和她多做口舌之爭,轉身就向著院子裡走去。

    「小夏!你去哪裡?」

    青夏回過頭來,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輕聲說道:「我隨便走走,不用擔心。」隨即,就隱沒在院子裡。

    楊楓怒視了烈雲髻一眼,轉身就回到房中去。烈雲髻嬌俏的臉孔陡然變得冰冷,看著青夏離去的方向,突然冷哼了一聲,身形如風,悄無聲息的就跟了上去。

    百草拂動,萬物恬靜,青夏緩緩走著,不知不覺就走到天一峽的方向,她站在崖下,緩緩地仰起頭來,只見巍峨的崖壁,一眼望不到邊,上面佈滿了五顏六色的各色雲霧,一看就知有劇毒。

    天地遼闊,高遠無垠,青夏心頭不禁升起一絲重重的無力感,她沉聲歎了口氣,就算是憑借蓬萊的木鳥,也是飛不到那麼高的。而這樣遠的距離,即便是自己喊破了喉嚨,他也是聽不到的。

    秦之炎,秦之炎,我一定會完好無損地回到你身邊,所以,也請你保重好自己的身體,等著我回來。

    就在這時,一陣悠揚的笛聲突然想起,聲音婉轉靈巧,好似黃鶯夜鳴,青夏順著笛聲尋去,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見一名紫衣少女站在一塊岩石之上,衣衫鼓舞,長髮飛揚,明眸皓齒,觀之可親。手持一隻白色玉笛,正在清脆吹奏,幾隻嫩黃色的小鳥圍繞在她的四周,爭相鳴叫,好似仙子一般靈動美麗,仙氣凌然。

    青夏微微一動,那少女聽到聲音,回頭望來,一看到青夏,一張嫩白的臉孔登時變得通紅,手足無措的跳下大石,似乎連手都不知道該放在那裡一樣。

    青夏一愣,覺得這少女竟然十分眼熟,待見到她臉紅,這才想起這是昨日為大家展示三寸光陰的蓬萊弟子,是祝淵青的堂妹,名叫祝小蝶。

    「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

    青夏客氣的點了點頭,緩緩地走了過去。

    祝小蝶一時手忙腳亂,連忙將笛子放在身後,紅著臉輕聲說道:「沒、沒有,是我打擾了莊姑娘。」

    青夏對這小姑娘頗有好感,笑著說道:「你叫我青夏就好,你繼續吹,我很喜歡聽。」

    昨日工部大會上,祝小蝶也在場,見過青夏彈指傷人的英姿,是以上次見面心下頗為害怕。此刻見她白衣如雪,面容秀麗,和當日所見大不相同,不由得放鬆了起來。橫笛嘴邊,剛想吹奏,卻見青夏仰頭仰頭觀望,神志恍惚的樣子,忍不住小聲的問道:「莊姑娘,你在煩惱嗎?」

    青夏回過頭來,見祝小蝶面容嬌嫩,眼神清澈的樣子,心生好感,笑著說道:「這個世上,又有誰是沒有煩惱的呢?」

    祝小蝶一愣,想了想,點頭說到:「姑娘說的對,這幾天小黃生了病,我也很難過。」

    青夏眉頭一皺,疑惑說道:「誰是小黃?」

    「是小櫻的孩子。」祝小蝶突然笑著說道,伸手指著半空中的黃色小鳥,笑呵呵的說道:「不過我給它吃了藥,應該過幾天就會好。」

    青夏見她童真無邪,輕輕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頭,像是長者一般笑道:「真是個孩子。」

    祝小蝶絲毫沒有生氣,看著青夏一直仰頭看著上面,又問道:「莊姑娘,你是想家了吧?」

    「嗯,」青夏淡淡的點了點頭,漫不經心的說道:「我很想回去。」

    祝小蝶疑惑的瞪大了眼睛,說道:「哥哥他們不是在收拾道口的泥沙嗎?應該就在這幾天了。」

    「我知道。」蒼白的女子輕聲歎息,「可是我現在就想回去。」

    「哦!」祝小蝶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因為上面有人在等你,你害怕他們擔心你是嗎?」

    青夏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嗯。」

    「那還不簡單。」祝小蝶粲然一笑,說道:「姑娘寫封信,我讓小櫻給你送上去不就好了。」

    青夏聞言,頓時大驚,猛地轉過頭來,一把抓住祝小蝶的手,沉聲說道:「真的,真的可以嗎?」一時激動之下,竟連聲音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當然了。」祝小蝶笑道,從懷裡拿出隨身帶著的紙筆遞給青夏,說道:「我每天都要嘗試各種草藥糧食,是以總是會帶著紙筆,不用回去拿了。你現在就寫,我讓小櫻送到上面去。小櫻有翅膀,我所有的朋友當中,只有她能經常看到外面,總是會銜回一些外面的草藥給我。」

    青夏拿著紙筆,一時間手指都在發抖,千言萬語哽在喉嚨間,卻怎麼也說不出來。想了許久,終於落筆寫到:我沒事,不出十日後定會回去,你要保重身體,不要操勞,等著我。

    短短的幾句話,卻寫了大半個時辰,將封皮寫完,交給祝小蝶,青夏激動地眼眶都幾乎紅了起來。

    祝小蝶召喚來小鳥,將紙片綁在它的小腿上,輕聲說道:「小櫻,飛到上面去,把這封信交給當兵的,要等到拿著長長長長的回信才回來,知道嗎?」

    小鳥伶俐地點著小腦袋,十分通靈地振翅一飛,帶著青夏和祝小蝶殷切的目光,就衝上高空。

    巍峨的半空之上,一隻雪白大雕盤旋在雲#之間,突然看到一隻嫩黃色的小鳥,閃電般衝上前去,將其叼在口中。一身碧衣的少女站在蓬萊谷的另一面,拍了拍白雕的腦袋,結果仍舊在它口中掙扎的小鳥,扯下它小腿上的紙條,眉梢一挑,眼內鋒芒畢露,施施然回到房中,一會的功夫,就走到窗前,將小鳥放飛。

    升旗招展的炎字營內,青皮的中軍大帳裡,南疆巫醫正聚集在一處竊竊私語,秦之炎面色淡定的翻看著鹹陽來的信報,好看的眉頭漸漸的揪在一起。

    下面,是一眾炎字營的高級將領,眾人沉默的看著他們的主帥,一言不發,將所有的信任和期盼,都無聲的傳遞給那個孱弱不看的病人。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在帳外響起,秦之炎眉梢一挑,抬起頭來,只見一名輕甲斥候跪在門口,朗聲說道:「殿下,有一隻小鳥從谷底飛了上來,腳上纏著一封信,署名是給殿下的。」

    彭的一聲,秦之炎手中毛筆登時掉落桌案,雙眼瞬間釋放出巨大的光華。三日來,他夜不能寐,度日如年,等的就是這樣一個突然出現的奇跡。秦之炎幾乎是踉蹌的站起身來,奔到那名斥候的面前,親手接過那只嫩黃色的小鳥,在它的小腿上,一張白紙赫然在目,上面用難看的毛筆字寫著秦之炎的名字,一看就知道是青夏的筆跡。

    巨大的喜悅和激動排山倒海的席捲而來,他幾乎是顫抖著將紙片展開,滿心歡喜的看了下去。

    周圍寂靜一片,落針可聞。那些魯莽的漢子們,似乎也知道這薄薄的一小紙片對他們的主帥有著怎樣的意義,三日來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所有人都面色歡喜,靜靜地等待著那將要傳來的喜訊。

    然後,過了許久,仍舊沒有一絲響動,眾人疑惑的向秦之炎望去,卻赫然發現大秦的戰神面色蒼白的好似積雪一般,一雙眼睛也滿是痛苦之色。

    「殿下!」一名年老的巫醫瞧出不妥,剛想開口詢問,突然只見秦之炎身軀一震,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遍撒在那只嫩黃色的小鳥身上。

    「殿下!」一眾將士齊齊奔上前去,按住秦之炎倒下的身體,南疆巫醫湊上前來,只看了一眼,頓時面色大變,厲聲叫道:「不行!馬上拔營,去化弦城找大長老,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一片慌亂之中,滿身染滿鮮血的小鳥連聲尖叫,飛出大帳,在半空中盤旋了幾圈,忽見一名將領走出來彎弓搭箭的就要向自己射來,小鳥一驚,頓時好似離弦的箭一般瘋狂逃竄,向著幽深的地壑就飛了下去。

    冰冷的寒風之中,那張白色的宣紙被無數只大腳狠狠地踩在上面,只見彆扭的字體寫在上面,赫然寫著:生死禍福與共,患難水火相隨,花前轉復月下,耳鬢連帶廝磨,奈何?君心巍峨磐石,妾意嫩如柳絲,柳絲寒冬即可斷,磐石也請為轉移。

    蕭瑟的寒風之中,巨大的風雪轉瞬席捲肆虐,不一會,就將那張翻飛的宣紙狠狠地覆蓋在皚皚積雪之下。

    從午時,到黃昏,青夏和祝小蝶一直眼巴巴的等著小櫻的回來。天色漸黑,青夏的心,卻一寸一寸的冷了下來,祝小蝶急的額頭冒汗,不斷地為那隻小鳥說著好話。

    就在兩人幾乎已經完全失望了的時候,一聲尖銳驚慌的鳴叫突然想起,兩人精神大振,連忙仰起頭來,祝小蝶吹哨召喚,小鳥一頭鑽進了她的懷裡,渾身上下鮮血淋漓,濃烈的血腥味中,淡淡的飄出一股上好的川貝香氣。

    青夏愣愣的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一起變得冰涼。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10 06:33 P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日已西沉,抬眼望去,只見月朗星稀,已是入夜。

    四下裡,百草拂動,夜風呢喃,天一峽下的碧潭水波粼粼,悠然成潭,潭水漫過一些細小的石子,蜿蜒成溪,迤邐向西。水潭周圍儘是高大茂密的樟樹,樹葉層疊,清冷的月光淡淡播撒而下,照的樹葉一片白亮。碧潭邊是一片巨石,高聳兀立,面色微微有些蒼白的女子,一身白色棉袍,青色腰帶,烏髮如墨,眼眸似水,烏黑的長髮垂在腰間,遠遠望去,好似夜中仙子一般,清麗脫俗。

    楚離輕袍緩帶,遠遠的站在高極腰身的百草之間,仰著頭,看著抱膝坐在巨石上的白衣女子,神情落寞,一絲悲涼的氣息從他的身體裡輕輕的飄散而出。順著女子仰起的頭,他的視線投射在那巍峨陡峭的山崖上,眼神寧靜且悠遠,讓人看不清楚那裡面的波濤。

    不知過了多久,夜裡的風漸大,楚離緩緩的走到青夏身邊,脫下身上的外袍,披在她單薄的肩膀上。

    以青夏的警覺,自然早就看到他來了,只是不知為何,直到這一刻才輕聲說道:「你這個時候隨便出來走動,若是被人看見,很危險的。」

    楚離也不回答,只是沉聲說道:「夜裡風涼,跟我回去吧。」

    「嗯,」青夏點了點頭,剛想爬起身來,誰知坐的久了,腳下一麻,險些從巨石上掉了下去。楚離手疾眼快的一把扶住她,卻見她的鞋子都已經濕透,水跡蔓延到她的小腿上,裙子的下擺也是汪漉漉的。男子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然後背過身子,從後面伸出雙手,沉聲說道:「上來。」

    青夏看了他一眼,低下頭也不說話,只是用手對著坐麻了的小腿狠狠的錘了兩下,然後一下跳到地上,微微一踉蹌就站穩,踢了踢腿,就準備自己走回去。

    誰知剛邁出步子,突然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拉了回來。楚離面色深沉,眼神漆黑如墨,眉頭緊鎖,幾乎是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你就那麼不想和我扯上關係嗎?」

    青夏一愣,眉梢輕佻,搖頭說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轉牙就想離去。

    「你就那麼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去和他雙宿雙棲嗎?」楚離猛然上前一步,厲聲說道。

    青夏眼神銳利,臉現怒容,沉聲說道:「楚離,你不要胡攪蠻纏,我現在不想和你打架。」

    「莊青夏!」楚離突然緊緊的抓住青夏的肩膀,雙眼好似噴火一般的說道:「我已經不介意你心心唸唸的想著他,我已經不介意你睡夢中喊著他的名字,我已經不介意你過去的所作所為。我已經什麼都不介意了,我甚至清楚的知道只要逃出生天你定會視我為仇敵的另投懷抱,可是可不可以,在面對我的時候,在看不見他的時候,你的眼睛可以只看著我,而不是呆呆的仰著頭看著上面!」

    青夏面無表情的看著狂亂的男人,一絲痛楚緩緩的自心底升起,像是風暴一般的將她的心片片凌遲。

    楚離,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可是為什麼,在我決定留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要殘忍的將我推開,如今在我改變心意的時候,你又要屢次爭取的想將我搶回去,那些來自於你的犯罪感日日夜夜的折磨著我,讓我夜不能寐,無法安睡,將我推到這樣一個兩難的深淵中的,究竟是無道的命運,還是你的任性和自私?

    女子的眼神清厲如雪,帶著巨大的沉著和堅定,她伸出手去,決絕的一根一根的扳開楚離的手指,終於,在他漆黑的眼神中緩緩的退後一步。

    「回去小心點,不要被人發現。」

    搖動的百草之中,身形單薄的女子一身白衣,長髮披散,緩緩的行走在齊腰的草叢之中,漸漸的隱沒了身影。

    淒涼的夜風之中,輕袍緩帶的年輕男子久久的站立著,一時之間,他好像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個晚上,清冷的月光淡淡的播撒在他的身上,父皇下達了讓他去東齊為質的命令,隨行的宮女嬤嬤全都偷偷大哭,後悔跟著他這個沒用的主子,他的母親,領著他年幼的弟弟,看也沒看他一眼的迤邐走過金碧輝煌的宮廷,像是一張色彩明艷的彩畫。

    他現在還很年輕,還不到二十五歲,可是為什麼此刻站在這裡,他卻突然覺得自已已經那麼老了。他的一生都在苦苦的與天掙命,可是到頭來,卻連自已真正想要什麼都不清楚。

    當初在雲翔大殿上自己說過的那句話再一次迴盪在耳邊,他說過,這個世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和南楚的萬里江山相提並論。那個時侯,他是多麼的堅定啊,巍峨的江山畫卷橫在他的心頭,浩瀚的掃蕩六和四野,讓他的信念堅若磐石一般,不會轉移。

    可是現在,他突然後悔了。

    原來所謂的霸業宏圖,江山萬里,卻都抵不過她的一個溫暖的微笑。

    青夏,你知道嗎,我登上大寶,俯視六和的時候,心裡面,卻是空的。

    孤月凋零,百蟲悄鳴,楚離嘴角淡淡而笑,我已經泥足深陷,又要如何脫身?剛走出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祝淵青的身影就閃了過來,青夏微微一愣,下意識的向後望去,沒見楚離的身影,才其鬆了一口氣,淡笑著迎上前去,說道:「祝領事,這麼急,有什麼事嗎?」

    祝淵青見到青夏,面色才稍稍緩和,笑著說道:「鳳鳴宮裡有宴,就差姑娘一個人了,我是聽小蝶說姑娘在天一峽,這才過來找找。」

    「哦,」青夏連忙點頭,生怕待會楚離回來會不小心碰上,說道:「那我們快過去吧。」

    分花拂柳,穿林過河,便是氣度巍峨的鳳鳴宮。隱隱聽見絲竹之聲,綿綿繚繞,不絕於耳,幾名蓬萊少女見了祝淵青,連忙趕上前來,面泛紅雲,低頭行禮道:「祝大哥,小姐和諸位長老都在宮內,就等著你們了。」

    祝淵青笑著答應,方才大步帶著青夏向上走去。

    碧玉台階迂迴而上,大門兩側的瑪瑙宮燈上鑲嵌著夜明珠,光彩璀璨,盛光撩人。

    大門推開,青夏眼前一亮,只見寬闊的大廳上,光影閃爍,人頭湧湧,華麗的錦繡地毯,富麗堂皇,華服貴人分作兩側,杯盞相交,笑語彥彥,絲竹聲起,數十名盛裝女子綵帶飄飄,水袖盈盈,蟀腰肥臀,衣媚曼舞。好一派歌舞昇平的好景致。

    殿內所坐,無不是蓬萊谷內的實權人物,見到青夏進來,無不站起身來份紛行禮。青夏點頭含笑招呼,被祝淵青一路指引,挨著林暮白而坐,在她們的下首,楊楓正襟危坐,見到青夏,和煦一笑,他身側的碧衣少女烈雲髻也是笑語彥彥,竟然還咧開嘴角跟青夏打了個招呼。

    青夏微微吃了一驚,不過這妖女行事向來顛三倒四,從不按理出牌,也沒放在心裡。剛一坐定,林暮自就趴在她耳邊呱噪的說道:「陛下也不見了,你也不在,我還以為你們兩個不管我愉偷跑了。」

    青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也不搭腔。略一抬頭,卻見譚小姐坐在主位上,一身淡紫色羅衫,上繡青綠彩蝶,更加顯得超凡脫俗,嫻靜素雅,只是一張臉孔略顯蒼白,兩眼微紅,顯然這一日並不好過。

    看到青夏的眼神,譚小姐淡淡一笑,眼神微微閃爍猶疑,卻並沒有和她搭話。

    青夏知道她此刻對自已心虛矛盾,即知道是自已為她解了圍,還有些怨恨自己害了她的心上人,兼且知道楚離就在島上,對青夏所說的話自然就有所懷疑。當下也不上前搭腔,只是端起一杯水酒,仰頭就灌了下去。

    那酒激烈,熱辣辣的刀子一般滾過嗓子,青夏心緒翻湧,眼前不斷浮現出白日裡祝小蝶那一隻滿身鮮血的小鳥,只覺一顆心好似被針扎一般,疼痛難忍,呼吸不暢,可是轉念之間,楚離孤身站在齊腰百草中的樣子又浮現而出,像是兩隻巨輪一般,左右拉扯著她不斷搖擺的心。

    案上的珍饈佳餚都失去了光澤和誘惑,青夏只是一杯一杯的飲著水酒,一會的功大,頭就開始發暈。一輪又一輪的長老先生上前來敬酒,林暮白無奈,頻頻起身,為青夏抵招,不出片刻,就也是眼神迷醉,暈乎乎的趴在案上。

    楊楓當然知道青夏在借酒消愁,歎息的起身,杯來即擋。烈雲髻冷冷的坐在一旁,一張小臉漸漸失去了笑意,嘴角譏諷的看著楊楓,心底卻是滿滿的苦澀。大眼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青夏,突然冷笑一聲,眼內鋒芒畢現。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高聲叫道:「蓬萊女賢木十煙小姐到!」

    絲竹頓止,花枝招展的舞女也齊齊退到一側,眾人齊齊起身,青夏和楊楓對視一眼,也隨之起立,剛拉起一旁醉的不成樣子的林暮白,一名一身黑色長袍,赤足雪膚的女子就緩緩走進大殿。

    這女子的長相並不如何出眾,膚色奇白,眼窩深陷,面容消瘦,更顯得一雙大眼又黑又亮,柳眉細挑,雪白的脖頸高高的挺著,但是這些並不是分出色的五官和在一起,卻顯得此女子擁有脫俗的氣質。這不是像譚小姐那種外貌所能表現出的嫻靜溫婉,而是一種由內向外的知性,祝淵青就坐在青夏身後,連忙上前介紹著說道:「這是我們蓬萊這一代的智者,居住在內谷的天機閣裡,莊姑娘還沒有見過。」

    青夏聞言一驚,早就聽祝淵青說過蓬萊歷代的智者,只是沒想到這一代竟然會是這麼年輕的一個女子。

    蓬萊傳承千百年,向來以機械機括學為尊,是以每過十年,就要舉辦論術大會,召集谷中智慧長者,就近十年內困擾的難題進行集體答瓣。勝出者,就是這一代的智者,成為蓬萊智慧巔峰的象徵,極受尊崇。青夏聽說上一次的論術大會已經過去了六年,而這個女子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出頭,那麼六年前不過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她那個年紀就能在蓬萊一眾學識淵博的長者之中脫穎而出,實在不是天賦驚人。

    連忙拱手說道:「久聞木姑娘大名,想不到離去之前還能見到姑娘真顏,真是三生有幸。」

    木十煙淡淡笑道:「我已經兩年沒出過內谷了,昨晚聽清叔說起莊姑娘驚人的見識,實在忍不住想出來討教一二。姑娘離谷還有幾日,明天可否抽出時間,到天機閣來,讓我有機會聆聽姑娘高論呢?」

    這種請求哪能拒絕,青夏點頭答應。女子開心一笑,只見她年紀不大,眼角卻細紋叢生,青夏知道這是用腦過度的原因,想起這蓬萊谷中眾多匪夷所思的發明都是出自這麼一個柔弱女子的腦袋,不由得心生敬仰。

    就在這時,林暮白突然乾嘔一聲,身軀猛地就向前倒去,木十煙一介柔弱女子,哪裡推得動這個醉鬼,彭的一聲,就被林暮白狠狠的壓在身下,林暮白腳絆在小幾上,整張臉趴在木十煙的胸口上仍不自知,竟然還扁了扁嘴,呼呼大睡了起來。

    眾人大驚,大聲呼喝著將林暮白拖了起來,木十煙俏臉通紅,極為狼狽,木先生面色陰沉,因為這蓬萊女賢不但代表著蓬萊的智慧臉面,更是他的女兒,若不是忌憚青夏的身份,可能早就掀案而起了。

    青夏連忙賠禮道歉,木十煙見林暮白醉的那個樣子,也沒有追究,只是擺了擺手,就彈壓下眾人的怒火,向著上首的譚小姐走去。

    譚小姐見木十煙到來,連忙站起身來,讓出一個位置。木十煙笑著和她打了個招呼,就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

    「譚小姐,木姑娘,林大人酒醉之下失態,還請兩位海涵。」

    譚小姐神情微微有些尷尬的說道:「林大人連日來奔波勞碌,太是辛苦,還是扶他下去休息吧。」

    青夏看著兩個下人將林暮白扶了下去,微微歎了口氣,沒有了林暮白招酒,雖然有楊楓照顧著,但是青夏還是多喝了幾杯。待宴會結束的時候,已經是頭暈眼花,渾身發軟。

    房中有楚離在,自然不能隨便讓下人進去。楊楓扶著青夏走進房裡,將她放在床上,脫下鞋子,拉過被子蓋上,然後頗有些不放心的看了坐在書案旁的楚離一眼,無奈下,還是退了出去。

    這是青夏一生之中,頭一次這樣放縱自已醉酒,太多的苦悶像是巨大的深淵一般,將她緊緊的埋葬其中,兩股巨大的力量幾乎將她整個人撕成兩半。那些猶疑、不安、難捨、焦慮、彷徨,像是一場狂猛的龍捲風暴,將他們三人捲入其中,讓她分不清楚自已到底該沿著哪一條路走下去。

    她不該是這樣的,曾經的她,殺伐決斷,該笑殺人,從不會皺半下眉頭。從前的地,妖魅入骨,手腕高明,她的智慧、身手、頭腦、相貌、身體,無一不可為國家為任務無償奉獻。可是現在她卻彷徨猶豫,思慮不寧,徘徊在兩個男人之間,遊走不定,這不應該是她,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儘管喝了那麼多的酒,青夏的臉卻越發蒼白了起來,酒醉中的女子緊緊的皺起眉頭,身軀縮成小小的一團,面露痛苦之色,像是一隻小獸一樣緊緊的抓住了被子的一角,輕輕的嗚咽了一聲。

    楚離站在床前,看著青夏緊緊皺起的眉頭,一雙劍眉也隨之緊鎖了起來。她那麼蒼白,那麼瘦弱,單簿的好似一陣風就可以將她吹走。可是誰又知道,隱藏在這具孱弱的皮囊下的,是怎樣一個堅強執著的靈瑰。她一直跌宕不安的生活著,終日遊走在生死的邊緣,心狠手辣的手起刀落下,卻是一顆最為柔軟溫柔的心。俊朗的男人雙眼漸漸的瞇起,如果,你可以稍微軟弱那麼一點,如果你可以不要那麼聰明,或者,你乾脆狠心一些,也許今天兩人需要面對的,就會是截然相反的一個局面。

    他緩緩的坐在床上,扶起青夏的身體,手指劃過她清麗的眉眼,倔強的嘴唇,高挺的鼻樑,像是觸碰一個夢幻中的精靈一般,生怕會驚醒她。

    青夏,你知道嗎?多少個日夜,你就這樣睡在我的身邊,可是我卻從來不敢伸手去觸碰你,我不怕你會罵我,不怕你會跟我打架,我只怕你那種厭惡的眼神,就像當日北營之中的那一晚一樣,你渾身鮮血的大罵我是個魔鬼。

    青夏,我不是魔鬼,我不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我只是太害怕被人踩在腳底的恥辱,太害怕沒有希望的黑暗,太害怕不見天日的痛苦。那些被人當做狗一樣怒罵鞭笞的日子,我忘不了。我忘不了他們是怎樣騎在我的頭上,忘不了他們用骯髒的鞋底子踩在我的臉上,忘不了那些散發著惡臭的口水,忘不了自己那諂媚噁心的臉扎,忘不了那些死去的隨從們絕望仇恨的眼睛。青夏,我一直以為自已的心在那時就已經死了,可是現在我知道,它還是活著的。

    懷裡的女子嗚咽一聲,一滴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流了下來,然後,便是肆無忌憚的淚眼滂沱。

    楚離心頭一緊,緩緩的收緊手臂,將青夏緊緊的抱在懷裡。

    也許,只有在這樣的時候,只有在這樣酒醉的不省人事的時候,你才會允許自己在我面前軟弱的流淚。

    青夏,我知道你的痛苦和你的為難,你放心吧,我會處理好,一切都會結束。

    冰涼的吻緩緩印在青夏光潔的額頭上,冷冽的氣息中,卻有這樣那樣霸道的誓言。命運的輪軸在天空中咯吱轉動,上古的風,吹拂在狹小的臥房之內,掀起兩人翻飛的衣角。星圖上的軌跡是那麼的詭異莫測,命運永遠也不會以人的意志來強加轉折,那些不知道什麼時侯就會捲來的風暴豪雨,在遙遠的盡頭等候著,隨時都準備打過來,用凶悍的浪頭席捲過這天地間的一切秩序。

    二更的更鼓剛一敲過,床上的女子突然嬌軀一動,微微的顫抖了起來。楚離坐在床頭,忽見青夏面頰潮紅,呼吸急促,還當她酒勁終於上來,連忙到書案前倒了一杯茶,扶起青夏的頭,就想餵給她。

    誰知剛一扶起青夏的身體,突然一股清幽冷香猛地鑽進鼻息,楚離眉頭一皺,就見青夏雙手登時環住了他的脖頸,兩片花瓣般柔軟的嘴唇覆蓋在他的嘴上,溫柔濕潤,氣吐如蘭,耳畔細語低沉,如泣如訴。楚離大吃一驚,連忙掙脫開來,低頭望下,只見青夏衣衫半解,酥胸如雪,長髮散落,依稀可見渾圓雪丘急速起伏,桃紅色的乳峰微微顫抖,軟玉溫香,春色無邊,正雙眼迷離的看著自己,眼波如水,迷濛一片。

    楚離眉頭緊鎖,心跳加劇,卻暗暗覺得有些不對。剛想要仔細看看出了什麼狀況,突然只見青夏展開雙臂,將他緊緊的抱住,口中呻吟一聲,眉梢輕蹙,竟似十分痛苦的模樣。

    「青夏,」楚離額角冒汗,週身血脈沸騰,苦忍的十分難耐,伸手推向青夏的肩膀,啞著嗓子沉聲說道:「你怎麼了?」

    匆忙之間,青夏突然半跪而起,楚離手指無意間掃過青夏的乳尖,青夏登時俏臉紅暈,嘴唇輕啟,發出一聲纏綿低沉的呻吟,嬌喘吁吁聲中,眼波迷離,如春水般急速蕩漾,纖腰曲挺,一把抱住楚離的腰,揮手扯開長袍,如花櫻唇就印在楚離的胸膛之上,纖細的手指在他健碩的胸肌上摸索輕劃,常起肌膚的一陣戰慄。

    彭的一聲,楚離被青夏一把拉扯到床上,重重的壓在了她柔軟的嬌軀之上,幽香撲面,濕潤的兩瓣櫻唇已經貼上他的嘴唇,氣吐如蘭,丁香輾轉,那火熱柔軟的香唇,像是火苗一般將他的欲塑瞬間點燃,如熊熊火焰般,肆虐全身,伴隨著那昂揚的情慾一把將青夏緊緊抱住,猛烈的回吻而去。

    身下女子嗯嚀一聲,一雙修長雪白的玉腿懶洋洋的纏上楚離的腰腹,像八爪章魚一般,將他緊緊的纏住。

    天旋地轉,瓊漿暗度,青夏的雙手急迫的伸進楚離的衣衫之中,在他健碩俊美的身體上流連徘徊,美妙的觸感讓她忍不住呻吟出聲,輕輕的抓在他的背上,像是小蛇一般,細細的摩挲著的豐滿雪白的乳丘在他的胸膛擠壓下顫抖著,滑膩的肌膚滾燙一片,就連雪白的大腿都染上了一層潮紅,青夏眼波迷離,眉頭輕蹙,輕輕的咬住他的嘴唇,嬌小玲瓏的身體在他的撫摸下戰慄的輕顫著。

    楚離體內的火山終士噴薄而出,喉間驀然發出一聲狂暴的喘息,腦中嗡嗡作響,慾火焚身,沸騰的清火炙熱入岩漿噴發,當下長臂舒展,將她緊緊的摟住,向著她雪白的脖頸就吻了下去。

    青夏嚶嚀一聲,好似倦鳥投林一般,整個身體都貼在了他的身上,雪白的十指交纏於他濃密的黑髮之中,身軀下沉,柔嫩的舌尖輕輕的舔舐在楚離的胸膛上,在他的胸前一路徘徊,楚離小腹處登時竄起熊熊烈火,可是電光石火之間,一個念頭卻猛地襲上頭腦,以青夏的個性,怎麼會這般對自已?就算她酒後亂性,也不該這樣徹底,難道是中了什麼毒嗎?

    這般想著,頓時驚起一身冷汗,剛將她推開想要查看究竟,忽聽青夏發出一聲哭泣似的呻吟,起身就糾纏了上來。

    「青夏,」楚離聲音沙啞,以絕佳的意志力抬起頭來,捧住她的頭,沉聲說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嗯……」青夏模糊的答應一聲,香唇暗送,登時將楚離下面的話給堵了回去。舌尖掃過楚離的唇齒,麻癢難當,聽著青夏低低的呢喃聲,更是令楚離神智迷醉,好不容易掙脫開來,楚離雙眼又黑又沉,聲音沙啞的說道:「青夏,我是楚離。」

    青夏眼波迷醉,霎氣盈盈,似乎在責怪他還不與她合體歡好一般,幽怨的看著他,一雙眼睛幾乎要滴出水來。至此楚離可以斷定她定是在宴上著了誰的道,中了春藥,一絲狂猛的怒氣陡然升騰而起。暗道好在她及時回房,遇到了自己,若是被別人鑽了空子,該如何是好?

    眼見青夏衣衫半裸,嬌媚誘人的模樣,楚離只感覺自已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可是若是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從了自已,明日醒來,又會怎樣看待自已呢?想到這裡,突然一咬牙,拾起滿床大被,一把將青夏層層包裹起來,抱在懷裡。

    青夏被他緊緊包住,不斷掙扎,臉上紅暈升騰,顯然十分痛苦。

    楚離打開房門,抱起青夏就向東急速奔去。

    一處碧綠的水潭掩蓋在半人多高的草叢裡,楚離緩緩的展開棉被,只見青夏白衣勝雪,膚如凝脂,清麗脫俗的臉頰上,眼若璀璨星子,眉若柳絲攏煙,正靜靜的望著他,夜風冰涼,似乎也唉醒了她的神智,青夏眉頭緊皺,臉頰通紅,輕輕咬著嘴角,似乎連伸手穿好衣服的力氣都沒有了。

    楚離將她緩緩的抱起,看著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沉聲說道:「不用害怕,沒事的。」說著,就將她整個身體浸到了潭水之中。

    夜色清冷,潭水也散發著一陣冰冷的氣息,青夏不禁渾身一抖,可是楚離剛剛放手,她登時就渾身無力的軟倒在水裡,不見了蹤影。

    楚離大駭,彭的一聲跳進水池之中,驚慌失措的四下打撈,才在池底將青夏半抱了起來。

    這水池不過齊腰深,可是青夏此刻連坐都坐不住,楚離無奈,只得抱著她,站在水潭之中,靜靜的讓冰冷的水退去她身上的春藥。

    青夏本就穿著睡衣,薄紗羅衫,此刻被水一泡,更是緊緊的貼在她的身上,半掩不掩,曲線畢露。

    青夏渾身虛弱,幾乎沒有力氣說話,可是神智卻清明了起來。夜風徐徐而吹,百草拂動,蟲鳴鳥叫,冷月如霜,碧綠的水潭之中,青夏靠在楚離的胸膛上,一雙柔姓的小手緊緊的攀著他的肩膀,感受著他有力的雙手抱在自已的腰間背後,呼吸淺淺,夜風吹拂在兩人的長髮之上,半濕的長髮輕輕飄散,凌亂交纏,好似千萬蝶翼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連身子都已經麻木了,青夏終於可以沙啞著嗓子說道:「楚離,我好了。」

    楚離一愕,點了點頭,將她抱上岸上,仍舊放在棉被裡。

    「我自己可以走回去。」見楚離還想用棉被將自已包起,連忙出聲阻止道。

    楚離也不說話,只是用目光上下在青夏幾乎全裸的濕衣服上一掃,答案不言而明。青夏臉頰頓時變得通紅,任由楚離將她層層包裹而起,抱在懷裡,向著鳳鳴宮方向走去。

    蓬萊谷與世隔絕,環塊清幽,到處都是奇花異石,夜裡涼風吹來,帶著淡淡的花草香氣,四下裡花樹搖曳,直如仙境一般。

    青夏被楚離抱在懷裡,畿微挑眉,從下方看著楚離稜角分明的臉孔,想起兩人之前的尷尬,臉色不禁潮紅一片。

    眼看就要回到寢房,卻忽聽一陣驚慌失措的叫聲突然從內谷響起,瞬時間,鳴鑼聲響徹天際,無數飛鳥尖聲名叫,振翅高飛,撲朔間灑下漫天毛羽。青夏一驚,連忙拉扯著楚離的衣衫,說道:「好像出事了。」

    楚離眉頭一皺,將青夏放了下來,這一路不遠不近但是卻讓青夏的衣服已經半干,雖然只穿著棉袍有些不妥,但是已經不像之前那般的暴露了。

    「去看看。」

    青夏點了點頭,忽見一名蓬萊男子從遠處奔跑而來,青夏從後面閃身而上,一個手刀就將他劈昏在地,幾下利落的脫下他的衣袍,遞給楚離說道:「快穿上。」

    又如法炮製了一個倒霉鬼,兩人換好衣衫,跟著混亂的人群,就向著前方跑去,只見熊熊火光竟從天機閣的方向傳來,四周人聲鼎沸,喧嘩嘈雜。青夏和楚離對視一眼,隱藏在人群之中。

    無數人聚集在天機閣門口,仰頭觀望,只見熊熊火光從裡面傳了出來,眾蓬萊百姓提水端盆,不斷的向著著火的屋子潑水,木先生等人組織蓬萊的壯丁子弟,正在拚命的撞著大門,砰砰聲不絕於耳。

    「站著幹什麼?滅火啊!」一名年輕的蓬萊弟子看到青夏和楚離穿著蓬萊服飾,夜色迷濛之下竟把他們當成了蓬萊人。

    青夏和楚離點了點頭,也找了個水桶,跟著眾人汲水回來滅火。

    這時,急聽彭的一聲巨響,煙火瀰漫之下,沉重的玄鐵重門突然轟的一聲倒塌了下去,滾滾濃煙嗆得眾人大聲咳嗽,木先生揮舞著袖子,然後就招呼眾人進去救人。

    青夏和楚離跟在人群之後,閃身就進入了蓬萊聖地--天機閣。

    到處都走滾滾濃煙,青夏皺緊眉頭,沉目望去,只見到處都是狼藉一片,書架櫃子全都倒在地上,遍地都是廝打過的痕跡,青夏眉頭越皺越緊,楚離也感覺到事情不同尋常,不由自主的去拉住青夏的手,安慰的緊握了一下。

    青夏微微一愕,腦海中登時浮現出自己意亂情迷下和他糾纏在一起的媚態,臉頰一紅,就縮回了手。

    能暗算她,並且能靠近她在不知不覺中下毒的人,除了蓬萊的人,就只有那個詭異難測的七樹妖女烈雲髻。青夏雖然身手矯健,殺人技術高明,但是和這樣神鬼莫測的妖女比起來還是略處下風,不知道什麼就會著了她的道。

    心下怒火熊熊升起,暗道眼前危機一過,定要回頭去找她算帳。

    這種啞巴虧,她003是不會隨便的就嚥下去的!

    「啊!」一聲尖叫突然響起,打斷了青夏的思慮,她猛地抬起頭來,向著發聲處看去。只見木先生突然瞪大了眼睛,滿是皺紋的老臉猙獰顫抖,突然大哭一聲,猛的向前跑去。順著她的身影,青夏轉頭望去,卻頓時間如遭雷擊,臉色蒼白,腳步一個踉蹌,險些摔在地上。

    只見一名赤裸女子軟綿綿的倒在地上,雪白的胴體上佈滿了青紫血淤,下體血跡斑斑,臉孔蒼白若紙,一雙眼睛驚恐著圓瞪著,憤怒悲苦,淚珠猶在,絕望慘痛,竟赫然是幾個時辰前才剛剛見過面的蓬萊女賢木十煙。

    只見木先生慘呼一聲,登時奔進仍在燃燒的內殿,一把扶起木十煙的身體,只覺觸手冰涼,竟然早已氣絕多時!

    巨大的慘哭聲登時響起,木先生老淚縱橫,聲音淒厲,好似冤魂夜哭。

    「嗯……」

    一聲低吟突然響起,眾人連忙向內室看去,只見一片狼藉凌亂的大床上,一名男子正躺在上面,衣衫垂地,赤裸著上身,只穿著一條褲子,長髮散落,看不清楚臉面。

    木先生頓時像是被點了火的炮仗一樣,猛地從地上跳起身來,向著大床就跑了過去。

    眾人害怕他有閃失,也是齊齊跟上。

    只聽轟隆一聲,巨大的廊柱猛地砸了下來,登時橫在大床前,險些砸在木先生的頭頂。幾名蓬萊弟子閃身跳了過去,一把抓起那名仍在呼呼大睡的男子,砰然扔在地上。

    「奸賊!」木先生目赤欲裂,面色通紅,突然一腳踢在男子的身上,大聲喝道。

    男子趴在地上,似乎這才幽幽轉醒,緩緩的搖了搖腦袋,然後慢慢的爬了起來,轉過身來,一雙眼睛疑惑的在眾人身上掃去,待看到青夏的時候,突然的大叫道:「啊?你怎麼在這?」

    轉眼又看到一屋子的人全都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男子一驚,清俊的臉孔一陣疑惑,疑聲問道,「三更半夜,諸位不去睡覺,為什麼都聚集在在下的房裡?不知所為何事?」

    「淫賊!」木先生突然一把撥出一名蓬萊弟子腰間的長劍,向著地上那名男子猛地的斬了下來,厲聲喝道:「我要殺了你為我女兒報仇!」

    轟然一聲鈍響,青夏匕首寒芒一閃,一把挑飛了木先生的長劍,沉聲說道:「老先生,不要衝動,這裡面一定有誤會!」

    「閉嘴!」木先生土喝一聲,又衝上前來。

    「青夏!怎麼回事啊?」

    青夏一刀駕開長劍,護著男子猛然退出人群,站在角落裡,回過頭去,厲聲叫道:「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林暮白,今天你不給我一個解釋,不說他們,就連我也不會放過你!」

    勁風鼓舞,熱浪滔天,樑上的橫樑突然卡嚓一聲脆響,向著下面轟隆砸來!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鑼鼓震天的呼喊聲,那聲音猶如海浪一般,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最後山呼海嘯的匯聚成一股巨大的洪流。只聽無數人齊聲發喊道:「南楚大皇來啦!南楚人殺進來啦!」

    青夏大驚失色,面色蒼白的和人群中的楚離對視一眼,鋪天蓋地的驚恐席捲而來,在這個風雨飄搖的夜晚,火浪滔天洶湧,危機一波又一波的狂悍襲來!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10 06:37 P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火光浮動,萬籟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霎時間全都凝聚在了青夏的身上,人群中的楚離眉梢一挑,緩緩的向著木先生的方向靠去,想要尋找時機,一舉制服敵首,卻被青夏一個冷厲的眼神制止,雙目陰冷的掃視著四周。

    青夏擋在衣衫半裸的林暮白身前,腦筋卻在飛速的運轉著,今晚這一切都太過詭異,以林暮白的為人根本不可能辦出這樣的事情。蓬萊人也不至於會下此毒手來對付自己的精神領袖,兩方人馬都被排除,就只剩下來歷不明、態度曖昧的婆婁城主烈雲髻和被關在牢中的半死之人楚箏了。

    就在這時,外面登時響起震天的叫喊呼嘯之聲,木先生雙眼通紅,喪子之痛衝垮了他的精神和理智,對著青夏怒聲吼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來人,將這兩個奸佞小人給我碎屍萬段!」

    木十煙在蓬萊向來有著神化一般的地位,遠比其他六部派來監督新任谷主登位的聖女歐絲,更具有號召力。此刻,這超凡脫俗如仙子一般的女子,竟然被人以這樣殘忍屈辱的方式殺死,蓬萊人早已怒火中燒,聽到木先生的召喚,登時蜂擁而上,將青夏和林暮白團團圍住!

    青夏眉梢一挑,沉聲說道:「木先生!這裡面有誤會,還請你給我辯白的機會!不要誤中別人的圈套,使得親者痛仇者快!」

    木先生雙眼通紅,眼神中透著巨大的悲傷和仇恨,冷冷的說道:「老夫一生所做事情中,最大的錯誤就是竟然相信了你們!」

    「殺了他們!」人群中突然響起一聲厲喝,隨即,眾多蓬萊人齊聲呼喝,聲勢驚人,聲音震動如驚雷一般。雪亮長刀瞬間出鞘,光影閃爍,向著青夏當頭劈來!

    青夏眉梢一挑,眼梢瞥到華麗的大床床柱上掛著一把寶劍。一身青衣的女子長髮飄散,眉眼凌厲,身軀陡然凌空而起,屈膝發力,一個起跳忿然撥劍而起,架開迎面而來的寶劍刀鋒。招式凌厲,出手如電,瞬間閃身半彎著腰,擋在林暮白的身前,沉聲說道:「不要逼我出手!」

    木先生冷哼一聲,沉聲說道:「用火器!」

    唰唰聲響頓時響起,幾十桿長槍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青夏兩人的腦袋,青夏眉頭一皺,心底大驚,一把拉著林暮白的手,矮身一滾,就滾進了大床之下。與此同時,砰砰槍響隨之響起,嗆鼻的木屑灰塵迎面撲來。青夏一腳將笨手笨腳的林暮白踹到了床下牆璧的一角,身形如狸貓一般,趁著第一輪槍響之後上膛的時間,頓時飛身而出,一把扯過離自已最近的一名蓬萊弟子,手指瞬間扣住扳機,反手奪過,幾乎是電光石火間,女子的身軀矯健如獵豹,雙腳猛地踢在迎上前來的蓬萊弟子的胸腔上,身手之高,如入無人之境,在眾人面前一一閃過,穿花拂柳,驀然間,只聽一陣齊刷刷的驚呼聲幾乎同時響起。

    只見青夏一手持劍,一手握著形如獵槍的槍桿,黑洞洞的槍口緊緊的抵在木先生的下頷處,雙眼冷厲如蒼鷹,對著四周的眾人沉聲說道:「我若是想殺你們,根本就不必使用這樣下作的手法,外面的人不是南楚人,你們若是再不冷靜下來,今天就是蓬萊的滅族之日!」

    說罷,彭的一聲,就將槍桿扔到地上。其他蓬萊人見她這麼輕易的就放下了木先生,無不精神大振,拿起手中長槍,登時扣動了扳機。

    只聽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眾人手中的火槍就像是一堆破碎的玩具一般,零件散落,全都掉在地上。

    青夏嘴角冷然牽起一抹冷笑,近身搏擊和槍械拆卸,向來是她的拿手好戲。對於這樣製造粗淺,做工粗糙的槍支,她甚至用不上一秒鐘就能將之粉碎。

    驚恐的抽氣聲頓時響起,對於青夏神乎其技的手法,眾人無不大驚。

    「南楚人攻破大牢啦!」

    青夏眉稍一挑,一個念頭猛地鑽進腦海之中,再也顧不得什麼敵我之分,對著木先生沉聲說道:「快派人去大牢防守,楚箏若是被救出,蓬萊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笑聲震天,慘叫不斷,青夏和林暮白等人衝出天機閣的時候,整個蓬萊都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紛亂的人群驚慌失措,四下奔逃,各種向來被關在外谷的凶禽猛獸咆哮嘶吼,肆虐叫囂,這些掌握著當世最為先進的工藝技術的蓬萊人,到底仍舊是一群手藝高深的木匠,空座寶山卻不識寶,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掌握著多麼大的力量。多年的安逸生活消磨了他們祖先留在血液中的開拓進取的種子,變得膽小如鼠、目光短淺,危險來臨之際,只知道抱頭鼠竄,卻不知道舉起刀槍護衛家園。即便是沒有青夏,這樣的一群人也不可能在亂世之中有什麼作為,即便是給他們一顆原子彈,青夏都在懷疑他們有沒有這個發射的魄力!

    一刀劈開一名身著鎧甲的男子,青夏抱起一名不過五六歲的大哭的孩子,對著身後眾人說道:「全都拿起武器,跟上我!」

    洪天水牢之前,祝淵青正帶著一眾蓬萊弟子在拚死頑抗,身前團團圍攏著大批黑色鎧甲的士兵,這群人行為彪悍,身材高大,一看就不是南方士兵。青夏眉頭輕蹙,對著身後蓬萊弟子吩咐了兩句,就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

    巨大的嘈雜聲突然從身後傳來,祝淵青心頭一震,知道是己方援兵已到,當下大喝一聲,銀劍漫天,奮勇無敵。

    轟隆隆爆破聲登時響起,黑甲士兵人仰馬翻,血肉模糊。青夏帶著蓬萊青壯子弟,長槍短跑,弓弩戰刀,瘋虎一般的衝殺進了戰局之中!

    內外夾擊之下,黑甲士兵潰敗如滔滔潮水,轉瞬就被殺退,向著谷外奔逃而去,祝淵青安排好人追擊,跟著青夏等人一路下到蓬萊谷最為險惡的地方,洪天水牢之中。

    然而,就在眾人剛剛踏上洪天水牢的那一刻,突然巨大的衝擊力猛地襲來,大地轟鳴,萬物震動,青夏面色蒼白,轉眼和祝淵青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裡看到無法掩飾的驚懼。

    轟然一聲巨響,天地倒懸,亂石翻飛,整個世界淪入黑暗中的一刻,青夏欣慰的想到:還好楚離沒有進來。四下裡一片漆黑,青夏束緊手臂上剛剛結疤又被她一個跳躍撐的流出血來的傷口,用牙齒咬著包裹傷口的一片布頭,狠狠的一勒,暫時止住了血。她狠狠的吐了一口口中的泥沙,只盛覺嗓子裡一陣難忍的血腥味道突然從腸子裡頭冒了上來。青夏知道這是因為自己三天沒有進食沒有喝水的緣故。

    抬起頭來,只見遠處的仍舊是漆黑一片,沒有半點光亮。好在青夏忍耐力超強,又經過專門的訓練,早已習慣在夜間視物,不然,只是這裡這樣錯綜複雜的地形就足夠將她摔得屍骨會無。

    今天,已是她在這萬丈地穴之中逃亡的第三天了。

    當日,整座洪天水牢發生大爆炸坍塌的時候,九澤洪水閘門洞開,堅韌如鐵的清璧登時坍塌,萬頃碧水瞬間灌入。在這樣可怕的自然偉力之下,什麼身手頭腦都將淪為廢物,千鈞一髮之際,青夏一腳將尾隨進來的林暮白踢了出去,自已終於因為力氣的完全匱乏,而失去了逃生的能力,轉而任由那帶有千鈞氣勢的奔騰碧水當頭而下,將整個洪天水牢填成一片汪洋。

    也許是命不該絕,也許是神靈保佑,總之,當青夏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竟然沒有被洪天水牢的滔滔洪水淹死,反而在一個相對於更加陰森的洞穴中獨自躺著。

    感覺到腳下的土地有些潮濕,青夏低頭看去,只見前面的一處洞口竟然正往自已所在的地方輕輕的滴著水,她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去,卻赫然被眼前的所見而驚呆了眼。

    在巨浪翻滾而入的時刻,青夏因為被巨石擊中,身體終於再也支持不住,在清醒前的最後一刻她只能隨便找到一個離自已最近的犯人牢獄洞穴躲藏起來,這是她能為自已的生存做的最後的努力了。而後,就陷入了完全的昏厥之中。

    而現在,她卻沒有在洞穴之中,反而是在洞穴內部一個更加隱秘的甬道內。這個甬道平坦光滑,用手摸去竟然頗為溫潤,完全像是人工打磨而出,足足有二十多米長,青夏大為驚愕,在甬道內左右翻找查看著,竟然發現大堆的石質工具,多為小刀小鏟的樣子。看到這裡,青夏恍然大悟,看來這些都是以前住在這裡的犯人自己做成的工具,作用就是用來在洞穴的石壁上開鑿出一條逃亡的通道,現在那條二十多米長的甬道就是那人的傑作。

    想到這裡,青夏不由得大驚失色,要知道那些人在這樣寒氣瀰漫的環境之中,生存下去都有問題,渾身無力,竟然還能用這樣的方法想要逃亡,看的出來這個人的求生慾望是多麼的強烈。

    可是如今,這一切卻便宜了青夏。洪天水牢自稱是天底下最強悍堅韌的牢獄,所關押的都是千百年來,無意中撞破蓬萊秘密,卻不願永遠留在這裡生活的人。蓬萊幽居於萬丈地壑之中,能從上面下到這裡,並且大難不死的,全都絕非常人。因此,蓬萊為了關押這些人,自然會把一切防範工作都做的很好,這些犯人的牢獄自然也會經常的受到檢查。於是這個犯人就把自已的這個逃生甬道設置的極為隱秘,幾塊大石七轉八折的橫在前面,雖然可以容得一個人進入,只是從外面看起來卻和正常的石塊一樣,沒有什麼破綻,也就是這樣的地形,讓外面那滔天的海水沒有多少湧到裡而,而青夏也就逃脫了死亡的命運。

    她小心的探出頭去,只見外面一片汪洋,整個洪天水牢就像是一個酒壺一般,內部滿滿的全是酒水,青夏雖然在酒壺的內部,卻因為是在彎曲的壺嘴的那部分,而逃脫了被浸泡的命運,只是,想要從酒壺中逃跑,那就難比登天了。

    四下打探摸索一陣,青夏終於明白,那個犯人並不是愚公移山,螞蟻撼樹的異想天開想要鑿開這山逃出去了。因為,這個厚厚的石壁後面,竟然是中空的!

    這個發現讓青夏一陣興奮,原來這個犯人早就發現了這個秘密,此處洞穴和別處不一樣,輕輕的敲擊起來會有空蕩蕩的回音,這就說明這處絕對不是實壁,只是後面到底是通向哪裡的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與其困在這裡,倒不如出去看上一看,畢竟,那邊還是有希望的。

    於是,那名犯人在用簡陋的石器,還要防範他人聽到聲音的情況下努力了幾十年也沒有打開的石璧。在恢復了一些力氣的青夏手下,不到一個時辰就被完全打開,當青夏興奮探出身子查看的時候,卻登時傻了眼。

    可是既然有路了,就總好過這樣在這裡乾等著,於是,青夏就告別了給她帶來連番厄運的洪天水牢,踏上了尋找自由與光明的逃亡之路。

    不止一次的,青夏在拚命的懷疑,這個出口到底是不是洪天水牢下面的大老鼠打的洞。因為這條甬道裡的地勢一直是往下行走的,在很多路段上,青夏幾乎大頭朝下的向下攀爬,若不是她前生也是那麼一個狂熱的攀巖愛好者,可能就要成為軍情9處第一個大頭朝下摔死的超級特工了。

    長時間的在這樣狹窄,潮濕,陰暗的角落裡前行的滋味簡直讓青夏恨不得立馬掉頭從百丈高的洪天水牢中游水上去。很多時候,青夏都不得不將整個身子壓得像一根麵條一樣趴在地上匍匐前行,在狹窄的空間裡將自己的身體極盡所能的縮小。

    生平第一次,青夏覺得能夠在寬大的空間裡自由奔跑,也是一種幸福。

    此時此刻,她已經不去思考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了洪天水牢的突然坍塌,牢獄坍塌之後,又會發生怎樣的變故。因為若是自己死在這裡,她所想的一切就會沒有任何意義。險惡的環境,激發出了她的全部鬥志,昔日叱吒風雲的軍情9處超級特工003又再一次在這暗淡無光的地縫中復活而生!

    所以當三天之後,渾身酸軟無力的青夏終於從那條陰暗狹窄卻不知道要有多長的甬道那裡爬出來的時候,就連堅韌如她,也忍不住的放聲大笑,現在,她比之前三天的每一刻更有信心能夠逃出生天,這樣的環境都被自已征服了,沒道理自己會在這裡倒下去。

    清脆的笑聲在比洪天水牢還要深的地下洞穴中轟鳴的迴盪,就在青夏笑得幾乎要斷氣的時候,一個比她大數倍充滿磁性的聲音也隨之轟鳴而起:「哪裡來的臭丫頭在這裡大吵大鬧,攪得老子睡不好覺!」

    青夏的雙耳猛地一陣轟鳴,無數的泥土在這一嗓子的震盪之下,撲朔朔的全都掉落下來,落了本就是一身狼藉的青夏一頭一臉。巨大的氣流在空氣之中橫衝直撞,激的塵土飛揚,巨石轟隆。

    青夏的嘴霎時間張的大大的,再也無法合上,千想萬想又怎能想到,這樣一個好似耗子窩的洞穴裡,竟然還會住著人?忍不住壯起膽子,面容冷厲的大喝一聲:「什麼人?馬上滾出來!姑娘心情好了,就饒你一命!」

    「哈哈!」那個磁性的聲音豪爽的笑道:「胡吹大氣的臭丫頭,跑到別人的地盤上還敢這麼張狂!」

    世上離奇古怪的事情也不過與此,青夏怎麼也不會想到在洪天水牢下幾百米的地穴裡竟然還會有人的存在,一時間連忙的調動起全身的警醒,雙目謹慎的看向四周,緩緩的從靴子裡撥出匕首,像一隻戰鬥中的獵豹一般全神戒備著。

    「哈哈!我呆在這洪天水牢下呆了幾十年了,沒想到今天老天竟然送來這麼一個傻了吧唧的丫頭來給我解悶,哈哈,妙極!妙極!」

    有若銅鐘大呂的聲音再一次粗獷的在空氣中響起,青夏被他一嗓子震得一個踉蹌,抬起頭來憤怒的大叫道:「是男人的就站出來,老是藏頭藏尾的算什麼好漢!」

    那聲音一滯,灑然笑道:「我就是不出來,你能奈我何?」

    青夏眉頭一皺,聽這人說話的口氣就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心思斗轉,努力的思考著這個神秘人的身份,可是卻沒有半點頭緒。凝神屏息,耳力運足,四散探查,卻覺得這偌大的地穴之中,似子無處不是那人的氣息,卻又無處是真,一時間也不由得覺得有些稀奇古怪。

    她平生古怪際遇甚多,當初跟隨軍情11處的異能者出任務的時候,更是見識非凡,可是卻無一次是這樣的處於被動,只聽得那人瘋狂的大笑著,似乎一輩子沒有遇到這麼好玩的事情一樣。青夏低眉沉思,卻找不到什麼脫身之計,也不知道來人是善是惡,是敵是友,所以也不好做出什麼反應。

    一時之間,只聽得見那人瘋狂的大笑聲迴盪在地穴之中,聲音震震如平地驚雷,揚起大片大片的塵土。

    「臭丫頭!你是何人?不知道這裡是蓬萊谷的禁地嗎?洪天水牢就在上面壓著,你也敢闖下來,想死了嗎?」那人的聲音充滿了磁性,雖然已顯蒼老可是還是透露出一種王者的氣派。

    青夏聽他的話語,似乎是在維護蓬萊谷,有拿自己問罪一般,可是語氣卻甚是調侃,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想到他被關在地下幾十年,登時就有了計較,冷然說道:「蓬萊谷又怎樣?不過是一群欺世盜名之輩,我殺了洪天守衛,放了牢裡的犯人,為的就是找蓬萊的不痛快,有本事的,你就站出來和我大戰一場!」

    那個聲音聽了青夏的話為之一滯,許久的沒有聲音,過了好一會,方才沉聲說道:「丫頭,蓬萊谷遠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麼簡單,清鵬七部,觸手天下,呼風喚雨,錢糧兩部久居市井,救濟百姓無數,是天下人眼中的菩薩在世,你這樣說話,不怕遭到報復嗎?」

    青夏至此再無懷疑,心想想要走出這地穴,還要靠這個識途的老馬,冷哼了一聲,語氣淡淡,帶著些微嘲諷說道:「是正是邪,是善是惡,我自已心中自然有一桿天平,用不著他人置喙。蓬萊谷傳承千餘年,其中隱藏的陰暗玄機,又怎是那些匍匐於市井之中的貧民百姓所能看的清的,所謂的清鵬七部的偽善嘴臉,不過是愚民罷了。」

    黑暗中的聲音略微一驚,疑惑的說道:「丫頭,你在蓬萊的地界上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可真是膽子大的很啊!」

    青夏嘴角輕輕一笑,所有的事情登時就在心裡穿成了一條線,對這老者的脾氣秉性也瞭解了七八分,當下冷哼一聲,沉聲說道:「這天地間想要對付我的人實在不在少數,你們蓬萊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只是卻也要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一陣粗獷的大笑登時響起,那人大聲說道:「好一個狂妄的丫頭,老子窩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三十年,想不到世間竟然出了你這樣囂張的人物。只是實力不是說出來的,還要拿出真本事來才能讓人信服。」

    青夏冷笑道:「既然如此,就請前輩現身,來驗驗在下的真正本錢吧!」

    「好!」震天的聲音陡然響起,一時間就好像是一個驚雷在青夏的耳邊炸開一般,青夏三日滴水未進,體力消耗嚴重,此刻被那老者當頭一喝,腳下險些不穩,臉色霎時變得有些蒼白。連忙凝神戒備,持刀守候,一時間,只聽一陣巨大的爆破聲登時傳來,青夏的身形頓時猛然如同大鳥一般的撥空而起,堪堪躲過了那老者的一記強勁的攻擊。

    灰黑色的石塊登時如同大海一般在地穴中轟散開來,漫天灰塵海水般瀰漫四周,原本空曠的巨大地穴霎時間仿若是盛滿了滔滔波濤,洶湧橫撞,排山倒海。厲風處處,呼嘯鬼嚎,充盈了滿滿的硝磺之氣,強猛的風如同偏偏鋒利的尖刀對著青夏藏身之處奔騰而來,黑色的颶風在半空中盤旋斗轉,竟在瞬間形成一個巨大的龍捲風暴,對著青夏的頭頂當頭砸下!

