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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貢茶 -【蔣門千金】《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5 03:53 PM     標題: 貢茶 -【蔣門千金】《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7-7 01:57 AM 編輯

【書名】:蔣門千金

【作者】:貢茶

【內容簡介】:

  蔣白的課程:日間練武,夜間繡花。

  蔣白的愛好:唇間塗脂,髮間簪花。

  蔣白的魅力:男娃慕之,女娃愛之。

  蔣白的悲哀:男裝被攻,女裝是攻。

  此文是小戶千金及賀府千金的續集,可先看前文,亦可單獨看文並不影響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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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5 03:58 PM

本帖最後由 A-Joan 於 2011-8-5 04:02 PM 編輯

一、打劫糖糖糖
  
  堪堪入夏,將軍夫人尚婕便叫大丫頭穗香帶人往庫房裡找出好些衣料,一時請了裁縫來量衣,給府裡下人各做了兩套夏裝。又帶人上綢緞鋪,買回時新的料子,領了繡娘一起動手,想親自給幾位小孫子做新衣。
  
  繡娘悄悄笑道:“少夫人和二少奶奶忙著照看哥兒,鎮日不得空。夫人倒還得操勞這些事兒,實屬不易。”
  
  因尚婕大兒媳賀圓去年又產下一位哥兒蔣莊,現下才一歲多,自然騰不出手來管家。二兒媳陳珠產下蔣青蔣棕兩位哥兒後,如今肚子裡又有了,更加勞動不得她。這府裡還是尚婕自己管著,這會也沒法子,只笑道:“多子多福,她們多生幾個,我再忙也願意。”
  
  一時看衣料,桃紅嫩黃的顏色倒是好看,尚婕不由歎道:“這兩種顏色若是穿在姐兒身上,那該多顯眼啊!可是府裡唯一的一位姐兒倒扮了男娃養,如今只瞧著青哥兒他娘的肚子,看看到時生下的是男娃還是女娃了。”說著話,挑出玫瑰紫蓮花紋的一匹布料道:“這個顏色倒罷了,就給玄哥兒白哥兒各做一套衣裳。那起石青睢藍月白的顏色,小娃兒穿起來太素,留著給華安他們用罷。”
  
  繡娘手快,一會兒功夫卻先做出兩件奶娃兒的口水圍來。尚婕看看天色,自己拿了口水圍往賀圓的房裡去了。到了賀圓房裡,因不見蔣玄和蔣白在跟前,笑問道:“兩只小猴兒又往哪兒皮去了?”
  
  “剛才吵著讓奶娘領了往園子裡去玩,想必又摘花折柳,糟蹋園子裡的東西去了。我只不明白,玄哥兒是男娃兒這麼皮也罷了,白哥兒怎麼也皮成這樣?”賀圓一提起蔣玄蔣白,頭都大了,捶捶自己的手臂道:“我倒被他們鬧的全身酸痛。”
  
  “玄哥兒和白哥兒也五歲多了,過些時候可該正經上族學去。府裡請的先生教他們識幾個字還行,論起學識,究竟不如族學裡的先生。咱們府裡的哥兒雖以學武為要,也須多讀幾句詩書在肚子裡,方能明辨是非。”尚婕說著,見奶娘領了蔣莊進來,忙把口水圍系在他脖子上,待奶娘又抱了出去,這才回頭笑對賀圓道:“你這個做娘的盡嬌慣著玄哥兒白哥兒也不妥。”
  
  “玄哥兒還罷了,我只擔心白哥兒一些。若只把玄哥兒送到族學,留著白哥兒跟府裡的先生粗識幾個字,看著又不像。若把白哥兒也一道送去族學,又擔著心。”賀圓聽得尚婕的話,笑道:“別的還罷了,這換衣如廁等等,如何瞞得過人?”
  
  “白哥兒面相雖俊美,因她一出生就扮作男娃喂養,說話舉止和玄哥兒一般無二,外間人倒沒有疑惑。只她年紀尚小,不懂隱瞞,這上了族學,確是瞞不過去。”尚婕一時沉吟起來,半晌道:“罷了,過兩年再論罷!至不濟另請一位先生回府來教他們。”
  
  蔣玄和蔣白本是龍鳳胎。蔣白出生時體弱,險些保不住,太祖母蔣老夫人連夜上子母廟裡祈福,又求廟裡測算精妙的老師傅給蔣玄蔣白測算。老師傅看了蔣玄蔣白的八字,沉吟著道:“一個時辰中,分時頭,時中,時尾。

         時頭偏硬,時中不溫不火,時尾偏軟。現下哥兒在時中出生,又他是男娃,陽氣頗足,自然健壯。”說著頓一頓,“姐兒在時尾出生,兼她是女娃,卻註定體弱。將軍府陽氣偏重,最宜男娃。姐兒若是男娃,就算是時辰尾出生,也無礙,偏她是女娃,只怕……”
  
  蔣老夫人本來擔憂,聽得這個話,一顆心吊了起來,急急問道:“可有什麼法子?”
  
  老師傅點點頭道:“法子倒有一個,那便是幫姐兒借陽氣。”
  
  “怎麼借?”蔣老夫人聽得有法子,懇求道:“還請老師傅直言相告!”
  
  “把姐兒當哥兒一般養,自然就借得將軍府的陽氣。”老師傅低頭看看龍鳳胎的時辰八字,抬頭道:“除了將軍府眾人並跟姐兒關系頗重的人外,對其他人只宣稱姐兒是男娃。待養到十三歲,揀在佛誕日午時,換回女裝……。”
  
  不知道是巧合還真是借陽氣的法子有用,蔣白倒是保住了。
  
  蔣白的父親蔣華安因道:“既要把姐兒當哥兒養,對外自然宣稱將軍府是得了一對雙胞胎。只是圓姐兒的娘家賀府和她的乾娘長公主府那裡,只怕得說實話。”
  
  蔣老夫人點點頭道:“咱們只是給姐兒借陽氣,又不是真要瞞下她的身份,賀府和長公主府的人自然得實話實說。兩府裡的人也是知道輕重的,定不會嚷的人所共知。倒是咱們府裡請來的穩婆和奶娘等人,你多加打賞,把姐兒借陽氣的利害說了,著她們守一下嘴口。自己府裡的下人也囑一番,著他們稱姐兒為白哥兒,不得提姐兒兩個字。”
  
  蔣華安是武將,於這些測算上頭不感興趣,但這回確是聽從了子母廟裡老師傅的話才保下蔣白的,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自然一一的應了下來。
  