    青夏哪裡想得到這人說打就打,根本不打一個招呼,手段還是這樣的驚天動地,難以以常理揣測。

    電光石火之間,青夏念頭百轉,只是卻沒想到一個可能的身份,只見四下裡大風鼓舞,死氣瀰漫,只感覺無盡冰冷嚴寒的陰邪力量不斷的從四面八方襲來,股股力量均衡平均,竟然分不清對方到底是來自何方。可是這個時候,就算那人出現在青夏的面前,她也沒有應付還手之力,對方的實力之高一時間超出了她的想像,身形斗轉,踏步虛空,形若鬼魅的從那道道真氣旋風中擦肩而過,其間驚險處,即便是膽大包天如青夏,也不由得掬了一把冷汗。

    一團赤紅如血的氣浪登時如同上古蛟蛇一般盤旋吐芯,對著青夏挑釁的上下舞動,那聲音大笑道:「丫頭,跟爺爺玩貓捉老鼠嗎?跑的這樣快!」

    說罷,一道氣浪登時沖天而起,角落中一塊重達千餘斤的巨大石墩霎時間仿若是一隻偏偏羽毛迎風而起,跟在青夏的身後就衝了過來。

    青夏大驚失色,這是她多年以來,第一次遇到這般鬼斧神工的身手手段,完全不依照任何物理科學,衝破了人體所能達到的極限,就像是當初在11處遇到的那個刀槍不入的老頭子一般,有著巨大的難以揣測的爆發力。

    青夏見那石墩的重量不可估量,在這狂風的推動之下,威勢更甚,若是被它砸到,不死也會丟掉八成的性命。當下也不遲疑,奔騰跳躍,身形飄逸,青衫飄飄,一頭墨發迎風而舞,顯得俊逸瀟灑,迅猛絕倫。若不是後面跟著一個要命的石墩,倒是頗有些仙家的氣度。

    「彭!」巨大的石墩猛地撞擊在地穴的一處石壁之上,激起了大片的火星,四下飛濺。那老者朗聲笑道:「青山險峰遮不住,大江照樣向東流!丫頭,你以尋常武藝竟然能夠抵擋十多招,果然是此道之良才。可惜可惜,竟然是一名女子了,不然倒是可以傳我的衣缽!」

    說罷,操縱的狂風霎時間如同巨大的洪流一般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青夏一時間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被包裹在那洪流之中,四肢百骸都被氣浪束縛,像是一個不會水的人沉溺在大海中一般,胸悶如堵,週身氣血翻湧,喉頭一陣腥甜。待回過頭去看去,那巨大石墩竟然靈巧如飛燕,已直直將要撞到她的背後。

    青夏大驚,身形陡然下墜,以毫釐之差的避過。石墩向著牆壁撞去,青夏急忙退後,怕遭池魚之殃,誰知那石墩在馬上就要撞上石壁的時候,竟然生生頓住去勢,以絕不可能的態勢停了下來,調轉頭來,對著青夏又再次撞來!

    青夏眉頭緊鎖,只見那石墩忽前忽後,忽左忽右,卻又速度絕倫,宛若大鳥,雖然眼前這人敵友難明,可是青夏心底還是升起一絲敬佩之情,心道這人對武學的領悟能力之高簡直匪夷所思。自己的那點搏擊之術,在他面前,倒像是小孩子玩的遊戲了。

    青夏向來是一個無神論者,可是這一刻,卻也不由得懷疑起來,這名地壑老者到底是人是鬼?

    那老者登時大笑道:「孺子可教也!」

    青夏見那石塊始終不追擊自已,只是遙遙的掉在後面,不由得大起好感之心,朗聲說道:「多謝前輩!只是我還有要事在身,不知可否請前輩告知出此地穴的路徑,待在下辦完事後,定會回頭來解救前輩出此牢籠!」

    老人長笑一聲,朗聲說道:「若是能出去,老大也不必呆在這個黑漆漆的地洞裡,像個耗子一樣的不見天日了。你既然來到了這裡,就乖乖的和老頭作伴吧!咱們終日這麼交手過招,不是有趣的緊?」說罷,又是一陣豪爽的大笑。

    青夏心下煩悶,其實剛才看到這老者的手段,還被困在這裡,就知道事情絕對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可是卻也不灰心,心想這裡要是真的沒有出路,大不了就從原路爬回去,就想辦法從洪天水牢中游上去。想到這裡,不由得四下查看,想要找到那老人的藏身之地,只要將他拿住,自已當然就可以離開這裡,只是看這老頭一幅找到一個好玩具的樣子,似乎想要逃跑也沒那麼簡單。

    「丫頭,別想了,洪天水牢深達三百七十丈,內部機關百出,你當初是正常的走進來,自然感覺不到。當年粱思還那老匹夫為了防止牢中發生變故,特意設了那玉石俱焚的山河永寂鎖,石鎖開啟,神鬼湮滅,山河永寂,任誰也別想從那廢墟中逃出去,三日前老夫感覺到那聲音的震動,就知道有人要下來陪著老夫了。」那老者登時幸災樂禍的大聲嘲笑,雖是大笑,可是聽那聲音卻是有著掩飾不住的悲涼和寂寥。

    青夏還是第一次聽到梁思還這個名宇,聽到山河永寂鎖這個名字,登時就知道了當日洪天水牢中發生了什麼事。想到這老人已經在這裡被困了一輩子,心下登時一陣刺痛,就在這時,忽聽遠處的石窟甬道中一陣衣衫摩梭的聲音陡然傳來,這聲音雖然輕微,可是青夏和那老者都是什麼樣的人,這樣的聲音此刻聽在他們的耳內卻無疑像是驚雷一般震動天地。

    青夏暗道難道是林暮白楚離等人來尋找自己,轉念一想又不大可能,這時,忽聽那老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道:「想不到這安靜了萬年的地穴,今天竟然這樣的熱鬧,丫頭,別做聲,咱們好好的瞧瞧熱鬧。」

    說罷青夏身形陡起,隱藏在一處山石的夾縫之中。

    忽見一股淡淡的清輝驀然卸地,轉眼間,就見剛才打鬥的痕跡登時消退,而牆角洞穴中無數的蜘蛛網碩大的結起,厚厚的灰塵塵埃落了滿地,看起來就好像幾萬年沒有人踏足過一般。

    青夏心中的敬佩之情越發濃烈,瞠目結舌,就聽那老者的聲音在耳邊輕輕說道:「不過是一些降眼法罷了,出去和人動手過招,還是你的手段比較實用。」

    「就是這裡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甬道那邊傳來,一個低沉的男生緩俊響起。嚇的青夏連忙凝神屏氣,注目望去,只見一隻素白纖細的纖足突然自那石窟中伸了出來,輕輕的踏在了那遍地的灰塵之中,宛如是一朵白蓮落在鮮血中一般,充滿了詭異的妖艷和誘惑。

    一聲低笑突然從青夏的身邊傳來,雖然看不到對方的身形臉孔,可是青夏還是知道定是那個神秘的老人,當下連忙收斂心神,向那雙嫩足的主人望去。

    細向那女子望去,只見一身材浮凸的妖嬈女子,緩緩的從甬道中走出。雪白的修長玉腿在霧影迷濛的空氣中充滿了驚人的誘惑力,細嫩瑩白的肌膚富有彈性,裸露在外的大部分肌膚都散發著風韻的香氣,如水的腰肢,高聳的胸部,白嫩的頸項無一不顯示出絕色尤物的妖媚。

    青夏自己也算是個美女,引得兩國皇子對自己傾心,可是卻也不及眼前這女子自骨子裡散發的慵懶嬌媚,這女子渾身上下似乎無處不媚,一張鵝蛋形臉扎雖然略微有些長,可是配合著她修長的脖頸,更加使她散發出強大的自信,一雙桃花眼眼梢微微上挑,旁邊描以金粉,畫出一個祥雲的圖騰,眼波如水如霧,迷迷濛濛,就好像是沙漠中的一汪海子,讓人看不透徹。高挺的鼻子配合著一張微厚卻更顯性感的嘴唇,舉手投足處,都是滿滿的風情。

    女子紫紗薄衫,姿態慵懶,眼梢一挑,嘴角輕笑的回過頭去,對著後面的人嬌聲說道:「楚公子可記的清楚了?真的就是這裡?」

    「我死也忘不了!」一個青衣男子從後面緩緩的走上前來,相貌英俊,眉眼飄逸,只是一張臉孔卻慘白一片,一雙狹長的眼睛精芒四射,露出無盡的怨毒之情,彎曲的鷹鉤鼻子更顯露出詭異的陰森惡毒,整個人顯露出一種深深邪氣。竟然就是被關押在洪天水牢中的惟南群王楚箏!

    「楚箏?」青夏心下巨震,怎麼也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見到這個人,這時,一聲疑惑之聲也從身邊傳來,青夏知道那老者定然就站在自已的旁邊,只走夾縫中漆黑,即便是這樣近的距離,自己也看不到他,只是聽他的聲音,似乎也是認識楚箏一般。

    「朝霧曇花,紅顏白髮,迷山轉眼千層雪。時光流逝之快,令人扼腕歎息,楚公子遭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光陰如稜,歲月流失,好在善惡到頭終有報,歐絲蘭雅今天在這裡提前恭賀公子逃出生天,預祝公子大仇得報,一雪前恥!」

    紫衣女子嘴角彎彎而笑,輕輕的拜了下去。青夏看著她桃花般的雙眼,登時想起這女子就是當初工部大會的紅衣聖女,只是沒想到當日的相貌竟是假的。

    楚箏嘴角斜斜牽起,冷笑一聲,沉聲說道:「楚某說話算話,只要報大仇,成為七部之主,將來必定傾盡全力輔佐殿下成為四國之首,決不食言。」

    歐絲蘭雅輕笑一聲,嬌聲說道:「楚公子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們既然已經喝了血盟酒,自然就是一條船上的人,還分什麼彼此,公子說過的話,蘭雅可從來沒有懷疑過。」

    楚箏冷笑一聲,眼角斜斜的瞥了一眼她的如花臉孔,沉聲說道:「如此最好,還請聖女記住今日所說的話,楚某三年前曾因為輕信而吃了大虧,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小心難得萬年船,聖女說是嗎?」

    歐絲蘭雅笑顏如花,眼睛微微瞇起,低聲說道:「楚公子所言極是,還請公子即刻上路,蘭雅在此恭候大駕。」

    楚箏沉聲道,「成敗在此一舉,如今七部會盟,若是稍有差錯,萬事休矣,一切還要仰仗殿下的扶持。」

    歐絲蘭雅輕笑道:「公子大可放心,我們的消息早就已經放了出去,秦宣王如今已經帶著大批軍隊上路,眼看著就要找上門來給莊青夏報仇雪恨。不出兩日,蓬萊谷中定然熱鬧的很,蓬萊人如今忙著開掘洪天水牢,忙的緊,再也顧不上我們了。殿下在外面早已佈置好一切,就等著公子大勝的消息。等到七部聚集,公子橫空出世,到時候七部在手,世上還有誰能抵擋我國之鋒,到時候公子想要殺回南楚,不過是小菜一碟罷了,將來公子大仇得報,登位大寶,君臨天下的時候可千萬不要忘了蘭雅啊!」

    好似一個驚雷猛的炸在青夏的頭頂,耳際反覆都迴盪著秦之炎就要來了的消息。

    只是他怎麼會下到這蓬萊地壑之中,難道還有什麼別的出口嗎?他們口中的那個殿下,又是何人?他們這般興師動眾,難道有什麼陰謀,只是單單的想要將楚箏扶植成七部之主嗎?

    而他們散播了自已已死的消息,為的就是要引秦之炎前來把水攪渾,還是別有什麼陰謀?

    就在這時,只聽楚箏大笑一聲,驀然上前一步,走到內部一處怪石嶙峋的牆壁前,伸手對著一個看起來並無奇特的巨石,按了下去。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20 10:11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3-20 10:16 AM 編輯

第124章 歐絲蘭雅

    轟然一聲巨響,整座大地都在瘋狂的戰慄顫抖,冥冥中,仿若是天地初開的北邊極光,霎時間爆發出的巨大的光芒轟然炸開一個響天震地的驚雷霹靂。無數的光芒離火通天射出,整個堅若玄鐵的石室都在劇烈的震動,牆壁之上不斷的向下脫落著層層灰塵土屑。無盡的紅光在半空中盤旋飛舞,好似一隻艷麗的火鳳一般,光影縈繞,熱力四濺,漫天塵土飛揚,漂浮於空氣之中,久久不願意散去!

    楚箏面色慘白,好似鬼魅,一雙眼晴鮮紅若血,淒厲可怕,癲狂一般的緊緊的盯著門口,雙手幾乎都在止不住的顫抖。巨大的裂縫在石壁上緩緩爬行,像是一群猙獰的蟲怪一般,突然,只聽轟的一聲,石壁整片倒塌,一個燈火通明的幽深石道出現在眼前。

    「小丫頭對公子還真是死心塌地,連蓬萊的至寶翻天雷火彈都肯給你,公子的手段,真是高明。」

    歐絲蘭雅嬌聲說道,嘴角嬌媚一笑,眼波如水,媚眼如絲,整個人都好似一條美女蛇一般。

    「哼!」楚箏冷哼一聲,轉身就走進了石道,剛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過頭來,沉聲說道:「若是聖女不請自來,可不要怪楚某心狠手辣,辣手摧花了。」

    歐絲蘭雅嬌聲高笑,眼光盈盈的矮身一拜,嬌媚的說道:「蘭雅在這裡恭祝公子馬到成功,心想事成!」

    青夏隱身在石縫之中,皺眉看著眼前的變故,正想著靜觀其變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麼陰謀,突然只聽那神秘老者在自己耳邊沉聲說道:「你在這裡等著.我去去就來。」

    石門關上的一剎那,青夏竟然好像看到一個白袍老者也跟著如幽靈一般的走了進去,只是見站在原地笑吟吟的看著楚箏的歐絲蘭雅卻沒有半點反應,也就放下心來。

    巨大的石門緩緩落下,佑大的地穴處一片死寂,歐絲蘭雅仍舊笑吟吟的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什麼。敵不動我不動,青夏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卻也不能就這樣出來,畢竟還不知道這歐絲蘭雅的底細如何,以自己現在的體質能否與之相對。

    然而,就在這時,歐絲蘭雅眉梢一挑,嘴角一陣輕笑,媚眼如絲般的向著青夏的藏身處一瞟,登時飛身而上,腰間黑色長索靈蛇般激射而來。

    青夏暗道一聲不好,剛要彈身而起,忽聽耳畔風聲陡響,一個迅猛如電的身影猛地橫衝而上,銀槍閃爍,好似威龍一般,向著長索猛地盤旋上去。

    歐絲蘭雅卻也不驚慌,美滋滋的收回手掌,輕聲笑道:「終於捨得出來了嗎?」

    只見來人一身墨綠色長袍,劍眉入鬢,眼神銳利,冷冷的看著歐絲蘭雅,一張臉軋喜怒難辨,銀色長槍斜舉在身前,竟然正是楊楓!

    只聽楊楓沉聲問道:「你是如何發現我的?」

    歐絲蘭雅笑道:「我生平男人無數,只要鼻尖一嗅,就知道這地穴裡有男人.你身手不錯,又是個不憐香惜玉的情種,深得我心,蘭雅還真不知道要拿你怎麼辦呢?早就聽說楊公子當初為了南楚蕩妃不借叛國而出,今日看來的確不假,連洪天水牢這樣大的坍塌都敢冒死前來,真是了不起呢!」

    楊楓冷笑一聲,只見這女人浪蕩至極,即便此刻兩人敵我雙方,說起話來仍日像是撒嬌一般,冷聲說道:「向來只聽說發情的母狗母貓有這樣的本事,沒想到歐絲聖女也精於此道,實在是讓人刮目相看。」

    歐絲蘭雅柳眉一豎,冷冷的笑了一聲,輕輕道:「好利的口吃.只是不知道再過一會,楊公子還會不會有這麼好的精神。」

    楊楓冷哼一聲,沉聲說道:「就憑你,能奈我何?」

    歐絲蘭雅登時大聲笑了起來,花枝亂顫的說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公子思慮高絕,武技高深,蘭雅不善此道,自然是甘拜下風。可是公子連蘭雅擅長什麼都不知道就來跟蘭雅過招,不是有些莽撞嗎?」

    說罷,突然只見一團淡紫煙霧轟然席捲而上,愕然看去,竟然是一團淡紫色的飛蟲組成,嗡嗡尖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向著楊楓轟然襲來!

    青夏大驚,手握匕首,登時就想衝出去。可是就在這時,只聽一聲嬌奼暫態間好似冰雪一般在這地穴中響起,飄渺香風瞬間而至,一抹碧色衣衫盤旋襲上,清脆的鈴鐺聲響徹耳際。

    「伏羲門前算八卜!自取其辱」彭彭聲響頓時響起,淡紫煙霧瞬間好似退潮的海水一般,向著歐絲蘭雅倒捲而去,惡臭掃盡,香風撲面,一名身材浮凸玲瓏,明眸皓齒的碧衣女子乘鳥而下,彭的一聲,傲然站在了楊楓身前。

    歐絲蘭雅一楞,猛地退後兩步,雙手拂柳穿花,將團團煙霧收卷而去,眼神冷然,嘴角卻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大名鼎鼎的七村妖女。多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當日南疆一別,已有六年,當日紅石姐姐死不瞧目,挖下的眼珠至個仍懸掛在巫鹹族的門源神柱之上,想不到天理昭昭,報應不爽.風水輪流轉,今天竟然讓你我再此重逢。烈兒,你我姐妹一場,今日充分.可要好生親近親近。」

    烈雲髻冷眼看著她,森冷一笑,連笑臉都不願再裝,冷冷的哼了一聲道:「我當年有眼無珠,竟然會相信你這個妖女的話,視你為姐妹,受你欺騙,想來也是我自作自受,紅石姐姐雖是死於我手,卻是被你陷害,若是她在天有靈,也自會找到仇家。我原本不想再理會巫鹹族的事情,可是今日你欺負我的男人,便是天皇老子來了,姑娘也要取你狗命!」

    歐絲蘭雅嬌聲笑道:「紅石姐姐美貌無雙,天下罕有,又精通兵法,是當世難有的名將。有道是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她一人就佔了兩樣,這樣的好事,自然是會折壽的。至於你口口聲聲說是你的男人.卻不知道人家在為別人傷心勞肺,冒死下到這萬丈地穴之中,妹妹自作多情,情何以堪?」

    烈雲髻眉梢一挑,大怒道「要鬥便鬥,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

    歐絲蘭雅突然仰頭大笑,直笑的花枝亂顫,裸露在外的半個玉乳肉光質質,腰肢輕顫。突然只見她驀然嬌詫一聲,陡然從五指屈爪,森森白亮的指甲暮然暴漲而出,對著烈雲髻當頭紮下!

    「六年未見,毫無長進,如此手段也敢來丟人現眼!」突然厲喝一聲,腰間碧色長索陡然揮灑而出,和歐絲蘭雅左手上的鉤鎖纏繞在一處。光霧吞吐,蠱蟲紛飛,嗡嗡圍繞著兩人,刺耳尖嗚起來。

    楊楓眉梢一挑,長槍陡然襲上,和烈雲髻一前一後,內外夾擊歐絲蘭雅。

    「妹妹好歹也是大陸成名好手,這般兩個欺負一個的事情,不怕傳出去被人恥笑嗎?」

    烈雲髻見楊楓擔心自己,心花怒放,朗聲笑道:「大陸人人都稱我為妖女,還要什麼好名聲?更何況今日你就要死在這裡,這些事情,還有誰能傳出去!」說罷,一道洶洶紅粉突然灑出,原本淡若煙霧般的粉末,一到空氣之中,立時化為一團嗡嗡作響的蠱蟲蚊蠅,尖頭碧目,赤紅身軀,蠕動盤旋,倒生雙翅,向著歐絲蘭雅就疾飛而去!

    就在這時,異象陡生!巨大的石室突然瘋狂的震動了起來,整座大地猛烈搖晃,千鈞重的巨石瘋狂落下,在幾人的周圍砸下一個又一個深深的坑洞。

    青夏暗道定是裡面的楚箏啟動了什麼機關,知道時間不多,猛地跳將起來,眼見一塊巨石馬上就要砸在楊楓的身上,突然合身撲上,就地一滾,躲開了萬鈞巨石,厲聲說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青夏!」楊楓目瞪口呆,面色大喜,不可置信的大聲叫道。

    正在和歐絲蘭雅纏鬥的烈雲髻聽到聲音,回頭一看,勃然大怒,登時也不去理會身旁的歐絲蘭雅,長索一甩,靈蛇般的向著青夏急衝而來!

    「洪天水牢這麼大的坍塌都壓不死你,河裡的泥巴海裡的沙,你還真是無處不在!」

    青夏見她竟然在這個時候不顧大局的和自己纏鬥,眉梢一挑,一把扯下腰間鉤鎖,雷霆般纏上烈雲髻的長索,厲聲說道:「都什麼時候了,你是不是瘋了?」

    歐絲蘭雅稍稍一楞,轉瞬眼珠一轉,就明白了過來,四下裡瘋狂搖晃,巨石紛飛,紫衣女子慵懶一笑,踏步空虛,頓時迎上前來。

    楊楓橫在烈雲髻身前,想要將二女分開,誰知歐絲蘭雅插手進來。無奈之下,只有當先應付起歐絲蘭雅。只見一隻紫色蠱蟲頓時從歐絲蘭雅大袖中疾飛而出,一口咬在楊楓的肩膀上,楊楓雖然被烈雲髻改變體質,百毒不侵,可是到底是血肉之軀,被這巨蟲咬傷,疼痛刺骨,鮮血淋漓。

    烈雲髻和青夏同時看到,不約而同罷手言和,連袂向著歐絲蘭雅擊去,一時間烈雲髻應付蟲蠱,青夏鉤鎖匕首齊齊襲上,歐絲蘭雅手臂肩頭染血,眉目冷然,嬌聲說道:「烈妹妹好大的肚量,這般好勇鬥狠,卻為別人做嫁衣,好生的大公無私啊!」

    烈雲髻冷哼一聲,更加猛烈的攻去,和青夏兩人配合得當,天衣無縫,一時間將歐絲蘭雅逼得險象環生。

    就在這時,整座大殿突然更加猛烈的搖晃了起來。烈雲髻突然一掌逼退歐絲蘭雅,將她的攻勢捲向青夏,揮手灑下一排猙獰的毒蟲,阻斷了青夏的退路。閃身後退,一把拉起受傷的楊楓,向著燈火通明的甫道就衝了過去!

    「青夏!」楊楓突然厲喝一聲,甩手掙脫開烈雲髻的手,轉身就要衝回密集於石雨一般的石室中去。

    烈雲髻眉梢一挑,俏臉森寒,厲聲說道:「楊楓,你給我站住!」

    楊楓眼神頓時變得森冷,冷冷的逼視著烈雲髻,眼裡滿是掩飾不住的厭惡和痛恨,語調陰冷的痛聲說道:「淫邪狡詐的妖女,滾!」

    說罷,一掌擊在烈雲髻的胸口處,打得她踉蹌三步,讓出道來,縱身衝進了石室之中。

    「青夏!」長槍橫陳,猛地架開歐絲蘭雅的長索,一把將青夏拉進懷裡,楊楓沉聲說道:「怎麼樣?」

    青夏面色冷靜,搖頭說道:「沒事,我們走!」

    三柄飛刀斜斜飛出,以迅雷不及拖耳之勢封住歐絲蘭雅前進的道路。兩人連袂回奔,速度驚人。

    「這麼就想走嗎?」歐絲蘭雅冷笑一聲,身形鬼魅的衝上前來。

    烈雲髻一身青碧衣衫,站在燈火通明的甫道口,看著眼首亂石紛飛的石穴,眼前不斷迴盪的都是楊楓厭惡痛恨的眼神,剎那間,她好似又回到了六年前的那個下午,漫天花樹,落英繽紛,青衣男子背靠在花石之上,鮮血淋漓,卻目光淡遠,那些眼神透過自己,看似在自己身上,卻早己飄了千里萬里遠,沒有絲毫半點注視到自己的存在。

    為何一次一次,被排除在外的人總是自己?為何一次又一次,無論她怎樣努力,仍舊只是一個局外人?

    碧衣女子眼中登時閃過一絲怒火,嘴角冷笑,既然這是一個輪迴,那麼就讓大家一起輪迴,誰也別想置身事外,誰也別想獨善其身!

    一聲嬌奼登時響起,碧色長索猛地靈蛇倒捲,襲上歐絲蘭雅的腰部。黑色長索登時一滯,差之毫釐的放過了迅猛奔走的青夏和楊楓兩人,楊楓大驚回頭,只見搖搖欲墜的石穴之中,烈雲髻又和歐絲蘭雅斗在了一處,為自己贏得了寶貴的逃跑的時間。

    「妖女!快走!」楊楓厲吼一聲,剛想上前,突然被一塊巨石攔阻。

    烈雲髻比鬥之中,冷然回過頭來,沉聲說道:「我就是要你欠我的!我就是要你死也還不請!我就是要讓你知道.永遠也別想把我當成一個陌路人!」話音剛落,一抉巨石猛地砸下,歐絲蘭雅巧妙轉身,巨石的邊緣登時擦在烈雲髻的肩膀上,百丈下墜,力道何等兇猛,碧衣女手面色登時一白,一道血線衝口而出,踉蹌兩步,搖搖晃晃,差點摔在地上。

    「回去救她」青夏眉頭一皺,對著楊楓沉聲說道。隨即就要彈身而起,折回相救。然而就在這時,衣角處突然傳來一股巨大的撕扯之力,青夏大驚下回頭看去,只見還沒高過自己的腳踝處,一隻通體雪白.碧色大眼,長耳塌鼻,毛茸茸的小獸正緊緊的咬住自己的褲子,赫然正是失蹤了幾日的大黃!

    大黃眼波盈盈,身材雖小,力量卻是極大,緊緊的咬住青夏,不讓她再衝回洞裡。

    「大黃!放開我」青夏厲吼一聲,小獸卻只是嗚咽著搖了搖頭。就在這稍稍一擾豫之間,楊楓的身影已經隱沒在石洞之中,暫態間,轟隆隆聲響霹靂而起,輔天蓋地的巨石席捲而來,轉瞬就淹沒了對面三人的身影。

    「楊大哥」青夏厲吼一聲,聲音淒厲,可是卻無一聲回答。

    四下裡漆黑一片,再無半點聲響,巨大的動盪之後,遙遠的甬道內部,響起了低聲的沉唱,好似有上古的風,緩緩的吹過髮梢,寒風凌厲,燭火搖曳,低沉的腳步聲突然在身後響起,面色蒼白的女子猛地回過頭去,只見一個淡青色的影子斜斜的站在一片灰塵暗芒之下,長髮飄散,眼眸如星,青夏雙眼大睜,頓時驚在當場!

    ……一片黑暗之中,有蒼白的指尖輕輕一動。

    楊楓神智一凌,凝目看去,只見自己正處在一個百米見方的石室之中,四周牆壁紫光縈繞,散發著淡淡的幽光。更顯得這石室之中光影幽暗,色彩迷離。剛才巨石砸下,電光石火之間,眈絲蘭雅突然閃身避開,一掌拍在一塊石壁之上,一個明亮的石室登時出現在眼前。兩人這才知道這妖女為何這般有恃無恐,楊楓一把抱起烈雲髻,跟著跳了進去,誰知剛一踏進石室,就著了歐絲蘭雅的道,眼前一陣昏迷,就昏睡了過去。

    這時,忽聽懷中恩嚀一聲,低頭看去,只見烈雲髻軟軟靠在自己的懷裡,碧袍散亂,雪白的玉腿脫袍而出,大片酥胸若隱若現,雙眼迷離,眼波如水,烏髮散亂.竟像是中了春毒!

    「南疆之中,又有幾個不知我歐絲蘭雅拉長春蠱,早知二位百毒不侵,是以蘭雅特意調配出幾昧大補的藥物.絕無半分毒性,可是卻是最猛烈的春蠱,剛剛我已徑塗抹在了烈妹妹的身上。現在想必已經在公子的身體中生根發芽了。妹妹美貌如花,公子可要好好享受了。」

    歐絲蘭雅話音剛落,楊楓霎時覺得有一團火焰登時從他的小腹升起,一時間,仿若是燎原只星火一般,他的整個身體都是一片灼熱,血脈膨脹,雙目充血,一張白皙俊秀的臉孔也是鮮紅一片。眼看懷中的烈雲髻玉體橫陳,雖是穿著碧色長袍,可是那如雪的肌膚若隱若現之間更顯的別樣的誘惑撩人,溫軟的嬌軀幽香陣陣,烏黑的長髮凌亂的緊緊的貼在她香汗淋漓的脖頸和瑩白若雪的胸口處,眼波迷離,紅潤的嘴唇像是兩朵罌粟花一般吸引了他全部的神智。就在他神為之迷,無法自已的時候,忽然聽到歐絲蘭雅的一陣浪笑,楊楓神智驀然一陣清明,狠狠的咬著舌頭,血腥疼痛登時瀰漫,稍稍阻擋住那如火的慾望.衝著歐絲蘭雅急衝而去。

    歐絲蘭雅眼中驚訝之色一閃即逝,心中卻是頗為敬佩,這種春蠱藥效奇猛,即便是百歲老人沾上半點,也不能自巳。更不用說像楊楓這般血氣方剛的壯年,懷中還抱著那樣如花似玉的美女,不過見他閃電掠來,也不驚慌,反而猛地迎了上去,嬌軀斗轉,輕扯肩帶,罩在外面的紫紗薄衫登時如同一件蝶翼一般輕輕滑落,露出她足口讓任何男人為之瘋狂的嬌軀。

    歐絲蘭雅身無寸樓,像是一尾滑軟的泥鰍一般鑽入了楊楓的懷中,花蜜一般的雙唇霎時就印上了楊楓的嘴唇。

    「轟」一股強猛的火焰霎時間席捲了楊楓的整個神智,無數的幼小春蠱猛然侵蝕了楊楓的五臟六腑,楊楓雙手抱頭,厲聲大喝一聲,可是出口的聲音卻無比的低沉汕啞,歐韭蘭雅趁此時機閃身退出他的懷抱,嬌聲笑道:「公子感覺如何,是否欲仙欲死無法自拔?你們也算是緣分不淺,就讓蘭雅助你們一臂之力,免得妹妹終日喝著別人的乾醋,口乾舌燥,火氣也大!」

    說罷,身形一轉,素手橫揮,一道石門轟然打開,瞬間將歐絲蘭雅的身形隱沒,重重的關了起來。

    歐絲蘭雅的聲音在外面嬌聲響起:「紅燭高燃,良辰美景,公子可千萬不耍辜負了蘭雅的一番心意啊!」

    楊楓虎日望去,只見烈雲髻躺在距自己不遠處的地面上,一身碧色長袍緊緊的裹在她的嬌軀之上,雙眉緊鎖,眼波迷醉,裸露在外的玉腿在燈光之下,露出耀人的光芒。

    一股熱血登時轟的一聲竄到了楊楓的頭上!…

    「是你?」

    青夏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揚眉說道。

    青衫男子劍眉星目,面貌英朗,一張臉孔俊逸謙灑,輪廓極深,穿著一身青色的描金華服,嘴角淡笑,可是眉目之間,竟是陰鬱的無法掩飾的痛楚。

    「莊姑娘,沒想到竟然在這裡和你重逢,人生真是跌宕起伏,無處不含激動人心的驚喜。」

    男手聲音低沉,赫然正是杳無音訊青夏以為巳經死去的西林家長子西林謄!

    青夏腦筋飛轉,登時就將所有的事情連成一線,嘴角冷冷牽出一抹笑容來,冷然說道:「驚喜倒是談不上,說是驚悚還差不多,我怎麼也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

    青夏語氣森冷,敵意明顯,可是西林謄仍舊波瀾不驚的淡淡說道:「大仇未報,譽怎敢赴死,只能苟且偷生,等待報仇時機,好在皇天不負苦心人,這個日子,也不遠了。當初姑娘為了我西林家同楚賊決裂,北營之中,割袍斷義,譽十分感激,想必過了今日,姑娘也一定會為在下高興。」

    「免了。」青夏冷聲說道:「我是為了西林雨喬不值,卻不是為了你們父子。天下烏鴉一般黑,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你們自己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用不著我來提點。不過凡事還是不要太過自得的好,自毀長城者,往往源於沾沾自喜、盲目自大,不曉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最終全都要死在自己的黃粱美夢之中!」

    西林譽朗朗一笑,沉聲說道:「多謝姑娘提點,在下記住了。還要多謝

    姑娘當初照顧辰兒,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他不提西林辰還好,一提之下,青夏勃然大怒。既然他沒有死,那麼一切就顯得簡單了很多。西林辰為何會那麼巧的拿著自己的畫像被那克多兄弟發現,穆連人為何會洗劫了多伊花大嬸的家中,姚關一役中為何西林辰會識得先機,和白鹿堡私通款曲,帶著糧草先行逃跑,白鹿原上,又為何要引得自己前往楚營,引得秦楚兩國大軍對持。

    他們一步一步,步步為營,險些就要成功的至楚離於死地,甚至不惜犧牲西林辰的性命。

    這樣險惡的用心,這樣巧妙的利用,這樣俐落的佈局,簡直其心可誅。青夏拳頭緩緩握起,看著西林譽的眼種也漸漸森冷了起來。

    「你這個喪心病狂的瘋子!」

    西林譽知道自己只要一出現,所有的佈局立馬就會被青夏識破,也不氣惱驚慌,淡笑著說道:「隨姑娘怎麼說,我現在前來,只是想要勸姑娘離開此地。」

    青夏目光穿過他的身體,遙遙的看向甬道的盡頭,沉聲說道:「我若是不呢?」

    西林譽搖頭說道:「姑娘沒得選擇。」

    「那也要看你有沒有攔住我的這個本事!」青夏冷笑一聲,寒聲說道,手握匕首,日光森冷。

    西林譽眼眸一緊,剛要說話,這時,忽聽一陣震天爆響突然在盡頭響起,隨即一個蒼老的聲音淒厲叫道:「哈哈!天機索!天機索竟然在這!天不枉我天不枉我啊」

    兩人齊齊一驚,轉身向著甫道盡頭飛掠而去!

    巫鹹族北處南疆,少與外界交往。比之南疆苗蠱族更顯神秘。只是這兩年族中四大聖女爭相奪權。南北兩大長老會對抗嚴重,族中一片混亂,又屢屢遭到苗蠱族的暗害,戰亂不斷,勢弱亡下,才逐漸靠向南疆邊境。如此,世人才逐漸窺探到這個一直披著神秘面紗的古老民族。

    甫疆巫鹹,在三十車前,曾經出了一個絕代嬌婉,名喚石姬,曾徑是整個大陸上男子的最終夢想。據說此女的美貌足以讓頑石開花結果。當年她出世的時候,南疆百花盛開,萬狐朝拜,她的母親綠野聖女是當時巫鹹族的首座長老.年輕貌美,被大陸好事亡人譽為天下十大美女之一。可是在看到她自己女兒的第一眼就嫉妒而死。此傳言雖然不過是好事者撲風捉影之言,不足為信,可是仍可看出石姬貌若天仙的絕色嬌顏。

    此女不僅相貌絕美,蠱蠱之術更是天下無雙。十二歲時就狐身一人闖入巫鹹族的世代冤家苗蠱族位於南疆邊緣的聖城毒神堡。以一人之力毒殺毒神堡十七大長老,更成功種下萬神子目蠱,就此開始了巫鹹族對苗蠱族長達五年的控制。直到苗蠱族不世天才苗燭衣出世後,才算完結了作為奴隸的日子。可是那個時候石姬已經不在人世了。這一點也給南疆的聖女耪排行帶來了極大的因難,因為兩人從沒有交手的機會,無法分出高低,是以毒神一塊榜單排行的第二第三位一直空缺,只有商丘蟲姥一人穩穩居於第一毒女的位置。

    石姬的出世,成就了巫鹹族稱霸南疆近十年的一段光輝歷史。只是天妒紅顏.當時大陸才俊輩出,與她同一時代的還才引發四國混戰風還城城主紅葉。紅葉當年美貌絕倫,和石姬並成為大陸並蒂雙生花,同樣是身手不凡且位高權重的女子,可是不幸的是兩人一同愛上了西川雲涼氏蒼侖郡王,最後紅葉被封為西川郡王側妃,策妃大典上,石姬孤身而來,連闖十八重禁衛封鎖,見到蒼侖郡王之後,剎那間紅顏變白髮,長笑一聲,孤身回到南疆,抑鬱而死。

    可是她閉上眼睛的一剎那,巫鹹族後林中的石姬山登時崩塌,裡面四個粉雕玉啄的女嬰同時啼哭出世。巫鹹族對石姬敬若神明,認為這四個女嬰是石姬轉世,遂冒天下之大不韙,同時立四個女嬰為本族聖女,就此也開啟了四聖奪權的先河隱患。

    歐絲蘭雅向來低調,在四聖之中不顯山露水,當年紅石巫鹹和烏絲媚兒爭奪族中大權的時候,她往往前住蒼巫山,陪同清心寡慾的碧銀巫鹹研讀巫法,問天卜卦。哪裡想到繼六年前紅石巫成香消玉損之後,烏絲媚爾又死在了楚離的手上,她便一改曾經的行事態度,顯露出隱藏的本性。

    楊楓四下看去,只見偌大的石室之中,充滿了悠悠的香氣,一角地席處堆放了一堆堇色布袋,裡面好像有什麼活物一般,正在不斷的扭動,楊楓想也知道那些定是一些歐絲蘭雅害人常用的蠱毒蛇蟲,當然也沒有什麼興趣去撿起來一一查看。

    這時只感覺四周空氣越發的灼熱,四下裡霧氣濛濛,紫光淒迷,烈雲髻碧色衣袍隱藏下的雪白肌膚露出足以使人為之瘋狂迷醉的誘惑,楊楓忍不住向她望去。只見團團的霧氣之下,烈雲髻滿頭青絲散亂,香汗迷離,嬌嫩紅潤的臉頰上,濕濕的沾著幾縷頭髮,更顯得風情萬種。雪白的脖頸下,圓滑的肩頭瑩白剔透,高高的酥胸半露,隨著她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別樣的誘人心弦。

    楊楓抿了抿乾渴的嘴唇,嚥了口口水,以絕大的意志力轉過頭去,不去看她那雙誘惑的如水眼眸。盤膝而坐,凝神屏息,壓制體內那洶湧霸道的蠱蟲。

    和這烈雲髻之間糾纏牽絆已不是一日兩日,對於這妖女的感情,楊楓也略知一二。只可惜,當初在楚宮中驚鴻一瞥之後,他的心中就一直只有青夏一人,屢屢為她出生入死,也覺得別樣甜蜜。當初自己被烏絲媚爾的手下所傷,中毒深重,眼看就要死無全屍,卻被這妖女所救。烈雲髻本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看到這樣一個半死之人,按照她的性格,往往會上前繼繽給他加點蟲蠱,然後笑吟吟的看著他死去。可是她天生和南疆巫鹹族不共戴天,看到烏絲媚爾的蠱毒,怎麼也要嘗試著解上一解。一來二去,兩人朝夕相對,桀驁不馴的楊楓竟然讓這妖女產生了感情,楊楓離開雲森七村之後,烈雲髻一路相隨,雖然冷言冷語,可是卻屢次出手相救。

    今日若不是她,自己也不可能下的著坍塌的洪天水牢之中,更不可能救得青夏,想起她在石室中聲嘶力竭衝著自己喊的話,楊楓不由得心頭一陣悲苦,內疚煩躁之情登時襲上心頭。

    這時,突然聽到一陣蠶蟲鳴叫的稀疏聲,楊楓睜目看去,登時大驚失色。

    只見無數數也數不清的各色蠱蟲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那棉袋中爬出來,竟爬滿了烈雲髻滿身。密密麻麻,烈雲髻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彩蟲圓球一般,被層層封閉,根本無法呼吸。楊楓大驚,當機立斷,抽出一把匕首對著自己的手腕一劃,赤紅的鮮血登時湧出,滴在烈雲髻的身上,那些蠱蟲霎時竟像是被火點著了尾巴的犀牛一樣,瘋狂散去,只一剎那間,就再無一隻爬蟲。

    自己當日中毒嚴重,加上之前烈雲髻對自己並無感情,是以曾經使用惡毒手法,狠狠的折磨了他。現在他體內鮮血百毒不侵,沒想到竟然也有了驅趕毒蟲的功效。

    烈雲髻手臂肩頭赤紅點點,都有被毒蟲啃噬過的痕跡,一片青紫浮腫,楊楓被這一驚,體內的蠱蟲登時消散大半,連忙將烈雲髻從地上抱了起來,手腕湊到她的嘴邊,以毒攻毒,手上匕首快速劃過她肩頭手臂上的浮腫處,發出大片的毒血。很快浮腫消退,臉上的顏色也恢復了正常,呼吸也漸漸平穩了下來。

    楊楓知道能被歐絲蘭雅隨意放在這裡的蠱蟲定然不是什麼珍貴的品種,不然憑藉他的能力怎麼也無力回天。低下頭看向懷中緊緊閉目的烈雲髻,體內的情火卻猛然的竄了上來,眼前一陣朦朧,看著烈雲髻的臉,不知怎麼在眼前竟然漸漸化為青夏消瘦清秀的臉孔來,只見她身軀玲瓏嬌俏,浮凸妖魅,滿眼春光,不禁心猿意馬了起來。

    正這樣想著,突然感覺小腹中一陣疼痛,渾身上下登時一陣燥熱。烈雲髻編貝的牙齒緩緩的咬住下唇,似乎也在忍受著極大的苦楚,裸露在外的肌膚通紅一片,如蝶翼的眼簾顫顫而動,眼看就要睜開,楊楓看著她那如花的雙唇,眼前飄過的卻是青夏清秀蒼白的臉孔,春蠱發作,神智迷糊,終於再也忍受不住這樣巨大的誘感,伏下身去對著她的櫻唇就狠狠的吻了下去。

    烈雲髻恩嚀一聲,花瓣一般嬌嫩美好的紅唇整時被楊楓緊緊的含住,渾身上下忍不住輕顫了起來。一時間,渾渾噩噩的烈雲髻只覺得整個身體都在戰慄,感受著那份狂風暴雨般的索取,被人緊緊抱在懷中的溫暖,神智在這一瞬間迷亂紛迭,只得回抱住對方的腰身,將整個身體都貼了上去。

    冥冥中,她似乎看到楊楓的臉孔,他堅定冷冽的輪廓,和那個記憶中模糊的青色影子漸漸合為一體,長久以來一直不被他看在眼裡的女子忍不住纓嚀一聲,淚水盈眶,手臂用力的抱住楊楓的腰身。

    楊楓霎時間種智迷醉,感受著懷中女子如火的熱情,自己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他性格堅韌,一直以來都深知自己和青夏並無機會,是以苦苦隱忍,默默付出,從不要求回報,此刻見到心儀女子這般熱情,哪裡還能克制自己的情緒。雙唇立時如狂風暴雨般落了下去,一口含住她小巧嬌嫩的耳垂,手指緩緩滑過她雪白優雅的脖頸,一點一點的向下滑去,緊緊的握住她雪白的乳丘,狠狠的揉捏著。

    石室中毒蟲環繞,煙霧撩繞,四下裡無不沉迷著讓人神智混亂的煙氣。兩人身軀如靈蛇般纏綿糾纏,呼吸急促,唇舌相交,奢靡的慾望在空氣中盤旋縈繞。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20 10:18 AM

第125章 石室春情

    楊楓健美的身軀將烈雲髻完全籠罩身下,碧色的長袍被他撕下一半,露出女子嬌媚柔美的上身,觸目所及,無不是跌宕起伏的完美曲線,楊楓只覺得血脈膨脹,周真火熱,體內的春蠱在瘋狂的叫囂著,身下的尤物也散發著今人目眩的媚色,如花的櫻唇紅腫一片,微微隆起,水桃般的臉頰更透著誘惑的光譯,雪白的脖頸上青紫一片,吻痕小心的避過了那此毒蟲的傷口。

    楊楓神魂顛倒,將頭緩緩的向她柔美高聳的雙丘埋去,卻突然被生生的石化在了當揚。那身完美潔白的嬌軀之上,細看下去,竟然佈滿了大大小小數不請的傷痕,刀傷鞭痕,燙傷烙鐵,集體開會一般的在她的身體上留下醜陋的痕跡,彎彎蔓延,猶如無數的爬蟲。就連那雪白的雙丘之上也被一道長長橫貫身體的劍痕佔據。

    這不是青夏!仿若一個驚雷猛地炸在他的腦海之中,神智瞬間清明,腹中一痛,情慾大消。他猛地抬起頭來,正見烈雲髻嬌俏的臉孔,再掃過她滿是傷痕的身軀,生生的大驚失色。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想起這個妖女詭異難測的身份,楊楓的心中霎時無法抑制的湧起了巨大的憐惜,這樣一個弱質女流為了在這個混亂的人世中生存,究竟吃了多少辛苦,冒了多少艱險。想起她終日笑語彥彥,言辭犀利的倔強模樣,還有屢次救護自己的恩情,突然就那麼愣愣的呆在那裡,手指摩梭過那些傷痕纍纍的傷口,整個人呆若木雞。

    突然,一滴淚水猛地打在楊楓的手掌之上,迷亂的神智登時清醒,他連忙抬起頭來,向烈雲髻看去。只見她睜著迷濛的眼晴,一滴淚水緩緩的滑了下來,滑過輕顫的臉頰,順著尖尖的臉龐落在了碧色的衣袍裡。

    楊楓雙拳緊握,一時間是那樣的厭惡自己的所作所為,突然揮起一拳狠狠的打在自已的臉頰之上,任唇角的鮮血緩緩溢出,啞著聲音說道:「楊楓唐突冒犯,罪該萬死。」

    「不要說了,」烈雲髻虛弱的搖了搖頭,苦笑著說著:「你明知我不會怪你,心裡還盼望著你會對我這樣做,只是沒想到,在歐絲蘭雅的春蠱之下!你仍舊能夠抵擋的住誘惑,看來,你是真的愛她的。」

    楊楓聽她語氣消沉,心下一痛,緊抿嘴角,也不說話。他們二人朝夕相處長達三年,深知烈雲髻性情堅韌如鐵,殺人如麻,為人堅忍,沒想到她竟然會放低身份,說出這樣的話來。

    只見烈雲髻喘著粗氣,緩緩的穿好永服,苦笑一聲說道:「歐韭蘭雅得石姬寶卷的親傳,蠱毒無雙,不過你也不用怕,你身得我多年親手調配的解毒聖血,即便是石姬親來,想必也奈何不了你。至於我,早就巳經活得夠了。」

    烈雲髻緩緩的站起身來,扶著石壁顫巍巍的走到一角的箱子旁邊,輕輕的撫摸著上面的紫檀花紋,低聲喃喃說道:「世事奇妙,際遇離奇,我一生殺人無數,如今因果輪迴,果真極應不爽。」

    楊楓一楞,看她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難道已經二十三歲了嗎?不過這女子蠱毒無雙,駐顏有術,也不奇怪。只見烈雲髻突然手捂胸口,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的鮮血。楊楓大驚,剛要過去,烈雲髻卻猛地豎起手來,阻擋道:「不要過來.你若是來了.也許我會死的更快。」

    楊楓聞言不由得止步,只見烈雲髻輕輕笑道:「再過一個時辰,你身上春蠱不藥自解,還請忍受一會。」

    楊楓遙遙看著她的如花容顏,只覺得心中難受不可言喻,沉沉歎了口氣,沉聲說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和南疆的巫鹹族有什麼關係?歐絲蘭雅出現在這裡,可有什麼陰謀嗎?」

    烈雲髻身形一晃,又是一口鮮血猛然噴出。楊楓再也顧不上她的阻止,閃身上前,一把將她抱在懷裡,出手如電的點了她週身的幾個大穴,探知她的脈搏,只感覺她渾身上下血脈疾走,春蠱游動,就像一隻皮膚柔軟卻沒有半點骨頭的游魚一般軟軟的靠在自己的懷裡。

    烈雲髻臉頰如炭,眼中含淚,悲聲道:「是我殺了紅石姐姐,我罪有應得,早就該死了。」

    這烈雲髻一生驕傲倔強,心狠手辣,從不服輸,今日卻這般的灰心喪氣

    ,全沒有一絲求生的慾望。楊楓眉頭緊鎖,突然一把扯開烈雲髻的永衫,翻身就將她壓在身下。

    「楊楓!你幹什麼?」烈雲髻驚恕交加,大聲叫道。楊楓理也不理,幾下就脫去了她的全部衣物,隨手又來扯自己的衣袍,「你若是出於可憐同情我而要了我,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楊楓也不去管她,健碩的身體在燈火之下,閃動著健康的光澤,猿臂伸展,將烈雲髻抱在懷裡,登時就吻住了她的檀口。

    縱是烈雲髻一生再過奸惡,此刻也不由得淚眼朦朧。這幾日來她內心受盡折磨,此刻看著楊楓健碩的臂膀,只覺得渾身無力,身如纖草,無所倚仗。

    石室中安靜恬寂,恍若和整個世界分割開來一般。烈雲髻被楊楓壓在身下,緊緊的抱在懷裡,她一生風雨淒苦,一時間似乎覺得這一生之中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般安心恬淡,世間浮雲一世,萬般淒楚,又怎及的這一刻的安寧,以前的爭鬥,在此刻看來,卻是那樣的失去了意義。

    現在的她,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腦中暈眩一片,反覆思量著,若是出了此地,他會不會仍舊追隨著那個女人而去,如此的話,還不如就此被關在這個不見天日的石室之中,再也不出去了。

    「真是個傻子,這個世上,每個人都盼著我死。你為什麼要救我護我,我聲名狼藉,死了也是乾淨,當初那般對你,傷你罵你,你為何仍舊這樣不知梅改?你又不喜歡我,何苦勉強自己耍了我這個人人唾罵的妖女呢?」紅燭燃盡,烈雲髻的聲音淡淡的迴盪的石室之中。

    楊楓坐在她的身旁.緩緩的為她穿好永衫,默然不語。

    「不過像你這樣的男子,又有哪個女人忍心傷你?那個女人不喜歡你,是她沒有眼光,思緣花開了又敗,浮沉一世,想不到臨死前我還會遇到你這樣的人,若是,我能早一點遇上你,那該有多好。」

    烈雲髻春蠱被解,力氣漸漸回歸,眼睛掃到牆角的一處箱子,突然揮手打開,一道紅芒閃過,楊楓眼前的牆壁上登時幻畫出一幅畫面,上面的女子紅衣黑髮,笑顏如花,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衣帶輕飄,紅衣如火,一雙彎月般的眼睛盈滿了歡快的笑意,恍如一個不懂世事的孩手,充滿了單純的天真,竟然正是烈雲髻!

    「很神奇吧。」烈雲髻笑著說道:「篷萊手工技藝精深,竟然能製造出這樣高明存影的器物來,我們南疆巫鹹族,其實就是七部中的毒部,掌管馴獸和蠱毒之術,只是千年下來,已經不像蓬萊人這樣堅定的守護著自己的想法了。這個留影器,就是譚小姐的父親,譚老谷主托人送給我父親的。」

    只見一個一身青衣的年輕男子站在她的面前,輕輕拂去她額前的碎草屑,相貌溫柔淡漠,如浮雲一般充滿了漂泊淡然的意昧。

    年輕的烈雲髻仰頭笑道:「秦大哥,你帶我走吧,我們偷偷的走,不叫阿爹知道。」

    年輕男子輕笑一聲,微微的搖了搖頭。這時,他們身後一隻通體火紅大鳥突然自遠處的山巔飛來,上面紅衣女子眉梢如絲,眼神凌厲,手中火紅的長弓蜿蜒如月,對著青衣男手激射而來,厲聲叫道:「秦子舒!你再敢引誘雲兒,瞧我不將你射幾個透明窟窿!」

    只見那男手的眼神登時亮了起來,一張淡漠的嘴角也微笑起來,身形斗轉,登時將女手的箭勢化解,輕笑道:「紅石,你不再蒼巫山上冥思.下來幹什麼?」

    楊楓一驚,原來那女子就是巫鹹族死於六年前鼎鼎大名的紅石巫鹹,而且,聽歐絲蘭雅所言好像還是死在烈雲髻的手上的。

    紅石巫鹹柳眉一豎,手上長弓接連激射,對著那年輕男子激射而出。男子身形猶如大鳥,急旋而舞,輕而易舉的躲了開去,楊楓見了在心下暗暗感歎,這男子輕功之強確是世閘少有。紅石巫鹹箭木凌厲,若是換了自己,當然也能閃過,只是要像他這樣姿態優美瀟灑就難比登天了。

    一旁的烈雲髻拍手大笑道:「紅石姐姐你不是說你的箭末天下無敵嗎?怎麼連秦大哥都射不著,羞也不羞。」

    紅石巫鹹圓眼一瞪,怒道:「不識好歹的小蹄子,你告訴大長老說要上蒼巫山上去找我和蘭雅學習巫木,卻跑到這裡來會情郎,看我不告訴大長老!讓他打斷你的腿。」

    烈雲髻見狀大急,也不顧兩人之間飛箭漫天,幾下就跑到紅石巫鹹的身邊,一把抱住她的腰身撒嬌道:「紅石姐姐,雲兒不敢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青衣男子雙眼如水,含笑的看著兩女,只是楊楓看來,卻覺得他似乎看向紅石巫成的時候更多。

    第一幅圖像很快結束,烈雲髻低聲虛弱的笑了一聲,手指微彈,點在那器具之上,第二幅圖像又在牆上顯現。楊楓凝目望去,只見卻是在一處高大的竹樓之上,烈雲髻雙手托腮,望著窗外,百無聊賴的趴在窗子之上。突然一個一身紫衣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上竹樓,大笑著趴在她的肩上.笑著道:「小妮子,幹嘛呢?想情郎了嗎?」

    烈雲髻一張臉登時一片通紅,狠狠的捶著身後的紫衣少女,兩個人比花嬌的少女登時打鬧在了一處。突然紫衣少女伏在烈雲髻耳邊說了什麼,烈雲髻初時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可是那紫衣少女又反覆的說了幾遍,烈雲髻終於有些懷疑的跟著她走下竹樓,走了一會,來到一塊草木茂密的森林之中。

    烈雲髻躡手躡腳的撥開一片綠草籐蔓,一張臉孔登時雪白一片。

    只見秦子舒一身青衫,滿眼焦急的拉著紅衣女手,紅石巫鹹雙眼淚光閃爍.可是還是堅定的推著他的雙手,沉聲說道:「不要再說了,我是不會隨你走的。」

    秦子舒眼中如冰霜雪降,沉聲說道:「巫鹹族聖女的位置對你來說,真的就這麼重要嗎?」

    紅石巫鹹咬著嘴唇,凌然說道:「石姬娘娘的使命壓在我的身上,我一生的夢想就是看著巫鹹族重新振興。你若是真的愛我,就該明白我的心意。」

    秦子舒沉聲歎了一口氣,微微搖頭道:「爭霸了巫鹹族,還要爭霸南疆,爭霸了南疆,還有南楚,還有其他四國,還有整個天下,你的野心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滿足呢?」

    紅石巫鹹轉過身去,緩緩的靠在男子的身上,沉聲說道「子舒,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是人活一世,不能什麼都不做是不是?不是還有雲兒嗎?你可以留在南疆,助我一臂之力。」

    「不!泰子舒輕歎一聲,緩緩的搖了搖頭,語調悲慼的說道:「你為什麼要將雲兒推給我,除了你,我誰也不想要。」

    躲在草叢後面的少女終於再也忍受不住,捂著檀口轉身就跑離了花草瀰漫的密林,只留下一對情人肢體糾纏在月光之下。

    楊楓懷中的女子嘴角微微牽起.凝成一個苦澀的笑容,聲音清淡宛若幽風,淡淡說道:「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我才不過十五歲,天真爛漫,不通世事,終日在蒼巫山上遊玩嬉戲。那天清晨,是族中的女巫大祭,紅石姐姐她們都去參加祭祀。我一個人留在巫女峰上,他騎乘著白馬,遠遠的從天涯河的方向過來,一身青色的長袍,滿眼落寞的顏色,可是笑起來卻是那樣的好看和溫暖。他笑著問我姑娘,這裡可是巫鹹族的疆界嗎?從那一刻起,我就已經不可自拔的愛上他了。」

    烈雲髻臉色蒼白,嘴角輕笑,慢慢的將頭靠在楊楓的胸膛之上,手指微彈,又是一道幻影出現在牆壁之上。卻是滂沱的大雨之中,年幼的烈雲髻獨自一人站在豪雨之中,淚水潺潺而下,肩頭顫抖,臉色甚至比現在還要慘白。

    她微微一笑,語調清幽的說道:「我總是在想,若我是紅石姐姐,一定會拋下所有的名利夢想,隨著他浪跡天涯,一生快活的在一塊,再也不去管什麼部族的恩怨。可惜我不是她,注定也不可能得到他的一絲半點的愛戀.我躲在天涯河上幾天沒有回家,父親帶著整個部族的人瘋了一般的尋找我,終於在第七天的時候將我帶回族中。紅石姐姐躲在人群之後,難過的看著我的眼晴,可是卻不敢走上前來。我從小沒有母親,幾乎是她把我撫養長大,於是我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請求父親讓我進族中的青華浮洞中研習巫術。」

    「可是就在我進洞的第三個月,蘭雅卻突然跑來告訴我,紅石姐姐怕我對長老會揭發她與男人私通的事情,已經將他趕出了南疆,可能再也回不來了。我以為自己的心巳經死了,可是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是感到整個身子都在瘋狂的顫抖,想到以後也許再也見不到他了,我就發了瘋一般的跑出了青華浮洞。終於在雨蝶峰上追上了他,他靠在雨蝶峰的雨蝶石上,一身青白的長衫,臉上還掛著溫暖的笑容,一雙眼晴溫和的看著我。手中卻拿著紅石姐姐的巫紅箭,那箭深深的插在他的心口處,流水一般的血瘋狂的溢出。」

    烈雲髻的眼睛驀然變得陰冷,一個幻影出現在牆壁之上,萬里睛空的山峰之上,青衣的男子鮮血淋漓的靠在石壁上,秀麗的少女雙手緊緊的捂著自己的嘴,滿頭的秀髮迎風飛舞,狀似瘋狂的大聲痛哭。

    烈雲髻的聲音越來越冷,帶著深刻如萬丈海水般的滔天恨意:「在那之前,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竟然可以有那麼多的血,那些紅色的液體瀰漫了整座雨蝶峰,就連荒草樹木都帶上了那血腥的昧道。他就像我們初次相逢的時候那樣溫柔的望著我,可是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是我知道,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在跟我說他對不起我,他說要我不要難過。可是我怎麼能不難過,他就要死了,被他最愛的人親手殺死了!我像是瘋了一般瘋狂的跑回族裡,來到蒼巫山上將她一劍洞穿,所有人都把我當成一個孩子,沒有人知道我的巫蠱之術早就已經超過了她,她的飛箭不在身邊,又怎麼是我的對手。

    幻象之中,紅衣的女子胸腹染血,絕望震驚的望著那個陪著她一同長大的孩子,那個孩子手拿染血的長劍,瘋狂的叫喊著:「他都已經死了,你為什麼還活著?你為什麼還活著?」

    紅衣女子瞳孔驀然瞪得老大,雙手抓住烈雲髻的衣衫,瘋狂的撕扯著,似乎想說什麼。烈雲髻狀似瘋癲,提著長劍厲聲喝道:「是你殺了他,是你用巫紅箭殺了他,我要為他報仇!」

    凌厲的劍光驀然斬下!紅衣女子那浩白的頸項喉管處登時灑下漫天的鮮血!無數的南疆禿鷲猛然從高空中俯衝而下,蒼巫山上的冷硬長風捲起那刺目的血紅在半空中劃下一道炫目的華彩。那顆與身體分離的頭顱卻驀然發出了悲天徹底的嘶吼,絕望憤怒的眼眸霎時間從頭顱中激射出去,宛若一隻飛箭一般轟然射入堅韌的石壁之上,不甘的怒視著那巍峨的南疆大地。曾經驕傲的身影轟然倒在地上,揚起大片大片的塵土。

    烈雲髻仰天狂笑著,對著蒼巫山後的山間懸崖處縱身就跳了下去,淒厲的笑聲迴盪在南疆的沃土之上,在他們的身後,只有那個一路跟隨著烈雲髻的紫衣少女,看著頭上那雙嵌在石壁之上的燃燒著火焰的眼眸,終於再也忍不住的跪坐在地上,渾身上下都在瑟瑟發抖。

    「可惜,跳下懸崖之後,我卻沒能如願以償的死去,反而順流而下,漂浮過地壑之中,最後被想要殺人滅口的歐絲蘭雅擒獲。好在我福大命大,最終逃出了她的手掌,逃到雲森七村之中,才能保的一條賤命不死。」

    楊楓低低的歎了口氣,揮手封住了烈雲髻身上的幾處穴道,將她的衣衫拉好。可是他卻不敢睡去,看著烈雲髻帶淚的睫毛和睏倦的睡顏,他不禁感到一陣疼惜。

    這個女子一生堅強倔強,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實則卻是最最孤單的人。她為了自己的那一點執念默默的守候了這麼多年,終日活在自己的內疚和自責之中,小小年紀卻承受了那麼多不該她去承受的東西,在刀光劍影中終日遊走,血雨腥風中苦苦求生。如今的這番話,可能是她多年來第一次將心裡的話說出來,她所承受的痛苦和壓力,實在是難口想像。

    想到這裡,垂目向那散發著淡淡紫光的牆壁上看去,眼眸登時一亮!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20 10:27 AM

第126章 再見之炎

    只見偌大的一個石穴之中,方圓廣闊,縱橫百十多里,穹頂高絕,漆黑深邃,一眼看不到盡頭,石穴之中,古樸厚重,蛛網橫生,厚達幾尺的灰塵昭示著這個地方已經很久沒有人前來拜訪了。石室的正中一個巨大的木質機械正靜靜的放在一處十餘丈長的石墩之上。上面色彩厚重,暗紅如血,墨綠似竹,深藍若海,交相混雜,宛若上古神物一般散發著神秘的氣息。各色鉤索縱橫連接,巨大的機括相連,橫七豎八,纏綿不絕。

    青夏和西林譽幾乎不約而同的驚呼一聲,看著軟軟倒在地上,滿身鮮血淋漓的楚箏目瞪口呆。

    看著楚箏胸脯仍在輕輕起伏,才知道他還沒死,只是重傷昏迷罷了。就在這時,一個清厲的冷哼聲突然想起,青夏和西林譽同時轉頭望去,只見一名鬚髮皆白,眉目清朗,一身黑袍的老者緩慢自機械後轉出身來。眼神凌厲如刀,嘴角陰鬱冷笑道︰「今天到底吹的是什麼風?這幾十年無人踏足的洪天水牢地穴之中竟然頻頻有人光顧。」

    聲音沙啞略顯滄桑,竟然赫然是剛才和青夏纏鬥的神秘老者!

    就在這時,只聽一聲陡然從機械下猛地傳了出來,霎時間大地震動,土屑橫飛,站立的地面都在微微打顫!

    青夏眉頭一皺,冷然向著那長達十幾丈的機械望去,只見它鐵鎖橫纏,環環相扣,景像是一把巨大的鎖頭,而在這下面,竟然好像壓制著什麼野獸一樣,咆哮尖鳴,聲勢驚人。

    西林譽眉頭輕皺,冷冷的瞥了一眼辦事不利的楚箏,輕笑一聲,朗聲說道︰「老先生既然知道天機索的秘密,那是不是太著急了點,時辰未到,現在動手,不怕功虧一簣嗎?」

    老者雙眼死死的盯著那被稱作「天機索」的機械,一雙眼楮一片血紅陰鬱之色,他抬起頭來冷厲的看著西林譽,沉聲說道︰「你想怎麼樣?」

    西林譽淡然一笑,垂著頭斜著眼楮看著他,輕聲說到︰「我想怎麼樣,你還不知道嗎?」

    老者冷笑一聲,嚴重閃過一絲嘲弄︰「妖魔小丑,也敢上蓬萊來放肆,真是不知死活。千年來,只要是蓬萊想保護的東西,別人就休想染指,我還是勸你回去轉告你的主子,痛快死了這條心吧!」

    西林譽眼楮一挑,冷笑說道︰「還真是被蓬萊洗了腦,看來這三十年的囚禁並沒有給你怎樣的教訓,歲月無情,江山易老,你當還是三十年前蓬萊工部的風光日子嗎?」

    西林譽眼角一寒,繼續說道︰「況且,對於你這種被逐出門外的蓬萊棄徒,也敢自稱是蓬萊弟子?當年蓬萊谷昭告七部,將你於七部名冊中除名,你犯了殺罪,淫罪,欺師滅祖、引起戰亂等一十八條大罪,現今在七部之中,當真是應了遺臭萬年的那句話,還有什麼臉面重回世間?」

    老者臉色越發的蒼白,突然厲聲怒吼道︰「他們胡說!我沒有做!谷主不是我殺的!」

    「當然不是你殺的。」西林譽冷笑一聲,輕輕的撇了撇嘴,「你若是有那麼大能耐,當年還能被乳臭未乾的譚勉之壓在這洪天水牢之下?」

    忽聽老者激動的大聲叫道︰「你知道!你竟然知道?」

    西林譽冷笑一聲,「我知道又能怎麼樣,你當七部的人會相信嗎?相信他們心目中德高望重的譚辯谷主就是當年設下陰謀陷害其他六部,想要迷惑眾人扶植自己的兒子成為梁思還的後人。而在七部之中被咒罵了幾十年的祝清河竟然是被人陷害的無辜羔羊?哈哈!何其有趣的笑話!」

    眼見唯一知道開啟之法的楚箏更是死掉一般的倒在地上,沒有半點生機。突然只聽一聲嬌笑猛然想起,甬道內聲音唆,歐絲蘭雅一步三搖的走了進去,長笑一道︰「西林公子這招釜底抽薪來得好啊!我們忙活了多日,差點為他人做了嫁衣,真是令蘭雅佩服的五體投地。」

    青夏這時才發現歐絲蘭雅不知何時已進了這石室之中,立時臉色大變,厲聲喝道︰「妖女!楊楓在哪裡?」

    西林譽卻輕笑道︰「我一直在猜隱藏在暗處的人到底是誰,沒想到竟然是南疆巫鹹族的蘭雅聖女。聖女這些年叱 風雲,縱橫南疆,在下仰慕已久,沒想到今天在這裡得識聖女金面,真是三生有幸。」

    歐絲蘭雅登時大笑,直笑的花枝亂顫才住口說道︰「西林公子真會說笑,南疆距五倉山並沒有多遠,公子若是想見蘭雅,也犯不上這樣蠱惑蘭雅的盟友叛變才能見到蘭雅啊。有時間大可到南疆一遊,蘭雅必當以最熱情的態度好好的伺候公子。

    只聽西林譽長笑道︰「楚箏公子說聖女等在密室之外,斷斷不會進來。看來楚公子顯然看錯了聖女的為人,更小瞧了聖女的好奇心了,都說女人是這世上最好奇的生物,看來傳言果然不假。

    歐絲蘭雅冷冷的看了楚箏一眼,不屑的說道︰「早就看出這個男人不會成事,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祝清河老前輩,前輩出身蓬萊,馭獸蠱毒之術卻是天下無雙,實在深得蘭雅敬佩。此次想要開啟天機索,也是出於對蓬萊當年那般對前輩的不滿之情。沒想到今天能在這裡得見前輩真顏,真是再好不過。只要開啟了天機索,水淹白鹿原上的各國精銳。七部之人必定以為是洪天水牢的坍塌引起的水患,到時候前輩再關閉水閘,以梁思還後代子孫的名義出面統領七部,何愁榮華富貴、天下權#,不手到擒來?

    話音剛落,西林譽突然哈哈笑道︰「聖女所說的所謂的昭告七部,推翻譚家的統治,讓前輩入主蓬萊的一切不過是騙人上當的謊話罷了。等前輩開啟了天機索,水淹西川,還有滯留在白鹿原的北秦,南楚兩國,立時就會再次成為整個天下的公敵,到時候他們遠離你還來不及呢,哪裡還會站出來為你說話?前輩多話了這麼多的歲月,竟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看不清嗎?」

    西林譽淡笑繼續說道︰「我來自五倉山,你應該知道我們主上和蓮清鵬七部的恩怨,你與我們合作遠比跟他們合作要穩妥的多,你被封印三十年,蒙受不白之冤,被七部唾罵,難道還這般沒有長#,到底何種方式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你自己衡量。我話盡於此,你自己仔細考慮。」

    老者臉色急變,沉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你是大道墨者的子弟?」

    西林譽朗笑一聲,沉聲說道︰「前輩好眼力,正是。」

    青夏眉梢一挑,眼#登時閃過莊典儒那張癲狂炙熱的臉,暗道難道西林譽竟然也成了他們一派的人?可是莊典儒等人辛辛苦苦謀劃了幾十年,不就是為了扶植楚離登上天下之主的地位,西林譽和楚離仇深似海,怎會臣服於楚離的腳下,難道大道墨者之中,也有明爭暗鬥,也分派系不成?

    卻聽祝清河沉聲說道︰「你們想怎麼做,不是也想解開天機索,水淹蓬萊谷,毀掉白鹿原的百萬聯軍嗎?

    西林譽見這老者被關押在地上三十多年,卻憑借自己幾句話舊揣測出上面大致的格局和事件,不由得心下佩服,眼見他鬆口,淡淡一笑說道︰「程序差不多,目的卻差上很多。天機索必須開啟,只是卻不是要毀掉白鹿原,而是要你將水閘的方向微微這樣斜一斜。」說罷用手輕輕的向東方指去。

    青夏和歐絲蘭雅、祝清河等人同時大驚。老者更是驚聲呼道︰「你要最水淹蓬萊九大主谷和聖地玄天明府?」

    西林譽點頭道︰「蓬萊仙島對你不仁,你又何苦對他們訴舊情,他們既然能夠把你關押在這不毛之地三十餘年,難道你就沒有膽子水淹了他們的玄天明府?祝清河當年縱橫七海的氣魄到哪裡去了?難道真的被這三十年的時光消磨沒了嗎?」

    西林譽聲音嚴厲,到最後一句,幾乎是厲吼而出,聲音激盪,引起那天一鼎一陣輕微的轟鳴。

    話已至此,青夏若是再不明白這幾人的身份地位,那就白活了。清鵬七部起源於一千年前,一名名叫梁思還的高絕之士一手建立,分工為糧錢兵工等部,他口中所說是要在將來適當的時機,派遣梁氏後人出世,統領七部,謀取天下,建立大同社會,但是不知是何原因,千年來,梁氏後人卻從未出世,七部各自為政,隱蔽與市井,南疆,或是深山谷底之下,互相之間卻也有潛在的關係。

    梁思還也是個思慮超絕的高人,經過了千年的發展和奠基,各部在當世都已經成為翹楚,完成了對大陸各種商品的壟斷。直到三百年前,這種壟斷的格局已經完全形成,在商品經濟的帶動下,使得大秦帝國分崩離析,其後的日子裡,互相依傍,設法統一。其結果和梁思還原本的設想,大相違背,也不知道他當初是沒有想到,還是有意為之。

    只是,七部的人沒有意識到自己在這亂世中所佔有的地位,向來以統一天下,推翻暴政,建立夢想中的自由之邦的大道墨者行會,卻率先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就派出了西林譽,施展陰謀,毀掉七部中刀鋒最為犀利的蓬萊工部。

    南疆巫鹹族是毒部一脈,想來千年下來,心中思變,不再臣服於早已作古的梁思還,投靠了權貴,將七部的秘密說了出去,現在看來,那個權貴很有可能就是齊國太子齊安,歐絲蘭雅陰謀水淹白鹿原,推楚箏成為七部之首,為的就是消滅異己,併吞並七部的強悍實力,壯大齊國。不然,以齊安的個性,怎會在這樣風雨飄零的情況下,當先帶著齊國士兵退出白鹿原,為的就是不想作繭自縛,被洪水吞沒。

    如此看來,楚箏這個人,確實個兩面倒的雙頭蛇。他當初在南楚失勢之後,被齊安救走,故意來到蓬萊谷,引誘素凝小姐,騙取開啟天機索的方法,謀得谷主之位。若不是青夏來臨,可能早就得手了。但是他也不是傻瓜笨蛋,知道若是毀掉白鹿原上的南楚精銳之後,他這個光桿司令必定要受齊安的脅迫,所以暗中搭上了西林譽一派的大道墨者行會,私下裡達成了某種協議。幫助他們滅了清鵬七部,事先在他們的幫助下,重登南楚皇位。

    也可能,他根本就沒想過水淹任何地方,不過想要製造混亂,再出手封閉水閘,施恩於七部,冒充梁氏後人,充實自己的實力。說起來,這仍舊是個只為自己著想的齷齪小人罷了。

    而現在半道殺出個程咬金,這名名叫祝清河的老人竟突然是被蓬萊三十年前關押此處的族人,而且似乎還蒙受了不白之冤,滿腔的對七部對蓬萊對天下的怨恨。偏偏他還是楚箏和譚小姐之外,唯一一個掌握開啟天機索方法的人,一時間登時成為了此事的關鍵。

    眼下無論他按照墨者行會還是齊國的意思,都必將造成生靈塗炭的局面。青夏自然不能讓他們水淹楚離和秦之炎的軍隊,更不能讓他們毀掉祝淵青的家園,可是被三名強者環繞,那名老者更是實力超群,一時之間也不敢亂動,悄悄後退,藏身一角,靜觀其變。

    歐絲蘭雅見這個時候他還在挑撥離間,不由得心下大怒,見祝清河果然有些動容,心道今日若是不能當機立斷,三年來的辛苦就會功虧一簣,編貝的牙齒登時咬上下唇,眉自如水,眉梢一挑,輕笑道︰「西林公子還真是會危言聳聽,既然這樣,蘭雅還有些小玩意,想請大家給品評一下!」

    話音剛落,手上一道霞光驀然一閃,對著西林譽閃電而去!

    西林譽冷哼一聲,長劍上舉,登時夾雜著巨大的氣勢對著歐絲蘭雅當頭斬下。歐絲蘭雅身形靈活,柔若無骨的一個轉折,以一個絕不可能的詭異姿勢向一邊閃去,只見那道劍影轟然崩起,斬在密室的地上,霎時間,不知道積累幾萬年的塵土,漫天飛揚,一尺之內,幾乎不能目視。

    歐絲蘭雅藉著這會功夫,玄身退後,素白雙手在胸前腰裳中一探,一道青烏寒芒登時向著祝清河閃電襲去,只聽一聲淒厲的慘叫登時從身後響起,祝清河雙手抱著頭顱,瘋狂的衝向西林譽,一下子就將西林譽接下來的攻勢完全接了過去。

    西林譽武藝超凡,當初就已冠絕南楚,家破人亡之後,不知有什麼際遇,竟然投到無蒼山門下,得到墨氏劍法,更是廢寢忘食的練習。可是,卻怎麼也沒想到歐絲蘭雅竟然能在祝清河身上下了巫蠱。要知道當年祝清河號稱一代毒聖,在七部之中,甚至和南疆第一毒女#丘蟲姥齊名,要不是英年早逝,早已揚名天下,對大陸凶獸毒蟲的駕馭能量堪稱當世翹楚。這樣的萬獸之神怎麼可能被巫鹹族的一個小小聖女下了巫蠱。

    其實也不怪祝清河大意,畢竟老者當年的風頭太盛,傳聞眾多。可是俗話說藝精於勤,老者被關押達三十年之久,終日被仇恨盤踞於心,歲月恍然即逝,他的毒藝非但沒有提高,反而退步,此道荒廢,也難怪竟會被歐絲蘭雅下蠱。

    西林譽招式大開大合,漫天的白色輝光直衝天際,多年的苦修和仇恨陡然被激發而出,一道道手刀力斬而出,刀勢驚人,光芒大盛。霎時間如乘風濤海般氣勢驚人,聲勢動天。萬千的刀光劍影蓬勃而起,無數白色的光柱沖天而起,在空氣中瘋狂的瀰散,放佛是有靈性一般,勢如蛟龍出海,揚起漫天的華彩,凌厲的道道力量瘋狂的向祝清河和歐絲蘭雅逼去。

    青夏喉頭一甜,呼吸難繼,一時間只感覺自己是在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被緊緊的纏繞,幾乎不能呼吸。

    突然只聽「噗!」的一聲,老者上臂被西林譽刀氣擊中,鮮血霎時洶湧而出。青夏低頭看去,只見滿地的鮮血之中,竟還爬行著一些青色的幼小蟲卵,猶如一條條青色小#翻滾而動,令人感到一陣噁心。

    歐絲蘭雅臉色驀然一白,嘴角溢出一道血痕,老者瘋狂的嘶吼,仿若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仍舊衝著西林譽瘋狂擊殺而去。

    西林譽一下劈開老者的劍勢,身若蛟龍,突然一擊驚雷一般的攻勢對著老者當頭怒斬!

    「西林譽!你若是殺了他,這個世上就再也沒有人能開啟天機索,你我大不了一拍兩散,也不過便宜了別人罷了!」

    歐絲蘭雅突然高聲尖叫,西林譽聞言手上一抖,登時收手。歐絲蘭雅等的就是這一刻,口中巫咒默念,突然只見老者大吼一聲,雙眼通紅,身上傷口處鮮血急噴,內中蠱蟲登時如同青色的海浪一般噴射而出,對著西林譽瘋狂洶湧而去。

    「妖女敢爾!」

    西林譽厲喝一聲,手上劍勢驀然噴薄而出,對著漫天的毒蟲巫蠱衝擊而去。

    狂猛的暴風在空氣中登時捲起,丈許長的黑色颶風夾捲著遍地的灰塵煙土盤旋飛舞,私下裡煙霧繚繞,狂風倒捲,迷得人雙眼一片昏黃。只聽西林譽怒吼一聲,突然從腰間抽出一把烏黑長刀,那兵器丈許長,烏黑如碳,鐵甲流彩,映照著牆角處燃燒萬年而不滅的深海鯨油燈閃爍出炫目的華彩。

    無數的青色蠱蟲從老者的的身體中激射而出,歐絲蘭雅從懷中掏出一桿淡青色的竹笛,橫在嘴邊,驀然高昂的吹起詭異的調子。那些蠱蟲聽到聲音一時間仿若是發了瘋一般,在空氣排列成陣,對著西林譽四面夾擊。

    西林譽也甚是了得,#上青芒暴漲,劍勢驚人,青夏觀之大驚,暗暗盤算著若是自己對上他該當會有幾成勝算,可是暗暗比較了一番,卻發現竟然連一成都沒有,不由得冷汗齊流。

    世界之大,能人異士無數,以前的自己還真的是鼠目寸光了。

    四下裡青芒浮動,黑影重重。歐絲蘭雅俏臉蒼白,竹笛越發的尖銳刺耳,漫天的青色蠱蟲竟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長出雙翼,嗡嗡鳴叫,對著西林譽圍攻團繞。老者雙眼通紅,通體傷痕,更有數不清的毒蟲在他身上盤繞,手上握著銹跡斑斑還印有蓬萊字樣的長劍,或挑或砍,有若蛟龍入海,龍翔九天,對著西林譽當頭砍下。

    紅光鼓舞,腥風四濺,古樸的「天機索」突然散發出劇烈的紅芒,一時間,整座石室紅芒大盛,無數道赤紅光柱轟然而#,螢光閃爍,不斷地移動著位置,投射在牆壁、地面和眾人的衣物之上,暗紅濃厚,看起來如鮮血一般,充滿了暴戾凶煞的氣味,不斷的盈盈##在這狹小的石室之中,仿若是上古的神獸睜開眼楮,那些紅光竟然好似有靈性一般,映照著四下裡一片通紅。

    「嗷!」巨大的吼叫聲登時漫天響起,眾人的耳膜差一點在這一聲之中震穿。西林譽等人立時身形搖晃,立足不穩,血脈膨脹,手上不由得停了下來,愣愣的看著那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上古神跡。

    「啊!」淒厲的慘叫響徹整座石室,老者雙手抱著鮮血淋漓的頭顱,整個人跪在地上,仰天長嘯,狀似瘋癲,滿頭的亂髮無風自舞,一瞬間就連眉毛都盡皆斑白雪花一片,一張臉孔猙獰恐怖,滿是顛瘋之態。

    這個三十年前驚才艷絕的一代青年才俊,竟然在這寂寞的歲月中被自己的師父同門關押了三十年,忍受著巨大無盡的孤寂和仇恨,還要背負著無盡的罵名。暗無天日,聲名狼藉,那些潛藏在他體內的痛苦的仇恨在他的心中層層堆積,終於漸漸的堆成了一個磅礡巍峨的山峰,足以毀天滅地,足以填平七海,足以顛覆世間億萬生靈!

    淒厲的嘶吼迴盪不斷,祝清河雙眼通紅,渾身上下肌肉糾結膨脹,雪白長髮迎風而舞,再也沒有原來的俊美模樣,完全化成了一個為仇恨而生的曠世狂魔。

    青夏雙眉緊鎖,緊緊盯著場中局勢的改變,看見歐絲蘭雅緊張的握緊雙拳,眼中卻滿是興奮之色,朗聲高笑突然大喝道︰「殺了他!」

    祝清河驀然一陣怒喝,手上光華閃動,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之意,突然轉過頭來,狠狠的盯著歐絲蘭雅冷冷道︰「你說,要殺了誰?」

    他的聲音低沉暗雅,充滿了陰森的鬼氣寒意,像是地獄裡走出來的鬼魅亡魂一般,有著濃烈的凶煞之氣。

    歐絲蘭雅臉色大變,連忙低眉頷首,嘴唇一開一合,默唸咒訣。

    「你在召喚誰?」老者突然低聲問道,右手的拳頭緩緩平舉至歐絲蘭雅面前,慢慢張開,沉聲說道︰「可是這個?」

    歐絲蘭雅抬頭一看,立時被嚇得大叫一聲,之間一塊模糊的血肉正端端正正的放在老者的手掌之上,血肉之中,一隻赤紅黑紋的小小蠱蟲在其中上下攀爬,不斷的昂首吐芯,別樣的恐怖。

    歐絲蘭雅張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渾身上下散發著死氣的祝清河,只聽他沉沉的說道︰「天地對我不仁,我又何必對他們講義?這巍巍地壑,漫漫蓬萊,泱泱七海,就一起給我陪葬吧!」

    說完立時大吼一聲,手上勁氣吞吐,對著歐絲蘭雅一掌拍下,登時將她打的花容變色,眼眶流血,白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西林譽在一旁大聲笑道︰「蓬萊假仁假義,陷害前輩,如今前輩得出重圍,定要攪他個天翻地覆,以平心中之恨!」

    老者嘶聲長笑,驀然一步上前,雙手急翻,不斷的擊打在輪軸之上,開啟那繁複雜亂震古爍今的龐大機械,只是他的五官七竅霎時鮮血長流,骨骼震碎,黑芒大盛,仿若是開天闢地一般的一聲爆響,只見那座沉睡了太多年的機械,竟然漸漸的被他喚醒。

    「轟!」的一聲霹靂巨響,上空懸在半空的石印霎時散發出滔天的光芒,無數的五彩的霞光升上天空,巨大的氣流橫衝直撞,青夏霎時間只覺得巨大的衝擊力當空而來,擊得她氣血上湧,喉頭一陣腥甜。

    凝目望去,只見老者渾身上下肌膚鼓動,狂猛的颶風吹的他的皮膚仿若那層層海浪一般上下翻動。滿頭白髮迎風舞動,一身寬大的衣袍仿若大鳥,鼓舞翻飛。七竅鮮血淋漓,胸前破了個大洞的位置,更是血如泉湧。

    西林譽強行站穩身體,仰頭觀望,一張臉孔越發青白一片,胸前血腥點點,落在雪白白衣之上,如雪地裡的點點梅花。

    慘烈絕望的狂猛吼叫迴盪在每個人的心中,仿若是上古凶獸齊齊甦醒,古老的機械發出咯吱聲響,聲勢驚人。

    轟然一聲震天爆響,漫天揚起血腥的血花,那些失去了歐絲蘭雅控制的蟲蠱驀然飛上半空,要在祝清河的臉上,老者被蠱蟲要上的側臉,露出森森的白骨。

    令人窒息的咀嚼聲在空氣中不斷迴盪,祝清河厲聲狂嘶,神情彪悍,竟然絲毫不懼,驀然仰天長嘯,奮起神威,竟然張開已經殘缺的血盆大口,對著漫天的飛蠱毒蟲,一口吞下!

    巨大的慘叫聲響徹天地,即便是那麼凶悍的毒蟲,也不禁感到一陣畏懼。無盡的鮮血登時沖天而起,揚起一道血浪,全數噴在那個赤紅色的天機索之上!

    轟然!無數的白色光芒登時瀰漫天地,無數的迷彩流光霎時籠罩整個石室,漫天的華彩之下,只見強硬如鐵的牆壁霎時一陣澀澀抖動,大片大片的塵土登時脫落,露出原本的潔白石壁,一道金光之下,那些白色的石壁幻化出迷目的色彩,五光閃動,恍若流霞,火燒一般的灼熱瀰漫石室,青夏的髮梢瞬間曲捲,定楮看去,只見祝清河週身衣物盡皆起火,身上大片皮膚焦黑一片,倒像是穿了件黑衣一般。

    五彩的霞光爆灑而出,將整個石室籠罩其中,無數的氣浪登時狂湧。

    「哈哈!」沙啞的笑聲登時傳來,祝清河瘋狂的仰天長嘯,直笑得淚如泉湧,氣息如雷,仿若是釋放了被困三十年的怨恨一般,昔日的翩翩公子,蓬萊的得意門徒,此時看起來竟然如同一個嗜血的魔鬼一般充滿了詭異陰厲的死靈之氣。

    老者雙目血紅,雷霆嘶吼道︰「蓬萊!七海!一起去死吧!」

    大手一把扳動一個碩大的齒輪,青夏大叫不好,剛要衝出去阻止這個被仇恨蒙蔽了眼楮的瘋子。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然一聲破風的呼嘯聲登時傳來,一道白色的光芒頓時從外面的甬道處破空而來,宛如閃電一般的對著祝清河擊去!

    「叮!」一聲尖銳的尖鳴猛然在石室中炸開,青夏轉目望去,之間黝黑的甬道之中,一道白色的光芒疾飛而來。竟然赫然是一把銀白的彎弓,男子眉眼凌厲,劍眉入鬢,嘴唇緊抿,一身烏金長袍,更加顯得他桀驁不馴,卓爾不群!

    「帝王博弈,百姓何辜?先生就算是不顧同門之誼,難道也不管蒼生的死活了嗎?」

    一個堅韌冷然的聲音突然想起,青夏渾身一僵,整個人霎時都呆在了原地,心頭間五味雜陳起伏於其間,酸甜苦辣交相陳雜,不知是什麼滋味。這樣雷霆一般的傲視王者之氣,這樣凌厲如冰霜一般的威懾囂張之態,不是南楚大皇楚離,更是何人?

    三日以來在黑暗中跋涉的痛苦、屢番受挫的驚懼,在這一刻全都化作一抹炙熱凝視的目光,她從來不知道楚離的出現,會讓自己這般開心雀躍,從來不知道楚離的身影,會讓自己覺得這般可#溫暖,從來不知道楚離的聲音,會讓自己這般激動難抑,她愣愣的看著楚離如天神降世一般,悍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在這個詭異可怕、四面楚歌的境地,以雷霆之勢攪亂了敵人的全盤部署,聲音都幾乎沙啞,沉聲說道︰「楚離。」

    蒼白嬌小的女子一身青色衣袍,並無怎樣華麗的裝扮,甚至衣衫破舊髒亂、滿是灰塵、一頭烏黑長髮飄蕩於身後,秋水般的眼眸溫和如玉,高壓聖潔,嫻靜如花。楚離如冰雪般的面容瞬時就緩和了下來,對著青夏沉聲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

    西林譽眉頭一皺,雙眼登時顯出巨大的寒芒和仇恨,冷笑一聲,長身而立,擋在祝清河身前,冷笑道︰「前輩在十年前就已經被蓬萊踢出門外,又何來同門之誼?大皇陛下不請自來,不是想來這裡敘舊的吧,還是真的就這麼等不及想要上來送死?」

    楚離冷哼一聲,眉梢上挑,眼中怒色一閃而過,剛想上前,青夏突然眉頭輕蹙,一把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輕輕的搖了搖頭,轉頭對著祝清河說道︰「蓬萊有的確有愧于先生,但是冤有頭債有主,怎能受惡人的鼓動,置天下蒼生於不顧呢?」

    四下裡狂風大作,烈火狂燃,祝清河彷彿是聽不到一般,看也不看這邊一眼。

    西林譽冷笑一聲,冷冷說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既然你自己送上門來,就別怪我不講情面,新仇舊恨,我們今日一併了結!」

    說罷一團黑色的刀影登時沖天而起,整個人有若巨大的鷹鳩,身形倒轉,如陀螺一般捲起大片的旋風、對著楚離急衝而來。

    楚離冷笑一聲,手上招式瞬間如同大江長河,犀牛夾角,洶湧咆哮著迎上前去。

    西林譽冷哼一聲,手上驀然形成一道烏黑的丈許華彩,氣息翻湧,中途偏轉,竟然夾帶著毀天滅地的滔世氣勢對著青夏的頭顱猛然灌下!

    青夏猛地抬起頭倆,凌厲兇猛的颶風吹的她如花臉孔生生發痛,長髮飛舞,衣袍鼓動,巨大的狂風好似將她整個都幾乎要掀起來一般,眼楮幾乎都要睜不開,一張臉孔一片蒼白,週身氣息鼓動,想將那攻勢化解,可是還沒碰到邊緣,渾身一震,筋脈霎時一陣劇痛,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登時就湧了上來,檀口微張,灑下了滿身的鮮紅梅花。

    腳步一陣踉蹌就好像站不穩一般,她方才全副心思都放在怎樣阻止祝清河的身上,沒想到西林譽竟然中途變招攻向自己。見面以來,雖然兩人擺明立場不同,但是西林譽卻始終沒讓自己下手。此刻她要變招已經來不及了,手捂胸前,心下著急如烈火灼燒。

    生死一剎那,她竟絲毫不將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只是滿心憂慮的擔憂著那天機索開啟後的後果。萬頃蓬萊聖地化作廢墟,整個白鹿原將被大水淹沒,無數百姓慘死洪流之中,楚離泰之炎##大減,齊安勢必要趁機偷襲……

    生死一剎那之間,兩張清秀的臉孔陡然浮現在眼前,她自小於軍部受訓,心智堅韌,手段很辣,儘管有過很多男人,卻都是為了任務出於各種目的。她可以談笑殺人,在認清自己的心意方面,卻好似一個小學生般沒有經驗。她苦苦的想要守護住自己的感情,卻無奈頻頻被捲入風波之中,歲月恍惚如流風一般穿行而過,她懵懵懂懂,一人花開,一人花落,無人問津,心如止水。在這之前,整個世界對她來說,都是那樣的虛無縹緲,沒有什麼意義。她只是記著自己的責任,記著自己該做什麼,又不該做什麼。緩緩地度過那漫長而寂寞的歲月。

    可是現在,她終於完全失去了那份超然和灑脫,這段日子,她反覆地在心裡問自己,你到底喜歡哪一個,或是愛哪一個,卻始終無法找出一個肯定的答案。這怎麼會是她?她怎麼會是這樣懦弱不定,徘徊猶豫的性格?也好,就這樣死在這裡吧,不用再去想那些牽絆,不用再去做什麼艱難的選擇,就這樣死在這方丈地穴之下,沒有憂傷,沒有痛苦,也算是一種解脫。

    西林譽手刀橫豎,巨大的黑色氣浪再次迎了上去,凌厲的氣勢對著青夏瞬間罩下!就在這時,一聲堅若生鐵的長嘯瞬時間轟然響起,只見一個人影突然急速而上,電光閃爍之間,宛若一擊閃電當空橫炸,好似蛟龍般的玄鐵長槍當空閃電劃下,驚起一片雪亮的眩光!

    來人身行如電,踏風而起,手上招招驚人,瞬間掠過西林譽身邊,手上招式飄逸靈動,推枯拉朽的阻斷了西林譽的攻勢。

    而在他身後,來不及趕上前來的楚離彎弓長箭激射而出,對著西林譽的方向密密麻麻,如飛蝗般衝擊而來。攻勢如長江大河一般迅猛,行動如迅猛虎豹,渾身上下夾雜著巨大的爆發力,被兩大高手同時夾擊,西林譽一驚,迅速向後退去。

    白衣男子一手將青夏抄手攔腰抱起,身形旋風般的向後退去,三大高手同時收手,石室之中的灰塵登時徐徐下降,無數的煙塵橫在兩人之間,過了好一會,才清淨了下來。

    四下裡燈火閃爍,東海鯨魚散發著濃郁的香氣,之見來人劍眉星目,風神玉朗,一身月白長跑俊朗飄逸,嘴角含著一絲溫暖的笑意,面色微微有些蒼白,但是仍舊無損他的絕代風華,赫然正是大秦戰神,秦之炎!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20 10:47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0-3-20 10:51 AM 編輯

第127章 雙龍爭鋒

    青夏石化當場,被他牢牢的抱在懷裡,只感覺身上的力量一點點的流失而去,眼睛漸漸被水汽蒙住,星光點點都映著對方那雙如水的星眸。

    西林譽冷聲哼道:「天一峽的火山噴發都殺你不死,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秦之炎懷抱青夏,眼神淡淡的瞟了西林譽一眼,輕聲笑道:「閣下還這般生龍活虎的活著,我怎麼忍心先你而去。」

    「海裡的鹽巴#裡的沙,你還真是無處不在。」一聲冷哼登時響起,一身烏金長袍的桀驁男子,緩緩走上前來,眼神冷冽的掃過秦之炎抱著青夏的手臂,眼神幾乎要在他的身上剜個洞來。

    秦之炎淡淡一笑,沉聲說道:「現下大敵當前,陛下和本王的恩怨,最好暫時擺在一旁,此處事一了,本王不介意和陛下一決高下。」

    楚離冷哼一聲,緩緩的轉過頭去,看向險些殺了青夏的西林譽,目光森冷,一言不發,但卻充滿了濃濃的殺意。

    西林譽見他們兩個仇敵竟然會調轉槍頭齊齊對向自己,不由得一陣心涼,可是面上卻也不表現出來,只是笑著說道:「二位達成協議,二男共事一女.倒是新鮮,傳揚出去,必定成為千古佳話。」

    楚離冷哼一聲,眼內鋒芒一閃.手上銀色長槍轟然而起,漫天的灰塵隨之騰空,一道銀色的光芒對著西林譽就籠罩下去。

    秦之炎嘴角淡淡一笑,眼芒卻是清厲如雪,頓時長槍出手,和楚離一起夾擊西林譽。一時間,楚離招招兇猛絕倫,力道驚人,大開大合,狂風暴雨般席捲天地。秦之炎槍走偏鋒,不拘一格,靈巧輕盈,如細密潮水般迎面而上。兩人聯手,招式凌厲,氣息吞吐江山海川,身形如羚羊掛角不著痕跡,互相互補,聯袂猛攻,頓時間,就讓西林譽落入下風。

    當是時.在這萬丈地穴之中,古老石穴之內,兩個當世風頭最勁的年輕王者,同時也是屢次交手的家對頭,竟然聯袂出手,將西林譽狠狠的壓制下去。

    就在這時,沉重的聲音突然響起,眾人驚悚的向上看去,只見整座巨大的機械都吱呀的運轉開來,大地隨著那些鉤鎖在不斷的震動,青夏知道,這座被壓在地下不知多少年的巨大機械,終於被緩緩的開啟了。

    祝清河突然哈哈大笑,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襲上胸口,那處早已被自己封住的記憶又猙獰咆哮作勢欲出,慘烈的疼痛,讓他的雙眼一片血紅,本就血肉模糊的身體,因為開啟機械需要的力量太大而週身皮膚紛紛崩裂,血肉飛濺。他突然雙手抱頭,仰天長嘯,聲音悲慼,有若九幽地府淒厲鬼哭,亙古的長風從遙遠的歲月中呼嘯吹起他的長袍,花白的頭髮凌亂飛舞,血肉模糊的身體一片狼藉,無數反翹的肌膚露出森森可怕的白骨,那些仍舊殘留在身的青白蠱蟲早已是一片焦黑,被七部之人咒罵數千年的老者就這樣,迎風立於半空之中,形若瘋癲,長歌當哭。

    心底驀然閃過一絲無法克制的悲慼,那是一種絕望欲死的痛苦,一些模糊的畫面紛紛閃過心海之中。那些紛紛揚揚,刻骨銘心的如雪素顏,鋪天蓋地的瀰漫眼前。

    三十年了,歲月飄零而過,昔日鮮衣怒馬的俊朗青年,如今已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這天地之大,又可有他的容身之地?

    像他這樣一個被天地共同拋棄的人,心中也配擁有這樣巨大的悲痛嗎?原來這多年來,除了仇恨,還有這樣美好的記憶存於他的心海之間。祝清河仰天長嘯,聲音淒厲,巨大的機械彷彿是回應他的怨恨一般,驀然間光芒大盛,晃得到處都是一片白亮的慘白,此時此刻,距天機索的開啟只剩下僅存的一步了。

    青夏大驚,一#跳到機械之上,迅速的就攀爬而上。

    西林譽冷笑一聲,刀光如雪,登時衝上前來,冷聲喝道:「姑娘不覺得自己太過於多管閒事了嗎?」

    電光石火之間,兩個挺拔的身影猛的竄上前來,擋在西林譽的面前,長槍如龍,光芒閃爍,硬生生為青夏劈出一條路來。

    祝清河突然冷笑一聲,身形鬼魅一般,狠狠的踢在青夏的肩膀上,蒼白的女子驚呼一聲。立在她身後的兩個男人同時大驚回首,兩人動作如出一轍,就要向上奔來。

    「哪裡走?」西林譽冷笑一聲,纏鬥而上。

    楚離眉頭一皺,對著秦之炎沉聲喝道:「我來纏住他,你去幫青夏!」

    秦之炎微微一愣,沒想到他竟會說出這#的話來,眼見他身上多處受傷,凝眉說道:「你去,我來和他鬥。」

    「不要囉嗦!」楚離怒聲喝道,眼神如雪,槍桿狠狠的橫在秦之炎的身上,厲聲叫道:「快!」

    秦之炎眉頭緊皺,轉身輕掠而上。

    長風浮過男子滿是傷痕的身體,墨色的長髮在空氣中來回的色舞,沾染了殷紅的鮮血,在他的身下,鮮血像是小溪一般匯聚在了一處,潺潺湧動。楚離單手持槍,杵在地上,支撐著三天來在洪天水牢下疲累不堪的身體,緊緊的抿著嘴角,看著對面的男人,猶如一塊亙古不化的堅冰,聲音冷厲的說道:「你以為你過的去嗎?」

    天地崩裂,萬木濤濤,無盡的長風飛捲而過,天上地下,勇者無敵!就在這時,整個石室突然又是一陣震動,西林譽眉梢一挑,猛地抬起頭來,仔細看了眼機械的排布,頓時明白祝清河竟然沒有聽從自己的勸告只淹沒蓬萊工部,也沒有遵從歐絲蘭雅的指示,而是引發了洪水跟地火,一旦機械開啟,必定毀天天地,造成整個大陸的莫大災難。即便是他,此刻也不禁面色大變,厲聲嘶吼道:「祝清河!你瘋了嗎?」

    老者白髮飛舞,滿臉皺紋,半邊臉血肉模糊,長風鼓動之下,昔日的偏偏少年此刻狀似瘋魔,充滿了癲狂。他厲聲長笑著,整個身體都在不斷的抖動著,一身長袍鮮由淋漓,散發著可怕的凶煞狂放,只聽他啞著嗓子嘶聲長呼道:「我是瘋了!我早就瘋了!從她跟譚勉之成親的那天我就瘋了,從譚辯谷主騙我那天起我就瘋了,從我忠心耿耿盡心盡忠的師門將我關押的那天起我就瘋了!你才知道嗎?你才知道嗎?」

    整個石室都充盈著老者瘋狂的大聲,嘶吼聲迴盪在洪天水牢的巨大的地穴之中。

    祝清河立於半空之上,眼看那震天石印就要解開,不禁嘶聲長笑,聲音沙啞有若鬼魅,大聲叫道:「好!好!一起去死吧!」

    驟然間,漫天銀光沖天而起,聲勢震天動,響徹雲霄,巨大的石室在這樣的力量面前也開始動搖起來,佈滿密密麻麻文字的牆壁寸寸龜裂,牆壁上的古樸石像分崩離析,灑下瀰漫的灰塵土屑。

    一股來勢驚人的颶風平地而起,恍然間,似乎有上古的長風橫貫了整個石室,這被埋葬了不知多少年的地下巢穴,終於在這一天不再沉默.散發出它自己所有的生命的光彩.釋放出它可怕的驚天實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秒戰慄。

    「哈哈!上天負我,我就要這整個天地一同給我陪葬!」祝清河聲音淒厲,有若鬼哭,尖著嗓子嘶聲高吼。狀態瘋狂有若瘋魔。白骨森森的臉孔別樣的瘋狂和可怕,黑色的長袍在半空中盤旋飛舞,好似絕望破碎的飛蛾!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一聲清越的鳥鳴突然在甬道的方向響起,眾人神請一陣,只感覺連聲音清越神聖,充滿了正義的光明之力.聽起來有若清泉橫流,通體清涼。

    青夏聞聲瞬時間一臉的絕處逢生的喜悅,連忙將頭轉向聲音的來源處。

    而令人吃驚的是原本狀似瘋癲的祝清河珂卻在這一聲鳳鳴聲中整個人愣了下來,一雙渾濁的眼睛失神的望著甬道的方向,好似石化了一般,動也不動,一張陰森可怕的臉孔猶如想到什麼一樣出狂喜之色,令人不敢直視,手按在最後一組齒輪機械之上,卻再也操作不下去。

    只聽幾聲清鳴轉瞬傳了進來,一個火紅的影子霎時間進了石室之中,竟是一隻巨大的火鳥,那火鳥在石室中昂首站立,通體火紅毛羽,尖嘴紅纓,一雙碧色的鳳目寒芒閃爍,耀武揚威,滿是倨傲之色。

    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嫗手握龍頭枴杖,端坐於那火鳥背上,滿臉的皺紋盤踞,一身青色長袍一塵不染,像是似乎穿的年頭過多,已經#洗的漿白。老嫗一雙眼睛沉靜猶如古井,面容柔和,靜靜的看著老者,卻不發一言。

    自從看到了那老嫗,祝清河的狂喜之色就猛地#了下去,他緩緩的閉上眼睛,慢慢的#起頭來,腥風血雨,長袍飄動,一行清淚突然自他的眼角緩緩滴下,蜿蜒過血肉模糊的臉頰,形成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青夏心頭巨震,和這老者接觸已有兩次,對他的品行也稍有瞭解。這人一生悲苦,性子卻是堅韌強悍,不然但凡什麼樣的人,在這樣不見天日的地穴中被關押三十年,早已灰飛煙滅,死無全屍,怎會這樣活著。這樣堅強有若磐石的人,又有什麼人什麼事會讓他人前落淚,這般的傷心絕望。

    老嫗自那火鳥的身上走下,站在一片腥氣的石室的中央,待那些凶獸安靜下來之後,方才輕輕的說道:「祝師兄,多少年了,沒想到,還能在這裡見到你。」

    陰風鼓舞,漫天腥臭。太多年不見天日充滿著鮮血腥氣的石室之中,埋葬了太多年的灰塵被人緩緩的拂去,露出了掩埋在之下卻被強行封凍的滔天巨浪。

    背負了多年罵名的老者高居於半空之中,眉頭緊鎖,胸口起伏,終於還是沙啞著嗓音,沉聲問道:「她,還好嗎?」

    那老嫗緩緩的轉過頭來,回答道:「悠悠神女宮,母天福地洞,光陰彈指過,鏡花水月中。歲月恍惚,江山易老,又有什麼好不好之言,祝師兄,這些年她很想念你。」

    「想念我?」老者嘴角輕扯,一絲莫名的苦笑#他的唇邊牽起,花白的長髮在半空之中飛舞,一張白骨森森的臉龐有著無限的落寞和嘲諷,只聽他沙啞的嗓音諷刺道:「她怎麼會想念我?我屢次破壞了她和譚勉之的好事,他早就恨不得我去死。」

    老嫗緩緩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光陰彈指而過,那些陳年舊事早已是過眼雲煙,你為何還這樣執著亍此,你現在這個樣子,連火鳳都不認得了,還不夠嗎?」

    祝清河神情一震,垂眼看去,只見那只紅色的火鳥站在老嫗的身邊,一雙碧色的風目警惕的看著自己,看到自己目視著它,突然拍拍翅膀對著自己猙獰示威,高聲鳴叫。想起當年收服這小火鳥送與她之前,因為害怕這奇禽凶悍不屈傷到她,還親自餵養了半年有餘,那時它還是幼小的雛鳥,出生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對自己##依戀,有若孩子戀母一般,無奈歲月空洞,恍過無痕,今日相見竟全不相識,仿若陌路,心底不由得升起一絲悲涼的感覺,想起自己如今認不認鬼不鬼的樣子,不要說這小小的飛禽,就是自己也都快要不認識自己了,心底的悲憤越發嚴重,忍不住冷聲笑道:

    「我之所以會有今日,全拜譚辯和譚勉之所賜,當年被壓在這洪天水牢之下的時候我就曾對天發誓,總有一天,要衝出去,報這三十年的囚禁之仇。這一萬個日日夜夜中,若不是這個念頭一直支撐著我,我早就灰飛煙散。今日你來這裡,若是為她做說客,要勸說我放棄報仇,就快點打消這念頭,看在當年的情分上,我姑且放你一馬,如若不然,就別怪我不顧同門之誼。

    老嫗微微苦笑,垂手探入懷中,拿出一隻已經微微泛黃的好似枯草編織的飛烏,沉聲說道:「三日前,知道了洪天水牢將要坍塌的消息,她就知道師兄重見天日的日子不遠了。她對我說過,善惡到頭終有報,蓬萊欠了師兄這麼多年,也是到了償還的時候了,若是師兄要報仇,讓我不要阻止。該來的總是躲不掉,她現在就在當年我們學藝的清脂山上,等待著師兄的滔天巨浪,將這個外表光鮮,內在腐草敗絮的蓬萊一舉淹沒,來償還多年對師兄的虧欠。」

    老嫗的聲音沉靜猶如古井,不興一點波紋。可是祝清河的身體卻越發的顫抖了起來。他沉聲問道:「既然這樣,你還來這裡幹什麼?」

    老嫗苦笑一聲.低聲說道:「當年師兄被少谷主關押在洪天水牢之下,百獸震怒,九山皆沉,蓬萊沉於地下,她醒來之後,知道此事,和少谷主血戰三天,於聖殿之中割袍斷義,三十年來再也沒有踏入鳳鳴宮一步。靜連一年前少谷主去世,她都沒有走出內谷,這些年來,她七下水牢,歷經艱險,卻始終找不到師兄耳朵下落,只找到當年這只於清脂山布衣村上採摘的青木布鳥,今日,只是著我來說一句,當年她對不起師兄,今日願意以死謝罪。

    祝清河陡然睜開雙目,兩眼死死地直視著那只被老嫗拿在手中的小小布鳥,一雙眼充血通紅,雙手都在止不住的顫抖。怎麼能忘了,當年他帶著一眾師弟師妹,在清脂山后的金宛之中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那時她年紀還小,跟著他哥哥偷偷上山,總是跟在自己的後面,一個祝師兄叫的香甜。那些年少恍惚的日子,現在想來恍若是上輩子的事情一般,白雲蒼蒼,往事飄零,那些年少單純的少年如今早已經被淹沒在時光的大潮之中。只有她還執著其中,久久不能忘懷。

    猶記得當年那些陽光遍灑山坡的美好日子,猶記得她當年拉著自己衣角要那高聳入#的布衣樹上布鳥的嬌#模樣,猶記得那些潛藏於心的愛戀和炙熱的感情。他甚至開始懷疑,到底是不滅的仇恨讓自己在這不見天日的地穴中忍辱偷生,還是那想見她一面的念頭太過強烈才支撐他走到今天?

    滿身鮮血狼藉的老者站在巨大的機械之上,空洞的往事如煙般恍過眼前,朝露曇花,紅顏白髮,寂寞的歲月之後,原來早已和她咫尺天涯!

    老嫗見祝清河的樣子,嘴角驟然牽起一絲淺笑,她緩緩的伸出手去,將手中的青木布鳥放在那滿是鮮血灰塵的石板地面上,輕聲說道「話已帶到,梳棉這就回去見她,師兄可有什麼話要帶給她的嗎?」

    祝清河渾身鮮血長流,週身仿若是火燒一般的疼痛,無數的傷口都往下流著黑色的鮮血,白骨森森的臉頰可怕森然,他站在半空之中,垂目看著那隻小小說網了三十年的光陰又回到他面前的青木布鳥。昔日鮮衣怒馬仗劍江湖的傲世俠少早已不在,如今殘存在這軀殼中的只是一個被仇恨沖昏了眼睛的傀儡瘋魔,他緩緩的閉上眼睛,還能說什麼?還有什麼好說?方纔還瘋狂癲瘋的神智突然安靜了下來,緩緩搖頭道:「去告訴她,我對不起她。我之所以有今日,也是罪有應得。」

    老嫗聞言眉梢一挑,隨即翻身#了火鳳的背脊,一聲清嘯,乘風而去,遠遠的有聲音悠悠的傳了過來:「祝師兄,一個地下巨浪淹沒蓬萊的時候,你也許也會看到,清脂山上如今思緣花已經開的滿山遍野,布衣樹又長高了幾十丈,青木布鳥長的滿數都是,當年我們種下的雙翼飛草如今已經開遍了整個山坡,大風一來,漫天都是飛草的香氣,蓬萊下一代的孩子們還都在山上學藝,機括鍛造聲,讀書聲,朗朗入耳……」

    「轟!」巨大的天機索頓時散發出刺目的關澤,一室熊熊的火光之中,老者雙目緊閉,突然仰身起,手上招式不斷,頻頻擊打在各個機括之上。

    青夏大怒,雖對他們剛才所說之言一知半解,可是還指望著那老嫗能勸說這凶神大笑解開天機索的念頭,可是誰知那老嫗只是說幾句話就走了,而祝清河還是一如既往的繼續方纔的事情,憤怒的和楚離對視一眼,就要上前去阻止他。

    「慢著!」秦之炎突然眉梢一挑,一把攔住青夏和楚離,沉聲說道:「他好像在重新關閉機括。」

    「廢物!」西林譽突然怒喝一聲,#著老者飛奔而去。幾人哪能給他這個機會,銀槍匕首齊揮,直斬西林譽胸口,三人齊斗西林譽,楚離長聲笑道:「祝先生悲天憫人,終於體會了慈悲的真正含義,哪能讓你這人身豬肺的敗類破壞,要打就來和聯練練吧!」

    此刻招數如長江大河,落日白雲般不拘一格。打的西林譽步步退後,險象環生。

    秦之炎嘴角淡笑,右足虛踏,迎風而起,衣帶輕飄,廣袖微張,恍若仙人。

    西林譽眼見不敵,看了青夏等人一眼,隨即眼內精光一閃,轉身朝著甬道衝去,一聲破空聲響,就已不見了蹤影。他身手也甚是了得,在這樣的包圍之下,竟然也能衝出重圍,逃出生天。

    事情發展的太過迅速,以至於青夏竟然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西林譽倉皇逃竄的沒了蹤影.才突然知道這難纏的傢伙竟然跑了。心下不由得一陣大喜,可是剛要大笑以示慶賀,忽聽一聲震天的咆哮聲突然沖天而起。

    青夏大驚會過頭去,只見老者白髮飛舞,身軀急速萎縮,皮膚如枯樹一般乾癟下去.一張白骨森然的臉孔更加顯得蒼老可怕。血液彷彿已經被抽乾了一般,整個人沒有一點生機。

    「祝先生!」青夏面露驚慌之色,驚恐叫道。

    老者緩緩抬起頭來,平靜的看了青夏一眼,低聲笑道:「沒想到,三十年了,我還有見到故人的機會,丫頭,你我也算有緣,你不是蓬萊的人嗎?」青夏一愣,連忙點頭。

    老者微微笑道,一張臉孔慘白赫人,苦笑一聲,問道:「也不知道,她這些年,可還好嗎?」

    天地同泣,草木皆悲,時間呼嘯而過,小小說網生死。昔年的偏偏少年此刻失去了曾經一切值得驕傲的資本,可是那顆心卻還是不能控制,被人咒罵了多年的祝清河在生死的剎那間慈愛的看著這個和自己相差了三十年光陰的後輩,沉聲問道:「你知不知道,小蘇她,可還好嗎?」

    青夏的眼淚終於不可抑制的流了下來!