  賀圓對借陽氣之說頗有些疑惑,待蔣白一歲時,卻想為她易回女裝。誰知女娃的衣裳才上身沒多久,蔣白就發起燒來,直燒了七天方退。賀圓的魂兒差點被嚇沒了,自此後,也信了廟裡老師傅的話,只小心翼翼把蔣白當男娃喂養。養到如今五歲多,雖略為纖弱,尚算健康,合府這才悄悄松下一口氣來。
  
  尚婕和賀圓在房裡說話,蔣玄蔣白卻揩了小堂弟蔣青,一同端坐在園子裡涼亭內,凝神聽他們的六叔蔣華蓋講故事。一眾奶娘和丫頭候在涼亭外,遞茶遞水的忙碌著。
  
  蔣白托腮聽的入神,她今兒與哥哥蔣玄作一樣的打扮,一頭柔軟黑亮的頭發用紅絨繩系著,上頭綴了兩顆珍珠,襯的更加眉眼如畫,俊美非凡。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地過,留下買路錢!”蔣華蓋這會一手叉腰,一手作一個舉刀威脅的手勢,講到緊張處,語氣肅殺,仿佛他就是故事裡那個劫富濟貧的山大王。
  
  蔣華蓋正講的口沫橫飛,抬頭卻見他的三哥蔣華宏從另一頭來了,一時閃了閃神,待要避開,已是來不及了。
  
  “打劫!”蔣華宏聽得蔣華蓋講的是一個打家劫捨的故事,學山大王的樣子躥進涼亭,攔住要跑的蔣華蓋,伸手道:“乖乖將昨兒新得的那把短劍交出來,我就放你一馬!”
  
  “沒有!”蔣華蓋後退一步,早躥出涼亭外,幾個起落跑的沒蹤影。蔣華宏如何甘心,已是追了出去。
  
  “六叔,故事還沒講完,別走啊!”蔣玄等人急急起身,緊跟在蔣華宏身後去追蔣華蓋。
  
  “玄哥兒,白哥兒,青哥兒!”奶娘和丫頭一愣神,見得蔣玄和蔣白並蔣青跑出涼亭外,都怕他們摔著,在後邊大呼小叫的追趕。
  
  三位小傢伙自打去年跟蔣華蓋學蹲馬步和打一套簡單的拳術,小腿都頗有力,這會繞著花叢跑起來,奶娘和丫頭一時都追不到他們。
  
  蔣玄見得奶娘在後面趕過來,拍一拍手,扯著蔣白和蔣青停下來,脆聲道:“分散,待會在月洞門那邊會合!”說著朝另外一個方向跑去。蔣白和蔣青對看一眼,也嘻笑著分開方向跑。
  
  “玄哥兒,白哥兒!”奶娘和丫頭見他們三個分開跑,只得也分開去追。只是他們人小身子靈活,三兩下就鑽的沒蹤沒影。
  
  過了一會兒,另一處花叢邊探出三顆小腦袋,警惕的瞧瞧四周,確定無人後,這才互相擊一下手掌,興奮道:“終於把奶娘她們都甩掉了。咱們打劫去!”說著跑到園子裡月洞形的門邊一字排開站著。
  
  “來了,來了,有肥羊來了!”蔣青站在最右邊,由他的角度看去,看到李嬤嬤駝著背過來了,這會向蔣玄報告道:“老大,過來的是一位好下手的老人家。”
  
  “甚好!”蔣玄學蔣華蓋剛才的樣子點頭,嚴肅道:“咱們只求財,不傷人命。”
  
  候得李嬤嬤漸漸走近了,蔣玄躥前一步吆喝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地過,留下……”
  
  “留下買路糖!”蔣白在後面奶聲奶氣搶話。
  
  “對,對,留下買路糖!”蔣玄和蔣青一聽蔣白的話,重新喊了一遍話。
  
  因這幾天蔣玄他們胃口不佳,府裡請了大夫來給他們瞧了瞧,只說是說滯了,讓府裡各人不要給他們吃糖,清淡小粥養幾天,胃口自然就好了。大夫這麼一句話,蔣玄和蔣白並蔣青卻足足四天沒有吃到一顆糖。他們倒知道李嬤嬤懷裡常藏幾顆糖,這會不打劫她打劫誰?
  
  李嬤嬤見得只有蔣玄他們幾個,奶娘丫頭一個不在跟前,知道又是被他們甩了,只抬眼四顧,想找一個小丫頭去通風報訊,嘴裡卻笑道:“幾位大王饒命啊!我交出買路糖就是!”
  
  

二、如出穀黃鶯
  
  李奶娘等人正找蔣玄蔣白他們,一轉頭見李嬤嬤匆匆來了,不由笑道:“李嬤嬤,你這是怎麼啦?青天白日的,倒一副遭劫的樣兒。”
  
  “可不是遭劫了?”李嬤嬤一見李奶娘等人,不由拍大腿道:“你們可是找玄哥兒和白哥兒?他們在月洞門那頭打劫經過的婆子和丫頭呢!我怕他們有個閃失,忙忙過來告訴你們的。”
  
  李奶娘一聽,忙領了丫頭飛奔過去月洞門那邊,卻不見了蔣玄他們,一時倒真怕他們有個閃失,都著急起來。沒法子,只得令人去告知蔣華安。
  
  蔣玄蔣白他們這會卻換了地點打劫,都笑嘻嘻道:“李嬤嬤肯定去通風報訊的,只是咱們也不笨,哪會留在原地等她們捉個正著?”
  
  說著話,各自把糖紙剝開,把糖含進嘴裡。得虧李嬤嬤懷裡藏了三顆糖,這才避免了分贓不均的慘劇,三個山大王這會依然和睦相處,有商有量的。
  
  “咯”的一聲,蔣青把嘴裡的糖咬碎了,嚼了幾嚼,沒一會,糖就融掉了,只餘一點甜味,連渣星子也沒有了。不由摸摸腮幫子,嘿嘿笑道:“這糖真甜!”
  
  蔣白把糖含在嘴裡,用舌頭頂到腮幫子,揮舞白嫩小手,下結論道:“打劫來的糖比較甜!”
  