    「對不起,」青夏低聲說道:「我只見過現在蓬萊的谷主譚素凝小姐,她的父親已經去世,聽說她的母親居於內谷望舒塔之中,已經很多年沒出來過了。想必,心裡也是很苦的。」

    「是嗎?」祝清河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即便是很苦,也不會是為了我。若不是這一場變故,她可能早就忘記了她還有我這樣一個師兄吧。」

    白髮老者遙遙立於半空之上,衣衫輕飄,鮮血潺潺流下,突然輕笑一聲,淡淡說道:「她們不過是在騙我,就跟當年一樣。」

    他緩緩的探手入懷,許久,才輕輕的拿出一隻枯黃的枯草飛鳥,苦笑搖頭,微歎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多年來殺伐決斷,算無遺策,可是卻終究算錯了我。這個青木布鳥我三十年來一直就在身上,又怎麼能扔在水牢之中呢?她即便是和譚勉之決裂,為了也不可能是我,不過她竟然還記得當年清脂山上的過往種種,也就夠了。」

    時光閃過,霧影縈繞,祝清河面容淒迷,已經看不清臉容,只感覺他週身光影瀰漫,仿若一滴滴微塵升起。

    祝清河的聲音低沉暗啞,滴滴#點的傳到三人的耳中,萬物飄散之中,空氣中一片鮮血的腥甜,亙古的長風吹過幾人的衣角,灑下漫天飄渺的霧氣。他手握繁雜的機括,一點一點費力的扳動,那些數以千計的輪軸按鈕,像是密密麻麻的蜂窩一般,#碎了他本就萬念俱灰的心力。

    三十年前,他曾蒙受不白之冤,被師門陷害,被同道唾棄,被七部中人咒罵,更被自己的族人壓在這不見天日的洪天水牢之下,幾十年受盡世間至極苦楚。三十年後,他重出生天,卻仍舊被同門視為大敵,追殺欺詐,可是如今他卻要為了解救蓬萊的人危在旦夕生命。

    這個世間,一片渾濁,一片黑暗,人心如蛇蠍,魑魅魍魎,陰謀暗算遍地都是,到底什麼是正?什麼是邪?哪裡又才是真正的純淨樂土?當日白鹿原上莊典儒口口聲聲要重建所謂的人類的永生和天同,消滅黑暗和殺戮,保護正直的靈魂不受污染,匡扶上古神聖之光照耀的國度,或許永遠也只是一個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夢想。

    這時,忽聽甬道出傳來一聲清嘯。青夏三人急忙凝神望去,只見卻是那只剛剛被那老嫗騎乘的火鳳獨自衝回。一陣灼熱的暖意登時籠罩了整間石室,直衝著祝清河疾奔而去。

    青夏大驚,正#出手阻止,卻見那火鳳陡然哀鳴一聲,附身衝上前去,尖椽一下緊緊的咬住祝清河的衣襟,然後拚命的向外拉去。聲音淒惶嗚咽,巨大的碧色鳳目之中,有淚水不斷的湧出,見祝清河望來,連忙拚命的衝著他搖頭,似乎是在告訴他不可以這樣傻的用生命去重新關閉天機索。

    這只當年被祝清河悉心養育的#鳥,終於在最後關頭認出了它面目全新的主人,不顧一切的拚死逃回,只為了將他救出生天。

    祝清河心神大震,垂目看著那只早已不是當年小如巴掌般的小小飛禽,胸中的淒涼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光陰似箭,遍地蕭索,物是人非的淒惶白地之中,卻只有這隻鳳鳥念著當年的舊情,用它那簡單的頭腦在瞬間分辨出了屬於它自己的善與惡。沒有算計,沒有陰謀,沒有一絲半點的別有用心,只為當年那短短半年的照料,只為當初那一點點的恩惠之情。

    無盡的悲涼湧滿了他的整顆心神,祝清河突然悲聲長笑,伸手輕輕的撫摸火鳳頭上火紅的羽毛,仰頭悉聲說道:「枉我一生還自命精通馭獸之道,直到今日方才明白,真正高明的馭獸並不在手段的征服,也不在武力上的壓迫,而在於心靈上的歸順。我一世淒涼,沒想到最後竟會在你身上找到一點暖意,這天地這般廣博,可是我一介孤魂野鬼又有什麼好眷戀的,這條命三十年前早就該放了手,多活這些年頭,也不過是自討苦吃。既然她那麼想我死去,我何不順了她的心願,她一生恨我怨我,也許只有這樣子,我才能如了她的意。」

    說罷驀然揚起頭來,嘶聲叫道:「反正也是這天地間不受人歡迎之輩,又何苦去這孤寂的世間,不如就此回家,歸虛於天地之間中,消散於無形之內,就再也沒有這麼多的煩惱了。」

    漫天的華彩騰空而起,火鳳哀鳴之聲更甚,雙翅撲朔,掙扎著要將於祝清河拉走,雙目之中淚水潺潺不斷,聲音淒慘淒厲,充滿了絕望的不捨和難過痛惜。

    青夏不忍觀看,無奈閉目,只感覺心頭沉重如壓著千鈞巨石。只聽祝清河於半空之中聲音豪爽,卻漸漸微弱,語調如泣,長歌當哭。

    突然,一道炫目的華彩瀰散天地,巨大的撕扯之力猛地將祝清河的屍體撕碎,化作萬千飄飛血污,只是一晃眼之間,就聽「咣「的一聲,所有的一切盡皆歸墟,古老的機械靜靜的立在石室之中,就好像是從來沒有改變過一樣。

    青夏凝目望去,只見虛無的石室之中,四下裡一片死寂,灰塵堆積,牆壁古樸,哪裡還有祝清河一絲一毫的影子。那樣一個驚才艷絕,卻又受盡苦難的蓬萊前輩,竟然就以這樣的方式消失無形於天地之間,再也再也尋不到一絲的衣角氣息,恍若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若不是那遍地的溪水一般的鮮血,青夏幾乎要以為剛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境。看著呆愣在原地的火紅鳳鳥,那種發了一場大夢的感覺越發的強烈,這混亂的人世,不就是浮塵的一場大夢嗎?

    火鳳呆立在原地,茫然四顧,似乎仍在不死心的尋找祝清河的影子。青夏心下難過,緩緩的走上前去,輕輕的拍著火鳳的脖頸,知道這頭腦比較簡單的大鳥尚不能接受它這失蹤了三十年的主人就這麼消失了的事實。火鳳呆呆的看著青夏,緩緩的又轉動碧色的鳳目回頭去看那一片虛無的石壁,終於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斗大的眼淚又再次溢出了它的眼眶,一滴滴落在青夏的衣襟之上。

    火鳳垂首立於青夏身邊,久久不動,這從未見過的一人一獸剎那間竟生出了同樣的悲涼之意。在這與外界隔絕的洪天地穴之中,時間呼嘯而過,小小說網生死,那些被灰塵掩埋了的陳年往事終於又漸漸的被巨浪所淹沒,再也看不到一點蹤影。

    「魑魅魍魎都已經掃蕩乾淨,下面該輪到你我了。」

    楚離冷哼一聲,緩緩走上前來。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20 11:05 AM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死寂一片的石穴之中,遍地都是粘稠的血水,楚離一身烏金長袍,墨發黑瞳,眼神凌厲,長槍斜舉,孤傲的看著白袍飄逸的秦之炎,沉聲說道:「動手吧!」

    即便是在這樣髒亂的環境之中,秦之炎仍舊白衫飄飄,超凡脫俗,俊秀的臉孔淡淡而笑;可是眼睛裡卻疏無半點笑意,冷然說道:「青山遮不住,大江東流去,識時務者方為俊傑,陛下三日來不吃不喝,此刻已是強弩之末,何苦要在此時和本王爭一日之短長,勝之不武,不如不勝。」

    楚離眉梢一挑,寒聲說道:「口出狂語,大言不慚,我身強體健,鬥你這半死之軀,佔盡優勢上風,你是怕輸給我丟人現眼,才這般推三阻四吧。

    秦之炎一笑說道:「話已至此,既然陛下不聽,本王無可奈何。刀劍無眼,陛下小心!」

    「彼此彼此!」

    唰的一聲破空之響,兩道長槍瞬間揮上,霎時間丈許寒芒充斥而出,耀眼的火光激散四射,楚離長袍獵獵翻飛,狹長的眼睛半瞇著,斜身側挑,招招狠辣,直擊要害,身軀矯健迅猛如豹。週身散發著狂妄無匹的王者之氣,濃烈的殺氣好似#水一般洶湧而上,席捲天地。

    反觀秦之炎身形在半空中卻如同大鳥一般飄逸靈動,急速飛轉,月白華服有若天邊浮雲,手上長槍轟熬當空斬下,恍若盛世戰神一般,浴血而生,滿室燈光華彩交相輝映,更加映照的他滿面硬挺,一身驕傲。

    青夏站在原地,眉頭越皺越緊,突然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一刀駕開兩隻長槍,隻身站在兩人之中,烏髮斜飛,髮絲凌亂,厲聲喝道:「洪天水牢坍塌,南疆毒部前來搗亂,齊安十有八九也涉足此事,蓬萊工部危在旦夕,若是落到有心人之手,必定造成大浩劫。你們還在這裡胡攪蠻纏,都趕緊給我住手!」

    楚離怒哼一聲,槍勢如龍,瞬間繞過青夏,向著秦之炎的心口猛然襲上。秦之炎嘴角冷笑,神情淡漠,可是眉眼間卻帶著陰冷刺骨的熊熊殺機,銀槍閃動,槍桿登時抵在楚離的槍頭上。

    青夏勃然大怒,幾日以來出生入見的疲倦升上心頭,她向來不是一個傷春悲秋的懦弱女子,此刻也不會如尋常女子一般哭天抹淚。暗道你們不是願意打嗎,那我就讓開場地,讓你們好好痛快的打。

    想到這裡,大步走到石穴的角落裡。那裡,一隻通體潔白,黑鼻碧眼的巴掌小獸正站在昏迷在地的楚箏身上,赫然正是大黃。這小家儀見風使舵,剛才見這裡危險,就找了個地方藏了起來,現在見危機已過,就溜了出來。

    不想卻見外面已是血流成河,它東西雖小,卻十分好潔,生怕地上的積血弄髒了自己潔白的皮毛,是以一直站在楚箏的心口上動也不動。此刻見青夏向自己走來,登時嘶聲歡叫,十分興奮的樣。

    青夏一把楸起它的脖子,轉身就繞過正在場中激鬥的兩人,就要向外面走去。

    就在這時,原本興奮大叫的大黃突然在青夏的懷裡站直了身體,豎起長長的耳朵,向著機械方向望去。一抹警覺頓時升上青夏的腦海之中,腦海中靈光一閃,陡然間心頭巨震,停下腳步來,鳳目在石室之中猛掃,最後定格在那滿是灰塵塵土看起來波沒有絲毫異樣的青石地面上。

    那裡,只有楚箏一人,別無他物。

    青夏眉頭緊鎖,突然一把拔出腰間匕首。疾步上前,身形拔地而起,氣浪橫劈,有若開山之勢,三把柳葉飛刀齊齊向著機械的中樞飛掠而去!

    破空之聲轟然響起,塵土飛揚,木屑破#,一名迎風而立的紫衣女子,高高的盤踞在天機索之上,衣衫隨風飄灑,墨發漫天飛舞,一雙妖媚的眼睛淡笑著看向三人。輕笑著嬌聲說道:「不愧是莊典儒的女兒,竟然這麼快就被你發現了。」

    「歐絲妖女?」楚離聲聲說道,沒想到這妖女受祝清河一掌竟然毫髮無傷,現在看來她剛才假死倒地,也不過是在等待機會罷了,幾人剛剛經歷了連場大戰,總算見祝清河重新關閉了天機索,潛意識裡就以為沒什麼問題,沒想到竟險些被這妖女鑽了個空子。

    青夏心下太怒,幾次三番的栽在這歐絲蘭雅的手上,的確足夠讓她惱火。此刻看著歐絲蘭雅毫髮無傷,除了臉色稍稍蒼白一點毫無其它事情。這才知道原來她一直是在裝死,對這女子深沉的心計更加忌恨,雖然不知道她會不會知晚解開天機索的方法,可是卻不能掉以輕心。

    楚離對這妖魅女子甚是厭煩,當下還怎麼能再讓她胡言亂語延誤時間,也不說話,一個箭步攀上機械,身形靈活,手中長槍剛要斬下,就見歐絲蘭雅眼中閃過一絲冷笑,嘴角一扯,一名綠衣女子就被她牢牢的提在手上,迎著楚離的刀鋒就送了上來。

    青夏看清女子的長相,心懷大驚,驀然高聲叫道:「不可!」

    楚離聞言,身形驀然在半空中一個轉折,猶如豆大鷹鳩,突然翻捲,刀鋒橫劈,擦著那女子的臉頰橫掃而去。只見幾縷青絲順著那刀鋒緩緩落在地上,飄飄灑灑,別樣的悠揚好看。

    歐絲蘭雅輕撇撇嘴角,嬌聲說道:「一見到人家就動刀動槍的,真是不講禮貌。」

    說罷,只見她長袖一甩,一道碧綠氣登時衝著楚離飛馳而去。秦之炎飄然而起,手上頓時灑下浪濤般的槍芒,幾道勁風陡然刮起,將歐絲蘭雅的萬千蟲盅瞬間激散。

    歐絲蘭雅撒嬌怒道:「宣王殿下是看不上蘭雅的禮物嗎?外面人都說大秦宣王殿下悲天憫人,慈悲和善,怎麼連幾隻小蟲子夜不放過,真是狠心。」一邊說著,一邊重新釋放蟲蠱,層出不窮,花樣不斷,真不知道她的手臂之中到底有多少蟲蠱。

    青夏幾人登時被歐絲蘭雅的蠱蟲困住,抬眼望去,只見歐絲蘭雅纖纖素手,在機械上上下翻騰,一身水綠色雲衫的蓬萊谷主譚素凝軟軟的倒在她的腳邊,雙眼盈盈若水,也不關注場中的幾人,反而越過眾人,溫柔悲傷的看著遠處的楚箏。

    這時,忽聽一聲清嘯徒然起,一團火紅的身影驀然向青夏飛來,火鳳巨大的雙翅猛然揮動,不斷的驅散聚集在青夏身邊的蠱蟲,青夏壓力大減,轉身就要向著歐絲蘭雅衝去。

    眼見歐絲蘭雅淡笑不語,一邊不斷的釋放蠱蟲擾亂青夏,一邊口中唸唸有詞,手上不斷操縱機械。青夏知道若是再不阻止,今目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會全部化為灰燼,立時不再頓及身邊的那些毒蟲,身形疾奔而起,對著歐絲蘭雅橫空俯衝而來,受傷匕首齊出,呼嘯而去,漫天刀光劍影伴隨夾擊,轟然下劈!

    歐絲蘭雅眼角的寒意大盛,嘴角微微冷笑,突然竟不施展蠱毒,反而縱身迎上青夏的刀劍,沒有半點躲避和畏懼。青夏大奇,可是卻也不再猶豫,正要一刀斬下這妖女的頭顱,忽見歐絲蘭雅眉梢一挑,伸臂以#,然後對著青夏嬌媚一笑,輕聲說道:「一起去死嗎?」

    青夏轉頭看去,只見一隻紅毛凶獸張開血盆大口,遙遙的站在石室的中央,刺鼻的腥臭那個它的口中洶湧而出,巨大的利爪一掌擊在秦之炎的胸口之上,秦之炎衣衫染血,腳步踉蹌,卻仍舊站在這見所未見的凶獸面前,阻斷它向著青夏的方向衝去的趨勢。

    電光石火間,凌厲如冰雪般的男子凌空而起,長槍猛地刺在凶獸的喉嚨之上,猛獸嘶聲咆哮,張牙舞爪,巨大的肉掌猛然擊打在秦之炎身上,男子凌空一個偏轉,身影在半空中被拋出一道彎曲的弧線,登時向著那凶獸張開的猙獰巨口掉落下去。

    剎那間,似乎一切都在瞬間停止,時間在#一刻彷彿凝固了一般。青夏看著歐絲蘭雅那張妖嬈的臉孔上志得意滿的詭異冷笑,又注視著那眼看就要被開啟了的天機神索,她的雙目霎時仿若噴出山火一般,仰天慘叫一聲,聲音淒厲,震動石室的屋頂石壁,一片窸窣之聲,無數的灰塵驟然降落。

    只聽一聲淒厲的咆哮慘叫#當空響起,一道血霧沖天飛舞,那張大了巨口等待食物的凶獸霎時倒在地上,身軀順著上下兩顎分成兩半,道口鋒利順滑,那聲堅硬的鋼甲,#鐵般的骨骼,竟然如同豆腐-般,被直劈分為兩半,鮮血淋漓的倒在一片狼藉的血泊之中。

    青夏雙手握著剛才西林譽丟下的烏黑戰刀,渾身染血,墨發飛揚,羅剎一般的站在秦之炎的身邊,眼神凌厲有若冰雪。

    秦之炎為了給她斷後,被凶獸偷襲,此刻面色蒼白,舊疾復發,更顯得臉孔慘白一片。

    楚離銀槍橫掃,逼退了周圍圍繞的萬千蟲蠱,面目英挺,氣宇軒昂,只見一槍之下,無數鮮血飛濺而起,那些南疆蠱蟲被他威懾,竟然再也不敢上前進攻。縱然如此,他仍舊身負重傷,腰部潰血,血肉模糊,聽到聲音,赫然回過頭去,就見青夏和秦之炎攙扶著站在一連,驀然間,好似萬千蟲蠱一起咬食在他的心上,肝膽俱裂,眉頭緊鎖,心力交瘁。

    就在這時,天地周轉,萬物悲慼,漫天的銀色輝光霎時間釋放出瀰漫天地的巨大光輝,那光輝筒直不是人世間中所擁有的能量,似乎能將這沉寂了不知多少的石壁洞穿一般,充滿了令人震驚的驚天偉力。

    青夏三人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巨大的驚慌和恐懼。周旋了這麼久,這座超時代的可怕凶器,鎮壓滔滔地袱黃#之水的天機索,終於還是被開啟了嗎?

    「呵呵,神索開,亂世起,這下有樂子看了。小丫頭,你艷福不淺,有這樣優秀的兩個男人為你爭風吃醋,真是羨慕死人家了,不過這裡眼看著就要發大水了,姐姐不陪你玩了,咱們有緣再見啊!」

    歐絲蘭雅嬌聲說道.說罷媚眼一眨,轉瞬之間就消失在了甬道的盡頭。

    青夏大怒,正要追上前去,突然被秦之炎一把抓住手臂。回頭看去,只見秦之炎渾身癱軟無力,臉色蒼白,搖搖欲墜。他身體本就不好,今晚又屢次受到重傷,卻一直強撐著和自己一問對抗敵人,此刻眼見天機索已被開啟,終於再也忍耐不住了。

    青夏一把扶住秦之炎的手臂。卻感覺另一隻手上傳來一陣尖銳的目光,轉過頭去,只見楚離雙目直直的看著自己,烏金長袍之上鮮血淋漓,看到自己的眼神,只是一言不發的冷冷的轉了過去。

    四下裡的震動越來越大,突然只聽一聲尖銳長命登時響起,青夏三人驚愣的轉頭望去,只見譚素凝站在一方石台之上,手拿著一隻通體金黃的鑰匙,一把樣式古樸的石鎖已被打開,被她拿在手裡,而另一邊,原本已無生氣的楚箏正雙眼灼熱的望著那塊不斷震動的石板,一雙眼睛幾乎能噴出火來。

    「轟隆!」一聲巨響,#座石穴瘋狂的震動了起來,亂石紛飛,塵埃遍佈,幾人幾乎站立不穩,東倒西歪。然而,迷濛之間,只見一隻有五六歲孩子般大小的金黃色鳥頭突然自石板下鑽了出來,雙眼碧綠,頭冠朔紅,尖喙如血,向著幾人就兇猛如電的望了過來。

    突然,整片大地寸寸龜裂,只聽霹靂一聲巨響,大鳥振翅而上,身軀龐大,高達三十多米,通體金黃,毛髮鮮艷,三人站在它的面前,就好像是一群螻蟻一般,顯得渺小如沙。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誰又能想到,相傳了千百年的天機索開啟之後,沒有冒出毀天滅地的淘世洪水,反而顯出了這樣一座地下牢囚,用蓮萊世代相傳的鑰匙開鎖之後,出來的竟然是這樣一個恐怖凶禽。

    「哈哈!」妙啞如鬼般的笑聲突然迴盪在地穴之中,只見楚箏狀似瘋癲一般,雙眼血紅,面容猙獰,嘶聲叫道:「什麼五倉山大道墨者,什麼南疆巫鹹女妖,什麼東齊睿智太子,到最後還不是都在我的鼓掌之中?九州之烈黃泉洪水,滑天下之大稽,這洪天水牢下關押著的,是上古凶禽大鵬黃鳥啊!哈哈!」

    眾人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只上古神鳥,只覺得頭皮發麻,兩腿發軟,他們可以搏糧斗虎,可以斬蛇屠獅,甚至可以對抗南疆那些詭異莫測的南疆蟲蠱。可是現在,面對著這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可怕神禽,卻無一人有半絲與之相鬥的興趣。

    只見楚箏突然躍到黃鳥面前,厲聲叫道:「是我放你出來的,我是你的主人!快!去殺了他!」

    說罷,手指猛地指向一身烏金長袍的楚離。

    楚離凌然不懼,冷哼一聲,孤傲的看著那只巨大的黃鳥,好像面對的是一隻普通的鳥雀一般,沒有半點畏懼害怕之色。

    楚離的眼神,登時觸怒了這只被關押了成百上千年的凶悍飛禽,突然一聲刺耳尖鳴登時傳來,大鳥猛地振翅蒲扇,揚起鋪天蓋地的喧囂塵土。巨大的翅脖向著楚離就猛的衝擊而上。

    楚離眉梢一挑,竟然躲也不躲,長槍而上,就要和這巨鳥一決高下。

    「呆子!」青夏大驚失色,厲喝一聲,突然疾奔兩步,一個飛撲,就將楚離撲到在地,兩人側身滾去,仍舊沒有抵擋住那黃鳥的巨翅厲風。猛烈的風衝擊在兩人的臉上,刮得皮肉生疼,青夏護在楚離的身上,後背頓時一陣火辣辣的疼痛,顯然受到了重擊。

    「好漢不吃眼前虧!你是傻子嗎?」來不及查看背上的傷勢,青夏雙眼圓瞪,對著楚離厲聲喝道。

    楚離眉梢一挑,目光凝聚在兩人身後,突然一掌擊在地上,抱起青夏的纖腰,兩個人騰空而起,向後掠去。一隻金黃色的大爪猛地擊在地上,青石崩碎,塵土飛揚。輔天蓋地的血腥旋風隨之襲來,兩人狼狽翻滾,以毫釐之差躲過黃鳥的攻擊,可是還來不及喘上一口氣,又是一陣狂風怒吼席捲而上。

    眼看兩人馬上就要身見於黃鳥的腳掌之下,突然只聽噗嗤一聲鈍響,金黃色的液體頓時滴在兩人的臉上。沉目望去,只見秦之炎一身白袍,墨發飛揚,銀槍如龍,雙眼如海,惶惶威勢,毫無畏懼,長槍猛地插進黃鳥的前胸,急速旋轉,帶動起大片的淋漓鮮血。

    尖銳長鳴瞬間而起,受傷狂怒的巨鳥一個撲空,萬鈞之力登時擊下,就將秦之炎猛地擊飛開去。

    「不!」淒厲的慘叫聲迴盪四處,青夏目赤欲裂,眼睛發#,撕心裂肺的看著秦之炎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疾飛而去,彭的一聲摔在青色石壁之上,漫天灰塵隨之揚起,大片血霧凌空飛騰,墨發披散,白袍翻飛,直如破碎白蝶一般。

    「秦之炎!」青夏大叫一聲,倉皇的起身子就向秦之炎奔去,她的聲音驚動了黃鳥,那鳥兒轉過急速凶狠的看著青夏,突然尖嘴啄來。楚離一槍衝上,鏗鏘利響,阻擋黃鳥的攻擊,對著青夏大聲叫道:「快跑!」

    楚箏突然大笑一聲,朗聲喝道:「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果然,只是一合之下,楚離就被震得倒飛開去,嘴角染血,面色紙白。

    青夏大怒,眉眼凌厲,突然一把拔出匕首,將腦後的頭髮拽至眼前,咬在嘴裡,身形急衝上前。一下就拽住了黃鳥的羽毛,迅猛如豹子般向上爬去。黃鳥感覺到身上有人,也是嘶聲長鳴,瘋狂甩動,想將青夏甩下來。

    想起秦之炎和楚離的傷勢,青夏再也抑制不住滿腔熊熊的怒火,幾下攀上大鳥的頭頂,青夏手掌緊緊抓住黃鳥的羽毛,突然豎起素手,一下就將匕首狠狠的插在了黃鳥的眼睛之中。

    天地齊震,日月無光,一聲慘叫頓時響起,青夏猛地被瘋狂的黃鳥甩了下來,重重的跌在地上,胸口一痛,大口鮮血疾噴而出。只見那大鳥眼球破碎流血,瘋狂的嘶吼鳴叫,竟然衝著楚箏譚素凝的方向忽沖而去。

    楚箏大驚失色,大聲叫道:「是我救你出來的,我是你的主人!你不可以忘恩負義!」

    可是那黃鳥被關百年,此刻衝出生天竟然還遭到這樣的襲擊,哪裡還管什麼救命恩人,突然張大利嘴,就向楚箏啄去。

    楚箏大驚,一把推在譚素凝的身上,滿眼怕死的畏懼,討好的叫道:「你是不是餓了,我知道,你被關了這麼多年,一定餓了。你可以吃她,吃了她,再跟我出去。」

    瞬時間,好似一個驚雷般砸在頭頂,譚小姐面色慘白,不可置信的回過頭去,凝視著這個讓自己背棄了整個部族的男人,嘴角顫抖的說道:「箏,我為你開啟天一峽,放齊國人和南疆人進來,我為你毀掉了洪天水牢,帶你們進九澤地穴,我為你散佈黃泉洪水謠言,為你釋放大鵬黃鳥,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事,你還是不要我嗎?你不是說,將來登上大寶,要立我為後嗎?現在你又要反悔了嗎?」

    楚箏緊張的看著黃鳥神情凶悍的盯著自己,突然不耐煩的大聲說道:「我若是死在這裡,還登什麼大寶?你放心吧,你若是死了,將來我重得高位,一定追封你為國母,蓮萊譚氏一脈,加官進爵,大蒙榮寵,怎麼樣?」

    一滴眼淚突然自譚小姐的臉上蜿蜒而下,她緊緊的咬著嘴唇,看著這個自己深愛到不惜背叛族人的男人,只覺得胸腔裡有什麼東西轟然碎裂,空蕩蕩被冷風穿透,千刀萬剮般的痛楚。原來一直以來,那個白袍飄逸,俊朗豐神的男子,不過是自己的想像,那個在湖邊落寞吹簫的男人,也不過是一個虛幻的泡影,如今一切盡皆了了,這個幻想中的男人走了出來,他站在自己的面前,在生死的關頭不再有一絲一毫的掩飾,於是,她看到了他的自私,看到了他的懦弱,看到了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陰狠,她幻想中的那個世界轟然就那麼碎裂了。

    天也塌,地也覆了。

    「畜生!」楚離冷喝一聲,提槍就要站起身來,卻突然被火鳳攔住。這只火鳳神鳥在面對自己不知多少代不知有沒有血緣關係的前輩時,弱小的就像是一隻小雞,渾身都在止不住的顫抖著。

    「我是你的主人,我是你的主人,你不能吃我,你去吃他們,去吃他們。」楚箏仍舊在連續不斷的說著。黃鳥一眼已瞎,可是不知為何卻漸漸平息了下來,獨眼在譚素凝的身上打量著,卻突然看到她手中的那把小小的石鎖

    仿若瞬時間被烈火燒著一般,黃鳥猛地退後,尖聲長鳴,癲狂的不敢靠近濃烈的血腥味從它的口中噴湧而出,這只被那只古樸的石鎖關閉了太多年的凶禽驚慌失措的遠離譚素凝,突然凶悍的一甩頭,就將楚箏一口叼在嘴裡

    異變陡生,幾人都是一驚,譚素凝愣愣的看著不斷在黃鳥嘴中掙扎的楚箏,方纔的痛苦難過頓時不翼而飛,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蒼白瘦弱,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猛地合身撲上,抓住黃鳥的爪子,瘋狂的捶打著,大聲叫道:「放開他!放開他!你這個壞蛋,放開他!」

    那大鳥力大無窮,可是似乎唯獨懼怕這蓬萊的下一任谷主,倉皇退後一腳將譚素凝踢到了一邊。

    楚箏腰部被大鳥銜在嘴裡,驚恐莫名,大聲求饒,可是那大鳥早就已經瘋癲,哪裡#得他這個救命恩人。過了一會,劇烈的疼痛洶湧襲來,楚箏額頭冷汗齊流,登時大聲呼救,轉目四望,對著楚離大叫道:「大哥!大哥救我!救我!」

    楚離眉頭緊鎖,長槍橫舉,頓時衝上前去。

    然而,就在這時,忽聽一聲刺耳慘叫傳來,眾人目瞪口呆的望著被黃鳥攔腰咬斷的楚箏,愣愣的不知如何言話。只見楚箏的下半身落在滿是灰塵的地上,發出彭的一聲沉重的聲響,劇烈的疼病過後,黃鳥囫圇一吞,就將楚箏的上半身吞進口中,只剩下一隻腦袋還在外面。

    「哈哈!」生死瞬間,原本驚慌失措苦苦哀求的楚箏突然大笑一聲,眼神狂熱,赤紅如血,癲狂的叫道:「黃鳥產子,天命所歸!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要統帥七部,我要掃蕩六#!我要登上南楚大皇的寶座!我要君臨天下!楚離奸賊,我要殺了你,奪回我的一切!哈哈!」

    淒厲的慘叫聲頓時淹沒在黃鳥的食道之中,譚素凝臉孔毫無血色,稍稍一愣,突然一下衝到楚箏的下半屍身旁邊,伏地大哭!

    「嗷!」的一聲尖叫,黃鳥嘗得葷腥,意猶未盡,向著倒在地上的秦之炎,猛地啄下。青夏大怒,叼著匕首一躍,一把狠狠的插進黃鳥的腹中,黃鳥尖鳴一聲,倉皇退後,青夏緊跟其上,一把攀上黃鳥的肚子,一刀一刀的向裡剜著,大片的血肉掉落滿地,青夏面客狠辣,刀刀不絕,咬緊牙關,一會就剜出一個巨大的血洞,她眼神堅韌,瘋狂的向裡挖去,一會的功夫,就不見了身影。

    淒厲的慘叫聲迴盪天地,楚離和秦之炎目赤欲裂,站起身來,並肩向著黃鳥猛烈攻去,火鳳在旁纏鬥不息。不一會的功夫,就撕扯下黃鳥大片的血肉,金黃色羽毛遍地亂舞。

    黃鳥不敵,眼波閃過一絲驚恐,它單純的頭腦無法想像,這樣螻蟻般脆弱的人類,為何會有這樣巨大的力量。

    突然,凶悍的大鳥尖鳴一聲,驀然振翅高飛,巨大的力量擊在石壁之上,整座地穴都幾乎在瞬間坍塌。

    「它要逃跑!抓住它!」楚離厲喝一聲,一把拖在秦之炎的腰上,秦之炎借力躍起,一槍洞穿黃鳥的翅膀,黃鳥慘呼,越發急切的衝擊上空。

    「嗷!」的一聲怒吼,小如蠶豆教的雪白小獸,突然高高躍起,一下咬住黃鳥的腳掌,飛快靈巧的竄了上去。

    「青夏!」楚離仰頭疾呼,眼睛通紅,長聲叫道。

    秦之炎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楚離回頭望去,只見秦之炎騎坐在火鳳的背上,看著自己,伸出一隻手來,沉聲叫道:「上來!」

    看著秦之炎伸向自己的那只略顯蒼白但卻穩健的手掌,楚離瞬時間有一絲恍惚,但是轉瞬之間,他就一把握住這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他一生的死對頭的男人的手,翻身跳上火鳳的背脊。

    「火鳳!追上去!」

    冷厲的狂風呼嘯而過,扶搖直上九萬里,陰森可怖的萬丈地穴之中,亂世的王者們第一次將他們尚顯年輕的手,緊緊的放在一處。

    氣浪翻湧,亂石驚空,冷厲的風吹在臉上,四下裡景物突變,火鳳速度極快,楚離用了三日才走#的路程,竟然這麼一會就衝了出來。

    剎那間,只感覺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鳳鳴宮#的浩瀚平原上,刀光林立,笙旗招展,黑黃三色鎧甲軍人井然有序的各自列陣,赫然正是秦楚齊三國兵勇,他們不發一言的互相警惕,又同時冷冷看向蓬萊一眾警惕列隊的弟子。除了那些軍人,還有一些各色衣衫的江湖人士,有南疆蠻人,還有隱藏在市井中的七部使者,人數眾多,人人木然沒有半點表情,可是卻給人一種強大可怕的詭異氣勢,這種氣勢,只有真正經歷過戰爭才可能擁有。

    可是此時此刻,他們全都仰著頭顱,望著半空之上那個經天緯地的浩大黃鳥,就算再是冷酷的人,也忍不住驚愕的睜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蒼茫夜空上那場激鬥。

    與黃鳥相比,好似芝麻大小的雪白小獸,凶悍的咬住黃鳥的脖頸,任憑它怎樣甩動,也不放鬆。金黃色的鮮血豪雨一般的灑下,灑在眾人的臉孔之上。

    就在此時,洪天水牢的廢墟裡,突然一聲尖銳鳳鳴猛地傳了出來,眾人又是一驚,猛地扭頭看去,卻見楚離和秦之炎並肩而坐,騎乘的鳳鳥之上,衣衫飄飛,墨發起舞,直如兩座盛世戰神,一問從那幽深地穴之中,重出生天。

    「大皇!」「殿下!」

    山呼海喝同時響起,秦楚兩人士氣大#,交相拍手慶賀。

    楚離和秦之炎此刻還哪裡能管得著那些,他們駕馭火鳳,向著蒼茫的夜空疾飛而上,並肩站在火鳳的背上,雙槍挺立,眉眼凌厲,浩浩蕩蕩,御風而上。

    就在這時,一聲慘呼突然從黃鳥的口中發出,眾人還以為是小獸咬斷了它的脖頸,可是轉頭望去,卻並沒發現什麼異樣。然而,片刻之後,一團血霧突然沖天而起,明黃色的鮮血噴灑之下,一個碩大的圓洞在黃鳥的腹部炸開,眾人仰頭望去,只見一名一身青袍.面白如雪,眉眼凌厲的女子,赫然從黃鳥的腹部而出,直直的從天際掉了下來。

    「青夏!」「依瑪兒!」

    楚離和秦之炎同時衝上前去,兩人同時伸臂,將她接在懷中。

    人群中的祝淵青看了眼周圍的七部使者,眉梢一挑,突然朗聲叫道:「黃鳥產子!天命所歸!一干年了,先生的後人終於出世了!」

    話音剛落,所有七部眾人全都愣在原地,那個心心唸唸的傳說和口口相傳的預言像是警鐘一般的迴盪在腦海之中,一些狂熱的老者突然大笑,仰天長叫:「黃鳥產子!天命所歸。」

    剎那間,莊青夏的名字迴盪天際,橫掃六#四野,在天地間瀰散開來!

    草木皆悲,天地震動,燈火輝煌的茫茫夜色之中,宿命的王者在血與火的洗禮下涅槃重生,就此,蒼茫大地齊齊記住了一個女子,她的名字,叫做莊青夏。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20 11:08 AM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君子協定

    蒼茫的天地一片蕭索,大雪紛飛,萬里無垠。

    一身雪白長裘的男子站在白地之上,面色雖然略顯蒼白,但雙眸若星,劍眉入鬢,臉若冠玉,鼻樑高挺,一身極北淵的雪狐長貂,更加襯得他風神玉郎,衣帶當風,滿滿都是掩飾不住的飄然出塵、倜儻俊逸的味道。

    在他的對面,是一名身穿黑色墨貂的高大男子,男子墨發如絲,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在空氣中閃動著熠熠生輝的顏色,劍眉星目,背脊挺拔,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巨大的王者之氣。

    在他們各自的身後,相隔數百步的地方,是黑壓壓的千軍萬馬,兩軍沉寂劍陣,一聲不吭。

    冷冽的風,從兩人中間穿過,白衣男子嘴角淡笑,眼神閒淡,所有的想法全都滴水不漏的隱藏在雙眸之中,讓人看不出他的半點想法。突然,一隻雪候鳥驀然展開巨大的翅膀,從巍峨的蒼穹上掠過,撲朔朔的向著遠方飛去。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陛下盛情,但是還清就送到這裡吧。」醇厚的聲音突然緩緩響起,就像是早春桑葉一般,沙啞好聽。

    楚離眉梢微挑,淡淡的看向炎字營中心護衛的一輛華麗車馬,眼鋒一閃,方才轉過頭來,直視對面男子的眼眸,沉聲說道:「寡人會讓她跟你走,並不代表將她讓給你。」

    秦之炎清淡一笑道:「本王心知肚明,南楚大皇又怎麼是輕言放棄的人物,該如何做,本王心裡有數。」

    楚離冷笑一聲,沉聲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少則半年,多則一年,寡人必定前往鹹陽,將她帶走。」

    秦之炎嘴角一牽,淡淡說道:「那也要看陛下有沒有這個本事。」

    「怎麼?宣王認為寡人不配嗎?」楚離微微挑眉,聲音低沉地問道。

    秦之炎朗笑一聲,朗聲說道:「楚皇若是不配,又有誰人才夠資格?這天下間的王侯英雄之中,本王最為欣賞的人,就是楚皇陛下,這個世上若是沒有你,人生真的會失去很多樂趣。」

    楚離哈哈一笑,冷然說道:「多謝宣王如此抬舉,只可惜這天上只能有一個太陽,萬物只應有一個共主,能擁有她的也只有一個人,無論國仇私怨,你我注定一生為敵,無法為友,有如日月,不共戴天。」

    秦之炎拊掌笑道:「楚皇快人快語,果然大丈夫本色。只是當日白鹿原上她在你手中,你尚且留不住她,再過半年之後,你認為你還有什麼籌碼從我身邊將她帶走?」

    楚離冷哼一聲,沉聲道:「寡人的決心,就是籌碼。」

    秦之炎大笑說道:「難為楚皇陛下這樣有信心,既然如此,本王就和陛下做一個君子協定,以一年為期,若是陛下不能讓依瑪兒心甘情願的跟你離開,就要黯然離場,終你一生不得糾纏。」

    「好!」楚離厲喝一聲,沉聲說道:「若是寡人贏了,又待如何?」

    「我絕不會強迫依瑪兒做她不願做之事。若是陛下贏了,本王就以依瑪兒兄長的名義,大紅喜轎一路送往南楚,並以天目山以南作為新娘的陪嫁全都送給你。」

    楚離朗聲大笑道:「若是你贏了,衛水以北就是宣王他朝登上帝位的賀禮!」

    兩名男子對視一眼,相視大笑,聲音激盪雲霄,豪邁萬千。

    「告辭!」楚離沉聲說道,轉身就回到了南楚大軍之中,翻身跳上烏馬脊背。背脊筆直,眼神凌厲如同冰雪,雙目死死的望著那萬軍之中的華麗馬車,眼內波濤洶湧,激盪翻滾。終於暮然回過頭去,調轉馬頭,厲喝一聲,帶著翻捲的白雪和大批楚軍,向著南方呼嘯而去。

    秦之炎長身玉立,眼眸幽深,長風掃過他的身體,吹拂在他雪白的長裘之上,漫天白雪飄灑,將那些腳印全部覆蓋在白雪之下。

    「宣王殿下」,一聲清冽的聲音,在耳旁恭敬的響起,秦之炎緩緩轉過頭去。只見紫袍男子長髮披散,落拓不羈的站在草原之上,拱手說道:「我就送到這裡了,還請殿下好好照顧主人。」

    秦之炎點了點頭,淡笑說道:「祝領事請放心,依瑪兒傷勢太重,不能耽擱,尋找楊楓和烈雲髻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祝淵青點頭答應,帶著一眾蓬萊弟子,轉身騎上北秦的戰馬,向著白鹿原的方向奔去。

    一隻竹傘突然遮在秦之炎的頭上,擋去了大片的風雪,灰裘女子眉眼冰冷,面沉如水,不動聲色地說道:「殿下,該啟程了。」

    秦之炎點了點頭,緩緩地走到馬車旁,向裡望了一眼,也沒上車,翻身跳上戰馬,帶著大隊浩浩蕩蕩的向著大秦的方向走去。出了秋平山區,就是一馬平川的加稜平原,縱馬奔馳了五天,大秦和西川的邊塞城市西風城終於遙遙在望,遠遠的,背靠滄浪之山的西風城看起來別樣的宏偉壯觀。西川派來送秦軍出境的官員一路尾隨,終於在西風城外三十里處,和秦軍分手。

    草原上就是這樣,遠遠的看到一棵樹,覺得很近,可是等你跑到的時候可能需要一天的時間。

    早上就看到了西風城的雄偉城牆,可是卻直到晚上才到達。火把通明的城門口,西風城城主蒙田洪澤帶著西風的大小官員,已經在風雪中侯了整日,見到炎字營的大旗,立時跪在地上,虔誠恭敬的迎接這位年紀輕輕但卻已是秦國軍部中流砥柱的秦宣王爺。

    大秦建國一千二百餘年,中途幾次遭遇百姓叛亂,異族襲擊,諸侯分崩,氏族反叛,可是卻從沒有像近三百年來這般被異姓瓜分天下。如今天下四分,各藩國勢力割據,小國政權數不勝數,大多依附於四大帝國,互相牽制,表面上風平浪靜,私底下暗湧不斷,爭權奪利、陰謀冷箭充溢在各個角落之中。百姓生活在動盪的亂世夾縫之中,苦不堪言。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北秦雖然退守大陸北方版圖,經濟物產不及東齊,土地肥沃不比南楚,戰馬更與西川相距甚遠,更是最直接抵擋匈奴刀鋒的國家,擁有綿長的北疆不穩定防線。但是就是這樣的苦寒之地、久戰之邦,反而訓練出了北秦最為強大的騎兵。北秦遵照先祖遺志,重軍功,輕文試,戰士在沙場上只要誓死賣命,就會得到晉陞的機會。是以北秦男兒成年之後,人人奮勇成軍,即便不能入朝為官,也以在北疆抗擊過匈奴為畢生榮耀。北疆大營將士保衛秦國多年,在國內擁有極高的聲望,這其中,又以秦之炎一手訓練而出的炎字營最為著名。

    作為十四歲就在北疆禦敵,十年來從消極抵抗到主動出擊,將匈奴人打得狼狽逃竄手無還擊之力的皇室子弟,秦之炎在民間的聲望甚至高於秦王。在他的光芒之下,當朝太子更是如米粒之珠,毫不顯眼。縱觀整個大秦二十八個皇子之中,也只有二皇子秦之義能與之分庭抗禮。

    白鹿原會獵其間,匈奴人趁秦之炎不在,屢次衝擊北疆大營,甚至毀掉了附近的一些小城鎮。在這個風雨飄搖人心惶惶的時候,秦之炎的回國,無疑等於為秦人打了一劑強心針。

    西風城比鄰西川,是秦國西部的最後一道屏障,也是當今世上最大的馬匹交易市場之一,富庶繁華,從不實行宵禁,此時此刻,正是西風城的熱鬧時刻。

    車馬剛一踏進西風城的大門,裡面就山呼海喝的響起了秦之炎的王號。西風城的百姓雖然不用擔心北疆匈奴打倒西風來,但是前陣子秦之炎剛剛在白鹿原上剷除了白鹿堡,對於那些縱橫西部多年的傭兵強盜,西風的戰馬商戶早已恨得咬牙切齒,對於秦之炎感恩戴德下,再加上秦之炎在民間的聲望,自然場面浩大,聲勢驚人。

    華麗的馬車中,蒼白的女子躺在層層錦被之中,馬車走的極為穩妥,不顛不簸,腳爐裡燃著安神的茗香,兩名素衣乖巧的丫鬟跪在一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女子的一舉一動。只聽外面聲音嘈雜,清麗的女子眼簾微微一動,眉頭就輕輕的皺了起來。

    「啊!姑娘要醒了。」一名青衣素顏的小丫鬟一喜,連忙對著另一名綠衣丫鬟說道:「快去通知殿下,就說姑娘要醒了。」

    「現在?」綠衣丫鬟疑惑地說道:「還是先叫白石師父來看看吧,現在在路上,免得惹出亂子?」

    「那好吧,你快去。」

    一會的功夫,一名鬚髮花白眼珠淡黃的老者就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撥了一下女子的眼瞼,隨後又號脈診治,眉頭微蹙,搖著頭說道:「奇怪,真是奇怪。」

    「師父,怎麼奇怪了?」綠衣丫鬟顯然十分活潑,語調清脆,一雙眼睛又大又圓,黑漆漆的望著老者,急忙問道。

    白石巫醫皺著眉頭說道:「大鵬黃鳥是上古凶禽,多年居於地下,以毒蛇鼠蟻為食,血黃而毒。這姑娘鑽到了黃鳥的肚子裡,五臟六腑中毒深重,即便是合我們八巫之力,也只能暫且保住她的性命。想必這天下間,除了被滅了門的西林家主西林羽和多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商丘傳人,就只有我們巫醫族的大長老能救治。可是現在看來,她體內的毒素不但沒有繼續侵蝕,反而有消退的跡象,真是奇哉怪也。」

    青衣丫鬟眼睛一眨,笑著說道:「師父,想來是姑娘福大命大,這病慢慢自己就會好了。」

    「孩子話。」白石巫醫說道:「她身上多處重傷,肋骨、手骨、腳骨多處折斷,頭部重傷,又中了劇毒,這樣的傷勢換個普通人可能早就死了。她現在能保住性命已經是天大的運氣,此毒雖然暫時被壓制,但是還是要以後細細調養,輔以藥石,十年八年,才有痊癒的可能。讓你們平時多讀書,就是不聽。」

    兩個小丫頭對著白石巫醫一吐舌頭,笑嘻嘻的毫無半點懼怕之色。

    白石巫醫歎了口氣說道:「你們好好看著她,這一兩天之內,她有可能會醒來,一旦有異動,馬上通知我。」

    說罷撩開簾子就走了出去。

    當夜,西風城主在城主府設宴款待炎字營將士,秦之炎也有出席。席間,西風城有頭有臉的官員商戶有份出席的,全都想要一覽這位盛世戰神的絕世風采。各種奇珍異寶流水般的湧入西風行宮之中,秦之炎為人溫和,進退有禮,既有皇家尊貴之氣,又無囂張跋扈之感,一時間賓主皆歡,四座歡騰,直到二更仍未有消退。

    這時,秦之炎的貼身護衛連舟突然走進大殿,附在秦之炎耳邊耳語兩句。只見原本淡笑溫和的宣王殿下猛然色變,登時退席,嚇得西風城官商整夜未敢合眼,不知出了什麼大事。

    西風城是北秦的西方重城,十年前西川大皇雲涼燁窮兵黷武,好大喜功,曾三次對北秦發動戰爭。當年北秦大皇秦子丞正值壯年,就在西風修了行宮,前線督戰,終於三次粉碎了西川的攻勢。西川也由此一蹶不振,再也無力挑起大戰,雲涼燁也是因此不得民心,後來才被親弟雲涼熙取而代之。

    秦之炎帶著一眾親衛,風風火火的衝進了瑤笙大殿,猛地推開門,就見青夏一身雪白棉袍,素顏如畫,烏髮披散的坐在榻上,一口一口地喝著丫鬟手中的湯藥。

    看到秦之炎進來,青夏虛弱一笑,輕聲說道:「宴席散了。」

    秦之炎面色深沉,雙眼如海,一眨也不眨地看著青夏,愣愣不語,青夏微微一呆,疑惑說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誰知秦之炎卻突然大步走上前來,一把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

    青夏被他抱在懷中,聽著他在上方沉重的呼吸,一顆心漸漸放鬆了下來。他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頭頂,好聞的川貝藥香迴盪在她的鼻息處,一切都像是在夢中一樣,青夏好像是掉進了大海之中,任溫暖的海水將她團團包圍,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她的手溫柔的拍著秦之炎的背,一遍一遍的輕聲說道:「我沒事了,我回來了。」

    下人們全都識趣的退了出去,秦之炎溫和的眼睛像是璀璨的星子,充滿了暖融融的笑意,他端起幾上的飯菜,一口一口的餵著青夏,開心的不能自抑。

    青夏沒有說什麼,只是乖巧的將他送過來的東西全部吃掉。這一次重逢,她發現秦之炎似乎變了很多,他不再是從前那個淡薄的、無慾無求的、美好的不真實的男子了。他的喜怒哀樂都是那樣明顯的擺在自己的面前,會因為自己多吃一口飯而高興雀躍,也會為自己的一個皺眉而緊張兮兮,雖然他仍舊是那般溫柔,但是如今的溫柔中,甚至帶著一絲小心的討好。她知道,一次又一次的生死離別,一次又一次的死裡逃生,已經完全摧毀了這個男人冷藏了多年的感情,他此刻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就像是看著一隻玉器一般,隨時都害怕她會不小心的摔在地上打碎。

    「依瑪兒」,吃飽喝足,秦之炎為青夏蓋好被子,輕聲說道:「你不用擔心楊楓,歐絲蘭雅既然沒死,想必他們也一定能吉人天相。蓬萊谷工藝精深,如今在祝淵青的帶領下,一定會將他們解救出來的?」

    青夏點了點頭,笑著說道:「你放心,我不會不顧大局的跑回去自己找他的,我現在這個身體,還是老老實實的呆在你身邊的好。」

    秦之炎溫和一笑,道:「八巫大長老目前在皇宮裡為父皇診治,只要我們回到鹹陽,你的病就不足為懼。」

    青夏笑顏如花,突然想起一事說道:「對了,我們走後,你們有沒有將譚小姐救出來,他為了楚箏背叛蓬萊,蓬萊人不會為難她嗎?」

    秦之炎說道:「譚小姐的母親是神女宮的大長老,在蓬萊谷極有地位,他們不敢拿譚小姐怎麼樣的。況且現在蓬萊是祝領事當家,祝領事宅心仁厚,處事坦蕩,想必不會為難她一個弱女子。」

    「那就好,譚小姐也算是個可憐之人,不諳世事,不懂人心狡詐,芳心暗投卻所托非人,已經夠慘了。」青夏柔柔歎了一口氣,這時,忽聽門外傳來一陣刺耳的拔門聲,青夏眉梢一挑,隨即眼睛一亮,說道:「是不是大黃啊?快放它進來。」

    秦之炎走到門口,剛一將門打開,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獸登時就像一隻皮球一般的連滾帶爬的滾了進來,彭的一聲撞在對面的牆上,直撞得頭暈眼花,眼冒金星。兩隻又短又胖的小爪子不斷的揉著綠瑩瑩的眼睛,十分委屈的嗚咽著。

    青夏見到它,開心地叫道:「大黃,過來。」

    小獸聽到青夏的聲音,立馬來了精神,突然撒開四條小短腿,跑到青夏身邊,玩命的搖著尾巴,興奮的嗷嗷大叫。

    伸手提溜起大黃肥嘟嘟的脖子,放在錦被上,青夏伸出修長的手指,點著它黑潦漆的小鼻子,說道:「據說你那天很仗義啊,為了救我孤身搏鬥大黃鳥,神勇無匹,厲害啊!」

    青夏少有這麼和氣的跟小獸交流感情,見主人誇它,大黃立馬一蹦三寸高,綠眼冒光,挺胸抬頭,張牙舞爪的比劃著,一幅天下大義,捨我其誰的囂張模樣。

    秦之炎站在床邊,淡淡而笑。

    大黃正嗚嗚喳喳的比劃著它的肢體動作,突然看到秦之炎的臉孔,登時一愣,傻乎乎的從上到下的打量著秦之炎,綠瑩瑩的大眼睛翻來翻去,狐疑的瞅了瞅他,又瞅了瞅青夏,小小的鼻子,登時就皺了起來。

    「對了,大黃還不認識你。」青夏笑著說道:「這是我在谷底收的小弟,忠心可靠,還很聰明。」

    秦之炎見那小東西雪團一般,滑稽可愛,淡淡一笑,就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它的腦袋。誰知只聽嗷的一聲,那小獸猛地跳了起來對著秦之炎的手掌一口就咬了下去。

    「啊!」青夏驚呼一聲,一把搶過秦之炎的手,只見兩排牙印深深的印在他的虎口上,鮮紅色的血不斷的流了出來,青夏心底一痛,驚慌說道:「怎麼樣?它平時不咬人的,我們在谷底和它在一起生活很久,從來沒見它咬人,對不起,疼不疼?」

    秦之炎目光微微一動,隨即笑了笑,說道:「皮肉之傷,不妨事的。」

    「怎麼會不妨事?」青夏懼惱地說道:「很有可能得狂犬病,它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牙齒也不知道有沒有毒。你還是去八巫那裡瞧一下吧。」

    「好。」秦之炎答應道。

    「嗷嗷!」眼見青夏拉著秦之炎的手,小獸憤怒的上躥下跳,叫個沒完。

    青夏低下頭去,怒聲說道:「都怪你,發什麼神經啊,再叫,把你扔回地壑去!我知道你聽得懂,少裝蒜!」

    青夏橫眉怒目,氣勢驚人,小獸登時被嚇得軟了手腳,退到一旁,可是雙眼卻仍舊虎視眈眈的望著秦之炎。

    「沒關係,」秦之炎說道:「大黃應該是認生,這種靈獸,都是認主的。」

    青夏眼睛一翻,狠狠的瞪了大黃一眼,狠狠地說道:「我不就是主人嗎?還認什麼主?」

    秦之炎一笑,拍了拍青夏的頭,說道:「傻瓜,我說的楚皇。」

    青夏頓時啞口無言,想要說話,卻感覺嗓子似乎被人揪住了一般,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依瑪兒,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想要什麼就叫人,外間有伺候的丫鬈,我們休整兩日,大後天上京。」

    青夏點了點頭,秦之炎就轉身走了出去。

    不過是幾日不見,可是好像有什麼東西就那麼變了,青夏不知道,到底是她自已變了,還是秦之炎變了。有一些東西壓在他們的心上,讓他們誰都不願意提及,可是即便小心的避過,偶爾還是會不自覺的觸碰。

    「嗚嗚……」雪白的小獸突然嗚咽著靠了過來,青夏低頭一看,只見大黃嘴裡叼著一件白毛的小皮衣,不斷的用嘴巴拱著青夏的手。

    那是他們在地壑的雪原裡,為大黃做的皮衣,後來的那段路程太過寒冷,即便是大黃也抵擋不住,青夏為大黃做了這件小衣服,套在身上,像是一個小肉球一樣,十分可愛。

    青夏抿了抿嘴,抱起了毛茸茸的小白獸,輕聲說道:「這裡很暖和了,用不上這個了,你現在穿著它,會被熱死的,扔掉吧。」

    「嗚嗚?」大黃立馬將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一樣,嗚嗚的仍舊將那件衣服推向青夏,青夏皺著眉頭余過來一看,只見衣服的夾縫中,赫然正是一塊通體瑩白的暖玉,上面刻著八個秀麗小楷,上書道:群峰翹楚,參商永離。

    月夜冷寂,四下裡一片清輝。

    第二日,青夏精神很好,正午的時候,被兩個小丫鬟抬出去曬太陽,青夏懶洋洋的渾身無力,披著大裘,坐在梅樹下,漫天梅花,落英繽紛,她捧著一隻小巧的手爐,昏昏沉沉的幾乎要睡過去。

    突然一陣嘈雜聲傳了過來,青夏聽那聲音是從大門那邊傳來的,還當是下人,也沒出聲,想要繼續閉著眼睛假寐。可是這時,卻感覺身旁的小丫鬟青兒猛地充滿戒備的站起身來,她一驚,連忙睜開眼晴,正好撞進一雙明亮淡笑的眼晴裡去。

    只見來人竟然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弱冠少年,寬袍大袖,眉眼如畫,衣衫飄香,吊兒郎當的模樣頗有些神似燕回。

    青兒的聲音在一旁清脆的響起,小姑娘理直氣壯地說道:「你是什麼人?怎麼不經通傳就闖進來,懂不懂規矩?」

    青夏一看他的衣衫華靴,腰帶玉珮,就知道這少年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當下揮手阻止青兒繼續說話,有禮的一點頭,說道:「不知道這位公子有什麼事?請恕民女身體不便,不能起來行禮。」

    三年多的歷練,青夏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剛剛小小說網時空來到這地方的現代人了。她曾經身為特工,自然明白什麼叫做入鄉隨俗,什麼叫做隨機應變。是以早就不再堅持著自已那一套人人平等的理論,人在這個世間,生來就是三六九等,所謂的人人平等,不過是自我安慰的一個謊話罷了。

    那小公子得意洋洋的一甩象牙折扇,大冷的天氣附庸風雅的笑了笑,說道:「我聽說三皇兄這次從白鹿原帶回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為了她不惜忤逆父皇的諭旨,至北疆大營而不顧,還險些和南楚大軍開戰,就想來看看到底是怎樣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哎,果然是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啊!俗話說聞名不如見面,本王看來,卻是見面不如聞名了呢。」

    一旁的青兒聽他自稱王爺卻嚇了個面色發白冷汗直流,青夏心裡早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當下也不怎樣驚訝,笑著說道:「是民女的不是,讓十七王爺失望了。」

    「無妨。」小王爺豪爽的一甩折扇,笑著說道:「你爹媽不能把你生成絕色,那是他們的原因,與你無關。得了,我人也看了,話也說了,這就走了。父皇要我駐守西部大營,真是忙的昏天黑地日理萬機,你不用送了,這裡我熟,再會。」

    「十七王爺慢走。」青夏恭聲說道,目送著那小王爺風風火火的身影,一絲陰鬱緩緩的升上眉頭,看來現在,莊青夏這個名字,真的是很出名了。

    「姑娘,」青兒這會才緩過來,小聲說道:「那個人,也是王爺嗎?」

    「是啊,」青夏笑著說道:「青兒看著不像嗎?」

    「嗯,」小丫頭實在的點了點頭,說道:「真是不像,跟咱們家王爺簡直就是天地之別。」

    青夏淡淡說道:「龍生九子,子子不月。如今秦王有二十八個兒子,十七個封了王,秦氏一脈,人丁興旺,香火繁盛,兄弟之間,性格也大不相同呢。」

    青兒笑著說道:「難怪我們大秦昌盛,是四國中最厲害的,人丁興旺是好事啊。不像西川,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太子都不知道該立誰。」

    青夏嘴角輕輕一撇,淡淡說道:「好事嗎?不見得吧。」

    「嗯?」小丫頭眉頭一皺,說道:「姑娘,你說什麼?」

    青夏搖了搖頭,也不回答,沉聲說道:「青兒,抬我回去吧,晌午了,殿下要回來了,去叫白石巫醫他們準備好下午的藥。」

    秦之炎上午去了西部大營視察軍容,又和當地軍部將領吃飯,到了傍晚才回來。青夏囑咐人將藥熱了幾次,終於見他踏進了大殿的門檻。

    青夏一身淡紫色長袍,靠在軟榻上,正在隨便翻看著一些山川地理圖制,見秦之炎回來,就放下了東西,扶著柱子站起身來,說道:「你回來了。」

    秦之炎連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讓她舒適的坐在椅子上,才也坐下,嘴角溫和一笑,說道:「一整天都做什麼了?」

    「上午出去曬太陽,下午給你熱湯藥。」青夏老實地答道。

    秦之炎眉梢微皺,沉聲說道:「這種事,交給下人就好,你何必勞神做?」

    青夏笑著端起藥碗,遞到他的面前,說道:「你要是以後想我省事些,就早些回來,按時服藥。」

    秦之炎搖頭一笑,拿起藥碗就喝了下去。

    遞給他擦嘴的白絹,青夏淡淡說道:「我今天見到江華王爺了。」

    秦之炎微微挑眉,「十七弟?」

    「嗯,」青夏點了點頭,說道:「他風風火火的跑過來,說要看一看能讓他三哥忤逆聖旨,至北疆百姓生死於不顧的紅顏禍水長的是怎樣一個國色天香傾國傾城。」

    秦之炎聞言一笑,笑吟吟的同道:「然後呢?」

    「然後他說,他很失望。」

    「失望?」秦之炎的聲音不由礙提高了起來,眉梢揚起,看著青夏高聲問道。

    「是啊,」青夏掩嘴而笑,「不過他說他不怪我,他說我長礙丑是我爹媽的問題,與我無關。」

    「呵呵,」秦之炎搖頭輕笑,眉眼彎彎,帶著說不出的溫暖和俊朗,只聽他半認真半玩笑的說道:「依瑪兒,我真希望你的父母都是很醜的人,不要把你生的這樣靈秀,特別特別丑也沒關係,最好人人不忍目睹,那樣就不會有這麼多人來跟我搶了。」

    青夏微微一愣,心底頓時一陣暖流湧過,佯作大怒的推在他的肩膀上,氣鼓鼓地說道:「秦之炎,你咒我!那你就買通南疆八巫給我毀容吧!」

    秦之炎朗朗笑道:「那我如何下得去手。」

    室內暖意融融,突然連舟氣急敗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只聽男子沉聲說道:「殿下,十七王爺在大門外,說有禮物要送給殿下。」

    秦之炎眉梢一挑,站起身來,一把打開房門,沉聲說道:「他又玩什麼花樣,什麼禮物?」

    連舟踟躕地看了眼裡面的青夏,還是咬了咬牙,說道:「十七王爺帶了二百名妙齡女子,說要送給殿下做填房之用。」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20 11:11 AM

第一百三十章 嘉雲和親

    西風行宮地處城南,依傍滄浪之山,前臨桃花香溪,左靠西疆大營,右接一片茂密的桃花林,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風景各不相同,的確是風景秀麗,美輪美奐,向來被稱為西風第一景。西風城富庶,行宮的修建也極盡繁華之能事,正門前的黃金廣場,更是金碧輝煌,雖然不是用真正的黃金所造,但是也以金蠟打磨,光可鑒人,美不勝收。

    只是,這平日裡莊嚴肅穆的廣場此刻卻充滿了濃濃的脂粉味,二百多個衣衫艷麗、花團錦簇的妙齡少女,在鎮守西疆的十七王爺江華王的帶領下,浩浩蕩蕩的一路迤邐而來,最後站在黃金廣場上,成排成列而立。江華王一身墨綠穿蝶錦袍,頭束高冠,翠綠寶石鑲嵌其上,衣帶飄香,腰間繫著五六個五彩繽紛的七色香包,足蹬一雙描金皓靴,配上他如女子般的明眉皓齒,簡直明艷照人比下面的眾女子還要醒目。

    他一路這麼張揚的沿街而來,自然吸引了太多人的眼球,西風城男女老幼全都遠遠的綴在後面,翹首觀望,一會的功夫,就將西風行宮圍個水洩不通。西風的大小官員們聞訊趕來,驚慌失措,誰也不知道這一年之內在西風城內橫行霸道的霸王又想出了什麼異想天開的念頭,生怕他的一時興起會得罪了裡面的那個掌權王爺。

    西風城主蒙田洪澤倉皇奔來,甚至還穿著女子在室內穿的絲履繡鞋,想也知道這六十多歲的老城主是從哪裡聽到消息然後火急火燎的跑過來的。那鞋極小,可憐的老城主半個腳丫子都拖拉在地上,也不覺得難受,惡狗撲食一樣搶到江華王面前,幾乎是帶著哭腔的叫道:「王爺,王爺前天不是去了西元道台那裡督建兵造嗎?怎麼,怎麼就回來了?」

    江華王豪爽的一擺手,站在高台之上,皺著眉頭不耐煩地說道:「西元道台那裡也是人待的地方嗎?沒有酒樓,沒有妓館,本王爺想找一兩個丫頭唱曲也找不著,於道台為人古板無趣,本王給他面子想用兵造爐煉製煙花出來玩玩,他竟然嚇的休克了,半死不活的。本王在那裡呆著沒意思,今兒早上就回來了。」

    蒙田城主額頭冷汗直流,心下暗道在兵造營的煉爐裡造煙花,恐怕這江華王也是當今世上獨一份,難為於道台#十多歲還要受種刺激,看來待會要派人送點野山參去慰問一下,畢竟是自己為了迎接宣王大駕才將他支走的。

    老城主喘著粗氣,努力擠出了一個笑臉,對著江華王苦澀地笑道:「那現在,王爺想要幹什麼啊?弄這麼多女子在行宮門口,成何體統啊!」

    十七王爺眉毛一皺,惱火的說道:「你們這幫傢伙別成天跟我說體統體統,我三哥來了,我送點禮物給他,礙著你們什麼事了,該幹嘛幹嘛去,少在這裡給我添亂!」

    說罷一把踢開蒙田城主從下面抓著他小腿的手,站在高台之上,迎風而立,揮斥方道地說道:「自古以來女子身份低賤,姬者更受世人非議,如今改變命運的時刻到了。誰言女子無才無德,歷史上巾幗不讓鬚眉者數不勝數,古有先祖女帝,今有飛廉女將,宣王殿下是我大秦戰神,保家衛國十餘年,若是你們今日能夠得到青睞,他朝一日飛上枝頭,有幸侍奉我大秦刀鋒,那是何等榮耀,光宗耀祖,萬世流芳?」

    話音剛落,圍觀的百姓就爆發出一陣哄笑,就連那些衣著鮮艷搔首弄姿的女子也紛紛掩嘴而笑,場面一片混亂。

    好在江華王平生遇到的這種情況已經數不勝數,當下臉不紅皮不熱,一本正經地說道:「都把看家本事拿出來,不要辜負本王的一番期望?」

    「殿下!」一名站在前排一身粉紅的女子突然嬌聲叫道,這女子滿頭八寶瓔格,繁花似錦,這樣清冷的天氣,胸前卻開了大大的領子,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眼珠波光粼粼,也不怕生,脆生生地叫道:「姐妹們的看家本事,可不是在這大衙上就能拿出來的,若是沒有機會,宣王殿下哪能體會到這其中銷魂的滋味呢?」

    那女子剛一說完,二百多名妖艷女子齊齊浪笑,推肩搭背,蔚為壯觀。

    江華王聞言眉頭微蹙,深以為然,喃喃說道:「這倒是個問題,妙兒你的月下吹笙精彩絕倫,我得想辦法讓三哥試試。」

    又是一陣哄笑猛地響起,驚起溪湖上大片水鳥起飛,撲朔朔聲響徹耳際。

    秦之炎一身月白長袍,面色沉靜的走了出來。

    「十七弟,你又在胡鬧什麼?」秦之炎微微皺眉,沉聲說道。

    他的聲音並不如何大,可是聽在眾人耳中,卻好似冰雪一般頓時制止了之前混亂的局面,就連那些妖魅的女子,也紛紛收起了笑臉,仰起頭來望著那個站在行宮門口的台階上,一身白袍,眼神溫和但卻充滿了淡漠和疏離的男子。

    這就是大秦的戰神嗎?

    雖然入城的那天,大多數百姓都有幸看到了秦之炎的真容。但是卸去了那身沉重的鎧甲,這個年僅二十四歲的年輕男子一身輕袍緩帶站在人前,還是讓所有西風百姓們都瞬時間有一絲恍惚。十年來,宣王幾十次抗擊匈奴,平定六王叛亂,剷除南方氏族,每到災年、荒年、必定聯絡各大氏族賑災放糧,炎字營是秦人心中的最堅定的一座豐碑,無論是怎樣的亂局,只要炎字營的大旗高高豎起,就能給所有人信心,帶著秦人渡過所有的災難。

    對於宣王,秦人並不像是對江華王,甚至是秦王那樣的敬畏,而是發自內心的尊重。此刻見他面色微微蒼白,沒有任何飾物,一身白袍的站在人前,所有的秦人在短暫的錯愕之後,全都不約而同的跪倒在地,大聲呼道:「拜見宣王!」

    秦之炎對著百姓示意免禮,就轉過頭去繼續對著江華王同道:「十七弟,你又在胡鬧什麼?」

    整齊劃一的請安聲讓江華王微微一愣,聽到秦之炎的聲音,連忙說道:「三哥,我是來給你送禮的,怎麼樣,這些都是我精挑細選給你找來的。你可以全都留下也可以選一些看得上眼的。」

    秦之炎眉頭微蹙,沉聲說道:「不要胡鬧了,你堂堂一個親王,在百姓面前如此這般個成何體統。這些女子你從哪帶來的,就帶回哪裡去。」說罷轉身就要回府。

    江華王見了大驚,兩步擋在秦之炎的身前,說道:「別啊三哥,我費了好大的勁帶來的,你不知道,那邊已經有好幾個妓院老鴇上吊自殺了,你讓我把她們送哪去?」

    秦之炎臉色微怒,沉聲說道:「那你就帶回你的王府,不要送到我這裡來。」

    「三哥,我那都裝不下了,弟弟的姬妾現在比父皇都多,用不上她們。三哥,別那麼不懂風情嘛,俗話說,當兵過三年,母豬當天仙。你當兵都十年了,府中連一個暖身的侍妾都沒有,現在還把那種猴子一樣的女人當個寶,弟弟是看不過去了,才好心好意來幫幫你。」

    江華王搖頭晃腦地說道:「三哥,不是我說你,你的眼光也太差了。那種女人,也只能稍稍稱得上長相端正,哪裡有一絲風情,該大的地方不大,該圓的地方不圓,身無二兩肉,骨瘦如柴,一陣風就能吹跑。虧你還當個寶一樣跟父皇對著幹,來看看弟弟為你挑選的女子,珠圓玉潤各有千秋,你是堂堂大秦親王,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執著於這樣的殘花敗柳,況且還是人家玩剩下的。」

    「住口!」清冽的嗓音突然響起,秦之炎面色陰沉地看著江華王,向來溫和淡定的雙眼熊熊升起一絲怒火,看著衣衫光鮮靚麗的江華王,沉聲說道:「不要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我只說一次,你要記住。」

    「連舟,關門!送客!」

    厚重的朱漆大門彭的一聲就被關了起來,江華王被關在門外,神情忡愣,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奮力拍打著大門,大聲叫道:「三哥!三哥!開門啊!」

    蒙田洪澤緩緩鬆了一口氣,暗道一聲好險,轉身吩咐府尹衙門的大兵驅散人群,看了眼惹事生非的江華王,無奈地歎了口氣。怎麼西風就成了這位祖宗的封地呢?早知這樣,當初莫不如少花點錢去北疆為官了,長歎一聲,花甲老人膽戰心驚的回府去了。

    秦之炎面色陰沉的轉過身,剛想往回走,突然看見青夏白袍素顏的坐在一把竹椅上,身上蓋著雪白狐皮,在第二重門的門廊下靜靜的望著自己,眼神寧靜,帶著一絲不符合她氣質的沉默。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越來越不像是自己當初在帝陵中認識的那個精力四射眉眼凌厲的女子了,她已經很少放聲大笑,很少口若懸河,很少放肆的跟自已開玩笑了。經歷過了那麼多的生死,那麼多的殺戮,那麼多艱難的抉擇,終於還是將她的那些鋒利的稜角磨的平整了。

    他緩緩地走到青夏面前,輕聲說道:「他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青夏搖了搖頭,嘴角溫柔地笑,也不說話。秦之炎見她面色蒼白,髮梢都有些發黃,心下一酸,溫柔地問道:「依瑪兒,你冷不冷?」

    「不冷,」青夏搖了搖頭,突然伸出手臂來抱住秦之炎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身上,輕聲說道:「就是有些困了,想睡。」

    秦之炎微微低下頭,笑著說道:「那就回去休息。」

    「嗯。」青夏微不可聞的低聲說道,好像已經睡著了一樣。秦之炎看著她蒼白的臉頰,伸出手臂來穿過她的腿彎,一把就將她打橫抱在懷裡,向著寢房就大步的走了去,絲毫不避諱周圍的下屬。

    青夏靠在她懷裡,仍舊環著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衣袍裡,像是小貓一樣。

    剛一打開門,大黃憤怒的叫聲就響了起來,小白獸對著秦之炎張牙舞爪,不大的身體上下跳動的,可是卻膽小的不敢靠上前來。

    「連舟,把這隻小東西拿到廚房,燉成湯喝。」清淡的聲音突然響起,好似柔風細雨,可是出口的話卻是清冷無比。原本氣勢洶洶的大黃登時一個嗚咽,聲音就弱了下去,兩隻長長的耳朵耷拉了下來,一雙小眼睛警惕的看著秦之炎的背影,畏畏縮縮地跑到了房間的一角,縮在櫃子地下,瞪著一雙圓圓的眼睛看著眾人。

    看著這小獸欺軟怕硬的模樣,青夏悶聲一笑,當初楚離也是揍了它幾頓,它以後就恭泰敬敬的成了人家的哈巴狗,看來這個毛病還沒改。想到楚離,登時心底一痛,女子微微皺起眉頭,心中苦澀,強行將那股感覺嚥了下去。

    「之炎,」青夏躺在床上,輕輕的拉住了他的衣角,輕聲叫道。

    秦之炎原本就要走了,見她叫自己,又在床榻上坐了下來,輕聲問道:「什麼事?」

    「你剛才,不該把十七王爺送來的人全都趕出去。」

    秦之炎沒想到她要說這個,淡淡一笑,說道:「十七弟孩子心性,他年紀小,被寵壞了,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青夏搖了搖頭,說道:「你不用瞞我,我身中劇毒,以你的性子,怎會在西風城這樣耽誤時間,定是鹹陽出了紕漏。我以前是南楚的妃子,又和齊太子牽扯不清,白鹿原上險些惹了大亂子,秦王是不會同意你帶我回鹹陽的。江華王就算行事顛三倒四,但是仍舊是為你掩飾,若是你收了那二百女子,就表示對我並無世人所想那般鍾情,免得回京之後,被人以我做借口攻訐。這般良苦用心,你要領情啊。」

    秦之炎淡笑著聽青夏說話,待她說完之後沉聲說道:「這些年來,我受到的攻訐還少嗎?就算沒有你,他們也定會找其他借口,這些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我會妥善處理的。倒是你,要好好休息養傷,你不是喜歡看山川地理圖制嗎?將來你身子好了,我們一個一個地方的去,走遍天下名山大川,好不好?」

    青夏點了點頭,剛要說話,突然只聽外面彭的一聲巨響,驚得地上的大黃一個激靈蹦了起來,狠狠的撞在了櫃子上。

    「外面什麼事?」肅之炎眉梢一挑,沉聲說道。

    「殿下!」連舟氣喘吁吁的說道,顯然剛剛跑過來,稟告道:「江華王帶著幾十名女子,從北邊架著梯子翻牆跳進來了。」

    即便是溫和淡定如秦之炎,一時也是頭大如斗,長歎一聲,說道:「我先出去看看,你先歇歇吧。」

    「嗯,」青夏嘴角含笑,說道:「你去吧,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有的你煩了。」

    秦之炎無奈的站起身來,開門就走了出去。青夏靠在床頭上,看著因為正主走了就生龍活虎的大黃,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只刺下一股無法掩飾的落寞。

    晚上的時候,這座空了多年的行宮,頓時就熱鬧了起來,一下子多了一百多名妙齡女子,整座行宮似乎都飄滿了脂粉的香氣。一箱又一箱的綾羅綢緞胭脂花粉抬了三個時辰仍舊沒有抬完,雖然秦之炎已經說過了這些女子已是自由之身,有家的自可回家,但卻仍舊沒有幾人願意離去。他又吩咐炎字營中沒有妻室的將領可以隨意挑選,只要那些女子沒有異議,就可以成婚,這才算放下了一點心事。

    應酬完今日被嚇的肝膽俱裂的西風城主,就到青夏的房間走了一趟。房間裡暖意融融,滿滿的都是湯藥的味道,青夏坐在床榻上,身前放著一隻大大的木盆,被褥都被掀到裡邊,她半邊衣衫都已經濕了,髮絲凌亂,捲著袖子,正和木盆裡潛泳的大黃奮力抗爭著。

    青夏看到秦之炎,連忙叫道:「快,快過來幫我。」

    秦之炎好笑的走了過去,說道:「你在幹什麼?」

    「我在給它洗澡。」青夏喘著氣說道:「它死活也不肯。」

    突然大黃猛地從青夏的魔爪下掙脫了出來,站在水盆裡,拚命的甩著身上的水,水珠灑了青夏和秦之炎一頭一臉。

    秦之炎從來都是優雅的,還是很少這樣的狼狽,青夏看他的樣子,忍不住抿嘴一笑,可是又突然想起他是不能受涼的。猛地拿起一旁準備大黃用的乾淨白布就要跪坐起來,不想牽動了胸前的傷口,一陣劇痛,就彎下了身子。

    秦之炎一驚,連忙坐在床榻上,緊張的半抱著她,沉聲說道:「疼嗎?我去叫白石先生。」

    「不用,」青夏一把拉住秦之炎的手,可憐兮兮的抬起蒼白的小臉,說道:「你陪我一會就好了。」

    她的眼睛清澈動人,帶著少有的軟弱,像是一團水霧一樣,層層化開,秦之炎坐回床榻,環手抱著她的肩,手掌輕輕的撫在她的長髮之上,默默不語。

    大黃狼狽的從水盆裡爬坳來,很不是滋味的看了兩人一樣,哼哼了兩聲,就啪嗒一聲掉到地上,扭著肥大的屁股,走去了外間吃飯。

    「秦之炎,我還從來沒有跟你說過我的家人吧。」青夏的聲音悶悶的,她趴在秦之炎的懷裡,輕聲說道。

    秦之炎傑了點頭說:「沒有,那依瑪兒告訴我吧。」

    「我父親姓周,是一名大夫,我母親是新疆人。」

    男子微微揚聲道:「新疆?」

    「別打岔,」青夏說道:「就在西川境內,比白鹿原還往西……」

    青夏的聲音很小,但是仍舊一點一點的將她的一切都原原本本說了出來,說了她那麼多年的流浪生活。後來加入軍隊,訓練了好多年後,被軍情9處挑選為特工,後來在東京被放棄之後,被人割下了頭,醒來之後,就成為了南楚的妃子,然後和楚離的牽牽絆絆,和齊安的牽扯不清,和莊家的無稽糾葛。從南楚,到西#,從白蛉,到西川,從白鹿原到蓬萊谷,說完這一切的時候,已經是三更時分,大黃躺在一隻鋪了軟墊的木盒子裡,打著呼嚕的呼呼大睡。

    四下裡寂靜無聲,燭火劈啪作響,秦之炎一直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抱著她,手臂不斷不斷的收緊。說完這一切,青夏似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她靠在秦之炎的懷裡,微微歎了口氣,輕聲說道:「這個故事,我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我知道他們都不會相信的。秦之炎,你相信嗎?」

    秦之炎的聲音微微有些沙啞,他的眼睛好似湖水一般,蕩起層層波紋,溫柔的幾乎將她溺斃在裡面,「你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是相信的。」

    眼淚頓時盈滿了青夏的眼眶,晶瑩的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秦之炎的聲音像是溫暖的大海,一層一層的將她包裹起來,連帶著骨子裡的疲倦,都漸漸消磨在冷風淒涼的夜色之中。她仰著頭,雙眼堅定地看著男子的黑眸,一字一頓地說道:「秦之炎,一趟蓬萊之行,並沒有改變什麼,所以,請你也不要變,不管你和他之間說了什麼話,我只想對你說,就算我當時沒有昏迷不醒,沒有身受重傷,我也是要跟著你走的。」

    「人的一生,總是要做出選擇,當日在白鹿原上我就已經選擇了你,就不會再回頭的。」

    秦之炎緩緩微笑,眼神中帶著明媚的光芒,他知道這幾日的有意疏離,終於還是被她發覺了,他伸出手來,輕撫在她的眉眼上,輕聲說道:「我只是,害怕你將來會後悔。」

    青夏溫和一笑,眼淚卻隨著笑紋滾了下來,蒼白的女子一揚眉:「你會讓我後悔嗎?」

    「我希望不會,」秦之炎溫柔的抹去青夏眼角的淚水,輕聲說道:「我只是怕我不夠好。」

    「你不要再好了,」青夏搖著頭,眼淚卻越滾越多,「我只怕你太好了,我就配不上你了。」

    秦之炎寵溺的捧著她的臉,笑著說道:「傻瓜!你是上天賜給我的瑰寶,是我今生唯一的愛人,你受的苦,受的傷,都痛在我的心裡。從今往後,就讓我來保護你,讓你的餘生無風無浪、無災無痛,無論是什麼人,都不能再傷你分毫。」

    青夏眼角帶淚,緩緩的閉上眼睛,揚起頭來,吻在秦之炎的唇角。那個眼神陰鬱的男子,那個烈火中的絕望眼神,那個風雪中長身玉立的身影,終於在心底轟然破碎,他們的相識本就是一個獵誤,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錯誤的身份,充溢了太多的算計和謀略,那些跌宕起伏大喜大悲的往事,已經將兩個人研磨的千瘡百孔。或者,莊典儒說的是對的,她倆確不應該存在於他的生命裡,放開了黃金的枷鎖,白鳥才可以展翅高飛,沒有了牽掛和束縛,他才能實現他的夢想。

    從今往後,南北兩極,再無過往,參商永離。

    一切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第二日一早,炎字營就拔營準備回京,青夏沒有問秦之炎為何會突然改變主意,她看著青兒碧兒兩個小丫鬟忙裡忙外的收拾著西風城商戶官員送給她的禮物,整整收拾了兩大車。

    冬季已經漸漸過去,初春的楊柳開始抽芽,越往東走,氣候越發溫和。六日之後,到了陪都錦繡城,剛剛下了馬車就聽的快馬來報,說是秦王急招秦之炎回鹹陽,有要事商議。

    秦之炎微微皺眉,並沒有按照秦王所說急忙趕回京去,反而在錦繡城的官邸留宿。

    青夏的外傷已經漸好,南疆巫醫的醫術果然高明,若不是還有餘毒盤踞在她的體內,幾乎已經大好。歷史變遷,物似人非,這在後世從未出現的錦繡城在這裡卻是當世最富庶的幾大都城之一,商貿之繁華程度,僅次於東齊的海城。青夏少有有這樣高的興致,進城的時候就不斷的掀開簾子朝外看去,秦之炎見她開心,到了官邸之後,吩咐了幾句,就帶著幾名親衛陪著她去逛街。

    此時天色已黑,正是錦繡城最為熱鬧的夜市,青夏和秦之炎穿著尋常百姓衣著,混跡於人群之中,但卻仍舊掩飾不住身上的高潔華貴之氣,秦之炎所到之處,人人讓路側目,引得青夏一陣不滿。

    然而,還沒逛多久,一名炎字營親衛突然跑了過來,說有京中有急事,宮中劉大人有要事要向秦之炎稟報。

    青夏見秦之炎神情嚴肅,登時想起早上那個秦王的急招諭令,頗有些不安地看著一身月白長袍的清俊男子。秦之炎注意到她的緊張,笑著拉著她的手,就一起回到了官邸。

    剛一進大門,一名年紀輕輕瀟灑磊落的男子就突然上前大聲說道:「宣王,大喜啊!」

    秦之炎微微一愣,拱手說道:「劉兄?何喜之有?」

    劉大人笑道:「你還不知道吧,南楚大皇以二萬斤南楚玄鐵為嫁禮,要同我國和親,南楚長公主嘉雲公主現在就在路上,已經選定了指給你了!」

    好似一個驚雷猛地炸在頭頂,青夏的臉色登時變得慘白一片,楚離那如夢魘的聲音再一次迴盪在耳邊: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放開你!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20 11:13 AM

第一百三十一章 當家主母

    白燭高燃,一燈如豆。

    沉重的木門咯吱一聲就被打開,托腮而坐的女子緩緩回過頭去,粲然一笑,就站起身來,迎了上去。

    「劉大人走了?」

    「嗯。」秦之炎順從的脫下外袍,交到青夏的手上,拉著她坐回桌子旁邊,牽起她的手,卻感到一陣刺骨的冰涼,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說道:「怎麼這麼冷,吃過藥了嗎?」

    青夏點了點頭,指著桌子上的白瓷碗:「剛剛吃完,還喝了一碗蜂蜜水,好苦。」

    秦之炎笑道:「良藥苦口,這樣對你的病才有好處。」

    「我知道了。」青夏笑著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還怕吃藥嗎?不過白石先生的藥的確苦的要命,他好像是故意的,要報復前天被大黃偷吃那棵老參的仇。」

    秦之炎灑然一笑,寵溺的掛了一下她的鼻尖,說道:「淘氣!」

    青夏呵呵笑著,為秦之炎倒了一杯茶,兩人隨便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天色漸漸就晚了下來。秦之炎站起身來,想要離去,青夏起身相送,毫無半點不適之態。

    「依瑪兒。」即便沉著如秦之炎,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過身來,在出門前輕聲說道:「那件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一定……」

    「我知道。」還沒等秦之炎說完,青夏連忙截斷了他的話,笑著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會妥善處理的,我一點都不擔心。」

    秦之炎微微一愣,隨即一個大大的笑容就浮現在臉上,他笑著撫摸著青夏柔順的長髮,說道:「那就好,早點睡,明天還要趕路。」

    「嗯。」青夏點著頭,目送秦之炎走出房門,臉上的笑容終於慢慢隱去,腳步沉重的坐在床榻上,頭開始劇烈的疼痛了起來,大黃嗚咽著在下面咬著她的裙角,輕輕的搖著尾巴,脖間掛著一塊潔白溫潤的玉牌,拋去那冰冷的寒意,末尾的字合在一處,赫然就是那個男人的名字。

    這就是他的名字的由來嗎?

    一個從未得到父母半點疼愛的孩子,果然連名字都是這般的孤寂和冷漠,生來就注定了一生坎坷的路途。

    如果說,當日的地壑開裂,給自己和楚離一個獨處的機會,打碎了莊典儒完全滅絕王者內心希望的瘋狂計劃。那麼自己現在,是不是又在殘忍的走著這條老路呢?青夏慘淡一笑,曾經的她,妄自以為依靠著自己的綿薄之力就可以扭轉乾坤,卻不知不過是將他推入另一個更加深邃的深淵罷了。一直以來,都是她的自以為是和自不量力在左右的身邊的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她太過於相信自己的力量,太過於崇拜自己的能力,事事出頭爭強好勝,才會將自己,也將自己最在乎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推到一個艱難的絕境。

    無論是楚離、楊楓、抑或是之炎。

    她一次又一次被人利用,無非是因為被人摸透了秉性,她自以為是別人的救世主,卻不知在不知不覺之中,就成了他人掌下的棋子,倒懸利鋒,害己害人。

    既然如此,就索性拋卻那些固執的執念,安心的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未來的路,她已經選定,就不可以再去回頭,前途再是坎坷,風聲再是鶴唳,也必須堅定的走下去,那些擾亂人心,不該存在的想法,就全都留在冰冷刺骨的白鹿原上吧,過多執著,終究害人害己。從此以後,她是依瑪兒,再不是莊青夏。

    第二天一早,炎字營就離開了錦繡城,上了官道,一路向著鹹陽城走去。

    中國歷史上的鹹陽位於陝西省八百里的秦川腹地,渭水穿南,宗山亙北,山水俱陽,故稱鹹陽。東接西安,北臨甘肅,是古代絲綢之路的第一站。當年青夏剛加入軍隊的時候,曾經在甘肅駐紮半年,處理管道中的凍土。閒暇的時候,也曾到過這座曾經被13個朝代立為京畿之地的華夏第一都,只是當時的鹹陽和自己面前的這座鹹陽城,卻有太大的不同,甚至除了名字之外無一相似。

    一千年的歷史更迭之中,鹹陽古城屢次受創,秦王室因為各種原因屢次遷都,最後定都在江南繁華之地,知道三百年前帝國分崩離析,偏安北垂,改長安為鹹陽,定位為都,才有了眼前這座氣勢磅礡的宏偉都城。是以自然不會有那種「渭水橋邊不見人,摩挲高塚臥麒麟」的歷史奇觀,青夏撩起簾子,看著眼前這座雍容典貴、厚重豪邁的都城,只感覺一股世事無常的荒謬之感登時襲上心頭,歷史歲月滄桑巨變,每一個細微的變遷,都會引起後世巨大的改變。那麼,現在她的出現,又會引起未來怎樣的變遷呢?

    一陣轟然厚重的長號陡然吹起,萬千號X齊聲長奏,嗚嗚聲響,直如塞北狂風,萬千馬匹齊聲長嘶,鹹陽外的官道之上,沿路衛水香湯,百姓跪拜,衣衫相連,人頭X湧,東城門外處百官迎候,戰士盔甲銀光閃爍,在一身明黃衣袍的年輕男子的帶領下,恭迎著大秦戰神的凱旋而歸。

    秦之炎一身銀白盔甲,眼神銳利,斜眉入鬢,薄唇挺鼻,渾身上下充滿了凌厲如刀鋒般的鋒利寒芒。這一刻,他收起了他的全部溫和和淡漠,散發出一個絕代將軍王者所應有的傲視鋒芒,高居於戰馬之上,以雷霆強勁的態勢,緩緩的走向那座虎踞龍盤的厚重城門。

    青夏緩緩的放下簾子,面目沉靜,微閉雙眼,靜靜等候著這鹹陽城帶來的第一場漫天豪雨。

    青兒碧兒兩名小丫頭安靜的坐在一旁,只聽外面山呼海喝聲轟鳴而起,鹹陽城的百姓們自發而出,齊齊於城門之前,迎接這位大秦皇室中,最為優秀出色的皇子。

    黃袍男子站在高大的龍輦之上,面容清俊,眉眼和秦之炎有五六分相似,緩緩伸出兩隻修長的手臂,對著下馬走來的秦之炎朗聲說道:「歡迎我們大秦的刀鋒!舉世無敵的鐵血戰將!大秦宣王!」

    「參見宣王!」

    文武百官齊齊跪伏於地,聲勢驚人,秦之炎立於龍輦前百步之外,鏗鏘跪在地上,朗聲說道:「臣弟參見太子殿下!」

    「哈哈!」黃袍男子朗笑著走下來,來到秦之炎面前,伸手扶起這位自己屢次想要置之於死地卻屢次遭到反噬重創的弟弟,大力的拍著他的肩膀,笑著說道:「三弟白鹿原上剷除白鹿堡,逼得西川皇室開放了兩處通商馬場,揚我大秦軍威,不愧是我大秦的戰神!」

    秦之炎笑笑著站起身來,和煦說道:「大哥,父皇身體還好吧?」

    「好,父皇老當益壯,一餐飯能吃一斤牛肉,身強體健,就是時時叨念著你,說你長大出息,為我大秦開疆添土,是他的好兒子。」

    秦之炎眉梢一挑,剛要說話,突然一眾長身玉立,風神玉郎的華服男子齊齊聚上前來,三哥三弟的叫個不停,親熱的勾肩搭背,完全沒有一般皇室裡禮教眾多的拘束感。

    秦之炎一一回禮,只見一名紫袍男子從人群之後緩緩走上前,相比於其他人,此人的面容和秦之炎竟然有七八分相似,無論眉眼輪廓,都幾可亂真。秦之炎微微頓足,淡笑的迎上前去,恭敬一拜道:「二哥什麼時候回的朝,不是在東邊整頓河道嗎?」

    被秦之炎稱為二哥的男子面容淡定,一雙眼睛仿若靜湖封凍,鋒芒不露,赫然正是秦皇室中唯一能同秦之炎分庭抗禮的燕王秦之義,只見他笑容和煦的說道:「今天風調雨順,東部官吏政績出色,河道無損,想必定是一個大豐年。下月初八是父皇的六十大壽,我早些回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能幫上各位兄弟一把。」

    太子秦之顯接口道:「二弟在東疆一帶整頓吏治,清理河道,收繳春稅,大小事情都做的滴水不漏,父皇十分開心。」

    秦之炎笑著說道:「二哥向來心思細密,做事謹慎,如今掌管東疆錢賦大權,實在是東疆百姓之福。」

    太子朗笑道:「那是自然,說起來三弟要比二弟小上兩歲,二弟掌管北疆已經六年多了,二弟兩月前菜登位已經是我大秦的損失了。」

    「大哥說笑了,」秦之義面容沉靜的說道:「父皇是想要多鍛煉臣弟,能多得六年的時間在父皇身邊聆聽教誨,是臣弟的幸運才是。」

    太子微微一愣,隨即連忙笑著說道:「說的對,說的對,這麼說來那反倒是我最佔便宜了,能一直留在父皇身邊,哈哈。」

    眾人七嘴八舌的齊聲笑著附和,太子一手拉著秦之炎,一手拉著秦之義,後面跟著十多個還沒有外放的皇子親王,還有一眾旁系秦氏子弟,浩浩蕩蕩的走進了秦都城門。

    兩旁百姓兩道高呼,不時有百姓上萬言書於後方的禮部官員,全是一些對秦之炎歌功頌德的言論,更有大商戶做出了X旗黃幡,寫著秦之炎的名號,上面用細小的圖案畫滿了長命鎖百歲公的圖畫。秦之炎的風頭,一時蓋過了其他所有的皇子,想必就算是秦王出行,也必定沒有這樣的待遇。

    青夏坐在車裡,隔著紗簾望著外面聲勢浩大的場面,一雙好看的眉毛漸漸的緊蹙在一起,青兒碧兒兩個小丫頭天真無邪,興奮的眼角含笑,不時的悄悄的掀開簾子,指手畫腳的比劃著。

    青夏卻遠沒有她們這樣樂觀,秦王好妒,疑心病頗重。據說當年他剛登上帝位的時候,為防外庭大臣叛亂,竟然開設了一個內廷,上至各家女眷,下至大臣家中的車伕僕人,都可直接上書皇帝,舉報大臣對皇帝的不敬或是奇怪之舉。兩年間,因此原因被不明不白斬殺的大臣數不勝數,使得大秦境內人人自危,讀書人寧肯去鄉間教書也誓不為官,後來還是在三公九卿的齊齊上書反對下,才漸漸取締這項政策。

    現在從青夏的角度看來,秦王應該不是在百官的壓力之下解除了這項措施,十有八九是因為內廷的開銷太大,所需人手太多,入不敷出,財政無法支撐,才無奈取締。雖然如此,但是大秦的探子確實四國中最為神出鬼沒的,比之燕回的精銳密探燕子絲毫不落下風,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監視網,監控著全國各方權貴的一言一行。如今秦之炎方一回城就受到百姓這樣的擁護和愛戴,秦王怎會不起疑心,想必還沒到秦太和宮,關於秦之炎的密報就已經被擺上了秦王的案頭。

    炎字營大部分士兵都被安排在城外的京畿大營中紮營,只有三百鐵衛跟隨著秦之炎進了城。帶著青夏和後面二十多輛馬車一同前往了位於城北的宣王府,而秦之炎則隨同太子和一眾文武百官去了秦王太和宮。

    剛一到地方,身後的二十多輛馬車就傳來一陣紛亂的嘈雜聲,青夏在青兒碧兒的扶持下緩緩下了馬車,只見身後二十多輛馬車裡走下來七八十名盛裝女子,一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滿身濃厚的脂粉之氣,正是十七江華王送給秦之炎掩人耳目的青樓女子。

    儘管秦之炎已經讓她們各自返鄉,或是找炎字營中有意之人婚配。但是仍舊有大部分女子選擇了留在宣王府,畢竟在她們眼裡能嫁進王府都是一步登天的美事,天上掉餡餅的機會不是每天都有的,按她們想來只要抓住機會,接近宣王,定能一朝得寵飛上枝頭,即便是做一個侍妾,也好過做一名粗鄙大兵的正室。青夏看著嘰嘰喳喳花枝招展的一眾女子,不禁大搖其頭,對江華王的眼光十分失望。

    連舟奉命回來照顧青夏,連忙畢恭畢敬的來到青夏身邊,恭敬的行禮說道:「姑娘,請跟我來。」

    宣王府位於城北,佔地極廣,即便秦之炎是個淡泊之人,但是表面上的功夫還是不得不做,整座王府氣勢磅礡又不失清幽典雅之氣,三四百名王府僕役站在門口,檢閱一般的等待著青夏的審核。

    連舟一一介紹道:「姑娘,這是王府的大管事祥叔,是王爺奶娘的丈夫,在王夫已經十年了。」

    青夏點頭行禮道:「祥叔。」

    五旬老者一身X袍,一副老實的模樣,連忙回禮道:「不敢不敢,姑娘直接叫小人名字李祥就行。」

    連舟繼續指著排在第二位的三十出頭的男子,說道:「這是祥叔的兒子,現在是王府的外物採辦,是二主事。」

    男子身材挺拔,雖然穿著一身下人的衣服,但是也難掩精幹之色,聞言連忙懂事的給青夏行禮,說道:「鎮韜給姑娘請安,祝姑娘身康體健,永葆青春。」

    青夏掩嘴一笑,說道:「呈李大哥吉言。」

    隨後,就是王府的三管事、四管事、秦之炎的奶娘,王府女婢,各房各殿的下人。

    然後為青夏安排緊靠著秦之炎主臥的青鸞閣為居所,而青夏的私人物品,則直接搬到了秦之炎的臥房之中。至此,那些下人和隨同前來的青樓女子們終於知道了青夏的身份。不管這個姿色並不在上等的女子來歷如何,能得王爺這樣的安排和禮遇,定然必是王府的女主人無疑。一眾青樓女子有喜有憂,喜的是這樣姿色平常的女子都能得王爺寵信,自己不是更加勝券在握,憂的卻是原本聽說王府並無女眷,現在自己剛來就冒出一個這樣受寵的女子,不得不說是時不與我。

    青夏衣衫素淨,面容清麗,在一眾包羅萬象的眼神之中,緩緩的走進了代表著宣王府女主人地位的青鸞閣大殿,轉過身來,緩緩的坐在了檀木雕花的軟椅之上。

    「姑娘,」祥叔緩緩的走上前來,將一個金黃色上罩紅布的托盤呈了上來,說道:「這是王府的田契、房契、地契、賬簿、外面的十八家商號的收支、財務部的財務記載、還有各房的鑰匙、內務府的印信、朝廷下份的份利、還有所有下人的名單,都在這裡了。」

    青夏微微一愣,接在手裡,托盤並不是很重,但是青夏卻感覺有那麼重的重量壓在了自己的手上,同時,一層暖意像是一捧火一樣包圍了心頭,她知道這不僅僅是秦之炎的家,更是他對自己滿滿的信任。或許,從今以後,這個地方也是自己的家了。女子嘴角淡淡而笑,掀開紅布,略略一掃,就清點完畢,抬起頭來笑著對老者說道:「多謝祥叔,我事後會認真查看的。」

    祥叔慈祥一笑,說道:「姑娘言重了,我們大伙早就盼著王爺能娶回一個女主人,幫著王爺管理這偌大的一個家業,現在姑娘來了,真是太好了。」

    這單純的老人已經將青夏當成了秦之炎的妻子,青夏也不反駁,欣然受之。

    祥叔又說道:「姑娘若是有什麼地方不明白的,可以問我,也可以問我兒子。」

    青夏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這時,李顯突然在門外叫道:「青姐,蓬萊的信鴿。」風風火火的就跑了進來。

    半布爾和那克多畢竟是北地人,並且心心唸唸要為母報仇,當日離開白鹿原的時候,怎麼也不肯跟隨炎字營回鹹陽。秦之炎無奈,只好親筆修書給北疆大營將領,要他照料兩人,安排他們從軍。李顯天分頗高,又是漢人,飽讀兵書,對於青夏所教掌握的也極快,秦之炎為防青夏寂寞,就將他帶在了身邊,作為青夏的親衛,貼身保護。由於來了帝都,李顯的名字中「顯」字同太子殿下的名字相同,為防忌諱,改名李業。

    青夏接過他手中的信鴿,展開信件一看,原來這半月來,祝淵青終於打通了洪天水牢的坍塌之處,卻並沒有找到楊楓和七樹妖女烈雲髻,兩人就好像憑空消失掉了一般,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蓬萊眾人百思不得其解,懷疑地下另有密道,目前正在尋找。

    青夏看了反而鬆了口氣,地下並無大的猛獸,既然沒找見屍體,就說明兩人沒死。楊楓武藝超群,七樹妖女蠱毒無雙,為人謹慎,想必是另找到了密道,得以逃生。她快速修書回信,讓祝淵青繼續尋找,另外關閉通道,小心不要讓外人潛入。就放飛了信鴿。

    白鹿原一戰,蓬萊仙谷名聲大噪,展現於世人面前,各國權貴無不側目。好在蓬萊地勢險要,除了有譚素凝那樣身份的內應,或者有七樹妖女那般百毒不侵的身子才能下的谷底。如今祝淵青掌權,他為人謹慎,內應的幾率很小,就算有高人下得谷底,十人八人也不會影響大局。

    「姑娘,該喝藥了。」碧兒端著一隻藥碗,走了進來,青夏接過來一飲而盡,還沒擦乾淨嘴角,就聽外面有人匆忙跑進來,對著屋外的連舟耳語一般,青夏微微揚眉,之間連舟眉頭緊鎖的走進來,沉聲說道:「姑娘,太和宮傳來命令,著你立即進宮。」

    「進宮?」

    青夏眉梢一挑,沉聲說道:「什麼人下的旨?」

    「是……」連舟想了想,沉聲說道:「是瑤妃娘娘下的懿旨。」

    「瑤妃?」青夏微微皺起眉來,完全不知道這個瑤妃到底是什麼身份,又為何要傳召自己。

    連舟提醒道:「瑤妃娘娘,是殿下的生母。」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20 11:16 AM

第一百三十二章 禁宮深深

    如今的秦王秦子丞是上一代帝王秦穆公的第十八子,是一名不得寵的妃子所生,少時並不如何的出眾,甚至於連秦穆公自己很多時候都忘記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兒子。歷朝歷代秦皇室中,子孫都甚是繁盛,上一代的秦穆公比之如今的秦王更加勇猛,當政二十年,得子四十七人,女兒更是數不勝數。再加上秦皇室對外臣的防備,就造就了各皇子分封四方,勢力割據,最後終於在秦穆公暮年的時候,秦國爆發了巨大的內亂,二十多名勢均力敵的皇子爭權奪位,險些將秦國的百年基業葬送。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動亂持續了三年,原本被國人看好的幾個皇子相繼落敗,反而被最後加入戰局的秦子丞得位。秦子丞前半生在動亂的戰火和狡詐的謀算中渡過,自然就形成了他對人

    心的防備。車馬距太和宮還有三里多的路程,就被攔下,經過第一輪的嚴查之後,才被放行。

    好不容易到了太和宮玄武門,已經有四撥人馬奉命檢查,青夏一身青白雙色錦袍,雲鬢高挽,姿容秀麗,站在巍峨聳立的玄武門下,臉上波瀾不驚,心底卻是怒火重重,一步一步的在宮人的監視下,向著皇宮大內走去。她曾經是多麼地厭惡皇宮,甚至不惜拚死抗爭也要逃出生天,可是這一刻,忍受著這些人非人的眼光和蠻橫的無禮,她卻一步一步心甘情願地走進了這座巨大華麗的牢籠。

    心若被困,天下處處是牢籠,心之所安,矮瓦斗室也是世外桃源。

    青夏不露神色的站在一處宮殿之內,任四名滿臉皺紋眉眼刁鑽的老嬤嬤脫下她的衣服,檢查她身上可有攜帶兵器,幾乎要將她全身的衣服全都拔下來,一名老嬤嬤甚至拆下了她的髮鬢,好像那頭髮裡也能藏著一把寶劍砍刀一般的仔細翻找,青夏胸腹起伏,眼眸半瞇,靜靜地不發一言。終於,繁雜的檢查完畢,那幾名老婆子什麼也沒找出來,似乎頗為不甘,忿忿地站在一旁,竟然沒有絲毫想要幫她把脫下來的衣服再穿回去的意思。

    青夏自己穿好衣衫,對著鏡子將髮鬢盤好,脖頸挺直,對著幾名老嬤嬤施了一禮,雙眼在幾人的臉上狠狠地看了一眼,轉身就要向外走去。她現在無名無份,只是一名宣王帶回府的普通女子,這皇宮大內之中,隨便一名七品侍女都要比她的身份高。加上裡面有人示意,這些人自然不會將青夏放在眼裡,剛要出門,突然一名老嬤嬤高聲地叫道:「慢著!」

    青夏緩緩地轉過身去,進門之後,頭一次開口,沉聲說道:「不知嬤嬤還有何事?」

    青夏常年在軍中打滾,雙手染滿血腥,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不帶著強大的煞氣,此刻她只是微微地挑眉,一個冷歷的眼神就嚇得老嬤嬤一陣戰慄,不過想起自己的強勁後台,立時又來了底氣,大聲叫道:「把鞋脫了,我們要檢查。」

    青夏眼眸一寒,抿起嘴角,緩緩地坐在椅子上,姿態閒適地說道:「請恕民女前陣子胸腹受了重傷,直到現在也無法彎腰,嬤嬤若是要檢查,不妨自己動手。」

    「什麼?」另一名老嬤嬤瞪眼怪叫道:「你是什麼身份,竟然讓我們替你脫鞋?」

    青夏淡淡一笑,緩緩說道:「我現在是什麼身份,各位嬤嬤自然心領神會,但是我將來是什麼身份,幾位卻未必能未卜先知。諸位都一把年紀了,做人做事,還是給自己留一點餘地,凡事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以免將來後悔莫及,哭訴無門。」

    「好一張利嘴。」一名一身大紅錦緞,上繡孔雀圖紋的女子突然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這女子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華服雲鬢,眼眉如畫,冷笑說道:「我識人無數,還沒有見過像你這般還沒得勢就這般張狂的女子,若是將來真被你飛上枝頭,眼裡還有這三宮六院的正宮主子嗎?」青夏毫不動容,她早就聽到這房間有聲音,顯然是來看自己出醜的後宮女子,對於這些心理已經扭曲了的後宮妃嬪,青夏向來沒有什麼好印象,既然人家已經擺明車馬要與自己為難,一味退縮只會讓人欺負,倒不如索性一次解決了這頻頻不斷的麻煩。想到這裡,驀然站起身來,厲聲喝道:「大膽!這後宮之中,真正的正宮主子只有淳於皇后一人,何來三宮六院的正宮主子?你自己本身說話就顛三倒四,目無尊卑,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張牙舞爪。常聞皇家別院女子賢淑仁德,大度寬厚,聚集了天下女子的精銳,堪稱民間婦德的表率,怎麼竟然還有這樣的貨色嗎?」

    「你!」女子大怒,伸出嫩白的手指,指著青夏叫道:「你是什麼身份,竟敢這樣同我說話?」

    「那你又是什麼身份?」青夏冷冷地說道:「你手指嫩白,指肚卻有薄繭顯然終日撫琴,你身姿窈窕,可惜腳下虛浮,小腿肌肉粗壯,顯然經常跳舞。儘管你的香粉夠厚,但是你的鼻側還是可以看得出有一個小孔,顯然是穿過鼻環,你穿著紅色宮裝,妄圖喬裝高貴妃嬪,可惜綢緞粗糙,毫無光澤,鳳凰尾處已經挑絲,肩膀寬大,並不合身,你鞋間前鼓,就連鞋子也不合腳,髮釵倒是高級,只可惜發位不對,全部下垂,顯然你是自己走過來的,不是坐著車攆來的,我實在是想像不出,宮裡有哪一位有資格穿著二品妃子錦袍的內宮主子。要勤奮到終日以琴為藝,以舞為技,更似坊間女子一般穿著鼻環,衣不得體,釵橫發亂,步行到這外三殿來躲在屏風後面窺視我一名小小的平民百姓?」

    「你……你……你好大的膽子?」女子呼吸急促,面色慘白的大聲叫道。青夏緩緩坐回椅子,端起一旁的茶碗,用茶蓋輕輕的撥著裡面的茶葉末子,輕輕地吹了一口,頭也不抬的淡淡地說道:「你不過是宮裡一名尋常舞姬,而且還來自民間,進宮時間也不長,連為人處事的道理都沒有學會,就敢這樣魯莽地跑到自己不熟悉的人面前張牙舞爪無禮地咆哮,你可知道不分品級,胡亂穿戴妃子的衣袍,是何等的大罪?將你翻來覆去地殺了幾個來回也不止,槍打出頭鳥,連這樣的道理都不懂,就想在這裡生存下去嗎?」青夏手一揚,噗的一聲就將手上的熱茶全都灑在那扇竹子編織的屏風上,滾燙的水順著細縫猛灑了進去,裡面頓時傳來幾聲尖叫,青夏恍若未聞,淡笑著站起身來,對著幾位目瞪口呆的老嬤嬤說道:「這茶味道太差,嬤嬤們身嬌體貴,哪能就喝這種東西,等民女回府之後,會打發人送上幾包新鮮龍井過來,以作孝敬。」

    說著看了一眼臉色發白的紅衣女子,笑著說道:「不叫的狗未必就不會咬人,沒有豎旗的地方往往就會有敵人埋伏,去換雙鞋吧,腳會被擠壞的。」

    「諸位嬤嬤,這女人冒充娘娘,想必是有違宮禁的,你們還要忙著處理她,民女就先退下了。」說罷,轉身就走出了屋子,跟在內的身後向著瑤妃的水瑤殿走去。

    還沒走遠,身後就傳來一陣雜亂的嘈雜之聲,青夏嘴角冷冷牽起,暗道我倒要看看這群女人還能耍出什麼花樣來,冷哼一聲,眼神冰冷的向前走去。

    三年來,莊青夏這個紅顏禍水幾次引得各國紛爭,就連超凡脫俗,掌握大秦兵馬大權的宣王殿下,都未能倖免,自然會引起這後宮女子的興趣。女人之間,想必天生就是敵人,更何況對於青夏這種沒有過硬身家背景,聲名狼藉,朝齊暮楚,轉頭往秦的女子,自然更不會有什麼好名聲,莊青夏這一入宮,定是剎那間就成了宮中諸位自命不凡的女子的眼中釘肉中刺,派遣下人來給她下馬威,好出出風頭。

    原本青夏並不想多生事端,以免影響到秦之炎的仕途,可惜她靴子裡放匕首已經成了習慣,就連當初在南楚皇宮,也是刀不離身,方纔若是真乖乖脫鞋,想必已經引起了大亂子,不如趁勢鬧一頓,也好絕了這群女人沒完沒了的試探。

    一路上再也無波無浪,穿過了三個場子,就到地水瑤殿的殿門,一排宮廷內侍正等在門口,大約有三十多人,有低等的侍女,也有背著藥箱的醫官,青夏眉梢一挑,知道第二關來了。

    按照宮中規矩,平民進宮,必須要有內務府下屬的醫館所開具的無傳染病證明,青夏被招的突兀,來不及去醫館診脈,自然不會有什麼證明。瑤妃想得倒也周全,竟然派出宮廷醫官,在殿外為她診症,青夏心中怒火熊熊,可是面上卻不得將所有的想法都壓了下去,秦之炎溫和的臉像是初春的雪水一般融化了她心底的怨憤和怒意。

    只見那些低等的侍女拉起了層層的帆布,並在裡面放置了一隻大木桶,在前面耽擱的時間過長,裡面的水早已失去了熱度,在這樣初春的清冷空氣裡,散發著森森的寒意,一名面色木然的侍女走上前來,沉聲說道:「脫衣服,先洗漱乾淨,然後才能經醫官的手。」

    青夏走到帆布中央,只見裡面又是四名老嬤嬤,人人面色不善地看著她。青夏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脫下衣衫,低頭的時候手腳利落的將匕首藏到木桶下面,然後一絲不掛的走進了木桶之中。

    自從中了毒之後,青夏的身體就越發的贏弱,這水冰冷刺骨,滿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頭來,青夏握緊了拳頭,然後挺直背脊,坐在木桶之中,臉色青白,沒有一絲血色。幾名老嬤嬤冷笑著靠上前來,人手一隻毛刷,挽起袖子就探手進水中,在青夏的胸前後背,狠狠地搓刷了起來,一道一道的紅痕出現在青夏白皙的肌膚上,慢慢的滲出細小的血絲,在冷水中飄散。水越來越涼,青夏的臉色已經蒼白的像一張白紙一樣,渾身上下紅痕遍佈,她已感覺不到痛楚了,身子在清冷的空氣裡被凍得麻木,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這洗漱終於過去,幾名老嬤嬤冷笑一聲就紛紛走了出去,青夏手腳僵硬的從木桶裡站起來,險些摔倒,穿戴整齊之後,將匕首放好,就走了出去。

    一眾宮遷內侍將青夏用過的木桶,毛巾全都當場焚燒,好像她真的有什麼病症一樣。

    七八名醫官走上前來,青夏由於身份不及這些四五品的醫官們,所以接受他們的診症就必須得跪在地上,望聞問切,一個一個的排上前來,又是一個時辰過去,終於商議出了一劑方子,青夏跪在青石板上等待著他們煎藥,半個時辰之後喝下了一碗苦澀的湯藥,然後被告知三個小時之後若是身上沒有紅疹,那就說明沒有傳染病,就可以入宮了。

    然後,一眾醫官內侍就退了下去,只繁星剩下兩名守門護軍看守著跪在地上需要靜候三個時辰的青夏。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排排的宮燈掌起,前殿隱隱有絲竹之聲傳了進來,青夏知道那是為了迎接秦之炎而在正殿舉辦的宴席,現在可能剛剛才開始。夜裡的風越發的冷,吹在她單薄瘦弱的肩膀上,臉孔蒼白如雪,整個人好似夜色中的一片孤菊一樣,堅硬的青石板已經讓她的雙腿失去了知覺,門庭內的兩名掌禮太監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她,只等她稍微支撐不住摔倒,就上來打一鞭子來懲辦她一個大不敬之罪。遠遠的宮門下,有嘈雜的聲響,青夏知道,那是一群閒得發慌看熱鬧的宮人。

    她也不去理會,靜靜地跪在那裡,衣衫單薄,身材消瘦,可是卻好像是一座豐碑一樣,一動也不動。

    她知道,這還只是一個開始,真正的危機還在眼前這座看似溫暖富麗堂皇的宮殿中。他們趁著秦之炎剛剛回京,被秦王招去赴宴無暇分身,更無法傳遞消息的空當使出全力來對會自己,為的無非是一個此女子放蕩無德乃是不識大體的鄉野村婦的名號,如此才能夠名正言順地將自己從秦之炎的身邊趕走。如果之前自己還可以抓住她們的空子,反咬了她們一口,那麼現在面對這歷代相傳的宮廷規矩,自己就沒有任何一點反駁的餘地。