  蔣玄嘴裡的糖也嚼碎了,這會拿手遮在額角上作遠望狀,“又有肥羊來了,小的們,作好准備。”他這裡說完,仔細一瞧來人,卻慌了神,轉頭喊道:“風緊,扯乎!”說著撒腿就跑。蔣青和蔣白也瞧見來了幾個人,其中一個卻是蔣華安,忙緊隨在蔣玄身後就跑。
  
  “往哪裡跑?”蔣華安一個起落,氣定神閒攔住三個小傢伙,順便把跑得太快,收勢不及撞在他大腿上的蔣白一撈,提了坐在肩頭上,俯頭對蔣玄和蔣青道:“都跟我過來,皮得沒邊了,居然打劫李嬤嬤。”
  
  賀圓聽得蔣玄蔣白去打劫李嬤嬤,只為了一顆糖,不由發愁,蔣玄還罷了,若再任由蔣白這般下去,只怕真會養成男娃兒性格。一時跟蔣華安道:“以後每早你們練武,只叫人領小玄過去,留下小白跟著我學一個時辰的女紅。她現下也五歲多了,先得學學打絡子,過些時候學著繡手帕子。畢竟是女娃兒,將來尋婆家的話,一點針線活不會,可是吃虧。”
  
  “不會針線活照樣能找個好婆家,我蔣華安的女兒,誰敢嫌?”蔣華安豎眉道:“再不然,到時挑兩個針線過人的丫頭陪嫁就成了。”
  
  “胡說什麼呀?若是將來嫁人,別的還罷了,她自己的裡衣和相公的裡衣,難道全部讓繡娘和丫頭做?”賀圓見蔣華安疼著蔣白,不捨得讓她學針線,伸手指戳戳蔣華安的胸口道:“自打我嫁過來,你不是非要我親手做的裡衣才穿?”
  
  “那是因為你做的,穿起來舒服。”蔣華安一把捉住賀圓的手指,把她扯過來摟在懷裡,低低道:“莊哥兒也一歲多了,咱們再生一個罷!”
  
  “我今兒被莊哥兒鬧的全身沒力氣。”
  
  “你不用出半分力,只要乖乖躺著就行。”
  
  “……”
  
  見得蔣白模樣雖好,舉止跟蔣玄一個樣,賀圓終是怕她移了性情,每早撥了一個時辰教導她女紅,又慢慢教她一些女孩子該注意的規矩。蔣白見蔣玄不用學針線,自己卻要學,只是偏著頭問賀圓道:“娘,哥哥怎麼不用學這個?”
  
  “哥哥是男娃,就不用學這個。”賀圓見蔣白還有些懵懂,摟過來道:“白哥兒,你是女娃,因為小時候身子弱,這才跟哥哥扮成一樣,當男娃養的。”賀圓細細解釋了一遍為何要把她扮成男娃的原因。
  
  蔣白倒伶俐,一下就明白自己跟蔣玄不同,聽得賀圓的解釋,點頭道:“我知道,扮了男裝就不會生病。”
  
  “是呀,可你終究是女娃,自然要學刺繡女紅。若不然,將來換回女裝,只會舞劍,總歸不妥。”賀圓笑著摸蔣白的頭,開始手把手的教她刺繡。
  
  過得幾個月,趁著蔣華安生辰,蔣白花了幾天功夫,繡了一隻荷包送上,甜甜笑著說:“祝爹爹福壽安康!”
  
  蔣華安接過荷包一看,昧著良心大力贊道:“這繡的蘋果真漂亮!”
  
  “爹爹,人家繡的是仙桃!”
  
  “哦,這個仙桃繡的圓圓的,很漂亮!”
  
  “爹爹喜歡就好,我明兒再給你繡一條手帕子。”
  
  “小白繡的東西,爹爹當然喜歡!”
  
  荷包上那個圓圓皺皺的東西原來是仙桃啊!仙桃要是長成那樣子,就叫人發愁了!蔣玄遞上自己准備的壽禮,一探頭見到蔣白繡的荷包,悄悄吐了一下舌頭。卻聽蔣白過來問道:“哥哥,你也覺得我繡的仙桃漂亮,是不是?”
  
  我可以說不是嗎?蔣玄見蔣白滿懷期待的看著自己,終是不忍心說實話,只得胡亂點頭道:“嗯,很漂亮!”
  
  “既然哥哥也覺得好,下回咱們生辰互送禮物,我也繡一隻荷包送你。”蔣白極開心,笑的小嘴角翹翹的。哈哈,女娃就是天生的手巧,隨便繡個荷包都有人搶著要。我決定了,一定要好好的學刺繡,將來做個有出息的人。
  
  嗚嗚,我不想收到那麼醜的荷包呀!蔣玄暗暗後悔剛才違著良心誇那只荷包漂亮了!
  
  蔣白見得蔣玄的樣子,嘻嘻笑著道:“哥哥,你聽得我要親手繡荷包給你,高興壞了吧?還有兩個月就是咱們生辰,我會好好繡的,一定繡出一個比送給爹爹還漂亮的荷包。到時你把零碎東西放到荷包裡,天天掛在腰上,可威風了!”
  
  蔣玄瞧一眼蔣華安,見他已是把零碎東西放進蔣白繡的荷包裡,把荷包掛在腰上了。這會不由默默淚了,我不要像爹爹這樣,在腰上掛一個那麼醜的荷包啊!
  
  因得了蔣華安的贊賞,蔣白歡快的學著繡荷包,這天早起又做了一回刺繡,這才換了衣裳,領了人往練武廳去。才到練武廳,卻見得廳外站了許多眼生的人。因將軍府眾人癡武,時有武將過來跟蔣華安等人切搓武藝,蔣白見來了許多人,倒也不以為意,恰好蔣華蓋出來,不由上前問道:“六叔,今兒來的是誰?好多人呀!”
  
  “玄色衣裳那位是安東王、大紅衣裳那位是蜀西王、石青色衣裳那位是晉南王。”蔣華蓋見蔣白來了,笑道:“玄哥兒青哥兒已見過他們了,你也快進去見見。以後他們就要和你們一起學武了。”
  
  原來南昌國與北成國聯姻,南昌國公主嫁與北成國三皇子唐至禮為正妃,育有三子。今年初,唐至禮之子唐世成來南昌國拜見崇昭皇帝這個外祖父,執禮甚恭,又上表欲與幾位表兄弟談文論武,崇昭皇帝自然應允。
  
  誰知因現下太平盛世,南昌國漸漸輕武重文,皇孫們只顧讀書,頗有些荒廢武學之舉,詩書一道倒能與唐世成論個高低,武學一道,卻不是對手。
  
  崇昭皇帝見唐世成不過八歲小兒,卻文武雙全,一下把自己幾個皇孫比了下去,心下頗為不快。
  太子和二皇子等人這會也懊悔平日不為兒子們尋個高明的武師學藝,致使失色於唐世成,面上無光。待唐世成一走,一時都忙著尋覓武師回府教導兒子們武藝。
  