    她微仰著頭,雙眼冷歷地望著前方,堅挺地跪在那裡,沒有一絲動搖。

    歷代王侯相爭,是何等的血肉相捕,這裡面的詭異波瀾,比之現代政客更顯驚悚。一個不小心,就是死無葬身之地的局面。在白鹿原大營中的那一晚,她就已經認清了一切,既然她曾經自願的走進了這座鹹陽城,那麼就已經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勇氣,如果連這麼一座小小的宮門都進不去,那麼還有什麼站在他身邊的資格。

    宮燈高燃,一場清雪緩緩而下,更鼓打響,裡面才緩緩走出一名趾高氣揚的內侍太監,浮塵一揚,尖著嗓子叫道:「娘娘有旨,傳莊青夏。」

    身份所迫,青夏不得不一個頭磕在地上,一絲不苟不肯讓別人拿她的半點錯處,沉聲說道:「民女接旨。」老太監眼梢輕輕地蹩了她一眼,尖著嗓子說道:「跟我來吧。」

    青夏雙手撐在地上,緩緩地挪動身子,一點一點地站起身子。她緩緩吸了一口氣,眼神銳利的向著遠處那處嘈雜的宮門望去,今日所受的一切恥辱,她都牢牢地記在了心裡,早晚有一天,會一併討還,一點不留地全部回贈。蒼白的女子咬著下唇,回過身去對著老太監恭敬地說道:「有勞公公了。」

    香氣瀰漫,暖意襲人,撩開了西北大蒼雕聆簾,老太監連忙弓著身子,諂媚地叫道:「奴才實實實祿安,帶民女莊青夏拜見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過了一會,才聽裡面一個聲音懶洋洋地說道:「進來吧!」

    祿安趕忙示意青夏跟了進去,只見入目是一座寬敞的正廳,當中一鼎巨大香爐,焚香嫋嫋,地上鋪著軟綿綿的華麗地毯,四角宮燈明亮,兩名黃衫宮女站在一角,慵懶地聲音從裡間傳來,隔著層層珠簾,女子淡淡說道:「不是上午就召了嗎?怎麼現在才來,祿安,是不是你們辦事不利,所以才耽誤了時辰啊?」

    祿安連忙跪在地上,大聲說道:「啟稟娘娘,奴才們一切都是按照宮裡的規矩辦事,並無有意耽擱。」

    「哦?」瑤妃淡淡冷笑一聲,說道:「那就是別人有意磨蹭了,也難怪了,進來吧。」

    青夏站起身來,兩旁的侍女掀起了簾子,青夏就走了進去,也不抬頭,直接跪了下去,沉聲說道:「民女莊青夏,拜見瑤妃娘娘。」

    上面並沒有響起預期的聲音,瑤妃好像忘記了是自己叫人進來的一般,逕直和旁邊的幾名侍女談論起蘇繡的針腳,青夏跪在厚實的地毯之上,遠比在外面的情形好了許多,她也不再出聲,只是淡定自若的跪著,作為一名借屍還魂的特工,她的耐性遠比大多人好,她曾經為了狙擊一個基地高層,連續多日在沒有補給的情況下也能保證一動不動的等待時機,眼前這樣的小場面自然足夠耐性應付。

    果然,不出半個時辰,那瑤妃才像是剛發現她跪在這裡一般,淡聲問道:「你就是南楚大皇昭告天下的蕩妃莊青夏嗎?」

    青夏也不著惱,沉穩的說道:「正是民女。」

    「抬起頭來,給本宮瞧瞧。」

    青夏仰起頭來,雙眼毫無畏懼地望了過去,只見眼前的女子一身墨綠雲衫,身軀嬌柔,面容嬌媚,一雙眼睛梢微微上挑,以金色彩筆繪成如意圖案,斜面入鬢,豐滿的身軀微微地起伏,皮膚白皙嬌嫩,完全看不出是生了四個孩子的女人,四十多歲的人看起來竟然好像不比青夏大多少一般。

    「也不過如此,怎就能引得齊楚交兵,兩國塗炭,難道齊楚的女子都死絕了不成?」在她的身旁,一名紅衫少女突然脆聲說道。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20 11:18 AM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凌厲反擊

    尖酸刻薄的話語仍舊回落在空氣之中,青夏緩緩抬起頭來,雙目在一身猩紅裙袍的少女臉上淡淡掃了一眼,雙眼漸漸瞇起,冷洌的鋒芒在裡面來回滾動,她嘴角抿起,緩緩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雖然沒有反駁,但是那份桀驁不馴的表情已經完完整整地顯露無疑。

    紅衣少女顯然膽子極小,見青夏眼神凌厲嚇得面色一白,可是轉頭看瑤妃還在一旁看著,驀然鼓起勇氣尖聲說道:「你,你這是什麼眼神,不服氣嗎?」

    青夏冷淡一笑,答道:「民女怎敢?」

    「還有什麼事是你不敢幹的?」另一名身穿嫩綠色宮裝,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怒聲說道:「你這個身份低賤朝三暮四的女人,先是和齊太子有婚約,後來又叛逃齊國嫁進南楚,如今還異想天開的想要打我三哥的主意。你以為你是什麼?金枝玉葉還是傾城佳人?捏死你這個女人簡直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我警告你還是早點收回你的狼子野心,我三哥已經和南楚嘉雲公主指了婚,你以為你還能興起什麼風浪?」

    「康兒,紅綃,閉嘴!」瑤妃斜靠在躺椅上,皓白的手腕支撐著後腦,雪白的胸脯一起一伏,另一隻手輕輕揮了揮,就有侍女跪著迎上前來,端著一隻翠綠鑲嵌的煙槍,遞到瑤妃的檀口裡,女子深深吸了一口,面露陶醉之色,雙眼迷離一片,然後緩緩張開猩紅的嘴唇,吐出一口青煙,姿態慵懶的說道:「你們都在我這裡吵,想煩死我嗎?」

    綠衣少女嘟起嘴來,嫩白的小手輕輕的推在瑤妃的肩膀上,撒嬌的叫道:「母后,你也不說話,康兒都要被氣死了。」

    「還有什麼好說的?」瑤妃嘴角冷冷一笑,眼尾輕輕的在青夏的身上掃了一眼,伸出豆蔻猩紅的指甲,在眼前自我欣賞的翻看著,漫不經心的說道:「居心叵測,心懷鬼胎,打傷了檢查館的宮女嬤嬤,帶著兵器入宮妄圖行刺本宮,直接拖出去教訓就是了。」

    兩名少女登時大驚,雙眼大睜的望著姿態慵懶的瑤妃,名叫紅綃的少女說道:「母,母后,三哥,三哥怕是會不高興的。」

    「他隨隨便便就帶回一個聲名狼藉,人盡可夫的蕩婦,就沒有想到過,我也會不高興嗎?還愣著幹嘛?人都死了嗎?」

    瑤妃眉梢一挑,聲音轉寒,立馬就從外面奔進來幾名表衣內侍,來到青夏之後,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沉聲說道:「娘娘,打多少?」

    康兒年紀雖小,但心腸卻狠辣無比,眼睛一寒,怒聲叫道:「不長進的東西,事事都要耳提面命嗎?沒告訴你打多少?就是打死為止!」

    紅綃一驚,小心地在底下拽了拽康兒的衣袖,卻被一把甩開,紅綃轉頭對著瑤妃怯懦地說道:「母后,不是說就是教訓一下嗎?把事情鬧大了,如何跟三哥交代啊?」

    「六姐!」康兒怒聲說道:「又不用你去交代,母后自會擔待的,我們今日若是放任這個女人回去宣王府,他日還不知要使出什麼狐媚手段迷惑三哥,打死了乾淨,你們還看著幹什麼?還不拖下去!」

    「慢著!」青夏突然冷淡地輕喝一聲,一個巧妙的擒拿手,就從內侍的手中掙脫出來,緩緩地自地上站起身來,面不改色地沉聲說道:「瑤妃娘娘說我打傷了檢查館的嬤嬤,又攜帶兵器進宮妄圖行刺,不知可有證據?」

    「呵……」瑤妃冷笑一聲,眼睛緩緩轉到青夏的身上,眼波如水,淡淡說道:「在我這座水瑤宮殿裡,本宮的心意就是聖旨,本宮的話就是證據,你不是很會做人嗎?剛才還在檢查館口若懸河的教我的宮女生存之道,不愧是在南楚皇宮裡得過聖寵的紅人,那麼現在,你應該很清清楚楚你的處境才是。」

    青夏淡淡一笑,輕鬆地說道:「我很清楚我自己的處境,但是只怕娘娘你,並不清楚自己的處境。」

    「你少在這裡胡言亂語,蠱惑人心!」

    「這位,應該就是安康公主吧?」青夏看著不過十五六歲的康兒,含笑說道:「據說兩年前來貴國想要同東齊的太子和親,結果公主已經走了半路,卻被中途退婚,公主一意孤行,執意去了東齊海城,在海城外的行宮徘徊了半月,也沒有見到太子安一眼,最後若不是宣王親自派兵去將你接回來,公主可能就要老死東齊了,也無顏回國面對父母親人了。」

    「你……你大膽!」

    「還有!」青夏冷然上前一步,沉聲說道:「去年六月,你聽說東齊太子將會前來北疆商定秋鹽採買,就私自出宮,帶著一眾侍衛在中途埋伏,不但破壞了宣王籌劃數月的北疆百姓的採買鹽集,使得邊關將士連月斷鹽,最後更無能的被匈奴人擄去,若不是宣王用三千匈奴俘虜交換,並放開了北犬丘的圍困口子,你可能現在仍舊呆在匈奴人的營帳裡做一名暖身下賤的軍妓!」

    「你,你找死!」安康公主大怒的猛然揚起巴掌,對著青夏的臉孔就扇了過來。

    青夏冷哼一聲,一把抓住安康公主的手腕,只聽卡嚓一聲,安康公主的整條手臂就脫了臼,軟軟地垂了下去。殺豬般的慘叫聲頓時迴盪在水瑤殿的大殿之上,瑤妃眼眸一寒,再也無法保持她那份慵懶不屑的臉孔,怒聲叫道:「大膽賤人,竟敢傷害公主,來人啊,將她拖下去亂棍打死。」

    門外的侍衛們還沒有衝進來,青夏手中寒芒一閃,只聽唰的一聲,一道銀色的直線,就沿著瑤妃的脖頸狠狠的釘在了她身後的床柱上,一縷烏黑的秀髮被死死的釘在了床柱裡,隨著微風,輕輕地搖動,所有人的動作,全都在瞬間定格,瑤妃十四歲入宮,一生爾虞我詐迎高踩低,何曾遇到過這樣實際意義上的刀光劍影。登時嚇得張大檀口,額角流汗,過了好一陣,才聽到紅綃公主突然抱住腦袋嘶聲尖叫了起來。

    「我早就說過,娘娘對於自己的處境,未必就那麼清楚。」青夏淡笑著看著這母女三人,還有門外如臨大敵的一眾侍衛,漫不經心地說道:「你覺不覺得,我們現在有必要好好認真的談上一次,不然,我不能保證在他們衝進來的時候,不會失手再擲一刀。」

    「你,你刺殺母后,尚律院不會放過你的,你會被抄家滅族的!」

    青夏淡笑著看向紅綃公主,笑著說道:「紅綃公主,你這話說的不對,一、我來自南楚,家族親人也都是南楚臣民,你們有何資格去抄家滅族?還是你以為這整個天下都是姓秦的?二,就算我不動手,你們也要判我一個行刺的罪名,反正罪名已經被坐實,我一不做,二不休,我何必要做一個冤死鬼,莫不如在死前拉一個墊背的。三,你們母女在後宮行為囂張,出手狠辣,我一個小小的平民百姓,怎會進入皇宮大內來不自量力地行刺和我毫無關係,對大秦朝也全都半點積極作用的瑤妃娘娘?就算再是人頭豬腦的人,第一個想法也定然是你們誣陷於我。今日你們翻出陳年黃歷,宮廷舊規,以各種手段威脅逼迫,就是罪證。如今的局面,除非你們馬上將我活活打死在水瑤殿裡,否則鬧上尚律院,就是一個魚死網破的局面,誰都佔不到半點好處。」

    瑤妃娘娘面色陰沉,面皮發青,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女兒,沉聲說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青夏失笑:「我當然是叛逃東齊的東齊太子妃,是南楚大皇趕出家門的南楚蕩妃,是引起白鹿原兩國對戰的煞星禍水,娘娘竟然不知嗎?」

    青夏緩緩走上前去,一把拉起安康公主,在瑤妃和紅綃公主驚恐的尖叫聲中,一下就將安康公主的手臂接了回去。

    「娘娘,你不覺得,今日的所作所為,實在是有欠思量嗎?」青夏緩緩坐在一旁的軟椅之上,拿起茶碗上的蓋子驀然回身一擲,只聽呼嘯一聲就將門緊緊地關了起來,外面的侍衛一陣驚慌尖叫,可是沒聽到瑤妃娘娘的召喚,也不敢貿然進來。

    「宣王在白鹿原上忤逆王上,但是不可否認,他帶回了更加有利的蓬萊谷的消息,更逼得西川大皇許諾了兩處開放馬場,功過相抵,功勞反而更勝一籌。如今你瑤妃娘娘卻要在這個時候拿出你宣王生母的架勢,對這裡面的事情橫插一腳,若是今夜你將我打死,或是將我交給尚律院查辦,莊青夏的名字就會被擺上正堂,也自然會有人捕風捉影,藉著這個事情來打擊宣王。目無尊長,不尊王令,藐視皇權,娘娘知道這是什麼罪名嗎?又知道這樣的罪名會衍生出多少文章嗎?」

    青夏坐在椅子上,脖頸挺直,侃侃而談:「還有,娘娘妄圖與南楚聯姻,不過是想為宣王找一個強勁的後台和外援,短期之內,這的確是一個劃算的買賣,但是卻有沒有想過,一旦兩國開戰,嘉雲公主作為宣王府的當家主母,將會至宣王於何地?若是將來生育了宣王的孩子,將至宣王的子女於何地?歷代王侯世襲,難道堂堂大秦宣王的後代血脈竟是當初分裂秦國的亂臣賊子的骨血?太子勢力贏弱,王上年事已高,王儲地位不穩,娘娘設身處地地想想,若是換了你,會立南楚的皇室血脈為國儲嗎?宣王若是倒台,娘娘和兩位公主還能如現在這樣錦衣玉食,生活無憂,受六宮上下的仰視和奉承嗎?」

    「安康公主在後宮跋扈張揚,欺凌弱小,娘娘你也向來眼高於頂,四處樹敵,若不是有一個好兒子為你撐腰,事事為你善後,你捫心自問,今日還能不能站在這裡趾高氣昂地同我說話。如今秦氏香火鼎盛,子孫繁盛,歷代帝王登位,所做的無非是剷除異己和殺掉對自己有威脅的侯爵藩王。時事所逼,宣王已經登上高位,根本無法退出,他一身的病體,嘔心瀝血的維持著大秦的繁盛的同時,還要心力交瘁的小心著四周的冷箭暗算。你們不但不能為他分憂,穩定後宮,聯絡無子的美貌妃嬪,拉攏王上的心,反而將矛頭對準自家門口,到底是聰明還是愚蠢?」

    安康公主大怒,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大聲叫道:「你放肆!」

    「我早就放肆慣了,你們今天才知道嗎?」青夏凌厲轉身,怒聲喝道:「今日你們的所作所為,根本就是一群無知婦人的胡攪蠻纏。我之前看在宣王的面子上,不想被別人拿了宣王府的錯處,才事事忍讓,一再退步。我百萬軍中取敵首級尚且易如反掌,更何況是你們這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愚蠢女人?我若是想出去,任你布下天羅地網也無能為力,同理,我若是想取你們幾人的性命,就算你們躲在深宮大內也會照樣一夜之間死無全屍,我愛秦之炎,所以我尊重他的父母親人,不過尊重是建立在雙方的基礎上,若是你一再逼迫,我也絕對不會一味忍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家的目標一致,都是為了之炎好,不必撕破了臉讓他不開心,不如平心靜氣的握手言和,他日相見,也有個下步的台階。娘娘以為然否?」

    瑤妃臉色發青,過了許久,方才咬牙切齒地寒聲說道:「我還真是小瞧了你。」

    「你的確是小瞧了我。」青夏淡淡一笑,冷然說道:「你說我是紅顏禍水也好,說我妖媚惑主也罷,說我水性揚花也可,我只想告訴你,紅顏禍水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的,最起碼你就不可以,你的女兒也不可以,我做到了,就有我自己的憑仗和本事。你們,不服不行。」

    說罷,青夏盈盈下拜,淡笑說道:「深宮不便留宿平民女子,民女這就告退,臨走之前,還有一言想要奉送,諸位若是沒有能力幫助於他,最好就要做到安分守己,若是再這般無事生非興風作浪,親生兒子也會厭煩。皇城之內父母親情本就淡薄,還請娘娘好自為之。」

    不再理會目瞪口呆的母女,青夏轉身就走出了水瑤殿,一路宮人內侍圍立,卻無一人敢於上前阻攔,燈火通明,宮牆巍峨,冰冷的風在太和宮內呼嘯吹過,驚起房簷上的群群寒鴉,漆黑的翅膀掠過天際,攪散半空中冷冽的霧水,青夏一身青白橫紋錦緞華服,雲鬢高挽,脖頸挺直,纖瘦蒼白的臉頰有著刀削雕塑的美。她站在內宮的梧桐青木之下,仰望著半空的那一輪圓月,只覺得心脈冰冷,凡世孤獨。

    之炎,那就是你的親人嗎?你的母親,你的妹妹,還有那些居心叵測的兄弟們,你疾病纏身,是如何忍耐這些虛情假意裡的冷箭暗處的?這樣張揚跨扈的母親,這樣狗仗人勢的妹妹,這樣不識大體的家人,有還不如沒有!

    青夏突然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個夜晚,在最南邊的那座宮殿裡,錦衣華服的婦人對著自己大聲咒罵,像是瘋子一般的掙扎叫囂。與瑤妃相比,那個為了自己的理想,為了讓自己的兒子成為天下的共主,不惜捨棄生命,捨棄作為一個母親應盡的責任,捨棄兒子對自己全部的愛,死後都沒有好名聲的蕭貴妃,或者要稍微高尚一些。雖然,由始至終,她都選錯了愛的方式。

    皇宮,真的是吃人的地方,在這裡,沒有親情,沒有溫暖,到處都是冰冷的石頭,夾縫裡都生長著腐敗的算計。於是,造就了楚離那樣陰暗的性格。於是,也造就了秦之炎那樣淡漠的臉孔。

    而現在,她也要生存在這裡,戴上虛偽的面具,和他們誓死周旋。

    青夏冷冷一笑,她的一生似乎都是為了爭鬥而生的,這是她的宿命,根本就無法逃脫,她微微仰起頭來,冷然說道:「來吧,我不會認輸的!」

    既然天下沒有樂土,那就讓我用雙手開闢一片屬於自己的樂土。再也不會有人有能力從自己的手中奪走任何東西。

    雜亂的馬蹄聲突然在前面響起,青夏眉梢一挑,暗道難道瑤妃真的有這個魄力要除掉自己。剛剛全神戒備的反擊,就只見一個一身月白長袍的清俊男子自遠處急速奔來,劍眉星目,眉頭緊蹙,不是秦之炎,又是何人。

    青夏嘴角一笑,心頭頓時湧過一絲暖意,她笑盈盈地站在原地,招手輕聲喊道:「之炎,我在這。」

    瞬間被拉入一個冰冷的擁抱之中,秦之炎的牧很涼,比在冷風中跪了五個時辰的青夏還要冷,但是他的呼吸卻很熱,急促的呼吸噴在青夏的頭頂,帶著微微的酒氣和好聞的藥香,青夏被秦之炎抱在懷裡,悶聲說道:「之炎,你喝酒了嗎?你有病,不可以喝酒。」

    秦之炎也不回答,鬆開了手,上下的打量著青夏,見她並無什麼明顯的外傷,才算是放下了一口氣,皺著眉沉聲說道「你怎麼能這麼莽撞,我不是吩咐過了,無論什麼人來找你,都不可以離開王府嗎?」

    秦之炎很少發火,甚至連質問的語氣都從來沒有過。但是此時此刻,面對著秦之炎的盤問和怒意,青夏卻只覺得一陣發自內心的溫暖,她笑瞇瞇的勾住秦之炎的脖子,討好地說道:「你看我又沒有什麼事,不要生氣,你皺眉頭的樣子,真的好醜。」

    秦之炎無奈地歎了口氣,在宴席上的時候,他就心神不寧,剛出了皇城就見到連舟,這才知道她已經進宮一日,來不及回府換身衣衫,秦之炎就帶著親衛連夜闖宮,好在她沒事,幸好。

    「你放心吧。」青夏拉著秦之炎的手,笑著說道:「向來只有我欺負別人,什麼時候被別人欺負過?那麼多的大風大浪都挺過來了,還能在這小河溝裡翻了船?」

    秦之炎溫和一笑,說道:「你欺負她們了?」

    「嗯。」青夏老實的點了點頭,說道:「你不開心吧,她們畢竟是你的母親和妹妹,不過我只是嚇唬了她們一下,並沒有真的揍她們。」

    秦之炎淡淡一笑,不在意地說道:「不用理會她們,以後若是她們再尋釁,你也不必顧忌我。」

    青夏微微一愣,想起連舟說的那些模稜兩可的話,頓時心底一陣刺痛,難道,那些都是真的?她不自覺的用力握住了秦之炎的手,笑著說道:「我餓了,我們回去吧。」

    「好。」秦之炎一笑,摟住了青夏的腰,翻身跳上戰馬,說道:「今天是你回府的第一個晚飯,我已經吩咐下人們好好給你準備了。」

    青夏皺起眉頭,一幅可憐的樣子,「我都要餓扁了,你還在這裡誘惑我,快走啦。」

    秦之炎爽朗一笑,打馬前行,青夏靠在他的懷裡,微微閉上眼睛,聞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幾乎忍不住要昏睡過去。這一日,真的好累,可是卻真的很值,她反覆咀嚼著秦之炎方纔的話,他說這是她回王府的第一個晚飯,他說的是「回」,多麼溫暖的一個字,她的一生都在不停在去著不同的地方,卻從來沒有真正的回到哪裡。如今,她終於有家了,她要回王府去,那裡是她的家。

    青夏竟然真的在馬背上睡著了,秦之炎將她抱下來的時候,她都沒有醒。或許她早就已經醒了,只是知道是安全的,潛意識裡不再擔憂和懼怕,所以,不願意醒來,只想窩在他的懷裡放心地睡上一覺,像個孩子一樣的撒嬌。

    秦之炎一路將她抱回房間,所有的王府下人們,全都聚集在兩側,看著他們向來淡定謙和的王爺抱著那個嬌小清秀的女孩子,害怕吵醒她,甚至不許他們給他行禮。

    溫暖的被子將青夏包圍了起來,她躺在溫暖的床榻上,一雙小手仍舊緊緊地抓著秦之炎的袖子,抓得那麼緊,死死的不肯放手。秦之炎輕袍緩帶,眉眼溫和,他輕輕地吻在了青夏的額頭上,然後,和衣躺在她的身邊。

    侍女吹熄了燭火,窗外清幽的月亮灑下白亮的月光,照在青夏白嫩的小臉上,秦之炎看著她,想起了她們初次相識的那一天。她也是這樣睡在床榻上,清麗消瘦,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衣襟不放。轉眼間,三年的光陰已經過去,他的人生就好像經歷了翻天覆地的更迭一般,他不再淡泊冷然,不不規則無牽無掛的不懼生死,他也終於成為了一個有弱點的人,可是為什麼,心裡卻感到那樣的滿足,似乎有滾燙的熱水,將五臟六腑全都洗滌了一遍,清冷的雪,冰涼的風,再也傷害不了自己。生命中從來沒有,從來沒有像這般更想永遠健康地活下去,想要努力將那些東西都抓在手裡,他伸出一隻手端起一旁的藥碗,仰頭喝了下去。

    依瑪兒,你說我是你的信仰,是你生命中最後的救贖。卻不知,你就是我的光明,是我人生中最堅定的長生。

    一日沒有吃東西,半夜的時候,還是被自己打雷般的肚子給震了起來,青夏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子,看著秦之炎似笑非笑的樣子,臉蛋紅紅的說道:「我說了好餓,你也不叫醒我。」

    秦之炎一笑,拍了拍手,外面就有侍女魚貫將飯菜送了進來,知道她沒有吃晚飯,半夜會餓,是以吩咐了下人隨時準備著飯菜等著她醒來。

    青夏聞到飯菜的香氣,肚子叫的更加響亮,她連忙穿上鞋子,一看琳琅滿目的菜餚,登時胃口磊開,對著秦之炎叫道:「一起一起吃。」

    秦之炎笑了笑,點頭答應,剛要下床,突然發現鞋子就只剩下一隻了。青夏低頭也幫著尋找,轉了一圈,也沒找到,對秦之炎說道:「我去再拿一雙來。」

    秦之炎擺了擺手,神神秘秘地說道:「不用,你看。」

    青夏順著他的指示看去,只見一條白亮的絲線綁在床柱上,細細的一條,不仔細看根本就發現不了。只見秦之炎解下絲線,握在手裡,然後一點一點的拽了回來。

    那絲線竟然極長,青夏大惑不解的看去,只聽一陣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緩緩響起,正是從櫃子底下傳來。不一會的功夫,大黃又肥又胖的身子就出現在眼前,只見它圓乎乎白胖胖的壓在一隻室內穿著的軟底鞋子上,仰天躺著,四爪朝天,肚皮一鼓一鼓,正在打著呼嚕睡得歡暢。

    「它這麼幹,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秦之炎故意壓低聲音小聲地說道,臉上帶著一絲孩子才有的狡黠神色:「我早就料到會是它。」

    青夏目瞪口呆,沒有想到秦之炎這樣的人還會跟一隻小獸較勁,他處心積慮的在鞋子上綁繩子就是為了抓住大黃這個偷鞋子的小偷嗎?

    「你知道嗎?它昨天跑到我的靴子裡方便,最後自己掉進去了,險些把自己臭死在裡面,還好被打掃房間的侍女發現。」

    秦之炎笑著說道:「這小獸好像特別討厭我,依瑪兒,你說我該怎麼教訓它?」

    青夏飛起一腳,一下將大黃踢得翻了個跟頭,死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竟然也沒有醒,仍舊睡得酣暢淋漓。她走到桌子旁邊,狼吞虎嚥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說道:「隨你的便,燉了好了。」

    秦之炎笑著說道:「燉了好嗎?還是烤了吧,拔了毛,一點一點的切片澆油,外酥裡嫩,它是靈獸,一定很香。」

    青夏點了點頭,「好,就這麼幹。」

    「嗷,」的一聲,慘叫突然響起,原本正在睡覺的大黃終於堅持不住了,猛地跳了起來,撒開四條又短又胖的小爪子,向著外廳瘋狂跑去。

    秦之炎一笑,眉眼美好如畫卷一般。

    秦人的確是最勤奮的一個國家,早朝起的比雞還早,秦之炎一大清早就起身出門,青夏原本還想再睡一會,他走了之後反而沒有了睏意。剛剛起身,門外就響起了侍女小心的敲門聲,青夏眉梢一揚,揚聲問道:「有什麼事?」

    「姑娘可是起來了嗎?奴婢們服侍姑娘洗漱。」

    十多個碧衣少女魚貫而入,端著臉盆,熱水,花瓣,香油,衣衫鞋襪等物,倒是嚇得青夏一愣。幾乎連手指都不用動,就被人一一照料妥當。青夏並沒有出於人道主義將這些侍女都趕出去,說什麼我自己可以的鬼話。這是她們的工作,自己不讓她們做,她們沒準就會失業,因時而異,入鄉隨俗,這一點,軍情處的教官們一直都很用心地教導他們。

    收拾停當,青夏打斷了那群丫頭想在她腦袋上大做文章的企圖,只挽了一個簡單的髮髻,穿著一身米黃色的裙褂,隨著眾人就走去飯廳。

    宣王府的飯廳果然夠氣派,幾乎可以用廣闊來形容,那張巨大的桌子幾乎可以蹦上去撒丫子跑上一會,祥叔解釋說這是因為秦之炎總是宴請炎字營的將領吃飯的原因,所以才特別定做了這張巨大的桌子。

    這時代宴席上大多還是實行小幾制的,一人一張小幾,兩排而坐,很是拘謹。秦之炎果然很有拉攏人心的能力,在如今這個等級制度鮮明的時代,能夠和主帥同桌吃飯是何等的榮譽,也難怪秦國將士會為他賣命了。

    大黃剛一看到滿桌子的食物的時候就傻了眼,它完完全全忘記了這裡是它目前為止還十分厭惡的仇人的家裡,在青夏的懷裡拚命的掙扎著,就要跳上桌去,青夏將它放在地上,取過一隻腳凳,隨便撿了兩盤肉菜,放在上面說道:「還想上桌子,想得倒美。」

    大黃哀怨地望了青夏一眼,隨即就埋頭苦吃,連頭都不抬。

    「祥叔,以後我一個人吃飯,用不著這麼麻煩,你們準備了這麼多,我一樣一口也吃不完,浪費食物是有罪的。」青夏坐在正位上,舉起筷子都不知道該先吃哪一樣才好,抬起頭來對著祥叔說道。

    祥叔為難的說道,「殿下上上走的時候也吩咐過了,可是剛才牧蓮姑娘說姑娘身上有傷,要多吃點補充營養,我們才做這麼多的。」

    「牧蓮?」青夏聞言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沉聲問道:「那個背叛部族的穆邊部女人?」

    「呃……」祥叔一愣,想了想,磕巴地說道:「對,對,就是她。」

    青夏眉梢一揚,這些日子太忙,竟然把她給忘了,說起來當日蓬萊一行,還是因為她通風報信,雖然不能肯定她到底是墨者的同夥還是無意中發現,但是也可以斷定這女人對自己全無好意,自己向來不是一個大度的人,對於這個險些將自己害死的女人也是連一點好感都欠奉,沉聲說道:「她怎麼會在王府裡,她不是隸屬軍部嗎?」

    祥叔皺著眉頭說道:「牧蓮姑娘經常出入王府的,她也不是軍部的人,軍籍也不在炎字營中。」

    「那她為什麼總是跟在殿下身邊?」

    「牧蓮姑娘好像是大長老的僕人,」一旁的青兒說道,她為青夏添了飯,接口說道:「她總是在各地尋找藥材,據說,還好像在打聽商丘一脈的下落。」

    青夏眉頭微蹙,也不再說話,心道難道她是在尋找良藥醫治秦之炎的病嗎?不知為何,對於這個女子,她總是抱有很大的成見和戒備,可能是因為自己在她手上吃過虧吧。

    吃過早飯,青夏就在去賬房查賬,她很珍惜秦之炎給她的這個機會,即便她對這些權利沒有一點貪念,但是卻真的很願意為他分擔一些事情,也願意一點一點的去瞭解他的生活。可是還沒走到賬房,就見一眾婢女來來回回的從秦之炎的書房裡走了出來,青夏眉梢一挑,沉聲問道:「她們在幹什麼?」

    祥叔也是一愣,叫來一名丫環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那名丫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唇紅齒白很是靈秀,說道:「我們在曬書,牧蓮姑娘說,書房裡的書都快生蟲子了,要我們好好晾曬。」

    青夏不動聲色地輕輕佻眉,也不理會,沉聲說道:「祥叔,走吧。」

    剛走了沒兩步,就見幾名僕役團團團聚在兩輛馬車旁邊,正在低聲商議著什麼,祥叔見青夏臉色不好,連忙叫道:「喂,你們不去幹自己的活,全都聚在這裡幹什麼?」

    幾名下人見了青夏連忙低頭行禮,「這是這次從西川帶回來的皮草和藥材,牧蓮姑娘說要趁今天天氣好送到宮裡送給各位主子。」

    事已至此,就連祥叔的臉色也尷尬了起來,他連忙驅散了幾名僕役,轉過頭來,一邊搓著手,一邊跟青夏解釋道:「姑娘這……這……」

    「不用說了。」青夏面沉如水,搖頭說道:「不關你的事,跟我去賬房。」

    一路穿花拂柳,假山池塘處處,終於到了前院的賬房,誰知剛走到房門口,一本賬本突然被人猛地從裡面扔了出來,清厲的女聲怒然喝道:「你是怎麼做事的?這賬目裡缺了三萬多的銀錢輸入,你當我是擺設的傻子嗎?還是宣王府的這碗飯你不打算吃了?」

    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連滾帶爬的跑了出來,撿起地上的賬本,回身跪在地上,對著房內的人倉皇的說道:「牧蓮姑娘,東邊大旱,水運不暢,河道都枯竭了,銀子暫時到不了帳,絕對不是我貪墨啊!我宋泉就算是長了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騙牧蓮姑娘你啊!」

    「你馬上在我眼前消失,三日之內銀子若是不能到賬,就等著一家老小一起被扔進衛江吧!」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20 11:19 AM

第一百三十四章 王府家法

    「還有你,一併給我滾出去!」

    只聽得彭的一聲,似乎是胸口被人重重地踢了一腳,一個身形瘦弱的二十多歲的男子猛地踉蹌倒而出,向著青夏等人的方向就倒了過來。那人來勢極快,祥叔等人驚呼一聲,四散散開,眼看那人就要摔在地上,後腦向著一塊路邊凸起的巨石倒去。

    突然只見青夏出手如電,一把揪住男人的脖頸,身體不動如山,面沉如水,眉眼凌厲,長風吹來,青夏衣袍鼓動,墨發飛揚,臉色冰寒好似冰雕雪鑄一般。

    「小心。」

    低沉的女聲緩緩響起,帶著一絲冰雪般的冰冷,在一片死寂的院子裡顯得特別響亮。男子死裡逃生,兩股戰戰,突然彭的一聲跪在地上,顫抖的叫起道:「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聞訊趕來的下人們聚集在前院的各個角落,從牆上和門縫間窺視著,靜靜的等待著一場暴風雨的來臨。

    「什麼人?」微微上挑的聲音從賬房裡傳了出來,卻沒有半點想要出來看上一眼的意思。

    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青夏冷笑一聲,眉梢一挑,轉身就跨入了賬房之中。

    牧蓮一身黑色長袍,肌膚如雪,端坐在賬房的軟椅之上,兩側坐著二十多名宣王府外放的各個商號的掌櫃老闆,人手捧著一本賬冊,似乎正在等待她審查一般。早就聽見了青夏的聲音,可是牧蓮仍舊埋首於賬冊中,過了好一陣才緩緩抬起頭來,嘴角淡笑,眼神輕蔑地從青夏身上掃過,對著一旁的下人說道:「我還道是誰來了,原來是名動天下的南楚大妃,請坐,上茶。」

    青夏動也不動,背脊挺拔,脖頸微仰,居高臨下地看著老神淡定的牧蓮,淡笑說道:「免了,我從不喝是敵非友的人敬的茶,牧蓮姑娘當免可免。」

    「哦,是嗎?」牧蓮眉梢一揚,雪白的皮膚上嘴唇艷紅,微微勾起,淡然說道:「既然如此,就招呼不周了,我還有事要忙,楚妃可以出去了。」

    當日白鹿原一戰,秦之炎為青夏險些喪命的消息早已傳遍天下,這滿府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以秦之炎這樣的性格,可以那般地衝動,事後又忤逆秦王,更將青夏帶回府中,將王府的大權全都交給她,這裡面的含義不言而明,可是她卻還是堅持一遍又一遍地稱呼青夏為楚妃,其心如何顯而易見。

    青夏一言不發,也不氣惱,緩步走上前去,從腰間掏出一樣東西,緩緩放在書案上。

    眾人齊齊低頭望去,只見那書案上赫然是一串王府各個庫房的鑰匙,這些東西向來都是王府的大管事祥叔掌管的,青夏入府的時候,祥叔就將這些東西都交給了青夏。當時王府的眾人無人不知,可是這些外放的家奴管事卻並不知曉。此刻見這些東西竟然都被這名女子拿在手上,誰還會不明白這代表著什麼,一個個連忙站起身來,對著青夏恭敬行禮。

    青夏看也不看周圍的各家管事,雙眼只是緊緊的盯著牧蓮的雙眼,嘴角淡笑地說道:「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行不穩,牧蓮姑娘,身經兩國三代,二十餘年軍旅血水浸泡而出的這麼一顆聰明伶俐的腦袋,想必應該明白現在最明智的做法是怎樣的吧。」

    牧蓮眼神冷然,冷冷地望著眼前的女子,兩團憤怒的火焰在眼睛裡緩緩升騰,她緩緩地站起身來,沉聲說道:「說得好,名不正則言不順,卻不知堂堂南楚大妃終日盤旋在大秦宣王府內,到底所為何事?」

    青夏淡淡一笑,滿不在乎地說道:「我曾在北地居住過,聽過匈奴人有這樣一個諺語:麋鹿低頭吃草,雄鷹仰首北望,只有目光短淺的人,才會不停地執著於眼前的事情,我尚且沒和你計較你背信棄義,忘宗投敵的豐功偉績,你卻前來對我多加置喙,不覺得可笑嗎?」

    牧蓮大怒,怒聲說道:「你有什麼資格……」

    「我今天能站在這裡,就有這個資格!」青夏驀然揚眉,怒聲奼道:「人貴有自知之明,不要妄圖染指不屬於你的東西,沒有能力就要認命,機關算盡,陰謀敗露就要認輸,短時的口舌之爭,趁人不備指使些下人為你所用並不能體現你的價值,一山不容二虎,雙日不可同日爭輝,況且,在我的眼裡,你從來就不算是一個對手。」

    牧蓮面龐發表,雙拳緊握,怒聲喝道:「莊青夏。」

    「莊青夏這個名字也是你叫的?」青夏冷然說道:「你一介叛國之奴,更曾為大秦的軍妓,如今還是在別人的家裡,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你又憑什麼對宣王府的外放管事們張牙舞爪耀武揚威?你不過仗著是南疆巫醫大長老的僕從,藉著經常給殿下送藥傳遞書信的機會,就對王府的大小事情多加干涉,認不清現實不說,更擺不正自己的位置!一介低等賤民,卻想要爬到主子的頭上,恃寵而驕,張揚跋扈,出手狠辣,按照大秦的歷律,該當挖眼拔舌,斷手砍足,暴屍荒野,死無全屍。」

    「還有你們!」青夏猛然回過頭去,看著一眾宣王府外放管事掌櫃,眼神冷然的怒聲說道:「你們愧對宣王的信賴,恬為宣王府家奴,堂堂外放掌櫃,卻被一個低等下人吆五喝六,呼來喚去!認不清楚正主,分不明是非曲直,辯不別黑白陰陽,一雙招子都是白長的嗎?」

    卡嚓一聲脆響,牧蓮怒極攻心,竟然生生將手中的毛筆折斷,青夏整頓表情,冷笑著轉過頭去,寒聲說道:「世間之事,最忌貪得無厭,得隴望蜀。你當初被天下人咒罵,被充為軍妓,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時候是殿下對你施於援手,得人恩典,就要銘感五內,我不奢望你這樣能夠背叛自己民族的人會感恩戴德,但是最起碼不要恩將仇報。我話已至此,該何去何從,你自己好生掂量,若是從今往後,還讓我看到你對王府大小事情強加干涉指手畫腳,別怪我不顧情面,出手狠辣。」

    「帶上你們各家的賬簿,全都跟我去正殿。」

    青夏凌然轉身,一身米黃色裙褂在清晨的朝陽下閃動著璀璨的光澤,一眾外放的主事掌櫃彎著腰,帶著各家的帳薄跟在青夏的身後,迤邐成排,遙遙的向著王府正廳走去。

    窗外的鳥兒嘰喳尖鳴,更加映襯的賬房的冷清敗落,走在最後的東漕運織造宋泉抱著賬本,恨恨地看了賬房一眼,然後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轉身就跟上了前面的人。

    牧蓮雙眼怒火熊熊,終於瘋狂怒吼,一把將案上的書卷硯台全都扔到地上,噼啪之聲響徹一片。

    祥叔見外放的主事們全都跟著青夏入了正殿,連忙火急火燎地找來了自己的兒子,李鎮韜是宣王府的外管事,這些事情原本就是由他處理。只是他經常全國各地的四處收賬,查賬,經常不在府內,祥叔雖然是大管事,但是因為是奶娘的丈夫,為人和氣,對於賬目卻一竅不通。牧蓮經常用出入宣王府,在祥叔的默許下,久而久之,就對這裡的事情指手畫腳了起來。可是這女子畢竟來自民間,經歷過很多苦難,對於很多的東西也容易上手。

    誰都知道青夏是怎樣的來歷,她這樣的身份,又怎麼會精通賬目和生意,生怕她出醜的李鎮韜在父親的催促下,幾乎是瘋狂的一路狂奔,可是等到了大殿的時候,卻見眾掌櫃全都目瞪口呆地聽著青夏的盤問,全都沒有半點嘲笑戲弄的樣子。

    見青夏訓斥了匈奴牧蓮那個女人,各家掌櫃樂得幾乎能飛起來。這幾年來,這女人對他們大呼小叫,偏又為人機警,很難糊弄,一旦被抓到錯處,處罰的手段近乎殘酷。眼見她吃癟,更被奪權,各人全都是心懷大放。同祥叔想的一樣,誰都猜測青夏這個世家的千金小姐是不會打算盤算賬的。畢竟這時代,商人處於末流,哪一個世家大族的小姐是會打算盤算賬的。

    於是見各家各戶的掌櫃們流水般的一個一個上前報告賬目而青夏卻中人是端坐著靜靜地聽著,沒有一言質疑,各家掌櫃幾乎要跳起來來拍手相慶。然而,所有人都匯報一遍之後,那個安靜秀氣的女子,卻好似一把鋒利的匕首一般,言辭犀利,刀刀見血,根本不用看賬本,只憑著他們剛才所說的一遍,就挑出了各家的漏洞和辦事不利之處。人人從一開始的吃驚到最後的目瞪口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的耳朵。

    青夏的確不會打算盤,但是她的心算能力,卻曾經受到過嚴酷和訓練,只是聽上一遍,就已經將各家的賬目整合完畢,互相比較一遍,就可以聽得出誰是據實以報,誰是不盡不實,誰是敷衍了事。

    秀麗的女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沉聲說道:「下一家,鹿山煤礦。」

    「姑娘。」她還沒有說完,鹿山煤礦的掌櫃就彭的一聲跪在地上,滿頭大汗地說道:「你不用說了,屬下知錯了。」

    青夏嘴角一笑,沉聲說道:「你排名靠後,見我對前面眾人的報賬不理可否,於是就起了貪念,想跟我打馬虎眼,欺我不懂賬目,對嗎?」

    「屬下,屬下……」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青夏眼神凌厲,沉聲說道:「今天是我第一次查看外府賬目,人都有私心,有空子可鑽自然蜂擁而去,今天的事情,我不會同你們計較,但是我要警告你們,對於作假賬,貪墨舞弊,我比你們地場的每一個人都要精通,以後若是再被我發現有人妄圖欺瞞於我,不要怪我不顧及你們為王府出了這麼多年力的情面。我懲治人的手段同牧蓮不同,但是絕對會讓你們記憶深刻,並且永無翻身之力。」

    眾人額角冷汗齊流,齊齊恭敬地說道:「多謝姑娘,我等定當竭盡全力,報效王爺。」

    青夏微微一笑,面容登時和煦如如春風一般,說道:「各位請坐,不過是醜話說在前面以防萬一罷了,我初來乍到,還要各位的幫扶和扶持。殿下為人和善,對待下人也是寬仁仁厚,各位都是王府的中流砥柱,元老人物,我們只要齊心協力,才能鞏固宣王府的基業,我在說什麼,各位應該明白。」

    眾人齊齊答應,就重新一個個再次報賬,只是這一次卻無一人敢徇私舞弊,全都老老實實。日頭漸漸偏西,等這些人全都退下去之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大黃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咬著青夏的裙腳搖著尾巴,一幅餓得要死要活可憐巴巴的模樣。青夏這才發覺竟然和這些人周旋了一日,到了該吃晚飯的時候了。

    這時,碧兒突然跑了進來,面色微微有些驚慌的叫道:「姑娘,王爺,王爺回來了。」

    青夏一看她的臉色,就知道事情不好,眉頭一皺,急忙迎了出去,卻見馬車簾子被圍的死死的,八巫的藥童們全都站在馬車外面,炎字營的一眾親衛圍在外圍,見了青夏過來,齊齊讓出一條路來。

    自從蓬萊谷相見之後,秦之炎一直氣色很好,沒有半點病重的樣子,今天早上走的時候,一切也很正常,怎麼回來竟會這個樣子,只看竟然要讓八巫在馬車上救治,就可知道已經嚴重到怎樣一個地步。

    青夏站在冷風中,面色蒼白毫無血色,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夜晚的風漸漸冷冽,碧兒拿出一件錦緞披風披在青夏的肩上,她卻彷彿沒有感覺一樣,一動也不動地望著馬車的簾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炎字營的親衛將前後的大街阻斷,連敲更鼓的更夫都過不來。終於一隻手探出馬車,白石巫醫當先下了馬車,炎字營的親衛連忙抬著一隻軟駕過來,裡面的南疆巫醫緩緩的將秦之炎抬了出來。

    秦之炎面色蒼白,好像是一張白紙一樣,眼神也是虛弱無力,一身黑金相交的朝服,更加襯得他的臉蒼白如雪。

    青夏的心好似被巨斧狠狠地砸了一下,疼痛能忍,可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終於可以正常的呼吸,她腳步僵硬的迎上前去,向著秦之炎伸出手去,想要安他心的強行笑笑,但是卻怎麼也扯不開嘴角。

    秦之炎虛弱一笑,費力地伸出手來,拉住房青夏遞過來的手,輕聲說道:「沒關係,別擔心。」

    青夏抿起嘴角,拚命地點著頭,秦之炎的手很涼,甚至比一直站在馬車外面的自己的還要冰冷,親衛們抬起軟駕,青夏跟著一路小跑,逕直回到了臥房。丫鬟們進進出出,佈置好暖爐和洗澡水,整個房間一時間都熱的像是在巨大的蒸籠裡一樣。

    南疆八巫的臉色很難看的交代了兩句,然後就走了出去。青夏將丫鬟們都趕出去,為秦之炎脫下已經被冷汗打濕的衣衫,親自為他擦洗,她半跪在巨大的木桶旁,用小水瓢舀起黑色的藥汁,澆在秦之炎的背上,一張小小的臉孔蒼白一片,至今仍舊沒有血色。

    秦之炎靠在木桶上,歉疚地說道:「對不起,今天嚇到你了。」

    青夏揉了一下鼻子,搖頭說道:「我哪裡有那麼膽小,你別說話,歇一會兒吧。」

    秦之炎眼淚溫柔地看著她,伸出手來,輕輕地撫在她的臉頰上,指尖的藥味濃厚,聲音清淡地說道:「依瑪兒,昨天在宮裡,你受委屈了。」

    青夏知道他早晚會知道的,也不掩飾,無所謂地笑著說道:「沒關係,一群老婆子,能奈我何?我心情好,就沒有打她們。」

    秦之炎苦笑著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是我考慮不周全,我說過再也不會讓別人欺負你,卻沒有做到。依瑪兒,我對不起你。」

    青夏眼眶一酸,一雙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秦之炎,她伸出手,緊緊地握住秦之炎的手掌,他的手很大,被熱水浸泡得很是溫熱,青夏輕輕地牽動嘴角,笑了起來,溫柔地說道:「之炎,沒有人能欺負我,只要你好發的,我做什麼事都很開心。想到每天晚上,都可以聽著你的呼吸聲入睡,每天清晨醒來,第一眼看到你都是你的臉,我就說不出的快樂。我的一生中,從來沒有過這樣溫暖安心的日子,所以,不要對我說對不起,那會使我很不安,好像你就要離開了一樣。之炎,我們約定過了,要一直在一起,互相扶持,互相信任,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可以丟下我,好不好?」

    秦之炎的眼光好像層層海浪一般,他舒暢地輕笑,反手握住房青夏的手,笑著說道:「依瑪兒,我很愛你,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開心。」

    青夏笑紋溫暖,點頭說道:「我也一樣。」

    溫室裡焚香嫋嫋,幾個暖爐熱氣蒸騰,四下裡到處都是濃濃的藥氣,青夏拿起棉白的長衫,為秦之炎穿在身上,然後扶他坐在榻上。她想了想,突然脫下鞋子,爬到床榻上,半跪在秦之炎的身後,拿起梳子,為他梳理一頭烏黑的長髮。

    「之炎,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們那邊的男人,都是不留長髮的。」青夏突然問道。

    秦之炎端著一隻小碗,裡面是青夏熬的川貝蓮子雪梨湯,正在一勺一勺斯文地喝著,聞言微微一愣,說道:「不留長髮,都是禿子嗎?」

    青夏啞然失笑,說道:「不是啦,是都剪的短短的,很精神,你若是也剪短了頭髮,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也一定很帥。」秦之炎笑著搖頭,側頭看著自己肩上的長髮,失笑道:「我還真是想像不出我短頭髮的樣子。」

    「那好辦啊!」青夏笑著說道:「趕明個你得空,我給你畫一幅素描,我很會畫畫的。」

    「素描?」

    「是呀,」青夏說道:「跟你們的水墨畫不一樣,素描是寫實的,畫出來的和真人差不多,就是不知道你們這裡能不能做出這種筆,哎,早知道讓祝淵青他們幫我做一隻好了。」

    「依瑪兒,我不做這個王爺了吧,陪著你走遍名山大川,或者是揚帆出海,你想去哪裡,我都陪著你去,好不好?」

    青夏一愣,心底的那抹不安越發沉重,她放下手裡的梳子,從後面環住了秦之炎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背上,一滴眼淚流下來,打濕了他潔白的白衫,氳開一個大大的水跡。

    「好,等你的病好了,我們走遍世間美景,走到喜歡的地方就住下來,呆膩了,就再去別處。」

    秦之炎的聲音很輕,似乎是虛弱的無力一般,青夏看不到他的臉,只能感受著他背脊的震動,聽著他說道:「我以前總是在想,為了大秦,死而後已,也沒什麼好遺憾的。可是現在若是哪裡都沒有陪你去過,哪裡都沒有陪你看過,就這麼死了,我一定很不瞑目的。」

    「胡說什麼?」青夏怒喝一聲,一把鬆開秦之炎的身體,來到他的面前,沉聲說道:「誰說的你會死,你能吃能睡,不知道有多好,怎麼會有事?祝淵青正在為我聯繫清鵬七部,你知道的,他們都是些能人異士,總會有辦法治你的病的。」

    秦之炎溫和一笑,不置可否。

    青夏緊張地抓著他的手,瞪圓雙眼,大聲說道:「秦之炎,你相不相信我?」

    秦之炎笑著點了點頭,青夏堅定地說道:「我當初被軍部砍了腦袋,都沒有放棄求生的慾望,你看,我沒有腦袋都可以活著,你為什麼不可以?只要我們有希望,就一定會有奇跡,你一定不會有事,也不可以出事,你若是把我一個人扔下,我會恨你的。」

    秦之炎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好。」

    「好什麼好?」青夏怒氣沖沖地說道:「一點誠意也沒有!」

    秦之炎好笑地拍著她的頭頂,哄孩子一樣的說道:「好的,我不會死的,我一定會一直陪著依瑪兒,直到你不願意留在我的身邊為止。」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青夏突然伸手抱住秦之炎,埋頭在他的胸膛裡,聲音微微顫抖地說道:「我們會永遠在一起,這裡就是我們的家,我會一直纏著你,到老的走不動路了,到牙齒掉光了,到變成禿子了,也不會放過你。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孩子還會有孩子,然後我們看著一群小蘿蔔頭在我們身邊跑來跑去,開心地喝著甜湯。我們會走遍世上的每一個角落,你給我吹笛子,我給你畫畫,我們老了之後就搬到皇陵的青木大殿裡去居住,那裡的果子很好吃,溫泉很暖和,秦之炎,是你給了我希望,給了我一個家,你不可以說話不算數。」

    秦之炎緩緩而笑,微微閉起雙眼,環抱住青夏的腰身,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頭頂,一切都像是一場大夢一般。

    「依瑪兒,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的。」

    低沉的嗓音緩緩而出,青夏的眼淚唰地一下就滑了出來,秦之炎溫和的笑了笑,搖著頭說道:「傻瓜,哭什麼?」

    蒼白的女子仰著尖尖的小臉,嘟著嘴說道:「秦之炎,男子汗,大丈夫,說過的話一定要算數。」

    「嗯。」秦之炎微笑點頭,然後緩緩地低下頭,吻在青夏的唇上。

    如果這一切都只是浮生的一場幻夢,那就請永遠都不要讓我醒來。

    這一刻,什麼也不願再去想了,秦國的跌宕風雲,角落的陰冷刀鋒,還有那被塵封在心底的臉,都不願再去想了。

    我一生孤寂行走,坎坷跋涉,如今就讓我用自己的人生做賭注,去全心全意地愛一個人,哪怕黃泉之水覆滅當世,哪怕九州之山潰敗崩塌,哪怕北淵冰雪席捲萬物,也不會偏折轉移,既然選擇並肩而行,就永不會回頭觀望。

    第二天,秦之炎稱病留在府中,青夏一整天都很興奮,她派人整理出西北院的一角栽花吊樓,陪著秦之炎在裡面喝茶品茗,宣王府的工匠果然很不簡單,青夏只是稍稍提示了一下,下午的時候,就做好了幾十隻鉛筆,雖然和現代的還稍有差別,但是仍舊讓她開心了好久。鋪好白紙,做好畫架,青夏坐在前面,就似模似樣的畫了起來。

    秦之炎淡笑自若地躺在軟椅上,身上鋪著白色的毯子,悠閒地看著一卷雜記,不時地抬起頭來,看一眼青夏一本正經的樣子,每想嗤笑,總是會被她憤怒的眼神逼退回去。

    比起這時代的人,青夏的畫果然是一個寫實派的了,兩天之後,已經頗具規模,一人高的畫卷長長地拖在地上,畫上的男子英俊瀟灑,西裝革履,手握著一隻高腳杯,嘴角淡笑,那張臉赫然就是秦之炎的樣子。

    王府上上下下的僕人分批來到吊樓觀看,齊齊地歎為觀止。秦之炎看著青夏那副得意的模樣,不禁啞然失笑。

    這天下午,青夏正在廚房指揮幾名廚娘按照她的要求做蛋糕,只可惜這位精通各種暗殺技巧,掌握了各行各業各種知識的超級特工,卻獨獨不會做甜品。秦之炎因病所治,吃食禁止辛辣,輕鹹的也要少吃,摸清了他的喜好,幾日下來,青夏鑽研各種甜品的做法,通通教給廚娘,好在她口齒伶俐,廚娘更是天分極高,所做出的甜品大多似模似樣,只除了今天。

    「又失敗了,」青夏鬱悶地說道:「看來沒有烤箱真的不行,火候很難掌握,我再好好想想。」

    這時,碧兒突然跑進了廚房,對著青夏說道:「姑娘,內廷來了禮官,送了好些衣裳給你呢?」

    「內廷的禮官給我送衣裳?」青夏一愣,眉梢微微揚起,沉聲問道:「是啊,」碧兒說道:「來了好多人,還有大內的太醫。」

    「走,看看他們搞些什麼名堂?」洗了把手上的麵粉,青夏當先向著王府正廳跑去。

    剛拐過迴廊,就見到一眾內廷侍者恭敬地退出正廳,向外走去。

    秦之炎站在正殿門前,一身淡紫長袍,顯得別樣的飄逸出塵,看到青夏,笑著走上前來,伸手輕輕地擦了下她的左臉,眼睛半瞇成一條好看的弧度,笑著說道:「瞧你,滿臉都是麵粉。」

    「之炎,他們來幹什麼?」

    秦之炎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你不用擔心。」

    「騙人。」青夏拉住秦之炎的衣衫,固執地說道:「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碧兒說還給我送了衣服,告訴我。」

    秦之炎想了想,沉聲說道::「今晚父皇家宴,想要讓你席。」

    「我?」青夏一愣,指著自己的鼻子,瞪圓了眼睛。

    秦之炎好笑地說道:「嗯,你若是不願意去也沒有關係,我幫你推掉就是。」

    青夏搖了搖了頭,說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去就去吧。」

    秦之炎握住她小小的手,安慰地捏了一下:「別怕,有我在。」

    正午的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半空,灑下暖春的溫和光芒。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20 11:21 AM

第一百三十五章 秦氏家宴

    如今是三月初,北方剛剛初春,白天仍舊很短,天色早早的就暗了下來。馬車在大街上緩緩而行,炎字營的親兵護衛在馬車兩側,騎馬開道,鹹陽並無宵禁,此時街頭熱鬧嘈雜,但是宣王府馬車過處無人不爭相避讓,悄然無聲。

    青夏小心的掀開一角簾子,向外望去,只見街頭人頭湧湧,街道寬闊,兩側商號店舖林立,商販叫賣聲不絕於耳。歌舞,雜耍,喧雜樂曲全都齊齊的彙集到了一處。街頭藝人表演著各種吸引人的花樣,一些在現代電視劇中的經典曲日都可以在這裡見到,什麼喉頭頂纓槍胸口碎大石之類的琳琅入目。穿城而過的衛水河上,花燈,龍舟,焰火攪的黑夜亮如白晝,數不清的小商小販在河岸邊吆喝著招攬著生意。販賣煮酒煙絲,茶食衣物,水果蔬菜,家什器皿,香藥鮮花,胭脂煙火,一切討人歡心的小玩意無不一一具全,應有盡有。

    秦之炎靠在軟墊上,角落裡的暖爐散發著濃烈的香氣,馬車裡暖意融融,上好的川貝清香合著水果香草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之中。秦之炎看著青夏,嘴角淡淡而笑,可是突然間眉頭一皺,就輕聲的咳了起來。

    連忙放下簾子,青夏回過頭來,手腳麻利的倒了一杯溫熱的潤肺藥茶,遞到秦之炎的唇邊,急忙說道:「是不是受涼了,我叫人再拿一個暖爐進來。」

    「不必。」秦之炎搖了搖頭,喝了口茶,輕聲說道:「沒關係,不要緊張。」

    青夏微微嘟著嘴,認真的說道:「想讓我不緊張,你自己就要注意身體。多多的吃飯,經常鍛煉身體,不可以想太多的事情勞心費力。」

    秦之炎溫和一笑,「多吃多睡,不事生產,豈不是要變成胖子?」

    青夏伸出手來,為他理平衣襟前的褶被,也不抬頭,脆聲說道:「你若是真的能變成一個身體健康的大胖子,我才謝天謝地。」

    秦之炎搖頭一笑,也不反駁,任青夏為他在膝上又蓋了一層毯子。馬車緩緩前行,嘈雜的人群漸漸被拋在身後,進入了內城之後,鼎沸的人聲漸漸消失不見。參天梧桐巨木一徘排聳立在內城的四周,將喧嘩的吵鬧聲隔絕大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秦軍京畿禁衛軍鐵甲森然的拱衛在內城的各個城門處,即便是權傾大秦如秦之炎,也屢屢停車,接受檢查。

    好在這些士兵大多出自秦之炎的調教,並沒有為難,只是象徵性的需要一下腰牌。

    上次進宮,處處受制,各種限制簡直匪夷所恩,青夏小心謹慎,慎言慎行,也沒有看到秦國太和宮的全貌。如今一路迤邐而來,細細觀望,才不得不暗自驚歎於秦宮的宏偉。

    秦楚兩國民風不同,建造的宮殿樣式也不盡相同。

    楚宮偏於精巧,處處假山園林、小橋流水,樓台宮閣的建造都十分精緻,處處皆景,景景如畫。而秦太和宮則偏於大氣,充滿了宏偉的北地雄壯豪邁之氣,宮牆厚重,顏色古樸,宮殿的建設也大多以金紅二色為主,色調雄渾,圖騰彪悍,果真應了南精北闊的諺語。

    夜裡的太和宮一片寂靜,近來氣候反覆,前幾天還艷陽如春,今日下午的時候卻下了場清雪,太和宮的紫禁廣場上,白茫茫一片,巍峨的太和宮正殿像是一隻猛虎一般盤踞在御道盡頭,兩側燈火輝煌,隱隱有絲竹聲悠揚飄出,眼力好的甚至可以看到裡面飛揚的水袖和柔軟的舞姬腰肢。

    青夏微微有些發愣,心底不知為何竟然生出了一絲絲緊張之感,按理說她是不該害怕的,在現代的時候,她刺殺恐怖分子,保護國家元首政要,就算來了這個朝代之後,所見到的人也動則就是皇親國戚、各國權貴,早已練就了一身鋼筋虎膽。可是不知為何,越發接近那座巍峨的宮殿,她的手心越發微微的冒出細密的汗珠,手指緊緊的扣住窗簷,眼睛亮晶晶的向外望去,瞪得又圓又大,一眨也不眨。

    一雙冰涼的大手,突然從後面伸過來,將她小小的手緊握在掌心處。

    青夏微微一愣,回過頭去,就看見秦之炎溫暖淡定的眼睛,男子笑容淡淡,眉眼溫軟,聲音溫和猶如潮水:「別害怕,有我呢。」

    知道要進秦宮參加家宴,他已經說了不知道多少遍這句話,青夏看著秦之炎淡定的表情,俊美的臉孔,不自覺的點了點頭:「嗯,有你在,我誰也不怕。」

    秦之炎輕笑出聲,寵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尖,眼睛彎彎如月。

    這時,門外一個拉著長調的尖細嗓子喊道:「宣王三殿下到!」

    青夏心下一沉,暗道該來的還是來了,調整心態,曲腿爬起身來,門外的親衛掀開簾子,青夏當先跳了下去,馬上回身扶住秦之炎的手,扶著他走下馬車,又繞到他的身後,為他披上一件純白的雪貂長裘,燈火輝煌的御道上,秦之炎一身白裘微微泛著金光,更加映襯著他風神玉郎、俊美無匹。

    大秦自古以來尚黑,軍旗、宮殿、各種祭祀神表均以黑色為主。是以,在各種大型皇室聚會上,基本都以黑色為主要顏色,如今秦王只是召開家宴,是以秦之炎裡面只很簡單的穿了一身月白色長袍,青玉束冠。

    但是由於是第一次進宮朝見拳王,是以青夏穿的倒是十分莊重。一身束腰廣袖錦袍,黑色為主,以金線繡邊,荷葉廣領上滾著白底梅花細痕,衣襟從左肩抿至右腰,斜斜的垂在下擺,連成裙尾,長長的迤邐身後。雪膚玉頸,瓜子小臉,明眉皓齒,眼彎如月,雪白的耳垂上掛著兩串北疆風崖出產的黑玉耳環,長長的垂在微敞的兩肩鎖骨上,顯得別樣的性感誘惑。滿頭烏黑秀髮,以秦氏貴婦的樣式高高的盤在頭上,頗有些飛天神女的神韻,高高一束,後面以極輕的漠河空心白玉支撐而起,額前墜著雞心火紅瓔珞,在黑白兩色中尤其顯得醒目別緻。

    青夏從未如此盛裝打扮,剛剛車裡昏暗,也沒仔細看的港楚,此刻秦之炎上下打量著頗有些侷促不安的音夏,唇角淡淡而笑。

    青夏可以穿著黑色的作戰服,毫無顧忌的殺人於無聲。可是此刻面對秦之炎的眼光,她卻微微臉紅了起來,不安的怒道:「你在看什麼,不許這樣看我。」說著就走上前去,踮起腳尖,伸出素白的小手,摀住秦之炎的眼睛。七八隻細細的黑玉手環,在她纖細雪白的手腕上撞擊著,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秦之炎朗朗一笑,扯下青夏的手,大袖一拂,將她抱在懷裡,嘴唇貼上她柔嫩的耳垂,頗有些瀟灑的放蕩之氣,輕聲說道:「我還從來不知道,我的依瑪兒也是這樣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一陣電流順著青夏的耳垂湧上頭腦,青夏的臉霎時緋紅,不安的掙扎了一下,只惹得秦之炎爽朗一笑,全無半點作用。

    「醒握殺人劍,醉臥美人膝。三哥瀟灑倜儻,名士風流,真是羨煞小弟了。」一聲清越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青夏一驚,踮起腳來,從秦之炎的肩頭向後望去,只見一名一身墨綠灑金華袍,姿態灑脫,眉目星朗的挺拔男子緩緩走上前來。

    秦之炎淡淡而笑,不著痕跡的放開青夏,轉頭向男子灑然說道:「原來是六弟,什麼時候從天水回來的?怎麼也沒去我府上?」

    青夏暗道,原來這就是大秦唯一一位十五歲開衙立府後還沒有封王的六殿下秦之贏,青夏原本還以為這定是個不務正業的落拓皇子,沒想到卻也是玉郎風清英俊出眾。看來秦家風水的確很好,血統更是純正,所得子女全是難得一見的絕代佳人。

    「傍晚剛進的城,想著直接來宴上,就沒去三哥府上拜會。前陣子三哥在白鹿原大殺四方,小弟聽了,真是高興的恨不得也跟著三哥鞍馬之後,持劍衝殺了。」

    秦之炎淡然一笑,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六弟在天府一代生意興隆,如今掌管著我大秦的半個國庫,哪裡分的開身去戰場衝殺?若是你這個財神有所閃失,父皇可是要同我算賬了。」

    秦之贏擺手說道:「三哥就會誇大其詞,回府不過五天,就將我在鹹陽的幾家商號逼的險些關門倒閉,現在還要來取笑小弟嗎?我聽貴府西南織造說起如今王府的營運方式,雖然只是一些外部的制度,就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今天總算是有機會見到正主,一定要向你討教一二。」

    秦之炎搖頭說道:「你知道我向來不愛錢貨之道,要是想問這些,你可找錯人了。」

    秦之贏疑惑的皺起眉來,沉聲說道:「不是三哥運籌帷幄,難道王府還有這等能人?那我還真要開一開眼界了。」

    秦之炎眼眸一轉,鋒芒迸現,一閃而逝,轉頭向著青夏看去,青夏也不躲避,大大方方的走上前來,像男子一般拱手施禮道:「昨天景陽兵造庫府裡,不知道是六殿下的人馬,多有得罪,真是罪過。」

    秦之贏聞言登時一愣,臉色頓時尷尬了起來。他近來風聞宣王府換了當家管事,外府大小事宜都有改變,新的經營方式也別出心裁,但是這種轉變一日兩日哪能看得出有什麼效果,他之前所說不過是誇大其詞罷了。他四下裡派出了探子去宣王府的各家商號打聽,誰知昨日剛剛行動,就教人識破。現在這女子既然出面說出這番話來,顯然已經精到了那幾名下人的身份,裡面的意思不言自明,無非是說他既然已經知道了一切,又何必在這裡演戲,不如閉嘴,大家耳根清靜。好在他為人八面玲耽,也不氣惱,胡謅一番,就拉著秦之炎的手,向太和宮大殿走去。

    秦之炎示意青夏跟上,就隨秦之贏走向太和殿正殿。

    青夏跟在秦之炎的身後,一手提著裙褂,一手牽著秦之炎從前向後伸來的手,看著秦之炎一身雪白的身影,心底突然生出大片的堅定的情緒。突然間,她什麼也不再害怕了,眼前的那座金碧輝煌的太和大殿在他的身影之後,也顯得不再那麼高大巍峨。她堅信,就算是五嶽蒼山,他也可以用他的手臂為她撐開一方晴空,就像他們緊緊相握的手掌一般,無論如何,都無人可以拆散。

    厚重的龍涎香氣撲面而來,燈火輝煌,絲竹鳴奏,秦之炎等人剛一踏進大殿,立時就有侍者高聲通報。大殿上人頭湧湧,處處飄香,華麗柔軟的金色鹿皮織成的昂貴地毯,閃爍著炫目的光澤。八根漆黑參天廊柱支撐著大殿的穹頂,猙獰的金色盤龍盤踞柱上,下面是巨大的鯨油明燈巨鼎,照的四下裡一片輝煌之色,明黃耀眼,兩排長幾,分列大殿兩側,上面酒食擺滿,各種珍饈佳餚應有盡有。一些早就到了的大秦皇子們衣著華麗,面目英朗,正在四下走動,扎堆高談,熱鬧已極。與青夏所料想的帝王家宴全不相同,沒有半點拘束和沉重的氣氛。

    秦之炎和秦之贏剛一踏進大殿,所有人的目光就全都凝聚而來,但是短暫的注視之後,這些目光又全都齊刷刷的凝聚到了跟在秦之炎身後的青夏的身上,尤其是他們大袖之下緊握的手,好似一團炭火一樣,頓時刺激了眾人的眼眸。

    即便沒有人說破,但是青夏還是能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裡面各色各樣的內容。明艷的女子淡笑的昂首淡笑,全沒有半點拘謹之色,坦然的面對各種揣測的目光。

    今日的秦氏家宴,到場的全是大秦皇室的成年皇子,除了年前因為在後宮調戲宮女被秦王貶去西風的十七江華王,還有早逝的七、十五、十六皇子,共有十四人。太子總是最後到場,所以殿上此刻有十三位皇子同聚一堂,再加上各自攜帶的女眷,果然是熱鬧非凡。

    二皇子秦之義從一群人的簇擁下脫出身來,對著秦之炎笑道:「三弟總是最晚,讓我們這頓好等,該罰一杯。」

    秦之炎笑道:「二哥這般厚此薄彼,豈不是寒了弟弟的心,六弟同我一同入殿,為何不罰他單單罰我?」

    秦之贏立馬苦著臉道:「三哥,你明明知道我一喝就醉,醉了就發瘋,每次都要被父皇責罵,還要推我下水,是何居心啊?」

    話音剛落,眾人哄然大笑,言辭和樂,拍肩搭背,一幅兄弟和睦的樣子。若是不瞭解那些背地裡的逆流暗湧,可能真的要被這幅歌舞昇平其樂融融的景象迷惑。

    「不知道這位美麗的小姐可有人家?在下秦之昱,可否賜告芳名?」

    一個朗朗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青夏一愣望去,只見一名紫袍玉冠的男子正恭敬的對著自己彎腰拱手施禮,細眼如絲,看起來竟跟十七王秦之灃十分相似。

    青夏還沒說話,秦之贏已經搶上前來,一把拉住秦之昱的手臂,大聲叫道:「姑娘不必驚慌,這是我們秦家有名的風流浪子,和十七弟並稱鹹陽二聖,花名昭著,如今十七弟逍遙西風,十三弟怕是要獨領風騷了。」

    秦之昱皺眉叫道「六哥打我罵我皆可,怎可在美麗的小姐面前掀我老底?」

    一名一身藍色長袍的男子緩步上前,面容冠玉般俊朗,沉聲說道:「十三就會胡鬧,沒看到是三哥帶來的人嗎?還要這般討口頭上的便宜。」說罷,對著拳之炎拱手說道:「三哥,前陣子我去北疆戍邊,昨日才回來,還沒來得及去看你。」

    秦之炎雙眼溫和,自從進了這太和宮後,首次發自內心的笑道:「此次我在白鹿原耽誤了時間,北疆之事,偏勞八弟了。」

    「三哥說的什麼話,大家都是秦氏子弟,三哥這麼多年來為北疆匈奴披肝瀝膽,難道做弟弟的就不能為三哥分憂嗎?弟弟只怕做的不好,還要三哥為我善後費心。」

    秦之炎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拍,點頭說道:「你做的很好。」

    大殿裡混亂一片,眾人聲音喧嘩,絲竹聲嫋嫋而吹,中間隆起的一處高台之上,一名衣衫暴露的女子水袖飄揚,清歌妙舞,腰肢柔軟的好似水蛇一般,翩然而舞。

    各王所帶的女眷圍立在後頭,三五成群,竊竊私語,想必都是各家的妻妾。青夏既無名分,又無封號,站在人群之中,就顯得十分不搭調,好在秦之炎一直將她帶在身邊,不然那些女子她一個不識,登時就會被人冷落。

    就在這時,高昂的鳴鐘突然高聲響起,聲音厚重綿長,隨著一個老太監的尖聲高喝,秦王在淳於皇后和太子秦之顯的陪同下,緩緩走上殿來。

    眾人齊齊跪在地上,對著秦王高聲叫道:「參見父王!」

    十幾個英俊不凡的兒予一同高呼,聲勢驚人,略顯沙啞但卻帶著一絲開心輕快的聲音由上方緩緩響起,秦王顯然心情極好,笑著說道:「都起來吧,今日只是家宴,不必諸多禮數。樂師,奏樂,大家各回座位。」

    青夏垂著頭,跟著秦之炎走到了左邊第一席,跪坐下來,抬頭略略一掃,見二皇子秦之顯正對著自己兩人,坐在右邊第一席,身旁一名衣衫艷紅濃妝艷抹的女子傍著他,二皇子一身墨色華服,顯得英俊瀟灑,卓爾不群,反倒映襯著那名女子略顯俗氣了。

    青夏不得不承認秦氏的皇子們全都有一個很好的遺傳因素,眼前所見的這十幾個皇子中,單以長相而論,沒有一個歪瓜裂棗,眉哏間都有幾分相似,想來那秦王也是長得不錯的。想到這,青夏微微挑起眉來,向上望去,誰知剛一抬頭,正好發現太子秦之顯正在一瞬不瞬的看著她,不由得一驚,轉開臉去。

    「太和殿上,很久沒有這樣熱鬧了,除了十七那個兔崽子,全都到齊了,很好很好。」秦王醇厚的聲音緩緩響起,青夏隨著眾人一起抬頭望去,只見秦王一身明黃華服,面容磊落,丹鳳長眼,內裡精芒斂蓄,將近六十的年紀,看起來卻好似四十多歲的人一樣。只是臉色略微有些灰白,即便是畫了淡妝,又在燈光的掩飾之下,仍舊遮擋不住裡面那隱隱的敗落死氣。青夏曾多年周旋在特工第一線,和大批的毒梟打過交道,一眼便知這是吸毒過量的前兆,想起當日在水瑤殿內見到的瑤妃的大煙槍,登時心領神會,暗自記在心裡。

    「父皇,下十月就是您的六十大壽,兒子們自然都要趕回來為您祝壽。」二皇子淡笑說道,面容沉穩恭敬,一幅孝子的模樣。

    坐在他下手的褐袍男子隨之說道:「是啊,看到父皇身康體健,健步如飛,兒子們就安心了。」

    眾人連忙七嘴八舌的迎合起來,青夏向那人看去,只見那人面容輪廓極深,眼眸微微有些藍色,再加上他坐的位置,想來就是西域舞姬所生的四皇子秦之燁了。這名皇子也算是如今掌權的一個人物,是南方七十二路水軍的副將,在和秦之炎並稱為帝國雙璧的飛廉女將陸華陽手下為將。

    他生母是西域進獻給秦王的一名胡姬,被秦王酒後臨幸後產子,後來死在後宮的詭異風雲之中。由於母親身份低賤,再加上秦王的兒子實在太多,於是秦之燁少年生活得極為艱辛,據說就連宮中的太監都敢隨意呵斥怒罵,五歲之前,幾次險些被餓死在偌大的宮廷之中。後來西域胡人部族首領朝見秦王,曾將他接到西域生活八年,直到十三歲才返回秦國。

    回來的秦之燁武藝超群,且十分堅韌,以堂堂大秦皇子身份由一名小兵做起,一步步成為秦國水軍副將,軍功之盛,連秦王都刮目相看,此刻看去,此人也果然不負傳言,說話點到即止,卻十分中聽,之前並沒有上前來見禮,想必和各方皇子關係並不融洽。青夏的大腦像是一台接收器一樣,不斷的掃瞄著眾人的言行舉動,然後迅速的分析整理,謹記於心。

    「老六,你才回來,今年北方大旱,你在天府的糧草籌備的如何?我看要不了多久,就要賑災放糧了。」

    秦之贏收起了之前的一幅吊兒郎當的樣子,謹慎的說道:「父皇放心,兒臣一切都已經辦妥,隨時都可以發糧於北疆百姓。」

    秦王笑道:「有你統籌,我就放心,有什麼不便的地方,就去找你三哥,一定要保證北地的安穩。北地穩,則大秦穩,你們都要銘記於心。」

    眾人呼喝答應,二皇子秦之義突然朗笑說道:「父皇不用擔心,北疆有三弟鎮守,什麼匈奴蠻人,都要望風而逃。前幾天三弟回京,父皇沒有看到,升旗擂鼓,盛況空前,百姓們都對三弟感恩戴德。我們佔盡天時地利,如今百姓歸服,三弟人望極高,自然可以守的北疆固若金湯。只要有三弟在,父皇當可高枕無憂,安享天下。」

    秦王眼鋒一動,緩緩說道:「有之炎在,朕自然是放心的。」

    其他兄弟們聽了,齊齊大聲讚譽秦之炎兵法高超,打得匈奴狼狽北竄,民望所歸如何如何。青夏聽的如坐針氈,面上卻不動聲色,歷代君王最忌諱的就是天下有人比他還得民心,尤其是這逼死父親,誅殺一群兄弟得到皇位生性多疑的秦王。這人凡表面上是贊秦之炎,實際上卻是引起秦王的猜忌,居心叵測,殺人於無形。至此,青夏更加肯定了當初的想法,當日之炎回城,定然是被人做了手腳了。

    只見秦之炎淡淡而笑,笑容溫和淡定,朗聲說道:「兒子是父皇的利箭,父皇刀鋒指向哪裡,兒子就射向哪裡。父皇當政以來,海內臣服,北疆安寧,戰士們前方禦敵,戰意激昂,正是以為有父皇的仁德寬厚在後盾。我大秦只要有父皇坐鎮中央,自然天下生平,無人敢進犯分毫。」

    這天下沒有人不愛聽人拍馬屁,只看拍的功力如何,秦之炎不消說,自是箇中能手,只看秦王聞言眉開眼笑的樣子就可見一斑。

    二皇子秦之義低沉一笑,說道:「父皇的確是兒子們學習的典範,如今四國並立,我大秦雄踞北方,兵強馬壯,正是爭逐天下的大好時機,兒子們還等著在父皇的帶領下,逐鹿中原,掃蕩六和,恢夏我大秦的鼎盛呢。所以父皇千萬要保重龍體,以完成這千古春秋之偉業!」

    這三百年來,歷代大秦國君無不以恢復祖制,統一天下為己任,聽到秦之炎的話,秦王笑紋更深。

    七皇子秦之呈接口說道:「三哥說的極是,我大秦立國以來,爭逐天下,所向無敵,如今平息天下紛爭,止息干戈,納四海入版圖的偉業必定由父皇的手中開創。」

    九皇子秦之珉衣衫飄飄,和秦之義對視一眼,站起身來,朗聲說道:「那是自然,如今四國之中,以我大秦為首,東齊國小人少,版圖還沒有我們的北疆大,兵馬不盛,不足為懼。西川剛剛經歷動亂沒兩年,國家疲弱,西川大皇更將國事全都委以燕回那個四體不勤、頭腦簡單、行事放蕩的人處置,更是難登大雅之堂。至於南楚,南疆戰火還沒平息,如今又臨大旱,赤地千里,國內朝政不穩,楚離一十剛剛登位的黃口小兒能有怎樣的能耐,我大秦鐵騎若是精銳而出,必定摧枯拉朽,一舉擊潰!」

    秦王身側太子秦之顯聞言笑道:「南楚無人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楚離當初被派去東齊為質,多年豬狗不如的苟延殘喘,一朝登上高位,便如同一個暴發戶般張揚跋扈,竟然還想與我大秦妄動刀柄,簡直是瘋了。父皇雄才大略,怎可將這樣的人視為敵手,平白污了父皇的威名。」

    秦之義說道:「聽說楚離這個皇位是用陪女人睡覺得來的,東齊的蕭太后、南疆的聖女烏絲媚爾、黎院南府的逐蘭夫人都是他的榻上之賓,更娶了嶺南朱氏的女兒。依靠女人的裙褂堆砌的江山,能有什麼能耐,還不是像秋波水紋鏡花水月般,一觸即碎。

    眼見秦王開心,眾人更是七嘴八舌,直將其他三國之人貶低的無可再貶,好像秦王只要揮揮手說統一,其他三國馬上就會羞愧的自殺獻國一般,只聽排位靠後的一名皇子突然開口說道:「我聽說觀在南楚朝堂之上,還是嶺南朱氏的女兒在垂簾聽政,楚離不過是一名傀儡。他成親也多年,卻一無所出,說起來應該是當年給東齊大皇做男寵的時候傷了身體,南楚楚氏,怕是就此就要絕後了。」

    話音剛落,只聽彭的一聲脆響突熬響起,眾人齊齊抬頭望去,只見黑袍雪膚的女子面容陰沉,眼神冷冽,一隻白玉酒盅碎裂在她的兩指之間,鮮紅的血潺潺而出,落在白玉長幾上,越發顯得觸目驚心。

    死一樣的沉寂充斥在大殿之內,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凝聚在她的身上,只見面容清麗的女子一身黑色描金錦袍,荷葉開肩,鎖骨凸顯,雪膚明眸,安坐在長幾之後,臉孔陰沉有若暴雨初臨,眼波無痕,好似靜湖封凍,看不出半點波瀾。

    二皇子秦之義淡笑一聲,朗聲說道:「我倒是忘了,莊姑娘來自南楚,父親曾是南楚太傅,更是東齊大儒,兩朝朝臣,驚才艷絕冠天下。虎父無犬女,姑娘來自書香世家,更在東齊、南楚後宮居住,又曾於西川從軍,對天下大事必定有所瞭解,不妨為我等解說一二。」

    太子猛地一拍額頭說道:「我倒是忘了,還是二弟睿智,姑娘女承父志,必定胸中錦繡,口裡乾坤。」

    秦王似乎是這時才注意到秦之炎身旁的青夏一般,眼睛微微一瞇,沉聲說道:「這就是莊典儒的女兒嗎?」

    秦之炎面不改色,沉聲說道:「回稟父皇,她……」

    「民女正是莊青夏。」突然打斷秦之炎的聲音,青夏緩緩站起,緩步走到大殿之上,對著秦王跪下叩頭道:「民女莊青夏,有幸得陛下垂問,在此叩謝天恩,祝陛下千秋萬歲,吉祥安康!」

    秦王淡淡一笑,說道:「起來吧,常聽聞莊氏典儒學通古今,智冠中西,是當世第一大儒,今日見到他的女兒,果然不同凡響。」

    青夏衣著華貴,明畔皓齒,緩緩站起身來,對著秦王笑道:「家父在世時常說,大秦是當世第一大國,秦王武技謀略,堪稱當世翹楚,二十年前西北雁門關以少勝多,直搗黃龍,一舉擊潰匈奴八萬聯軍,就此穩定大秦北疆防線。十七年前於孟良海灣,七十二路水軍迎戰東齊海師大獲全勝,開啟北秦強國之路。十五年前攻下北疆大片領土,西域諸夷盡皆臣服,開闢國土二百多萬里,堪稱千秋鼎盛的偉業功績,實在是千古第一大帝!」

    秦王聞言心花怒放,朗聲大笑,聲音也洪亮了許多,這些事情本就是他一生中最為驕傲的幾件事,又是被當初曾放言東齊無前途而叛逃的眼光高絕的莊典儒誇讚,哪裡能不高興,笑著說道:「莊先生過謄了,說是千古第一帝,朕愧不敢當。」

    「曾幾何時,民女也深深認同家父的言論,只是今日,來到這大秦太和大殿,見到陛下和諸多皇子的真顏之後,民女卻有不以為然了!」

    「大膽!」秦太子突然暴起,怒聲喝道:「小小一個女子,也敢在太和大殿上胡言亂話,簡直自尋死路!」

    彭的一聲,青夏一下跪在地上,昂首朗聲說道:「民女性格如此,心中有言,不吐不快,所說一切無非是因為崇敬秦王陛下,若是陛下雙耳只能聽得進小人讒言美語,而無法接受逆耳忠言的話,就請將民女拉出去斬了吧!」

    大殿上死寂無聲,所有人全都看著那名跪在太和大殿上黑袍雪膚的少女,心內跣宕翻湧,各種包含了各種眼光的眼神,全都射在女子的身上。

    秦王微微沉吟,終於面無表情的沉聲說道:「如此,你就來說說你的逆耳忠言。」

    「謝陛下!」青夏緩緩起身,轉過身去雙眼冷然看著方才侃侃而談的九皇子秦之珉,冷笑說道:「方纔九殿下對四國形勢略作分析,民女心中有一點淺見,如今魯班門前耍大斧,還請殿下恕罪。」

    青夏心下冷笑一聲,沉聲說道:「殿下方才說東齊國小民弱,西川君庸臣昏,南楚內憂外患,都難擋我大秦鐵騎,可對?」

    「沒錯,我大秦兵鋒所指,四海臣服,那是自然。」

    青夏冷哼一聲,毫不留情面的說道:「螻蟻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秦之珉聞言大怒,厲聲說道:「你說什麼?」

    「我說你鼠目寸光,妄自尊大,自視甚高!若是大秦軍民全都如你這般驕傲自大,那堂堂千古基業的大秦帝國,亡國之日不遠矣!』

    秦之珉勃然大怒,唰的一聲拔出腰間佩劍,怒聲喝道:「大膽!」

    話音剛落,只聽唰的一聲銳響,一明晃晃的物器激射而出,一下子打在秦之珉還沒拔出的佩劍劍柄上,唰的一聲逼得他還劍入鞘。只見秦之炎拿起一隻新杯,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的說道:「父皇在上,九弟還是自我警醒一些,動刀動槍,目無尊長,想造反嗎?」

    秦之珉面皮通紅,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青夏冷笑說道:「九殿下一雙眼睛,只看的到別人的短處,卻看不到別人的長處,不是鼠目寸光是什麼?東齊地處東海,擁有四國中最長的海岸線,鹽業發達,漁業鼎盛,商貿立國,國富民強,一旦兩國開戰,大秦三月後必定斷鹽,商貿不通,五月經濟癱瘓,後備不足,如何開戰?反之,東齊軍民精通海戰,穆殄關雄踞東方,進可攻退可守。我北疆騎兵一定進入江南沼澤之地,如何縱馬馳騁,如何延續軍需,如何接應糧草,如何適應繁複變化的海戰?這,,殿下可有想過嗎?」

    黑袍女子嘴角譏誚,眼眸流轉,衣衫華彩,朗然說道:「殿下說西川剛剛經過大亂,卻不知道殿下的剛剛是何含義,十年光陰已過,西川早已物是人非,斗轉星移。如今西川國內兵強馬壯,畜牧業發達,西川戰馬甲天下,晝夜馳騁八百里不必休息,只要一晝夜的時間,他們的騎兵就可以越過西風城直接衝到鹹陽盛都來,難道這樣的軍隊,在殿下眼中,也是不堪一擊的庸碌之徒嗎?」

    她冷哼一聲,突然抬起頭來,冷冷的環視著二皇子,九皇子,太子,還有那些譏笑南楚的各位大秦天驕,冷笑道:「最為可笑的是,你們竟然坐井觀天的嘲笑南楚大皇,以那些風流韻事來評品天下大事,簡直愚蠢至極。楚皇身處東齊為質,十年隱忍,一朝而發,逃回救國,那是毅力。一朝回朝就登上高位,統領大權,那是本事。收攏各國掌權女子為之所用那是魅力,以雷霆之力消滅南疆叛逆那是魄力。這樣一個有毅力有本事有魅力有魄力的人在你們眼裡卻是庸碌無能之人,是依靠裙帶關係登位的廢物,不知是不是仁者見仁,愚者見愚,自欺欺人的自大夜郎呢?」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20 11:22 AM

第一百三十六章 技壓全場

    一言既出,四座皆驚!

    眾人驚愕望去,只見女子一身黑色長袍無風自舞,雪白的脖頸挺立著,堅守的下巴微仰,顯得孤高桀驁。飛天髮髻和整個身體形成一個完美的直線,青夏眼眸寒氣森森,精芒畢露,冷眼逼視著這群盲目自大出言不遜的大秦皇子們,眼眸中,是滿滿的不屑和蔑視。

    七皇子秦之呈顯然是秦之義一黨的人,眼眸精光四射,手握酒盅,語調陰沉的淡淡而道:「我倒是忘了,莊姑娘畢竟是南楚大皇的妃子,我等指著和尚罵禿驢,姑娘當然聽不過耳了。」

    九皇子秦之珉冷然說道:「先是東齊叛逃離國的太子妃,後是南楚廢棄昭告天下的蕩妃,如今又在我大秦的太和殿上指手畫腳,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

    秦之義嘴角輕歎一聲,眼梢微挑,貌似惋惜誠摯的說道:「當日白鹿原上,我三弟為了姑娘不惜忤逆父皇,至北疆百萬百姓於不顧,甘冒天險衝冠一怒為紅顏,和楚皇刀兵相見。今日在我大秦境內,又是在太和大殿上,姑娘當著我三弟的面上說出這番話來,不怕寒了我三弟的心嗎?」

    青夏冷笑一聲,暗道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當下凌然不懼,驀然轉過身去。雙目冷冷的看著這個秦庭中道貌岸然心思毒辣的秦二皇子,嘴角冷笑,喊聲說道:「曾在兩朝為妃又怎樣?二皇子為人儒雅,自然會對大秦典史有所瞭解。癸巳二年,大秦歷史上唯一的一位女帝秦點秋以寡居身份嫁進大秦皇室,胡海二世不但不介意她的遺孀身份,更坦然接受了它所帶的兩個孩子。其後,女帝被匈奴於寒沙城劫走,長達兩個月期間,被匈奴王收為禁臠,淫亂姦污,丟了浮腫皇子不說,更無法再受孕。胡亥二世毅然立秦點秋的長子秦念之為帝,若不是如此,如今執掌天下的仍是贏姓子弟,何來今日的大秦皇室?諸位都是破舊立新,轉嫁兩夫的受益者,竟然這麼快就忘了自己的祖宗,以為自己天生就是帝皇命格嗎?」

    「大膽妖女!」秦之義勃然大怒,劍眉豎起,喊聲說道:「我大秦正殿上,豈容你一個小小女子撒潑耍辣,胡言亂語,來人!給我拉下去!」

    「慢著!」秦之炎冷眼一望,門口的侍衛登時頓住了腳步,愣愣的不敢進來,只聽秦之炎聲音低沉的冷冷說道:「二哥以為這裡是在你燕王府嗎?父皇的太和大殿上,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發號施令?」

    「陛下!」青夏突然轉身,對這王座的秦王昂首跪拜,沉聲說道:「民女自知身份低微,聲名狼藉,無顏站在這金碧輝煌的大殿上對大秦朝政多加置喙。但是民女同宣王殿下兩情相悅、心心相印,鼓了很大的勇氣才趕來到陛下面前腆顏請求,請求陛下寬仁大量,原諒我這個隨波逐浪,在塵世中屢次反覆漂泊,受人擺佈無法自控的可憐女子。我並非天生淫蕩,也並非天性反覆無常慣於背叛。人活一世,很過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更何況我一個被家族控制的弱女子,陛下心胸廣闊猶如汪洋大海,胸中所裝高山百岳、四方國土,天地乾坤民女不求陛下完全赦免與我,只求留一個小小的出路給我,讓我這個天地背棄,無路可走的人,有一條生路可走。」

    秦王微微沉吟,面容沉靜,看不出半點情緒,過了好一陣,才緩緩開口:「按你所說,我大秦江山岌岌可危,你留在大秦,又怎能算是一條生路?」

    青夏眼睛一亮,抬起頭來,說道:「事有好壞兩個方面。民女之前所說只是壞的一面,陛下若是還願意聽我這個無國無家、遭人唾棄的可憐女子的話,民女就斗膽再說出心中淺見,給陛下評判……」

    秦王面沉如水,淡淡說道:「你說吧。」

    青夏燦然一笑,跪直了身體,昂首說道:「相較於其他四國,我大秦有四個別人拍馬也難及的優勢,這四點就是我大秦取勝的強大助力,只要抓緊了這四點,別人就無可爭鋒。」

    四皇子秦之燁聞言微微揚眉,沉聲說道:「那四點?」

    見他搭腔,青夏轉頭對他燦然一笑,頷首謝道:「四皇子走南闖北多年,軍功盛隆,見識廣博,自然知道天下百姓自稱為何?」

    四皇子微微一愣,說道:「自然是自稱漢人?」

    「那就對了。」青夏嘴角輕笑,滿眼的自信光輝,昂首說道:「當年二世興科舉、通漕運、建學堂、築醫館、國家掌管交通驛站錢莊河運等諸多民生大業,使得在春秋戰國中屢遭顛簸滿目瘡痍的天下在十年間一躍成為世上絕無僅有的大國,經濟發達,人民富足,改華夏各族為漢,自稱漢族,廢除了各部族間的敵視和分裂,如今千年已過,我們方能見識到胡亥大地的遠見卓識,天下百姓一統,除了少數邊疆蠻夷自成體系,再無原本的部族爭鬥。天下百姓以漢人自居,正是感念二世恩德,同時,潛意識也是我大秦的子孫。我大秦若是要興刀兵的話,名正言順,出師有名,乃是收復先祖基業,三國再是國富民強,也是亂臣賊子,百姓們心念所歸,自然事半功倍。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正因如此。此乃民女所說的四點之其一。」

    「說得好!好一個得民心者得天下!」下首八皇子秦之翔頓時說道,聲音低沉,在寂靜的大殿上尤其顯得響亮。

    青夏知道秦之翔是秦之炎的親弟弟,同樣是瑤妃的兒子,比之其他皇子,自然親厚,頷首回禮:「謝八殿下誇獎。」

    秦之翔遙遙舉杯,仰頭而盡。青夏轉過頭來,對著秦王繼續說道:「其二,我大秦雖然地處東北之地,氣候苦寒,更有匈奴不斷擾邊,三百年來刀兵不斷,戰亂繽紛。但是也正因為如此,練久了我大秦的驍悍鐵騎,北疆壯丁百姓幾乎人人皆兵,我大秦戰士們作戰勇猛,視死如歸,刀鋒所向,凶悍入匈奴人也要望風而逃,試問其他哪一國能正面抵擋我大秦的鐵騎強兵,能以血肉之軀對抗虎狼之師?」

    秦王面色漸漸緩和,緩緩點頭,輕聲說道:「你繼續說。」

    眾人見秦王的表情,誰還敢出言打斷,青夏心下暗喜,面上卻不動聲色,暗道若是此時還不知道為自己找便宜,那不是癡呆就是傻子,當下朗聲說道:「其三,我大秦國家富庶,出產的糧食在四國之中,也是居首,北方雖然水稻產量不及南方兩次三次播種,但是玉米、蕃薯產量極為可觀。如今三殿下有打通了西川的畜牧關節,只要經營得當,民女敢保證,不出五年之內,我國的畜牧業定然也可以發展到西川的那種程度,到時候大軍東進,馱馬在後,,民夫跟上,攻城略地,馬上馳騁,後背充足,還有何人能抵擋我大秦刀鋒?」

    秦王已經完全卸去了蔑視之色,微微皺眉沉思道:「兩軍對戰,攻方消耗遠大於守方,你說馱馬民夫更在後面,真能供得上前方的戰事嗎?要知道,一百六十年前,我大秦鐵騎王,三次東征都是慘淡收場,無非是因為糧草接應不上,軍隊內亂,軍心不穩所致。」

    「蒼天庇佑大王恩威普照,當日的白鹿原一戰,民女掉下山谷之後奇遇加身,在蓬萊谷中呆的數日,習得谷中幾樣精銳高深的器物機括之術,只要給我五年的時間,我定可造出可翻山越嶺,不需食料,不需休息,不需人力凡人機括的木馬,以作我大秦代步之利器。」

    「天下竟有這樣的神物?」秦王大喜,連忙問道,就連周圍眾皇子們也是雙目精芒大現。當日蓬萊故一戰,炎字營和東齊南楚都有大批士兵進入,就連西川也有探子進去,雖然時候在各方的鉗制下,都已離開,蓬萊又關閉了通道,無人可下。但是裡面的種種神奇之處,眾人自然也有所耳聞,聽到青夏如此說,才想起當日早先下去的幾人中就有這女子,而且他還被蓬萊冒認為主,想到此處,看他的眼神登時不再單純。

    「民女絕不敢誆騙大王,只是所需實在龐雜,沒有五年之功。實難成功,因此才請陛下寬限時日,若是五年之後不能為陛下東征立功,陛下當可斬我之頭。」

    秦王大喜,笑呵呵的說道:「你起來吧,接著說第四點。」

    青夏站起身來,笑顏如花,眉目瀟灑,昂首朗聲說道:「這第四點嘛,天下人人皆知,那就是大王英明神武,文治武功都是天下翹楚,愛民如子,胸懷寬闊,寬素仁德,王者風範冠絕天下,恩威傳遍四海,北方白夷競相朝拜,隱隱已有天下之主之勢。我大秦皇室香火鼎盛,父慈子孝,各位殿下年輕有為,英武神勇。天下以有德者居之,以有能者主之,陛下這般有德又能有為的世間聖主,難道還不能統領天下,收復四海,登上萬盛之君的寶座嗎?」

    「哈哈!」秦王老懷大慰,朗聲笑道:「不愧是莊典儒的女兒,見識廣博,博聞強記,難怪西川大皇會親封你為西川女將、享公主俸祿,而齊太子和楚皇又為你搶破頭腦,屢次爭鬥,險些興起刀兵之禍。之炎帶回了一個好姑娘,哈哈!」

    「多謝陛下抬愛,」青夏再次跪在地上,大聲說道:「忠臣事明主,仙鶴載神仙,小女子只是一個普通百姓,一生坎坷,幾次沉浮。也只是像陛下這樣的千古明君才能讓我這樣一個人在大殿上暢所欲言,說出心中淺薄見解。也只有陛下這樣愛民如子的聖君才能原諒我過去所犯的過錯,不把我當成禍水妖孽綁上火架鍛燒。千里馬願為伯樂馳騁千里,民女雖然算不上千里馬,只是一介庸碌普通的平民百姓,但是也願意傾盡一生所學,為我大秦中興拋頭顱灑熱血披肝瀝膽以報陛下的知遇之恩。」

    秦王心花怒放,仰頭印了一杯水酒,然後將手中酒杯遞給一旁的內侍,笑著說道:「小丫頭說話很中聽朕很高興,就賜你朕的御杯,以後皇室家宴議政,你都可上正殿。」

    青夏聞言璀璨一笑,磕頭道:「陛下而得堪比如月,能經常聆聽陛下高論,是民女三聖修來的福氣。」

    眼見秦王舉杯,其餘眾人連忙舉杯慶賀,秦之義談笑自若,絲毫沒有落了下風的難看。反而七皇子、九皇子卻愁眉苦臉,臉色要多麼難看就有多麼難看,青夏笑著接過內侍送來的酒杯,站起身來就退回到秦之炎一席。坐下的時候看了秦之炎一眼,燦然一笑,笑顏如花朵般絢麗奪目,伸手在下面拉住秦之炎的手,卻發現他的掌心處全是細密的汗水,不由得心下一暖,狠狠地握住。

    秦之炎轉過頭來,雙眼閃過摧殘華彩,映襯著四下的燈火,好似華貴的深海明珠。良人相視而笑,千言萬語盡在四目相對之中,不需半點語言,

    「父王,有莊姑娘相助,我大秦他日領軍沙場,征討四夷之期不遠已。」六王秦之贏笑著說道,七王九王聞言眉梢一挑,面色難看。

    秦王心情很好,笑著說道:「既然莊姑娘深諳機括之學,今後就去京畿營造司任職,之炎,稍後你去安排一下。」

    秦之炎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是,父皇。」

    之前纏著青夏大叫美麗小姐的十三王秦之昱聞聲連忙站起身來,大叫道:「父皇,諸位兄長們都能給父皇分憂,唯有我終日賦閒在家,四處遊蕩,以前屢次忤逆父皇旨意,今日聽聞莊姑娘所言,振聾發聵,直如醍醐灌頂,使得兒子我幡然悔醒悟,父皇,不如你也給我派個差事吧。」

    眾人聞言齊齊大驚,秦王也是疑惑的說道:「今天的日頭是打哪邊出來的?我們秦家出了名的花花大少,竟然也有幡然醒悟痛改前非的時候,那你說說,你能幹什麼,為父在為你斟酌。」

    眾人聞言齊聲大笑,這秦之昱和十七江華王師京城雙聖,沾花惹草放蕩無稽,是秦氏中出了名的風流浪子,之前秦王屢次要他們出任官職,都被這兩人如同砒霜毒藥一般的避了開去,眼下見他主動請職,均感覺好似六月飛雪一般新鮮。

    只見秦之昱緩緩站起身來,一拂衣擺,笑著說:「兒臣從小對機括數術之學頗感興趣,不如父皇就將我派到京畿營造司,協助莊姑娘一同為父皇造出神兵利器,來幫助各位哥哥攻城略地吧。」

    秦王搖頭斥責,也是笑紋深深。秦之炎嘴角淡笑,轉過頭來看著青夏的雙眼,手上用力回握,兩人坐在大殿之上,周圍人聲鼎沸,聲音嘈雜,可是在他們眼裡似乎只有兩人一般,好似天地一同靜止,一切都了然無痕。

    不管之前如何劍拔弩張,此刻也已經恢復了宴會的氣氛,六王九王的確會調節氣氛,片刻之後,大殿內其樂融融,絲竹聲起,舞姬款款而舞,眾人吃食談笑,漸漸放鬆起來。

    青夏為秦之炎斟酒布菜,溫柔賢惠,倒真像一個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秦王想來也知道秦之炎身體不好他們席上的酒壺內是花蜜釀造的花酒,喝起來甜甜的,倒像是現在的飲料一般,青夏多喝了幾杯,也全無醉意,反而被大廳上的酒氣熏得兩頰微微泛紅,嬌媚不可方物。

    就在這時,一輪歌舞退下,秦之義突然站起身來,對這秦王說道:「父皇,母后,宋兒為了此次家宴,特意準備了一場歌舞,要進獻父皇母后,恭祝二老身體康健,萬壽無疆。」

    淳於皇后是後宮中少有的溫和之人,母儀天下,為人不喜爭鬥,兒子雖然是太子,但是對各宮眾人,對滿朝皇子向來十分和睦。也正是因為她這樣的性子,才能穩住後宮諸位妃子,秦王也能娶了一個又一個,生了一個有一個。只見淳於皇后慈祥一笑,慈祥的說道:「宋兒自從生完孩子哀家已經好久沒看到她了,難為她有心,准了。」

    坐在秦之義身旁的那名紅衣女子緩緩起身,青夏幾乎能看到她移動之間,臉上的脂粉撲朔朔的掉下去,真不知道秦之義是如何忍受的。只見她緩緩走到場地中央,對者秦王和淳於皇后盈盈一拜,一旁的樂師齊奏樂器,伴隨著絲竹之聲,女子翩翩旋舞起來,她年紀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沒想到竟然是生過孩子的了。這女子身子蹁躚,舞姿優美,只是青夏對他老公疏無好感,連帶著對他也沒有什麼好印象,懶懶的看上兩眼,就埋首於長幾之上的食物,大吃起來。

    一曲過罷,喝彩聲四起,青夏正含著一顆葡萄,卻也抬起頭來跟著眾人拍著巴掌喝彩,突然見那女子轉身回坐之前冷冷的剜了自己一眼,不由得一愣,心底登時升起一絲警覺。

    果不其然,名為宋兒的女子剛剛落座,七皇子的內人就起身獻歌,隨後九皇子的女伴現場書寫了一幅歌功頌德的七言律詩青夏要是此時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那就真是白活了這麼多年了。回頭對著侍從吩咐了一聲就安靜的靜坐,等待著下面的一輪風雨。

    果然,半個時辰之後,家宴簡直秦氏的媳婦才藝大會,各個王府女主人都拿出了看家本書,十八般才藝精彩紛呈,很快矛頭就直指宣王府。

    九皇子秦之珉果然是槍桿子,當先出頭說道:「常聞莊先生學通古今,莊姑娘也定然內有錦繡,不知有什麼才藝能給我們一開眼界呢?」

    青夏嘴角淡淡而笑,早就猜到這群傢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們一輪一輪的又唱又跳,吟詩作畫,已經將所有女子該會的都表演了乾淨,若是自己表演他們用過的,自然會被人輕視,當下也不著急,淡然一笑,說道:「民女無才也無德,哪能和各位王妃相提並論,獻醜不如藏拙,還是不要出來丟臉的好。」

    七皇子秦之昱朗朗說道:「莊姑娘說的哪裡話,你可知我大秦建國以來,除了三世女帝,就只有南方七十二路水軍的首領,飛廉女將路氏家主華陽郡主有幸能夠進入內廷議政,姑娘得此殊榮,怎會設計草包庸碌之徒,難道姑娘要說父皇看人不准,老眼昏花嗎?」

    話音剛落,七皇子就自知失言,果然只見秦王眉頭緩緩皺起,這番話明著是對著青夏去的,實際上暗暗卻又指責他的意思,青夏眼見二皇子眉梢一挑,要出言遮掩,哪能給他們這個改錯的機會,連忙站起身來,朗聲說道:「既然七殿下這樣說,民女就獻醜了、」

    說著,笑著對秦之炎點了點頭,走到場中,對著秦王和淳於皇后行了一禮,說道:「該表演的都已經被大家表演完了,民女若是重複,一來自問比不過各家王妃,二來,也沒有新意,這樣吧,民女就表演一個小玩意,能博陛下和娘娘一笑,就是民女的造化了。」

    淳於皇后笑道:「你這孩子十分有趣,人長得也是端莊大方,不愧是莊先生調教而出的女兒。」

    青夏笑著道謝,然後拍了兩下巴掌,就見宣王府的下人們抬著抬著一張桌子走上大殿,放在中央。眾人疑惑的看去,誰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同於七王九王的樂觀蔑視,秦之義看著青夏笑盈盈的臉孔,陡然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眉頭微皺,暗想道這女子總是能人所不能,出人意料的反手為勝,千萬不要一番忙活卻給他人做了嫁衣才好。

    檀木桌子上,鋪了一面黑色的錦緞,長長地垂到地上,青夏從下面拿上來一隻籠子,眾人望去,只見裡面竟關著一直雪白的小獸,碧眼白毛,巴掌般大小,精靈四望,顯得十分可愛。

    秦王送來沒見過這樣的靈獸,奇怪的問道:「這是何物?怎麼從來沒有見過?」

    青夏胡謅道:「這是北地雪原之下生活的靈獸,當地人傳言此獸能有千變萬化,千年得道可升天為神,是以蓬萊谷中百姓將此獸視為上古神獸,奉為本族圖騰,不敢擒獲。不知為何,這小獸一路跟隨者我秦軍的腳步來降下祥瑞,從蓬萊谷奔襲萬里,來到鹹陽城內,想來是靈獸報喜,得知我大秦將欲中興,是以提前降下祥瑞的。」

    此言一出,七王九王等登時白眼大翻,暗道此女子阿諛奉承之言簡直層出不窮,比他們這些終日拍馬屁的傢伙還深諳此道,說謊話臉不紅氣不喘,簡直無恥至極。

    但是局外人是一回事,不管信不信,秦王聽在耳裡,自然欣喜無限,笑著說道:「莊家丫頭,你要表演什麼給朕看,不要賣關子了。」

    青夏燦然一笑,拿起一片紅布照在籠子上,裝模作樣的閉上雙眼,絮絮叨叨的默念幾句,然後張開眼睛笑著說道:「好了。」

    九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加道:「這就完了?這算什麼?」

    青夏不置可否,看也不看他一眼,對著秦王說道:「這是個戲法還需要最後一步,希望陛下能幫我。」

    秦王大感有趣,青夏趁熱打鐵,說道:「陛下是真龍天子,天命所歸,陛下的呼吸,就是明皇龍氣,能避御百毒,更有通神徹鬼的能力,我希望陛下能在我手中吹一口氣,那麼民女有一時片刻的神仙之力了。」

    雖然明知道他在胡說八道,但是秦王仍舊十分開心,當下欣然答應,青夏從旁邊走上高台跪在他的身邊,恭敬地伸出雙手,秦王帶著絲絲酒氣垂在他的手上,他立時如獲至寶的合上雙手,緊緊的摀住,退了下來,對著眾人笑著說道:「諸位看仔細了,化腐朽為神奇的時刻到了!」說罷,張開雙手對著籠子吹了一口氣,好像把秦王的那口氣吹進籠子一般。隨即站起身來,唰的一聲掀開蓋在籠子上的簾子,眾人驚呼之聲登時響起,就連秦之炎都微微挑起了眉頭。

    只見原本關押著小獸的籠子裡,此刻已經獸去樓空,竟然只剩下一隻碧玉盤子,上面端端正正的擺放著一隻幽香四溢的又熟又爛的巨大禽鳥。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靈獸獻禮,僅祝我王洪福齊天,大秦傳承千秋百代生生不息。」

    這個時代,這些人哪裡見到過這種魔術,雖然簡單至極,但是也足夠他們瞠目結舌。青夏雖然不知道現代的魔術師們都是怎樣做的,但是有通人性的大黃的幫忙,自然簡單至極。

    秦太子沉聲對內侍吩咐道:「驗毒。」

    一名青衣內侍走上前來,銀針深入,卻突然插到一處硬物,微微皺眉,用刀子挑開,只見鳥腹裡竟還有一個檀木盒子,驚奇的呈上來恭敬的交給秦王。秦王疑惑的打開,卻見盒子裡正是一卷白絹,吩咐兩旁內侍者打開,只見那畫卷足足有三丈多長,上面山河圖海應有盡有,標注的竟是整個華夏大陸的全圖。

    震撼絕倫,四下無聲。

    青夏連忙跪在地上,大聲說道:「都說宰相肚裡能撐船,陛下是一國之君,胸腹中所裝的自然就是這巍巍盛世的萬里江山。這幅圖是三殿下窮盡多年之力,方才繪成,民女借花獻佛,用這樣的方式獻給陛下,希望他日陛下爭逐天下的時候,可以作為指路明燈,將這四方六和,都囊括在我大秦的鐵騎之下,建立千古不世之功業!」

    短暫的沉默之後,秦王哈哈大笑,開心的說道:「果然不愧是我大秦的戰神是我秦子丞的兒子,之炎,這份大禮,比你攻下幾十個城池,還令為父高興。」

    泰之炎沉著的走向中央,跪下說道:「為輔分憂,兒臣義不容辭!」

    「難為你找到這麼一個七竅玲瓏的女子,今日就賜封莊氏青夏為我大泰敏銳郡主,待到朕大壽之後,親自為你二人主婚。」

    泰之炎和青夏目瞪口呆,半響之後才反應過來。磕頭在地,朗聲謝恩。

    滿朝皇子爭相祝賀泰之炎,宴會勤奮推向高潮,阿諛奉承聲中,青夏終於又有了一個身份,也成功解除了迫在眉睫的身世危機,可以名正言順的在宣王府繼續生活下去,可是不知為何,那隱隱的歡愉過後,卻又一層沉重緩緩的覆蓋上來,四周的繁華景致變顯得有些恍惚不定。她站在泰之炎的身側,拉著他的手,心卻彷彿飄到千里之外三年前的那個夜晚。炫目的風管霞服曾幾何時也曾要披在這個身體的肩上。湖心小築的男人的背影,孤寂且寥落。但是卻有著可以撐開天地的力量。

    所有的一切,都將被塵土覆蓋,她終於將拋卻一切過往,迎接新的人生。這一次命運的大潮,會不會如她所願,從此以後四海昇平再無風波。

    黑袍長長拖地之間,一隻雪白的小獸咬著她的內側裙擺,呼呼的大睡了起來。泰王畢竟年邁,宴席到了此時已經接近尾聲,泰王離席之後,眾人漸漸魚貫離場,剛剛爬上馬車,泰之炎就一把抱住青夏的腰身,開心的眉眼含笑,像個小孩子一樣,連眼窩深處都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她妹想到會輕易地讓泰皇室接受青夏,更想不到今晚竟然一箭雙鵰到連南楚嘉雲公主和親的危機都一併解決。他雖然已經想好了很多對策,但卻全沒有青夏這般手到擒來輕而易舉。

    青夏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高興地勾上他的脖子,笑顏如花的說道:「我厲害吧,你父皇很喜歡我呢。」

    泰之炎開心的說道:「依瑪兒是全天底下最聰明的女人。」

    「真乖。」青夏對著他的臉親了一口,笑著說道:「既然你也說我聰明,以後又什麼事都要與我商量,不可以自己悶在心裡。你就讓我幫幫你,好不好?」

    泰之炎微微一愣,隨即沉聲說道:「依瑪兒,我喜歡你,不想讓你為我謀劃,為我爭奪什麼,我只是想……」

    「不用說了……」青夏突然伸出手來,摀住他的嘴,輕聲說道:「夫妻本是一體,一損俱損,一容皆容,你就要成為我的丈夫了,難道我要幫自己的丈夫,還要找什麼理由嗎?」

    這一聲丈夫叫的泰之炎心底柔軟,幾乎被溫水滾過一般,他緩緩的收緊雙臂,緊緊的將青夏收在懷裡。輕聲叫道:「依瑪兒,我的依瑪兒。」

    青夏渾身暖暖的被他抱在懷裡,嗅著他身上好聞的香氣,什麼也不再想說,剛才朝堂上的劍拔弩張似乎都離她越來越遠。

    泰之炎,你又怎麼知道,只要和你在一起,所有的謀劃就不是謀劃,所有的爭奪就不是爭奪,只是經營著我們的家,保護著我們的愛情,

    馬車緩緩而行,青夏漸漸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忙碌半晚,回到王府之後泰之炎面色微微有些蒼白,青夏早早的為他張羅熱水吃食,吃了藥之後,他就先睡下了。

    青夏走到書房,招來了祥叔的兒子,還有臉舟等炎字營的親衛,這些人都是宣王府忠心不二的部下。跟著泰之炎南征北討多年,忠心上不用懷疑,看著青夏面目沉靜的樣子,李鎮濤知道她有話要說,輕聲問道:「姑娘,有什麼是要吩咐嗎?」

    青夏冷冷一笑,眼珠一轉,一個大膽的念頭就已經在腦海中形成,想起宴會上胎痣咦等人張揚跋扈處處逼人的模樣,不由得心生殺意,既然他們不仁就不能乖自己不義。這群人屢屢同宣王府作對,也是時候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了,想到這,對眾人吩咐起來。

    半個時辰過去了,眾人仍有些懵懂。只有李鎮濤和李安舟微微有些頓悟,青夏沉聲說道:「你們照我的吩咐去辦,記緊一定要小心謹慎,不可露了半點風聲和馬腳。」

    眾人答應了一聲,就退了下去,青夏忽然又想起一事,叫住了連舟,代眾人走出去了之後,才沉聲說道:「你放信鴿給蓬萊的祝領事,就說我之前所說的事,慢一點也沒關係,圖紙弄得似是而非一定不可讓泰人一觸而就,拖得三年五載就更好。」

    連舟點頭答應,關上書房的門。

    四下裡燭火山洞,窗外微風吹拂,秦之炎的這間書房臨水,外面就是一面湖泊,兩旁柳樹成蔭,湖心更有一處小亭,十分清幽,走了出去,只見月光淒涼,水波蕩漾,偶爾有蟲鳴聲起,更加顯得四處一片幽靜。