  後來二皇子府裡的冪僚提了一句,說道學武最好之去處,莫過於將軍府。又說道將軍府眾兒郎最是醉心武學,一會走路就開始練武,他們府裡五六歲大的哥兒,一拳就能打倒一個文弱書生,若是跟著將軍府這些哥兒練武,大家爭競著,進益最快雲雲。
  
  二皇子一下意動,尋太子把冪僚的話說了。太子也點頭道:“此話甚有理。”因稟了崇昭皇帝。崇昭皇帝便道:“既如此,每月中旬,便把正充,秋波及眺飛送到將軍府學武罷!不必勞師動眾,只著將軍府諸人平常待之即可。”一時宣了蔣華安進宮,面囑了幾句話便叫顧正充他們出來拜師。
  
  安東王顧正充今年八歲,是太子嫡長子。因他是皇長孫,性子又頗為沉穩,崇昭皇帝最為重視。
  蜀西王顧秋波是二皇子嫡長子,今年七歲,深得其父喜愛。
  
  晉南王顧眺飛是三皇子嫡長子,今年六歲,自小說話討人喜歡,當今皇後甚為寵愛。
  
  卻說蔣華安聽得蔣白的聲音,也忙讓她進去見過顧正充他們。
  
  顧正充雖為皇太孫,性子溫厚,見蔣白行禮,忙道:“不必多禮,我們跟著少將軍學武,也算是少將軍的徒弟,以後咱們就是師兄弟了。”
  
  顧秋波和顧眺飛見得蔣白的模樣,卻互視一眼:早前就傳聞將軍府白哥兒長的像女娃,如今一見,果然!真造孽,將軍府哥兒一向威武,不知道怎麼就出產了一個娘娘腔?聽聽這聲口,脆生生的,像出穀黃鶯,叫人聽了直打顫。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5 04:01 PM

三、誰繡的荷包

  因顧正充他們跟武師學過一陣子的功夫,蔣華安便要考較他們學的如何,一時叫蔣玄下去和顧正充對招,叫蔣白和顧秋波對招。蔣青自然和顧眺飛對招。
  
  讓我和他對招?顧秋波剛剛還和顧眺飛暗暗嘲笑過蔣白,這會站到她跟前,瞧了瞧他纖弱的個子,忍不住橫了手掌在自己胸口比了比。壞笑著瞥一眼蔣白,嘿嘿,還沒我胸口高,想和我打?看待會不把你打得哭鼻子?
  
  蔣白早瞧見顧秋波的動作,鼻孔裡暗暗哼一聲:以為高我一個頭,就能輕易打倒我了?瞧瞧這副拽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若不是瞧著我就能收拾了你,爹爹怎麼會任由我下場子?
  
  顧秋波度著自己一個指頭就能摁倒蔣白,感覺這樣子勝之不武,半俯下頭,居高臨下道:“你使什麼兵器?”一伸手就把這白豆芽一樣的小娃給打哭了,總歸不好意思啊!還是讓他拿個兵器比劃幾下再下場罷!
  
  蔣白轉身往兵器架上取了自己平日用慣的木劍,右手挽一個劍花,劍尖一點,柱在地下,下巴枕在劍柄上,脆聲道:“你想空拳和我對招嗎?”你要敢托大,我待會就讓你滿地找牙去!
  
  “我使槍!”顧秋波見蔣白挽了一個劍花,暗暗道:揮這麼一下,就以為我會怕了你?心裡嘀咕著,轉身在兵器架上取了一桿木槍,掂了掂分量,揮了一下,覺著趁手了,這才回身道:“開始!”
  
  他們說話間,顧正充顧眺飛已和蔣玄蔣青打上了。太子和二皇子給顧正充顧眺飛請的武師,自然授了他們真功夫,無奈喂招時怕傷及這些皇孫,哪裡敢出力打?蔣玄蔣青小孩子,自然沒那麼多顧忌,又兼他們每日練武,一個不小心就挨打,這會和顧正充顧眺飛對打,自然使出和蔣華蓋等人喂招的狠力,只一會就把顧正充和顧眺飛逼到牆角。

         蔣華安見得勝負已分,便喊了停手。一轉頭,卻見蔣白一劍過去,顧秋波橫槍一擋,伸右腿一掃,想絆倒蔣白。蔣白力氣雖不及顧秋波大,身子卻靈活,這會腿一縮,避開他的腿,卻順了腿勢去絆他的左腿。顧秋波右腿未收回,左腿不穩,被蔣白狠力一掃,一個趄趑,晃了晃身子。蔣白見顧秋波身子不穩,左手肘敲在顧秋波手腕上,右手劍尖一挑,只聽一聲響,顧秋波手裡的木槍一下脫手,掉在地下。
  
  “好了,勝負已分!”蔣華安拍拍手,止了蔣白和顧秋波的爭鬥。
  
  哈哈,今兒真是威風了一把!蔣白心情爽極了。因自己力小體弱,每逢和蔣玄蔣青喂招,十回倒有九回是敗的那個,若有一回勝了,多是自己使詐。沒想這一回真刀實槍的勝了。這會兒得意的仰高了頭瞥顧秋波,叫你小看我!哼!
  
  顧秋波鬱悶極了,自己真是大意失荊州啊!若不是大意,早把這個一臉得意的小娃摁倒在地了。
  顧正充等人一個照面,就被五歲多的蔣玄等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自是暗暗慚愧,倒憋足了勁學藝,一心要找回場子。
  
  日子過的飛快,很快過了兩個月。這天卻是蔣玄蔣白的生辰。一大早起來,蔣白就興沖沖把繡好的荷包拿出來,強行給蔣玄掛在腰上,笑嘻嘻道:“花了我幾天功夫呢,可不准摘下。”
  
  蔣玄瞧瞧蔣華安腰上掛那個荷包,再瞧瞧自己腰上掛這一個,心內感歎:雖然隔了兩個月時間,還是能瞧出爹爹和自己腰上掛的荷包,出之同一個小娃之手啊!要說略有不同,那就是自己腰上掛的荷包嶄新一點,據說是仙桃的圖案紅一點。
  
  “哥哥,你這是第一次在生辰收到荷包吧?不用太感動啦!”蔣白把右手架在蔣玄肩膀上,左手伸到他跟前道:“如果還是感動的受不了,就把你得的玉板指送給我當壽禮好了。”
  
  因蔣玄學射箭,蔣華宏便把一隻玉板指送與他。玉板指倒不是十分難得,難得的是尺寸頗小,蔣玄套上手指剛剛好,自然十分喜歡。蔣白見了,也想擁有一隻,眾人卻笑道:“你只學一套越女劍,現下又不學射箭,要玉扳指何用?”蔣白一時只得作罷,這會卻親熱的俯在蔣玄耳邊道:“哥哥,你一定捨不得那只玉板指的,對不對?我有一個好主意,咱們就輪著戴一戴好了。”
  
  “你又不學射箭,戴玉扳指作什麼?”蔣玄把蔣白的手掌拍下,略略無奈。
  
  “我不學射箭,但是學刺繡呀!”蔣白伸過手指在蔣玄跟前一晃道:“我不喜歡戴的那只頂針,想拿玉板指當頂針用用。”
  
  第二日早上,蔣白戴著玉扳指學刺繡,蔣玄戴著頂針學射箭去了。
  
  顧正充等人倒是一早就來了,顧秋波眼尖,見得蔣玄腰間多了一個醜荷包,不由取笑道:“玄哥兒,這是哪個丫頭做的荷包,醜成這樣?”
  
  “你說誰呢?”蔣白今天戴著玉扳指繡荷包,感覺極不順手,待要換回一隻頂針,一時又找不到尺寸那麼小的,想了想,便跑來練武廳,想跟蔣玄把頂針換回來。誰知一到就聽到顧秋波的話,小小心裡一下就生氣了。顧正充還好,這個顧秋波和顧眺飛常常愛嘲笑自己,這會居然說自己繡的荷包醜。仗著自己是皇孫,就能亂批評人了嗎?
  
  “我說繡荷包的那個人呀!”顧秋波拍拍自己腰上掛著的宮制荷包,壞笑著瞥一眼蔣白,“你不要說,那只荷包是你繡的!”
  
  “哼!”蔣白鼓起腮幫子,瞪一眼顧秋波,“蹬蹬”跑過去,拉了蔣玄到另一邊,脫下玉扳指,跟他把頂針換回來套在手指上,一個轉身跑了。臨走瞥一眼顧秋波腰上掛的荷包,一邊生氣:下回再和這個小子對招,劍下可不再留情,一定要刺破他掛著的那只荷包,看他還得意不?
  
  顧秋波見蔣白氣乎乎的跑了,不由摸摸鼻子,嗨,這白哥兒不單樣子像女娃,脾性兒也有些像。他這裡搖著頭,卻見顧眺飛湊上來道:“你瞧見沒有,玄哥兒今兒腰上掛的荷包跟少將軍腰上掛的荷包是一個樣的。我猜著那是將軍府祖上傳下來的荷包。不定裡面放了什麼好東西的。若不然,誰會掛那麼醜的荷包?”
  
  “這不可能吧!少將軍掛的那個荷包雖說不新了,看著也不像是祖上傳下來的。玄哥兒掛這個,針腳頗粗,一看就知道是新做的。瞧著應該是府裡女娃學刺繡,初初做出來的東西。我三姐兩年前學刺繡,繡出的荷包正是這個樣子的。”顧正充聽得顧秋波和顧眺飛討論,瞧瞧站在遠處拉弓的蔣玄,笑道:“我三姐那會繡的荷包,可比玄哥兒腰上掛的這個還醜。”
  
  “只是有一個問題,將軍府全是男娃,哪來的女娃學刺繡?”顧眺飛聽得顧正充的話,托著下巴道:“想不通啊想不通。”
  
  “將軍府雖沒有女娃,可是卻有一個特別像女娃的男娃。”顧秋波嘿嘿笑道:“你們別忘了,宮裡刺繡功夫最好的人可是莫公公,卻不是莫嬤嬤。”
  
  顧秋波說的莫公公,卻是宮裡司繡房的太監,進宮時才八歲,性子陰柔,天生喜歡穿針引線,於刺繡一道上極有天份,比司繡房的宮女繡的還好。司繡房的莫嬤嬤因他是同鄉,又兼著姓氏相同,索性收了他為徒弟。不過數年,莫公公的刺繡便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繡的比莫嬤嬤還要精美。現下已不再做其它活,只專為皇子們繡袍子了。
  
  聽得顧秋波的話,顧正充和顧眺飛對視一眼,這會都猜出顧秋波指的像女娃的男娃就是蔣白,兩個臉色頗有些古怪,低聲道:“將軍府自來出英雄,這會出一個娘娘腔,還喜歡刺繡,只怕不欲為外人道,咱們只作不知便是,也不必多問了。”
  
  “你們瞧見沒有,玄哥兒早上過來,手上套了一隻做針線用的頂針。度著喜歡刺繡這事兒的,不止白哥兒一個,怕玄哥兒也……。”顧秋波憐憫的瞧瞧站在遠處的蔣玄,“玄哥兒的愛好雖與人不同,咱們也不要歧視他。有時候愛好這東西,自己也控制不來的。”
  
  顧眺飛撫額道:“咱們與他們一場師兄弟,倒是想法子把他們引上正途是正經。他們這會還小,度著還改的過來。”
  
  “怎麼引?”顧秋波這會壞壞的一笑,歪頭道:“他們像女娃就讓他們像女娃去,說不定將來一起上戰場,他們還能給咱們縫縫補補的,這不正好麼?”
  
  “咱們明兒不是要跟著大人去狩獵麼?照我說,就把玄哥兒和白哥兒捎上,讓他們領略一下擊殺獵物那種熱血沸騰。”顧正充揮手道:“上了狩獵場的,誰個不是英姿勃發?正好去去玄哥兒和白哥兒的女氣。”
  
  

四、秋波那一轉

  “娘,你覺得我繡的荷包漂亮嗎?”蔣白手裡捏了一個准備年下向長輩“獻帛”表孝心時敬上的荷包,這會想起顧秋波說醜荷包時的神情,信心開始動搖,跑到賀圓跟前道:“爹爹說我繡的荷包很漂亮,可是剛才蜀王說我給哥哥繡的荷包醜的很。”究竟誰的話才是真的?
  