    她緩緩地抬起頭來,望著南邊的天空,雙眼迷離,微不可聞的說道:「大秦國富兵強,東征之心赫然昭著,我也只能為你爭得五年的時間,以你的能力,五年之後當有與秦一戰的實力,我欠你負你,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月色淒迷,萬物沉靜,黯然的月色之下,女子的身影飄然如霧,讓人看不分明。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20 11:24 AM

第一百三十七章 欺人太甚

    從皇家晚宴回來之後,秦之炎就病了下來,連續三日南疆八位巫醫在寢房會診,終於在第四個早上走出了房門,人人心力交瘁,明言若是再請不出大長老出宮,秦之炎活不過下個月末。

    青夏親自赴紫金門前長跪,請旨入宮,兩個時辰之後,卻只得一盒丸藥,說是可保三殿下性命周全。

    服藥之後,果然氣息緩和,病情好轉,看著秦之炎面色終於不再那麼蒼白,青夏幾日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體內潛伏的毒素一朝激發而出,咳血人前,一病不起。

    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日午時,秦之炎青袍廣袖,面容柔和,正坐在她的面前,見她醒來,開心的輕笑出聲。雨過天晴之後,留下的只是綿綿不斷的擔心和憂慮,但是就在這時,北疆卻突然興起戰事,北疆大營向鹹陽告急,請求三殿下坐鎮北疆。好在八皇子秦之翔主動上表請戰,才免了秦之炎拖著病體遠赴北疆的操勞。

    清晨的鹹陽城人群熙攘,相較於南楚內外兩城等級戒備的森嚴,鹹陽的街頭則顯得更熱鬧一些。一大清早,青夏就帶著宣王府的隨從去了城北白亭坡送將要遠行出征的秦之翔,一路駿馬馳騁,青袍墨發,英氣勃勃。

    相較於當日太和大殿上的熱鬧,今日的白亭坡則顯得冷清了很多,只來了寥寥幾個外廷大臣。秦之翔帶著二十名貼身護衛,一身青色鎧甲,酷似秦之炎的眉眼間沒有了那份病弱,顯得陽光俊朗。看到青夏趕來,灑脫一笑,跑上前來,對著青夏笑著說道:「三嫂,你來了。」

    青夏聞言微微一愣,雖然秦王已經為兩人指婚,但是畢竟還沒有成親,陡然被他這樣親熱的叫起三嫂來,一時間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次北疆戰事吃緊,可能你和三個大婚的時候也趕不回來,提前叫聲三嫂,就當是喝了三哥的喜酒了。」

    青夏心下溫暖,對著這個唯一一個不用防備的大秦皇子,沉聲說道:「去年北地雪災嚴重,現在正是最青黃不接的時候,上次他們得了好處,這一次更是餓狼一般的洶湧而來。你在前線,事事要小心謹慎,我和之炎在鹹陽城裡,等著你他日凱旋而歸,成為我大秦的又一位戰神。」

    秦之翔點頭說道:「三嫂也保重身體,我這就走了。」

    青夏微微一笑:「萬事小心。」

    回城的時候,一路上都不停的在聽人說起近日來衛水河中白魚集體西遊的奇觀,青夏聞言心下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現在所需的,只是耐心的等待,和一個欣賞笑話的良好心態。

    剛走到北城門的第二重轅門,就見內城京畿營的兵士壓著一眾身著粗布麻衣的男男女女,正等待著出門檢查。青夏眼尖,一眼看到一名年約五旬的老婦人,覺得十分眼熟,可是近來病的昏昏沉沉,一時之間竟然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她。連舟見青夏勒馬停住,就湊上前去,低聲問道:「姑娘,出了什麼事?」

    青夏緩緩搖了搖頭,說道:「連舟,你去問問,這群人犯了什麼事?」

    連舟點頭答應,一會的功夫就回來,恭敬說道:「姑娘,那群是內宮宮人,說是犯了事,要被拉倒司馬局為奴。」

    青夏聞言一驚,凝眉望去,微微點了點頭,說道:「走吧,回府。」

    回到王府,將韁繩遞給下人,見王府門口停著兩輛軟轎,一邊走一邊對著王府的三管事問道:「是什麼人來了?」

    三管事張延是一名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面向十分不討喜,但是為人卻很機靈並且忠心,現在王府的人早就已經視青夏為女主人,連忙笑著說道:「是外放到上溪和巖榕的兩名千戶將軍,王上要辦大壽,各地的大人全都回京賀壽了。」

    青夏眉頭一皺,沉聲說道:「殿下見他們了嗎?」

    「沒有,」張延搖頭說道:「殿下安排二管事在聽松館為兩位將軍擺宴,殿下現在在吊樓上呢。」

    青夏點了點頭,將馬鞭交給他,轉身就向著吊樓走去。一路上下人們恭敬行禮,穿花拂柳,打開吊樓花房的房門,一股清幽的香氣撲面而來,秦之炎一身青色長衫,站在滿屋的蘭草之間,手拿一隻鏟土的小花鋤,聽到聲音也沒有回頭,只是繼續認真的為一株極品墨蘭鏟土,聲音醇厚沙啞,很是溫和的說道:「你回來了,八弟走了嗎?」

    青夏滿身的銳氣頓時卸去,她緩步走到秦之炎的身後,伸手就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腰,將臉緊緊的貼在他的背上。秦之炎微微一愣,身體一僵,緩緩的站直身子,放下花鋤,兩隻修長的手上全是黑漆漆的泥土,有些好笑的說道:「怎麼了,受什麼委屈了嗎?」

    青夏也不出聲,只是頻繁的搖著頭,額頭蹭著秦之炎背上的衣衫,微微有些癢。

    秦之炎輕笑出聲,舉著兩隻髒兮兮的手,頗有些無奈的說道:「依瑪兒,我手很髒啊。」

    青夏仍舊固執的抱著他,一點也不像是下人面前那個銳利冷靜的王府主母,也不是太和大殿上那個言辭犀利的敏銳郡主,反倒像是個撒嬌的孩子一樣,聲音悶悶的說道:「秦之炎,你怎麼這麼好呢?」

    秦之炎嘴角溫軟,她溫熱的呼吸不斷的吹在他的背上,熱乎乎的好像要吹到脊樑裡,他的臉頰有些消瘦,可是仍舊顯得那樣俊美,帶著濃濃的讓人心安的暖意,青夏沒頭沒腦的話讓這個大秦的賢王頗有些抓不著重點,只好順著青夏的話說道:「依瑪兒也很好。」

    青夏突然鬆開秦之炎的腰,騰騰跑到她的面前,踮起腳直視他的眼睛,大聲的說道:「說,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秦之炎寵溺一笑,竟然伸出黑漆漆的手指點在青夏鼻尖上,說道:「因為依瑪兒對我也很好啊。」

    青夏伸開雙臂一把摟住秦之炎的脖子,埋首在他的懷裡,嘟著嘴說道:「秦之炎,我會一直對你好的。」

    「嗯,」秦之炎笑笑,合起手臂將她環住,小心的不讓手碰到她的衣裳,眼角笑紋深深。

    小小的花房之內,到處都是蘭草的清淡柔香,青夏和秦之炎相擁在一處,此時此刻,她不再是那個四國相爭的亂世禍水,他也不再是那個威震北疆的大秦王爺,他們只是塵世中再普通不過的一對戀人,可以在磨難之後相視微笑,可以在戰亂之後攜手前行,可以在生死之後靜靜相擁。

    突然想起聽松館的事情,輕聲說道:「上溪和巖榕的千戶將軍……」

    「不必理會,」秦之炎嘴角淡笑,說道:「一會自然就會離去。」

    青夏點了點頭,說道:「是誰的人?」

    秦之炎眼眸深深,放開青夏的身子,拿起花鋤,扶起那株墨蘭的青葉,淡淡說道:「燕王府小郡主昨天滿月,人多嘴雜,難免有人會說錯話。」

    「不能就這麼算了!」青夏眉梢一揚,怒聲說道:「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依瑪兒,」秦之炎回過頭來,沉聲說道:「宣王府樹大招風,但是他們也是潑水難入,如今北方匈奴不斷叩關饒邊,南方水患嚴重,東邊旱情嚴重,我不願在此時挑惹是非。」

    青夏搖頭說道:「你不犯人,人卻來犯你,我不能讓他們總是這樣來欺負你。」

    「傻瓜。」秦之炎一笑,笑容寵溺溫暖,輕聲說道:「他們想來欺負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你就對你未來的夫婿這麼沒有信心嗎?」

    青夏聞言緊緊抿起嘴來,終於還是沒忍住輕笑出聲,一臉的冰霜之色瞬時消融,握緊小拳頭對著秦之炎的胸口輕輕的打了一下,說道:「討厭,像是面人一樣,總是讓著他們。」

    午後的陽光溫暖且明亮,青夏笑顏如花,一時間幾乎晃花了秦之炎的眼睛。見青夏縮回拳頭,他手疾眼快的一把抓住她的手,青夏驚呼一聲,就見自己雪白的手背登時留下了五個黑漆漆的指印。

    啊的一聲尖叫突然從花房傳了出來,兩名往花房送茶點的丫鬟登時愣住,守在門外的侍衛使了個眼色,兩名丫鬟登時心領神會,面色曖昧的退了下去。

    大約晚飯的時候,兩名守在聽松館一個下午也沒能等到宣王午睡醒來的千戶將軍,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出王府。

    第二天一早,連舟就被叫到書房,秦三殿下輕袍緩帶的靠在軟椅裡面,神情微微有些疲憊,單手揉著太陽穴,眼睛也沒睜,沉聲說道:「查的怎麼樣了?」

    連舟沉聲說道:「南楚、東齊、西川,還有西海藩國、南疆各族、匈奴各部,都有派人去白鹿原一帶探查,太子、二殿下、四殿下、六殿下也都有探子潛入西川。燕回的燕子進駐了白鹿堡,但是卻並沒有對眾人多加阻攔。」

    秦之炎點了點頭,也不說話,微閉著眼睛,看不出是什麼情緒。

    連舟想了想沉聲繼續說道:「我們通過祝淵青的信使,成功攔截了幾隻飛往谷內的信鴿,但是所言極為奇怪,不成語句,全是密碼符號,我們記錄下來,就放了去。」

    「還有,」連舟想了許久,終於還是沉聲說道:「姑娘吩咐祝淵青將圖紙修改,不能一蹴而就,要窮三五年破解之功方能成事,屬下覺得有些不妥,不知道姑娘同殿下商量了沒有。」

    秦之炎嘴角溫軟一笑,沉吟道:「她既然告訴了你,就沒想防著我,以後姑娘吩咐你什麼事,不必向我報告,照做就是。」

    「是,」連舟語調鏗鏘的說道:「可是,屬下不明白,既然這樣,殿下又為什麼要背著姑娘去監視蓬萊谷的書信往來?」

    秦之炎微微冷笑,緩緩說道:「清鵬七部幕後勢力極深,其他不為人知的糧錢幾部,掌握萬民命脈,千年積澱,絕對不會甘於受制於人。況且,那個梁思還既然會有這樣的能力,又怎麼會虎頭蛇尾無疾而終,這裡面定然隱藏著些什麼,只是我現在還看不透罷了。依瑪兒陰差陽錯得到蓬萊工部的尊崇,定會引起有心人的覬覦,與其終日防賊,不如將他們主動出擊,將他們抓出來,落個心裡清淨。」

    「那?」連舟沉吟道:「既然這樣,還要瞞著姑娘嗎?」

    秦之炎微微閉上眼睛,虛弱的將頭靠在軟椅上,曲起手肘,支撐著頭,輕聲說道:「這些事情,就讓我來為她做吧。那些檢查館的嬤嬤和敬醫院的太醫,都處理乾淨了嗎?」

    連舟點頭說道:「早上在北城門,於參將親自將他們押出去的。姑娘看到了還讓屬下去問,屬下告訴她是送到司馬局為奴。」

    秦之炎點了點頭,說道:「做得好,依瑪兒看似堅強,實則心腸最軟,被她知道難免要心下不安。我太久不回鹹陽了,禁宮這些人也都無法無天,此次殺雞儆猴,她們以後應該會謹慎一點。」

    「瑤妃娘娘那裡?」

    「不必理會,」秦之炎擺了擺手,輕聲說道:「她們翻不起什麼風浪,讓青霖照看一下,不出事就好。」

    「是,」連舟恭敬的說道,忽聽外面腳步聲響起,連忙垂手站在一旁,青夏端著還冒著熱氣的參茶,走了進來。

    秦之炎見到她,微微笑了起來,說道:「不是說今天就要去營造司走馬上任嗎?怎麼還在這磨蹭?」

    青夏咧嘴一笑,笑瞇瞇的走進來,說道:「看著你乖乖喝完我就走。」

    秦之炎無奈搖頭,接過來輕輕吹了吹,突然想起一事,抬起頭來對青夏說:「待會讓連舟帶幾個人跟你一起去。」

    「連舟也要去嗎?」青夏皺起眉來,說道:「還是留在家裡吧。」

    「不用,」喝了一口參茶,秦之炎面色微微有些凝重,意有所指的說道:「現在世道不太平,多幾把劍護行總是好的。」

    青夏微微一撇嘴,道:「我才不怕他們。」

    秦之炎眼神溫和,仰著頭拉住她的手,輕聲說道:「我知道你不怕他們,但是你身邊帶著人,我才能放心呆在府裡。」

    青夏聞言臉上微微一紅,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好,就聽你的。」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李顯的聲音在外面氣急敗壞的說道:「王爺,七殿下和九殿下來了,正在大廳候著呢。」

    青夏眉梢一挑,之間連舟打開房門,李顯站在門口,氣得臉都紅了,咬牙切齒的說道:「青姐,你快去看看吧。」

    青夏皺眉,沉聲喝道:「出了什麼事?值得你這個樣子!」

    「青姐,他們……」

    「走吧。」秦之炎站起身來,沉聲說道:「去看看他們又玩什麼花樣。」

    一路緩緩而行,剛剛走進正廳,突然一隻茶碗砰地一聲就摔在了幾人腳下,九王爺秦之岷一身松綠錦袍,風神玉郎的站在當中,大聲怒道:「這就是宣王府的待客之道嗎?」

    「咳咳。」淡淡的輕咳聲突然響起,大廳內氣急敗壞的兩人登時一驚,齊齊轉過身來,青夏扶著秦之炎緩緩走了進來,眼神冷冷的掃在兩人的身上,秦之炎聲音醇厚,風輕雲淡的說道:「我久不在王府,對下人也疏於管教,倒叫兩位弟弟笑話了。」

    七王爺微微一愣,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前幾天敏銳郡主在紫金門前長跪,我們還當三哥生了什麼大病,今天看到三哥安然無恙,做弟弟的就放心了。」

    秦之炎淡淡一笑,輕聲說道:「有勞七弟九弟掛念,我這副身子就是這樣,反反覆覆,不過還不至於一命嗚呼就是了。」

    「三個說的哪裡話,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三哥就要迎娶敏銳郡主,實在是天大的好事啊。」

    秦之炎笑道:「那就呈七弟吉言。」

    秦之岷被訕在一旁,突然陰冷一笑,走上前來大聲說道:「聽說三哥身體抱恙,做弟弟的準備了一些禮物要送給三哥,還請三哥笑納。」

    秦之炎眉梢一揚,沉聲說道:「九弟有心了。」

    秦之呈一愣,面色大變,剛想拉住秦之岷,就見秦之岷回身拿起桌子上的一個錦盒,打開後說道:「這是南海瓊玉露,是弟弟收羅多年才找到的偏方,據說是當年南楚西林世家的上一脈家主親自調配,具有頃刻間化痰清肺的療效,這是我從一個肺癆病人的手裡買下來的,據他說靠著這個方子,他患病三十多年也沒死,很是神奇。」

    話音剛落,李顯登時大怒,剛要上前突然被青夏攔住,只聽秦之炎淡淡一笑,說道:「九弟常年管理南方鹽運,果然手眼通天,連這樣的古方都能尋到,不簡單。」

    秦之岷笑道:「三哥現在先不急著誇我,等我拿出另外兩個禮物,再誇不遲。」說罷,回身搬起一隻碩大的木盒,費力的打開,只見裡面赫然是一尊通體翠綠的千手觀音像,朗朗說道:「這是南吉山得道高僧秀明大師親自開光的佛像,據說在有緣人手裡,能開天眼,通鬼神,打通天界之路,還有幫人超度的神奇功效。三哥,神奇吧。你相信嗎?」

    青夏雙眼越發森冷,卻見秦之炎笑容淡淡,沒有絲毫惱怒之色,聲音清淡的說道:「的確很神奇,只可惜我不信佛,九弟勞煩了。」

    「哎呀!」秦之岷猛地拍在額頭上,恍然大悟說道:「瞧我這個腦袋,算了算了,好在還有第三件禮物,三哥請看。」

    只見一個半人多高的巨大檀木盒子,被錦緞層層包裹,秦之岷故作神秘的緩緩打開,說道:「這是北地大雪垣參客挖出的千年人參,鬚子長達二十多米,實在是難得的老參,弟弟費盡心思找人討了來,是給三哥用來危機關頭吊命的。」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20 11:25 AM

第一百三十八章 腐爛秦庭

    一聲破空的銳響登時響起,青夏頓時間好似一隻噬人而其的豹子,抓肩、拿肘、撞膝、捏喉一氣呵成,然而動作剛剛靜止,只見一道白亮寒芒陡然閃現在正廳之內,向來溫文爾雅的秦之炎一把抽出李顯腰間的長劍,好似蛟龍入海、蜿蜒閃電一般猛地架在秦之岷的脖頸之上!

    「是不是我以往太過於縱容你們,讓你們忘記了我宣王府的規矩?」

    低沉的聲音緩緩的響起,並不如何響亮,也並不如何冷冽,可是聽在秦之岷秦之呈兩人的耳裡,卻好像利刃劃過皮膚一般帶著濃濃的煞氣和驚恐,他們不可置信的向著秦之炎望去,只見一身青袍的男子劍眉星目,眼眸微微斜望著兩人,門外的長風呼的吹進,掃在他翻飛的衣角上,好似有戰場上的血腥味道,在空氣裡輕輕飄蕩了起來。

    曾幾何時,他們都忘記了這個溫文爾雅的男子發怒時的樣子?曾幾何時,他們都天真的以為他就會永遠的雲淡風輕、淡笑冷靜的面對著週遭的一切?曾幾何時,他們甚至忘記了這個看起來孱弱不堪的男人,就是威震北疆,令殘忍的匈奴人聞風喪膽的大秦戰神?

    於是,他們越發張揚跋扈,越發無所顧忌,越發洋洋自得,直到觸怒了那頭沉睡中的猛虎,他們才赫然發現,原來自己只是一隻孱弱的螻蟻。

    秦之炎冷冷的看著自己的弟弟,看著這個方纔還趾高氣揚,此刻卻只能站在原地發抖的男人,緩緩的沉聲說道:「大秦一脈,同氣連枝,我自問從來沒有薄待過你,奈何你屢屢逼迫,得寸進尺,難道真當我宣王府無人嗎?還是,就是欺我秦之炎是無能之輩?」

    「三、三哥,」七皇子秦之呈面色蒼白,聲音都幾乎有些顫抖,一些雪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面再一次浮現在眼前,像是一抹慘叫的亡魂一樣刺破了他的神經,他半舉著手,想上前來拉住秦之炎的手,卻又有些不敢,只得急忙說道:「九弟行事魯莽,口不擇言,他並沒有惡意的。」

    秦之炎冷冷一笑,雙眼微微瞇起,沉聲說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早在十年前,我就深深明白了這個道理。老九,十年前的太和大殿上,老五血濺軒轅台,十一自斷一臂,方才保得性命,當時你也在場,難道這麼快就全忘了嗎?」

    秦之岷面色越發蒼白,努力了幾次,方才從驚恐中緩過神來,再也不復剛才的囂張跋扈,說道:「三哥,我並沒有別的意思,我……」

    「不必說了,」秦之炎冷然的打斷他,緩緩的放下長劍,側過身去,沉聲說道:「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以後若有再犯,休怪我不顧兄弟情分。大秦皇室本就是虎狼之穴,祖訓也從不阻止我們私鬥,你若是還想嘗試,不妨來掂量一下我炎字營的份量。」

    說罷,也不理會幾人,赫然轉身而去,獵獵青衫在長風裡飄動鼓舞,好似北地勁草一般,有著勃勃的生機和冷冽的肅殺之氣。

    青夏嘴角牽起一絲冷笑,冷冷的鬆開秦之岷的肩膀,手上巧勁一使,竟然生生的將他的手臂拽脫了臼。秦之岷咬緊牙關,硬氣的一聲不吭,只是面色陰沉毫無悔過之意的看著青夏幾人。

    青夏拿起桌子上的人參,砰地一聲將盒子蓋上,對李顯說道:「將這些東西都扔出去,不要污了宣王府的地方。」

    秦之岷冷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秦之呈眉頭緊皺,對著青夏拱手施禮,就追了上去。誰知還沒走出宣王府,迎面就碰上了聯袂而來的六皇子秦之贏和十三皇子秦之昱。秦之昱向來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物,眼見秦之岷面色不善,仍舊湊上前去笑瞇瞇的問道:「呦!九哥,這是什麼造型,難道幾日不見九哥也跟著八哥上了戰場不成?」

    秦之岷怒火中燒,也不理會秦之昱的挑釁,拂袖而去。秦之呈追在後面,和兩人打了招呼,連忙跑了出去。

    秦之贏和秦之昱哈哈大笑,大步走進大廳,見了青夏,秦之贏爽朗一笑,誇張的彎腰鞠躬,大聲叫道:「拜見三嫂子。」

    「胡說什麼?」秦之昱怒道:「莊姑娘還沒同三哥成親,應該叫敏銳郡主才是。」

    「早晚的事,我看你小子就是色心不死。」

    青夏擔心秦之炎,也不願看這兩個敵我不明的傢伙在這裡胡攪蠻纏,剛想打發走他們,突然只見連舟神情沉重的跑進來,沉聲說道:「姑娘,白石先生去了哪裡?」

    好似一個驚雷般猛的打在青夏的頭上,她身軀一顫,險些倒在地上,胡亂的搖了搖頭,向著秦之炎的寢房就跑了過去。

    這一晚,秦之炎一直都在昏迷,南疆的八位巫醫束手無策,藥石無效,無法可醫。白石巫醫明言即便大長老親至,也未必能妙手回春,只有熬過這個晚上,或許還有救治的機會。整座宣王府都籠罩在陰霾的天空之下,所有人屏息靜氣,翹首以望,等待著白日的來臨。

    一生之中,青夏從來不知道,夜晚竟是這樣的難熬,她反覆的跟自己說,她要堅強,她是現代的特工,見慣了生老病死,又怎麼會被這樣的事情打敗。可是白石巫醫那張嘴反覆的在她眼前一張一合,他的聲音像是從二十一世紀傳來的一般,遙遠且空洞。他說秦之炎已是強弩之末,當日在白鹿原上接到青夏的來信嘔血重病,醒來之後又不肯回京醫治,強行以藥石壓制,如今急怒攻心,五臟破敗,已是大限將至之局,十有八九是熬不過這個晚上。

    那些聲音像是一個個巨大的驚雷一樣,反覆的轟擊在青夏原本就不甚明朗的天空上。強弩之末?大限將至?他才只有二十四歲啊,為什麼會大限將至?她不相信的瘋狂的搖著頭,緊緊的抓著白石巫醫的衣袖,強忍著將要掉下來的眼淚,慌亂的說道:「不會的,不會的,他們都是些什麼東西,之炎那樣淡定的一個人,怎麼會被他們氣死?你救救他,你不是南疆最好的大夫嗎?你救救他,他不會死的,你不會讓他死的,不會的!」

    白石巫醫面色沉重,苦聲說道:「郡主,非老夫不願,而是不能,以三殿下如今的病情,哪怕是大長老親至,或是西林家主復生,都沒有治癒可能,前幾日大長老送來的藥,本來就是壓製毒素蔓延的靈藥,治標不治本,一旦衝破,危害更重,三殿下如今,哎……」

    「為什麼要歎氣啊?」青夏勃然大怒,一把緊緊的揪住了白石巫醫的衣領,怒聲叫道:「你是大夫啊,就算救不了也要試試啊,難道能就這麼等著嗎?」

    李顯衝上前來,拉住青夏的手,大叫道:「青姐,你冷靜一點。」

    「我怎麼冷靜?」青夏怒聲尖叫,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的潺潺而下,她站在房間裡,當著宣王府所有掌權下人的面,淚眼滂沱的大聲叫道:「我怎麼冷靜,剛才還好好的,怎麼轉眼間就變成了這樣,你們都在騙我。」

    「對!我要進宮!」青夏陡然抬起頭來,眼睛直愣愣的,手忙腳亂的在屋子裡四下翻找著。

    碧兒被嚇得直哭,拉著青夏的手,跟在她的後面,哭著叫道:「姑娘,姑娘,你在找什麼啊?」

    「碧兒,」青夏雙眼發直,突然轉身緊緊的拉住碧兒的手,沉聲說道:「我的朝服呢?皇帝不是賜了一件朝服給我嗎?我要進宮去,我要進宮去給之炎找大夫,那個什麼大長老要是還敢不來,我綁也要把他綁來。」

    「郡主,」黑木巫醫沉聲說道:「已經沒有轉機了,除非商丘一族突然現世,否則,是沒有機會的。」

    「對!」青夏的雙眼陡然升起一絲華彩,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般,她突然沉聲說道:「對!還有藏在大山裡的神醫,我要去找他們,連舟,備馬,我要去找他們。」

    「姑娘!」連舟彭的一聲跪在青夏的腳下,這個身手矯健堅韌倔強的男子此刻早已淚流滿面,他緊緊的抓著青夏的裙角,大聲叫道:「你不要這樣了,就算你現在騎著千里馬,也不可能一夜之間將幾十年不出世的神醫找到,就算找到了,也不可能趕在天亮之前帶回來啊!」

    青夏陡然愣在當場,那麼多的事實像是一擊重錘錘在她的心上,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面色蒼白,幾乎站不穩,搖搖欲墜的拄著桌子,強撐著身體。她夢魘一般的緩緩抬起頭,哀求一般的小聲問著白石巫醫,聲音可憐的像是一隻垂死的小獸:「沒機會了?救不活了?」

    她的眼神那麼可憐,好像所有的希望都只剩下那麼薄薄的一層脆紙,白石巫醫長歎一聲,終於還是閉上眼睛,沉重的搖了搖頭。

    彭的一聲,青夏眼前一黑,就摔在地上,周圍的眾人瘋狂的奔上前來,想要攙扶她,可是她卻掙扎著爬起身,推開眾人的手,悲聲說道:「走開,我要去陪著他,都走開。」

    連舟想伸手拉住她,輕聲叫道:「姑娘。」

    「走開!」青夏回過頭來,厲聲喝道:「都沒有事做了嗎?去城外,穩住炎字營,若是之炎有什麼事,我要秦二秦七秦九我要整個大秦皇室血債血償!」

    話音剛落,青夏的眼淚就潺潺滾落,她轉身走進秦之炎的臥房,緊緊的靠在關閉的門扉上,任眼淚滂沱而下,心臟彷彿被千萬根鋼針扎滾。

    血債血償又怎樣,若是他真的有事,她將整個天下都付之一炬又能怎樣?她陡然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雙手捂面,痛哭失聲,聲音低沉暗啞,好像絕望的野獸。

    整個晚上,她寸步不離的守在他的身邊,緊緊的抓著他的手,好像稍稍一放鬆,他就會消失不見一樣。有巨大的沉重和痛苦壓抑在她的心頭,讓她痛的無法呼吸,她的手輕撫在他清澈乾淨的眉眼輪廓上,反覆的回憶著他們從相識起的每一個微小的細節,一顆小小的心裡,沒有半點陰霾的影子。

    秦之炎面容溫和,看不出半點傷痛,就像是在睡覺一樣。

    青夏將臉貼在他冰冷的額頭上,嗓子已經哭的啞了,聲音輕輕的,在溫暖的空氣裡緩緩飄蕩,帶著一絲不真實的淒涼。

    「之炎,你醒一醒吧。」

    蒼白的女子輕聲說道,眼前漸漸霧濛濛一片,連空氣都開始變得潮濕了起來,「每次你這樣睡著,我都很害怕,害怕你再也不能睜開眼睛望著我,再也不能點著我的鼻子說我淘氣,再也不能溫柔的抱著我,再也醒不過來。之炎,我們什麼苦都挺過來了,在皇陵裡,在白鹿原上,在蓬萊谷裡,那麼多的危險,那麼多的生死難關,我們都挺過來了,你又怎麼能在現在倒下去?你是大秦的戰神,是戰無不勝的將軍,是百戰百勝的神話,怎麼可以死在病榻上?你說過要一直陪著我,你說過要一直照顧我,你說過要給我安寧的生活,要讓我幸福簡單的微笑,可是你若是死了,你若是不在了,我還怎麼活著?還怎麼微笑?」

    眼淚緩緩流下,青夏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是破碎的瓶子。

    「之炎,我一直以為我很堅強,我一直以為我可以獨自面對任何困難,可是現在我才知道,我一點也不堅強,沒有你在了,我什麼都不是。我會怕黑,怕冷,怕生病,怕沒錢,怕沒有人疼,怕沒有人寵,我喜歡你陪在我身邊,不管我做什麼,你都會給我善後。我喜歡你幫我教訓那群欺負我的老女人,我喜歡起風的時候你擋在我的前面,我喜歡你當著你的兄弟父親面前拉著我的手,之炎,你若是不在了,我該怎麼辦?在這個不屬於我的時空裡,我該怎樣活著,我沒有家,沒有親人,你讓我去哪裡?」

    終於不可抑止的哭出聲來,青夏緊緊的抓著秦之炎的手,一邊哭著一邊哽咽的說道:「秦之炎,你起來啊!我們就要結婚了,我就要嫁給你了,你不可以這樣撇下我,你不可以說話不算數。你怎麼可以殘忍的讓我義無反顧的愛上你,然後再將我一腳踢開?我要跟著你,不論你去哪裡,請帶著我,不要將我一個人扔在這裡。之炎,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你的依瑪兒,我是你的長生,我還活著,你怎麼可以先死?」

    心裡的痛瘋狂的擴散,無邊無際的黑暗像是洶湧的海潮將她吞噬乾淨,一時間,她好像要窒息了,劇烈的咳嗽著,有鮮紅的血從她的口中冒出,灑在青花錦被之上,像是一朵朵盛開的紅梅。她看著自己的血,卻突然笑了起來,唇角血淋淋的笑道:「之炎,我也要死了,我可以去找你了,我可以陪著你,無論是什麼人,再也不能將我們分開了。」

    「不……」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那麼微弱,可是卻又是那麼清晰。

    剎那間,青夏彷彿是被電擊了一般,猛地抬起頭來,只見秦之炎緊緊的皺起眉來,雖然仍舊沒有睜開眼睛,但是他卻是那麼清晰的一字一頓的說道:「不……可……以!」

    「之炎!」青夏一把抱住他的肩,激動的叫道:「之炎,你醒了,你好了,你不會死了,是不是?」

    「依瑪兒……」虛弱的聲音從他蒼白無血色的嘴唇裡緩緩的吐出,「不可以……死……」

    眼淚洶湧而出,青夏幾乎是踉蹌的爬出了臥房的門,半趴在冰涼的石板上,聲嘶力竭的大喊:「來人啊!之炎醒了,來人啊!」

    又是三天三夜的診症,幾乎耗盡了王府內每一個人的心血,被八巫幾次宣判了死刑的秦之炎,在青夏的召喚下,又幾次神跡般的醒來,終於在第四天晚上,白石巫醫筋疲力盡的說,他一生中從未見過像三殿下求生意志這樣堅定的人,然後,如釋重負的倒下。

    八巫用了天險之法,強行將秦之炎從死神的手上搶了回來,八巫精力耗盡,同時病倒,一時之間,王府幾乎成了醫館,無數大秦名醫穿梭其間。

    青夏終日守在秦之炎的身邊,他時而清醒,時而昏迷,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二十多天,終於漸漸好了起來,看著青夏瘦了一大圈的身形,秦之炎虛弱一笑,卻只勾下青夏更多的眼淚淚水。

    這天早上,秦之贏又來探病,這些日子,青夏將所有秦家的兄弟全都擋在門外,不許探視,就連秦之昱這個死皮賴臉的人在被據兩次之後都不敢登門,只有秦之贏屢屢受挫,卻越挫越勇。秦之炎已經漸漸恢復到平常的狀態,早晚還是要參與秦政的,青夏心念一轉,就將他請到了書房。

    清茶飄香,兩人相對而坐,青夏開門見山的說道:「我想知道十年前太和大殿上發生的事情。」

    秦之贏進來時見只有青夏一人在,就知道她有話要說,聞言微微一笑,說道:「其實,由三哥來告訴你會更加妥當。」

    「你知道他會告訴我的,」青夏冷靜的說道:「但是我現在就想知道,而他的身體狀況現在還不足以回憶這件事,所以,我希望你能來告訴我,我會很承你的情。」

    秦之贏想了半晌,突然抬頭說道:「你知道三哥為什麼會得這個病嗎?」

    青夏一愣,想起炎字營中蒼須老人說過的話,說道:「是白巫術嗎?」

    秦之贏搖頭苦笑,說道:「具體是什麼毒我說不清楚,我只知道當年三哥和太子、二哥一起被關到皇陵底下,太子和二哥很快就上來了,三哥卻等了一個月才從皇陵裡逃出來,被守軍送回鹹陽。回來之後,就染了重病,就此生生死死,也不知道多少次了。歷代皇陵,裡面都是寸草不生的,三哥人小體弱,當時一直在外八圈徘徊,裡面又沒有燈火,你知道他是以什麼為食的嗎?」

    青夏聞言,頓時如墜冰淵,她已經不願意再去想,甚至不願意再去問了,可是她仍舊牢牢的坐在那裡,聽著秦之贏一字一頓的說道:「守營的探子說,外八圈裡的陪葬乾屍,幾乎全被三個吃光了。」

    「歷代陪葬的下人,都要被灌以各種劇烈毒藥,以防他們破壞陵墓,三哥吃了他們的肉,自然身中劇毒。他回來之後,消息在後宮中緩緩傳開,就連他的生母瑤妃娘娘都害怕他,說他是瘋子魔鬼,不敢接近。將他送到北苑交給嬤嬤們撫養,那些老嬤嬤哪裡有好人,一個個迎高踩低,三哥在北苑,的確過了將近十年不人不鬼的日子,被關在小黑屋子裡,既要忍受白眼虐待,還要忍受每次毒發的痛苦,若不是他的奶娘護著,可能早就死了。」

    「三哥十四歲那年,父親在樺尚垣上圍獵,老八偷偷的將他從北苑推了出來。當時他被病痛折磨,已經兩年不能走路,還是坐在輪椅上,更談何騎馬。父親覺得敗興,很是生氣,罰老八跪在轅門前三個時辰,老八氣不過,和父親頂嘴,被父親打了十多鞭子,二哥五哥等人還輪番的去嘲笑他。老八當年只有十二歲,經不起激,拔刀就和五哥打了起來。五哥是淳於皇后的兒子,是太子的親弟弟,是丞相的外孫,年紀雖小,卻已經封了王,手下帶著二十多個侍從,老八年紀又小,自然打不過,可是最後,五哥的人,卻全都吃了大虧,每個人的左腿都被利箭射穿,就連位置都是一樣的。後來我們才知道,是三哥看到老八受欺負,才出手的。」

    秦之贏淡淡一笑,少了他平日裡的瀟灑精明,多了幾分難以言明的嘲諷,說道:「父親知道之後,卻很是開心,非但沒有處罰三哥和老八,反而將三哥從北苑接了出來,安置在太華閣裡居住,就緊挨著東宮,封為宣王,更將穆侃大將軍的女兒指給三哥為妃。可惜好景不長,不出三天,三哥就和老八還有穆侃將軍的女兒穆瑤瑤一起失蹤了,舉國上下翻了個底朝天,還以為是敵國的奸細做的。不想半個月之後的太和殿家宴上,已經幾年癱瘓在床的三哥卻突然背著老八,一身鮮血淋漓的走了進來,趁大家發愣之際一劍殺了五哥,又煞星一般的站在老十一的面前,任是周圍多少侍衛衝上前去,都不能靠近他,死傷二十多人,最後老十一像是瘋了一樣自斷一臂,然後就倒在地上,這才躲過一劫,至今仍舊是個瘋子。」

    青夏眉頭緊鎖,久久說不出話來,秦之贏看著她,緩緩搖了搖頭,說道:「也許你不相信,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那半個月發生了什麼,父親查明之後就隱藏了所有的事情,只是將三哥送到了北疆大營,直到五年前,他才又重新回到鹹陽。」

    彷彿有錐子一下下刺入心臟,青夏緩緩笑了起來,她搖了搖頭,抿緊了嘴。

    他這樣的一個人,究竟那些人做了什麼,才會將他逼成這個樣子?這些萬惡的秦氏皇子,這些滅絕人性的無恥之徒,不能放過他們,絕對不能。

    「莊姑娘,」秦之贏沉聲說道:「不論怎樣,三哥都是我心中最敬重的人,秦家已經從裡面爛了,任何人想要置身事外都是不可能的,與其讓別人禍國殃民,倒不如讓三哥取而代之。我一直希望三哥能像相信老八一樣的相信我,只可惜沒有這個機會,這個話,就請姑娘幫我帶過去吧。」

    「你以為他現在還能輕而易舉的相信別人嗎?」青夏冷笑一聲,淡淡說道:「不論怎麼說,你今天肯告訴我這些,我都很呈你的情,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秦之贏無奈的歎了口氣,就走了出去,連舟候在門口,緩緩走了進來對青夏說道:「姑娘,殿下在飯廳等你吃飯呢。」

    「嗯,」青夏點了點頭,對連舟說道:「今晚帶五百炎字營的精銳潛進城來,我們已經隱忍了太久了,是時候還擊了。」

    連舟一愣,神情微微有些古怪的瞪大了眼睛,青夏眉頭一皺,沉聲說道:「有什麼問題嗎?」

    連舟連忙搖頭說道:「沒有沒有,只是殿下剛剛吩咐過同樣的話,他說姑娘今天晚上可能會用到人。」

    這下輪到青夏發起愣來,可是轉瞬間她的表情就變得溫柔了起來。

    之炎,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不能放開你的手,從今往後,我都會站在你的身邊,你再也不會孤單了。
作者: chenliping3410    時間: 2010-3-20 11:27 AM

第一百三十九章 素手乾坤

    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在面對了這麼多的磨難和痛苦之後,還可以活的這樣淡定溫和,飯廳大門打開的那一刻,秦之炎坐在木製的輪椅上突然抬起頭來,笑容淡淡,嘴角溫軟,好似一幅水墨畫一樣霎時間晃花了青夏的眼睛。

    外面的陽光那麼燦爛,讓她幾乎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感覺,她緩緩的走上前去,也不管滿屋子的下人都在一旁圍立著,逕直蹲在秦之炎的身邊,將頭靠在他的膝上,緩緩的長出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下人們識趣的全都退了下去,青兒在香爐裡燃了點點藥香,空氣裡有著令人安心的味道。秦之炎的手,輕柔的拂過青夏的秀髮,像是一陣風一樣,青夏輕輕的歎息,聲音飄逸如霧,緩緩說道:「之炎,能像現在這樣靠著你,真好。」

    秦之炎溫和的笑,聲音裡帶著一絲毫不隱藏的歉意:「依瑪兒,我嚇到你了。」

    「你何止嚇到我?」青夏輕笑出聲:「你險些殺了我,你若是有事,我是不會獨活的。」

    「依瑪兒!」

    秦之炎聲調揚起,青夏連忙抬起頭來,輕輕的掩住了他的嘴,微微的搖頭,說道:「你知道的,我從來不說大話,所以你要答應我,要好好的活下去,一定不可以有事。」

    秦之炎面色淒涼,苦苦的笑,「依瑪兒,我真是一個自私的人。」

    青夏眼眶發紅,秦之炎那些話又再一次在耳邊迴盪,攪得她的心都在生生的痛,強忍著眼淚,卻仍舊聲音發澀的說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只是老天不曾善待你。」

    秦之炎伸出手,將青夏抱在懷裡,青夏蹲在他身前,將頭埋在他清新柔軟的衣衫裡,眼淚大滴大滴的滾落,打濕了他的衣衫,她像是一個受人欺負了的孩子,緊緊的抓著秦之炎的袍子。多日以來的擔驚受怕,多日以來的痛苦難過,那些一閉眼就會瘋狂湧來的夢魘,將她整個人席捲吞噬,她無法想像一個五歲的孩子被困在暗無天日的皇陵裡,一口一口的吞食著那些腐敗的乾屍時,是怎樣的光景,也無法想像,那長達十年的囚禁生涯裡,他是怎樣日復一日的躺在床上,孤獨的承受著整個世界的疏離和厭惡?那些來自於他的母親,他的姐妹,他的父親,他的兄弟們的嘲笑和蔑視,又是怎樣的一次又一次的摧毀了他對人生的全部希望。

    她突然想起當初白鹿原上第一次和他肌膚相親的時候他曾說過的話,他說他從很小的時候,就對自己說過,一定不可以對什麼生出留戀之心,因為一旦強求不得,最後傷心的總是自己。

    秦之炎,為什麼經歷了那麼多黑暗的往事,你還可以站在陽光下燦爛的微笑?為什麼被那麼多人背叛離棄之後,你仍可以毫無顧忌的選擇相信我?為什麼被這個國家、被這些無情的親人那樣傷害之後,你仍舊選擇義無反顧的守護著這個腐敗的大秦?秦之炎,這樣的你,這樣一個你,我又該如何去怪責,又該如何去遠離,如何去殘忍的說你是自私的?

    就讓我守在你身邊,用我的一生,去填補你生命的殘缺,用我這匪夷所思的生命,去毫無保留的愛你。

    「之炎,」青夏緩緩抬起頭來,眼淚朦朧但卻笑顏如花,晶瑩的淚珠滾動在蒼白的臉頰上,有著恍非人世的瑰美,她輕笑著說道:「我現在終於知道老天為什麼要讓我來到這世界,就是為了遇見你。」

    「之炎,我們就像是兩棵纏繞相生的樹,誰離開了誰,都會萬劫不復的死去。所以,你絕對不可以拋下我,就讓我陪著你,照顧你,逗你開心,給你講笑話,我的肩膀很小很瘦,但是很堅強,就讓我來幫助你,你也會累,也會疼,也會難過失落,也會孤單無助,我只想在你累了的時候給你靠一靠,只是想要幫你分擔一些沉重的擔子,好不好?」

    秦之炎的眼睛好似大海,有晶瑩的珠光閃爍其間,終於他還是閉上了眼睛,抱住了青夏的肩膀,輕聲說道:「依瑪兒,你留在我的身邊,就是我最大的依靠了。」

    「之炎,我們說好了,誰也不能先拋下誰,就算要死,也讓我們死在一處。」

    秦之炎眼光瞬間一滯,他的眼睛看著青夏,可是卻好像已經穿透了青夏,看了那麼遠那麼遠,過了好久好久,他終於點了點頭,抱著青夏柔軟的身子,輕聲說道:「好。」

    門外朝花盛開,暖陽照水,整個世界在一時之間都安靜下來。浮塵一世,究竟什麼是對的,什麼又是錯的,什麼人是對得起的,什麼人是一次又一次辜負過的,就讓她通通掩埋下去,狠心的不去理會吧,她只想安然的讓時間停止在這一瞬,安靜的留在這個清淡如水的男人的身邊,用盡整個生命去讓他幸福,再也不要離開,再也不要離開。

    時間飛逝而過,北秦大皇秦子丞的六十大壽,很快就要到來,再有九天,就是大秦宴請四方賓客,大赦天下的喜慶日子,鹹陽城內張燈結綵,一片喜氣洋洋。各國使者都已到達,只有東齊、南楚、西川的人馬仍舊在路上,未進大秦國境。

    可是,就在這時,鹹陽城內卻屢屢出現怪事。先是衛水河上,白魚大批不尊時令,逆水而游,集體聚集在搖鈴彎,似是要阻斷水流一般。然後,鹹陽城內很多人家在井水中打水的時候打上了碩大的銀魚,拋開魚腹之後,裡面竟然藏有明君即將出世的詩文。世面上出售的蘋果梨子等南方運來的水果上,也有聖君出世的祥瑞圖示,天空中終日鳥雀遍及,萬鳥朝鳳般的齊聚鹹陽,一時間,整個大秦喜氣更甚,御史台的幾百根筆桿子齊齊搖旗吶喊,都說只有大秦明君,才能引來這樣的天降祥瑞,秦王心懷大暢,終日春風滿面,朝堂上立時掀開了一輪轟轟烈烈的秦王歌功頌德之浪潮。

    然而,好景不長,沒過兩天,衛水白魚就衝垮了鹹陽城外的石堤,一尊通體土黃石雕刻而成的黃帝像被白魚齊齊頂起,漂浮在衛水河上,被修堤的官兵撈了起來,只見石像後面竟然雕刻著一排生辰八字,隱隱有一種新聖人出世的表象。

    鹹陽街頭百姓爭相傳送,三日之後,生辰八字相符的新聖人嶄露頭角,竟然是大秦二皇子秦之義。

    這無疑給之前被百官捧上天去了的秦王一擊重重的耳光,一時之間秦之義在民間聲望攀升至頂點,但在朝堂上卻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所有經歷過風浪的皇親國戚和外庭大臣,全都將雙眼盯在這個急功近利的二皇子身上,很多之前倒向他的大臣也見風使舵的重新考慮自己的站隊,大家都理所應當的認為此事定是秦之義一手導演為自己造勢,想要同太子同宣王爭鋒,不想卻踢在了鐵板之上,搶了秦王的風頭。

    秦之義在紫金廣場上跪了一夜,也沒能見秦王一面,最後還被一紙文書,罷免了他東南漕運的差事,他閉門思過,回府自省。

    就這樣,燕王秦之義十多年的努力兵敗如山倒一夕之間一無所有,燕王府外門庭冷落,無人問津,以往跟在他鞍前馬後的七皇子秦之呈,九皇子秦之珉也幽閉家中,很少出門。

    大秦皇室之中,風向一朝逆轉。很多年之後,當後世的史官們回憶起這一段隱秘的歷史之時,都心有慼慼的無聲感歎,四國鼎立的格局從這一刻開始被緩緩打碎,亂世的風雲波濤洶湧的澎湃了起來,秦子丞六十大壽的前夕,秦廷十四子奪嫡之亂,由此慢慢的拉開了序幕。

    天色將變,大亂將至,史官筆下波瀾不驚的一星細浪,就是千萬條人命的覆滅和潰敗。

    大秦歷秦高宗第二十七年春,異變至,災禍生,衛水絕,石堤崩,白魚逆游,井魚腹書,百果傳神愉,萬鳥齊朝宗,燕王幽禁,大權旁落,諸皇子蠢蠢欲動,是為十四子奪嫡伊始,為秦變之亂。

    春雨貴如油,還有五天就是秦王的六十大壽,燕王之亂終於被平息了下去,看著眼前這初春以來的第一場春雨,青夏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果釀,連舟匯報的聲音和著外面的雨聲,越發顯得飄渺且不真實,她一手拿著青玉酒杯,一手抱著肩膀,面容淡淡,一身素白,只在裙腳撒著碎花的白裙,看起來好似出水芙蓉一般清麗脫俗。

    「姑娘,燕王一黨已經沒有翻身的餘地,果真是像姑娘所說的,只是百姓的流言,就可以殺死他。」

    青夏冷淡一笑,淡淡說道:「這世上最是殺人於無形的,就是流言蜚語,當初我們回京的時候,就是燕王一手導演了一場萬民朝拜的好戲,如今也不過是親手還給他罷了。」

    李顯心悅誠服的說道:「青姐這一招果然高明,秦王生性多疑,讓他懷疑燕王為自己造勢,自然容不得他,我看他以後再難翻身了。」

    青夏搖了搖頭,沉聲說道:「破船還有三千釘,燕王不吵不鬧回府幽閉,才是他的過人之處,這樣的人一旦被他抓住機會,難免不會鹹魚翻身,眼下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機會。連舟,衛水河工部程大人那的功夫,你們做的怎麼樣?」

    「一切按照姑娘的吩咐,已經做好了準備。」

    「那就好,」青夏眼眸一寒,沉聲說道:「趁他病取他命,就讓太子一黨和燕王一黨狗咬狗。我們宣王府閉門謝客,全府人吃齋穿素,將白華寺的廟祝和尚全都請回來開壇做法,另外炎字營閒置的人手全都外出尋找商丘神醫,聲勢造的越大越好。我倒要看看,這個鹹陽城能翻起多高的風浪!」

    當天晚上,經常在瑞紅樓揮金如土的衛水河工部程方直程大人在喝的爛醉如泥的情況下竟然和幾個街頭潑皮打了起來,狼狽之下被不知情況的城防軍扭送到了外城兵馬司曹秋大人處問審,不想搜身中竟然從這名小小的河工大人的身上搜出了當日從衛水中挖出的石像拓片。

    一石激起千層浪,燕王一事另有璇璣一事,當晚就被抬上了秦政的桌面,燕王黨的大臣們見事有轉機,蜂擁而上,垂死掙扎,所有矛頭直指衛水河畔的一名小小河工。然而他一名管理河道的河工哪裡會本事做出這麼大的動作,眾人的眼光很快就轉移到東宮之上,只因兩月之前剛剛由一名宮女冊封為太子偏妃的程妃娘娘,正是這位程方直大人的親生妹妹。

    一時之間,御史台五百隻筆桿子猶如奮起的火雞,你攻我伐,奮筆直書。一百二十七人稱燕王一案內有乾坤,要求徹底查審;四十八人狀告河工程方直誣陷燕王,假造石像,攪亂大秦朝政,內有居心:六十一人狀告太子黨排除異己,黨同伐異,指使他人誣陷燕王殿下;一百三十五人狀告燕王為求脫罪,陷害程方直大人,意圖動搖太子東宮之位,謀取大秦皇儲。另外,還有七十六人上書稱秦王近期沉迷於煉丹,疏於朝政,致使燕王一案還沒徹底查清楚就被定案,如今反覆之責,應由秦王承擔,秦王應站出反省,開設午朝,加強對國事的管理。

    不到一日,筆誅之戰越發擴大,外城兵馬司的曹秋大人更是被指責涉嫌誣陷程方直乃至太子東宮,被尚律院輯拿。一時之間,軍部也被驚動,被捲入了這場動亂之中。

    牽一髮而動全身,戶部指責御史台有意將局面擴大化,引發河道官吏懈怠職守,錢糧春稅無法通過漕運運上京城,耽誤秦王大壽的舉辦,工部上書狀告戶部,責怪戶部久久不肯撥帳,祭臺無法在確定日期內完工。糧部聲稱因為遲遲沒有燕王簽下的批文,東部官糧腐爛,無法運到北疆賑災。北疆八殿下更是飛書回朝,表示若是再無糧草接濟,北疆難保。

    滿朝文武聞言頓時亂成一鍋粥,軍部將領大聲斥責文臣們小題大做,影響朝政,御史台五百隻筆桿子大怒,齊齊調轉矛頭對準了武將,秦廷朝政一片混亂。

    這時,終於有有識之士頓悟了過來,看清楚朝臣們好似打迷蹤拳一樣的東一拳西一拳的不成戰術,知道定有高人在背後主導。被懷疑的對象聚集在太子、二皇子、四皇子,甚至六皇子、十三皇子等人的身上,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打過秦之炎的主意。

    這幾日來,宣王府愁雲慘淡,炎字營險些解散,滿世界的尋找傳說中的商丘後人,宣王府內僧人道士齊聚,敏銳郡主更是三次到紫金門外哭求,請求大長老出宮,最後更是架著馬車帶著重病的宣王險些闖入了大秦皇宮。

    眼看還有三日就是秦王大壽,秦王終於不得不出面終止了這次事件,下旨不許有人再提。亂成一團的工部糧部戶部兵部還是自相殘殺的御史台,終於有了片刻的安靜。

    夜幕降臨,青夏坐在書房的軟椅上,看著案上的報告,嘴角微微牽起,冷笑了一聲,輕聲說道:「很過癮嗎?可是我還沒有開始呢。」說罷,一筆在報告上,重重的畫上一筆。

    連舟此刻站在花房裡,看著秦之炎將手上的墨蘭葉子一點一點的修剪,緩緩的說道:「太子黨和燕王黨如今已經勢成水火,兩人的老底都快被掀出來,東邊河道堵塞,旱情嚴重的事情也終於被皇上知曉,燕王的日子很不好過。」

    秦之炎淡淡而笑,說道:「連舟,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連舟微微一愣,想了想說道:「我覺得目前無論事情怎樣發展,對我們都是有利的,無論皇上是懷疑燕王為自己造勢,想要謀得上位,還是懷疑太子黨同伐異,想要剷除弟弟的勢力而有意陷害,或是懷疑其他皇子故意挑起兩黨之間的紛爭,都不會懷疑到殿下身上,殿下以病為由,遠離戰局,看似慘淡,實則是佔據了最有利的優勢。」

    秦之炎搖頭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依瑪兒此舉,是要讓父皇看到,他的這兩個兒子背後隱藏的實力。只要他們想反,三公九卿滿朝文武都會跟著起哄,秦政登時大亂,舉國朝政癱瘓,到了如今這個局面,父皇能不心驚膽戰,暗生警惕嗎?」

    連舟一愣,他只看到了滿朝混亂的局面,卻沒有想的這麼深遠,只聽秦之炎繼續說道:「其實說起來,御史台的大多數御史還有各部尚書還是忠心耿耿的,他們只是順應時勢,被亂局捲了進來,只是在父皇眼裡,卻面目全非了。太子和燕王一吵架,這群老臣全都跳出來攪局打迷蹤拳,各有想保之人,父皇不顧忌,是不可能的,大壽之後,太子和燕王的日子,怕是不會好過。」

    「那是自然,」清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青夏一手抱著雪玉可愛的大黃,一手提著籃子,一邊走一邊說道:「他們張牙舞爪,恃寵而驕,仗著自己有點子功勞,就不將皇帝放在眼裡,各自有各自的人馬,各自有各自的目的,皇帝不顧忌才怪,而我們殿下呢?為國為民,居功不傲,從不捲入黨爭,看起來就要順眼的多了。」

    秦之炎伸出手拉著青夏坐在籐椅之上,笑著說道:「還是你聰明。」

    青夏笑瞇瞇的從籃子裡拿出一堆瓶瓶罐罐,全是香甜四溢的一些甜點,花樣新穎別緻,只是看著就已經很有食慾了。

    「連舟,坐下來一起吃。」

    青夏招手說道,連舟一愣,連忙搖手說道:「屬下不敢。」

    「有什麼敢不敢的?」青夏眉梢一挑,大聲說道:「你還怕我毒死你啊?」

    秦之炎笑著說道:「不必拘禮,坐下來吧,也讓我聽聽你們下一步還有什麼計劃。」

    青夏開心的說道:「下面我還炮製了幾道大禮給你的二哥,他為人陰險,城府極深,遠比你的大哥難對付的多,好不容易算計了他,定要讓他永世不能翻身。」

    「可是……」

    「你放心吧,」青夏打斷秦之炎說道:「不會餓到你的北疆軍的,秦之贏早就已經壓糧去北疆了,現在你的北疆百姓可能吃的比你還好。」

    三人相視而笑,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三人抬起頭來只見李顯跑了進來,對著秦之炎施了一禮,說道:「殿下,青姐,仲太傅來了,現在正在前廳候著。」

    青夏聞言一喜,自從來到鹹陽,還沒有見到仲伯,聽說他出去為秦之炎尋找名醫古方,不知道成果如何。

    幾人迤邐來到前廳,仲太傅一身青布長衫,顯得磊落儒雅,鬚髮花白,透著一股長者之風。

    見到秦之炎和青夏並肩而行,眼紋深深,眉眼含笑的慈祥說道:「殿下,老臣回來了。」

    秦之炎上前扶住仲太傅的身子,笑著說道:「太傅一路勞頓,今晚就在府中吃點便飯,順便嘗嘗依瑪兒的手藝,就當是為你洗塵。」

    青夏一笑,上前拉住仲太傅的衣衫,笑著說道:「仲伯,許久沒見您了,還沒有當面跟你道謝呢。」

    仲太傅微微一笑,說道:「丫頭,一路上就聽到你的消息,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仲伯,你去尋找商丘傳人的事情,可有眉目了?」青夏急忙問道。

    仲太傅點頭說道:「有了點眉目,但是現在這事還不是最緊要的,我是有要事來找你們相商的。」

    「什麼要事?」青夏眉頭頓時微微蹙起,比商丘後人的消息更加重要的事情,會是什麼?

    仲太傅緩緩皺起眉來,沉聲說道:「今天傍晚,三國使臣會同時抵達鹹陽,相信前來報訊的內廷內侍就快到宣王府了,太子和二殿下內鬥生嫌隙,殿下免不得需要親自出面迎接。」

    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青夏心下一沉。秦之炎見她面色蒼白,從寬大的袍袖下伸出手去,握住她素白的小手,對著仲太傅沉聲問道:「各國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太傅可知道嗎?」

    「還是一些老朋友,」仲太傅苦笑著說道:「西川的燕回,東齊是太子安,至於南楚,卻是楚皇親自來了。」

    雖然明知是這樣,可是青夏還是忍不住心下一顫,似乎只要聽到那個名字,就足以讓她心神不寧一般。

    「這還不是最差的,」仲太傅沉聲說道:「這次隨同楚皇一同前來的,還有他的妹妹嘉雲公主,皇上已經決定,要實行平妻之舉,大壽之後,為殿下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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