  咳,要不要說實話呢?賀圓看著蔣白手裡的荷包,再看看她飽含期待的眼神,有些糾結了。咱家娃兒歡欣鼓舞的學繡荷包,這容易麼?蜀王那小屁孩幹麼要嫌她繡的醜?才六歲的娃兒,能繡成這樣,也就罷了。這會若是說她繡的醜,會不會打擊她學刺繡的信心?可是若說她繡的漂亮,又實在說不出口。
  
  “小白,你正式學刺繡才半年,能繡成這樣,在爹爹和娘的眼裡,已經很厲害了。”賀圓摟過蔣白,溫言細語道:“就像學功夫一樣,你能打敗蜀王,是因為你學的時間比他長。這刺繡也一樣,只要學的時間長了,自然繡的更漂亮。”
  
  蔣白歪著頭想了想道:“娘,我會用心學刺繡的,一定要繡出一個比蜀王那個掛在腰上還漂亮的荷包。”
  
  “好,有志氣。娘支持你!”賀圓虎摸蔣白的頭以示鼓勵,又捏捏她的小手,笑道:“這兩年跟著你爹爹和叔叔學功夫,身子倒是壯實了些。今兒天這麼冷,小手倒熱乎。”
  
  賀圓正說著,杏仁進來道:“少夫人,莫奶奶領了少爺和姑娘來了,正往前頭見老夫人呢!”
  
  杏仁嘴裡的莫奶奶,卻是蔣老夫人弟弟的孫媳婦。蔣老夫人娘家兄弟侄兒等也是軍中出身,頗有聲望。誰知近年來太平,武將漸漸不受重視,莫家小一輩的既沒有戰功可立,也就不如先前威風。莫太爺因道:“莫家眾人只會舞刀弄槍,只是現下太平,卻該讓小一輩的讀讀書,若有聰穎的,也讓他從科舉出身,在朝堂上爭爭氣,可不是比到邊疆受苦強些?”因了莫太爺這句話,莫氏族中便延請了名師教導子弟。

         因莫家本來不是詩禮人家出身,族中子弟多不喜讀書的,倒把先生氣走了好幾個。誰知三房孫媳婦莫奶奶所出的一雙兒女,名喚莫若平,莫若慧的,卻與莫氏其它子弟不同,自小喜讀書,這卻喜壞了莫太爺,自是疼愛無比。莫太爺又令莫奶奶常時領了莫若平和莫若慧來將軍府走動,多見見人。莫奶奶這會卻是領了他們兄妹送年禮來了。
  
  杏仁說著話,上去幫賀圓換衣裳,又另拿了一件披風出來給蔣白穿上,一邊道:“平少爺慧姑娘嘴兒可甜了,見著我也連連趕著叫姐姐,叫人不疼也難!適才我在老夫人房內,聽得老夫人問及,說道早前就聽得平少爺能填詩作對,倒有些不信的樣兒。誰知平少爺即時就作了一首詩,老夫人這才信了。喜的無可無不可,除了見面禮之外,又給了平少爺一塊玉魚兒和一條腰帶。慧姑娘呈了她親手繡的荷包和一對鞋子,俱繡的精巧,老夫人也贊呢!”
  
  “平哥兒才九歲,就會作詩了,倒是厲害。”賀圓也頗喜歡莫若平和莫若慧,這會領了蔣白往蔣老夫人的正房去。才到房門外,見得莫家幾個丫頭站在簾外,穿著嶄新鮮艷,站的垂直,知道這幾個卻是莫奶奶自己調教出來的,倒比莫家其它丫頭要懂禮些。
  
  見得賀圓領了蔣白來了,幾個丫頭忙矮身行了禮,又揭簾子讓她們進去。一進房,便見蔣老夫人拉著一個男孩兒說話。因蔣老夫人房裡燒了地龍,男孩兒除了披風,這會腳穿黑靴,身著錦袍,襯的眼若秋水,眉如遠山,端的好一個清秀少年,正是莫若平。另一邊坐著一個女孩兒,卻是莫若慧。莫若慧今年七歲,生的白白淨淨,性格乖巧,這會見得賀圓和蔣白進來了,忙站起來行禮。
  
  一時間大人說話,蔣白便拉了莫若慧到一邊去嘀咕,又摸摸她腰上掛的荷包,悄悄道:“慧姐姐,你這荷包是自己繡的嗎?”
  
  “是啊,上個月才繡的。白哥兒喜歡這個荷包?要是喜歡,我送給你,回去另外再繡一個好了。”莫若慧見蔣白端詳她的荷包,不由抿嘴笑了。這個白哥兒生的水秀,偏又喜歡一些姑娘家的東西,自己每回來了,就愛問些自己身上穿的戴的叫什麼名目,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姑娘家呢!
  
  見莫若慧說著,就要摘下荷包,蔣白忙按住她的手,笑嘻嘻道:“慧姐姐,你教我怎麼繡出這個圖案就行了。”
  
  “你要學刺繡?”莫若慧吃了一驚,喃喃道:“男娃兒該練武習文去,怎麼……”
  
  “噓!”因賀圓囑過學刺繡不要告訴人,蔣白這會搖搖莫若慧的手,不讓她說下去,只俯耳過去道:“這是我個人愛好,慧姐姐別告訴人。”
  
  “男娃兒愛好刺繡?”莫若慧低低嚷了一句,忍了下面的話。心下尋思,將軍府沒有男娃,只怕是看白哥兒生的弱,不知不覺把他當女娃養了,養的性子古古怪怪,居然要學女娃兒做刺繡。幸好他年小,這個可能是一時貪玩,料著過一陣子就丟在腦後了。
  
  莫若平不見蔣玄蔣青在跟前,聽得還在練武廳那邊,便笑道:“我在府裡時,倒是晚間才練武的。這會就過去瞧瞧玄哥兒他們練的什麼功夫。”
  
  “已著人請他們過來了,你只安生坐著罷!”蔣老夫人笑道:“每日裡早起練功夫,這個時辰也差不多散了。因安王蜀王他們這陣子在府裡跟著練武,這才散的晚些。”
  
  說起顧正充顧秋波他們,莫奶奶自是上心,順著蔣老夫人的話頭探問了幾句。
  
  莫若平見蔣白和莫若慧還在嘀咕,一時湊過去說話,聽蔣白向莫若慧說起跟顧正充顧秋波等人習武時發生的趣事,不由笑了,過一會瞧瞧大人不注意,忍不住悄悄問蔣白道:“蜀王的名字真叫秋波?”
  
  “是啊!”蔣白見莫若平似笑非笑的樣子,不由問道:“這名字很好笑麼?”
  
  “怎當她,臨去秋波那一轉。”莫若平不由自主掉了一句文,笑吟吟解釋了這名話的意思。
  
  蔣白聽完莫若平的話,小手托著腮,側頭瞅了莫若平和莫若慧一眼道:“瞧瞧我秋波轉的對不對?”
  
  “哈哈……”見得蔣白滑稽的樣子,莫若平不由笑了,拍掌道:“白哥兒,你這是橫了我們一眼,哪裡是秋波一轉?”
  
  白哥兒真有趣!莫若慧不由笑的直不起腰來,忍不住伸手去捏蔣白的臉蛋,見他衣裳亂了,又伸手給他整了整。
  
  一時蔣玄和蔣青也來了,幾個孩子倒笑笑鬧鬧的。蔣老夫人因留莫若平和莫若慧住兩天,又笑對莫奶奶道:“度著你年下忙亂,留不得你。平哥兒和慧姐兒難得來一次,倒是住幾天再回去。放心,到時叫華蓋送他們回去,保准妥妥當當,又趕的及過年。”
  
  莫奶奶因聽得顧正充顧秋波等人在將軍府裡學藝,心思早活動開了。若是自家兒子能交結上皇孫,前途就光明一半了。女兒雖小,性子乖巧,若能討得蔣老夫人和尚婕歡心,將來的婚事得她們出一把力,比自己在府裡費心強的多。論起來,莫家是蔣老夫人的娘家,蔣老夫人在一日,自然看顧莫家一日。

         只是蔣老夫人年事已高,也看顧不了幾年。還得讓女兒多些討尚婕的歡心,皇孫倒是攀不上,玄哥兒是長子長孫,將來只怕是等皇上賜婚的。現下慧姐兒大著白哥兒一歲,又與他投緣,女大一,抱金磚,……。

         莫奶奶想到這裡,知道蔣老夫人喜歡人有話直說的,這會笑著應道:“學裡倒是放了假,現下他們回府,也是調皮。老夫人留他們住幾日,平哥兒正好跟著玄哥兒他們習幾天武,松松筋骨。少夫人刺繡上頭最是出色,若能讓慧姐兒跟在旁邊拈針引線的,也有些進益。正是求之不得呢!”
  
  “我不過留他們住幾日,你倒順桿兒上爬,讓平哥兒和慧姐兒學藝來了。”蔣老夫人有幾次要撮合自己娘家的姑娘給蔣華宏,想讓莫家和蔣家關系更密切些。無奈蔣華宏就是不答應,只得作罷。現下想著自己年事已高,莫家卻一日不如一日,還得趁著機會拉扯一把。莫若慧看著不錯,若能跟將軍府聯親,許了蔣玄或是蔣青,蔣家自然還會看顧莫家,自己對娘家兄弟們也算有一個交代。
  
  莫奶奶聽了蔣老夫人的話,自又是笑著回了幾句。待得用了午飯,便先行回去,留下莫若平和莫若慧在將軍府。蔣玄自是興奮的提起顧正充他們要捎帶他和蔣白去狩獵的事。蔣華安聽得蔣玄的話,笑道:“我像你這個歲數,倒是跟著父親和叔叔去狩獵了。

         明兒二殿下三殿下領人狩獵,我跟你二叔也去的,你和安王蜀王他們在後頭跟著倒是無礙。帶了弓箭去,若是手快,還能獵一隻兔子山雞的,帶回來讓大家嘗嘗鮮。”
  
  “爹爹,我帶什麼兵器去比較好?”蔣白一聽狩獵,想著自己還沒開始學射箭,難不成拿著木劍去追殺兔子和山雞?
  
  蔣華安囑完蔣玄,聽得蔣白的話,把手放在她頭上摸了摸道:“你還小,狩獵不適合你。”
  
  “我只比哥哥小半個時辰。”蔣白不服氣,指控道:“上回到尚府去拜壽,也只讓哥哥去,不讓我去。”
  
  “小白過來,娘跟你講講道理!”賀圓見蔣白憤憤不平,只得拉過去道:“你跟哥哥不同,狩獵那地方不適合你去。還是跟著慧姐兒在家玩罷!”
  
  不讓我去,我不會偷偷的去嗎?蔣白翻個白眼,仰首闊步走了。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5 04:07 PM

五、咱們戒了罷

  蔣白雖然想偷偷跟著蔣華安等人出門狩獵,無奈她年小,婆子丫頭看的緊,哪裡有機會偷溜出去?只得眼睜睜看著蔣玄隨了蔣華安和蔣華寬出門,只氣得跺腳而已。
  
  賀圓見蔣白氣乎乎的,便笑道:“小白,你不過想出門子逛逛,不若跟我到賀府去一趟罷,可有兩個多月沒見著你外祖母了。”
  
  蔣白一聽要到賀府去,這才有了一點喜色。外祖母那裡有許多小玩意,每次過去,總能得到一兩件好玩的,比外頭買的更為新奇。更兼外祖母肚子裡有很多聞所未聞的故事,聽的人神往,到賀府去倒是不錯的主意。
  
  卻說顧正充顧秋波等人不見蔣白跟來狩獵,不由問蔣玄道:“白哥兒怎麼沒有跟來?”
  
  “白哥兒自幼體弱,禁不得冷風。我娘不讓他來,怕他有一個閃失。”蔣玄笑道:“他倒是想偷偷跟來,只是人多眼雜,哪裡瞞得過人?”
  
  “我說,你娘也太小心了,養的他像個女娃。”顧秋波搖搖頭道:“過了年宮裡要選伴讀,我還想讓他當我的伴讀呢,就他這個身子骨,只怕打熬不住。”
  
  蔣白這會倒隨賀圓到了賀府,唐至萃一見她來了,一把拉住道:“現下學裡放假,信哥兒就念叨著要上將軍府尋你玩呢,這會來了正好。”說著就領了蔣白去跟賀信之賀儕之他們玩,讓賀圓和貴姐自在說話。
  
  “聽得大伯娘要辭了管家之職,讓娘管著家,這是真的麼?”自打賀老太爺和賀老太太去世後,雖然還是大房管著家,家下各房卻漸漸不服,生了一些閒話。李繕眼見自己鎮壓不下二房,卻生了抽退的心思,只與三房的太太商量,想讓貴姐管家。

         因相公賀年現任著欽天監監正,大兒子賀詞娶的是北成國公主,女兒賀圓嫁的是將軍府少將軍,二子和三子娶的也是世家之女,現下賀府諸人,誰個不尊著貴姐三分。一說讓貴姐管家,府裡眾人自然贊成。貴姐卻沒有應承。

         這會聽得賀圓相問,悄悄道:“老太太原先陪嫁的幾家綢緞莊,因各房入了股份,現下賬目一團亂,各房只嚷著要查賬,大房這是趁亂想退身,把這個燙手山芋丟給我,我怎麼會答應?你爹爹這個欽天監監正之位,名聲好聽,實則俸祿不多,咱們三房單靠著你爹爹的俸祿,卻是入不敷出的。去年你兩位堂舅來了,卻是要在京城販些物事,跟了船出海去,我索性把私已銀子全拿了出來,托他們也買了物事出海去賣,卻跟著他們賺了一筆。現下拿了本錢,那利錢,我只讓他們再販買東西出海去買。幸好如此,三房吃穿用度,還是如常。大房和二房媳婦孫子的,人口漸漸繁多,外頭看著風光,內裡卻已是盡了。現下二房嚷嚷著要把綢緞莊變賣了好分家,只是大太太不答應,極力拖著而已。”
  
  看看四下無人,貴姐又拉了賀圓悄道:“今年天氣特別冷,皇上又犯了疾,你爹爹前兒進宮見了,觀了一下氣色,只說皇上最多再拖半年。過了年只怕朝局有變,你囑華安萬事小心些。”
  
  “我說護送皇孫們到將軍府學藝的護衛怎麼人數越來越多呢,原來是這樣。”賀圓這會不由冷笑了,“看來是宮裡的人不放心將軍府,借著護送皇孫們學藝之事,先把將軍府看住了。朝內重文輕武,還不是皇上自己默許眾人打壓武將所致。莫家已被打壓下去了,現下輪到蔣家了麼?”
  
  貴姐和賀圓敘著話,蔣鎮卻在書房與蔣桔道:“莫家已沒落了,但還有尚家呢,皇上如何不忌?”
  
  皇後娘家是尚家,而尚婕是皇後的堂妹,兼之現下太子妃也是尚家人,崇昭皇帝只怕自己一去,將軍府手握兵權,與尚府連成一氣,朝堂會成為尚家的天下,這當下自然要打壓將軍府。將軍府不給尚家撐腰,尚家便如無牙的老虎,不足為懼。
  
  蔣桔點點頭道:“皇上要打壓尚家,自然就要重用沈家,以取平衡。沈家是二皇子妃的娘家,雖歷來低調,自打沈願之辭官攜了李茜歸隱祖居,倒又出了幾位少年俊傑,現有大房的沈永陽和三房的沈永順在朝為官。聽得沈永陽大兒子沈天桐也是自小聰穎,不亞於當年的沈願之。倒是尚家小一輩的,卻沒什麼傑出人物,著實令人失望。”
  
  “我倒見過沈天桐兩次,確是不亞於當年的沈願之,聽得二皇子已遞了話,過了年就要召沈天桐進宮給蜀王當伴讀。太子那邊自然要召尚家兒郎或是玄哥兒青哥兒進宮給安王當伴讀的,這回卻避不過去。”
  
  因崇昭皇上病著,各府裡漸漸得了消息,過年時便不敢大肆慶祝,將軍府更是低調,草草過了年。到得三月,崇昭皇上便駕崩了,國喪期間,顧正充等人自然守喪,不再來將軍府學藝。到得五月,太子登基,改國號仁元。一時封太子妃尚如貞為皇後,又封了顧正充為太子,為怕尚家外戚坐大,朝臣方面,卻重用沈家兒郎,以抗衡尚家。
  
  八月份,將軍府接到旨意,讓蔣玄和蔣青進宮當太子顧正充的伴讀。又另在沈府中選了沈六柏和沈天桐給蜀王顧秋波當伴讀。
  
  待選了伴讀,顧正充等人依然於每月中旬到將軍府學藝,沈六柏和沈天桐身為顧秋波的伴讀,也隨行到將軍府去。現下新皇登位,大局已定,眾家王侯倒不怕站錯了隊,自然要讓自家兒郎來將軍府交結太子顧正充。

         於是,安平侯和鎮南侯也各自把孫子送來將軍府學武。唐至萃聽得消息,自然鼓動賀詞把大兒子賀信之也送到將軍府。一時間,將軍府濟濟一堂,全是皇孫貴族。因全是十歲上下的少年人,一時顧不得尊卑,大家師兄師弟胡亂稱呼著,倒是熱鬧。
  
  尚婕因少女時跟沈天桐的祖母沈夫人不對盤,兩個一直有些嫌隙,這會聽得沈夫人的孫子沈天桐伴著蜀王顧秋波來將軍府學藝,不由跟蔣鎮嘀咕道:“他們沈家世代為文官,不是最瞧不上武將的麼,怎麼也來學藝了,難不成沈家文狀元想得,武狀元也想得?”
  
  蔣鎮也知道尚婕的心結,笑道:“沈六柏和沈天桐是蜀王的伴讀,自然要跟來將軍府的。他們雖是文官之後,閒時也習武,拳腳雖比不上玄哥兒青哥兒,看著也虎虎生風,頗能唬人呢!你要還生氣當年的事,偷偷叫了玄哥兒進來,讓他下次和沈六柏沈天桐對打時,手下不要留情,給他們狠狠來幾個,讓他們知道,當年他們的祖母得罪你,這會卻要報在他們身上。”
  
  尚婕聽得蔣鎮的話,要笑不笑的,橫他一眼道:“我不過抱怨一兩句,又不是真個要為難他們小孩子,你倒護上了。”
  
  “我要護,自然護著你,別的人與我什麼相干?”蔣鎮暗暗滴汗,據說沈夫人當年對自己有意,可自己連她相貌也沒瞧清楚,之後各自男婚女嫁,並無幹連,現下大家都一把年紀了,夫人還吃醋呀?
  
  “你要敢護著外人,看我不把你……”尚婕人老,寶刀未老,這會把蔣鎮堂堂將軍只一推,就推在床上。……
  
  不知不覺又是年底,蔣玄腰上換了另一個嶄新的荷包,顧秋波見了,悄悄拉了他到一邊道:“玄哥兒,你這個荷包可比去年掛著那一個好看些了。只是跟我這一個相比,還是太粗劣了。”說著摘下自己腰上的荷包,貼在蔣玄腰側,跟他掛著那個荷包相比較著,嘿嘿笑道:“你一個男娃喜歡刺繡也罷了,居然自己繡了荷包掛著,也實在……”
  
  “誰說是我自己繡的?”蔣玄這下急了,跳著腳道:“我堂堂男子漢,怎麼會去拿針引線的?你別亂說。”
  
  “不是你自己繡的,哪是誰繡的?你娘以前是參加過南北繡品大會的繡女,刺繡了得,人人皆知,閉著眼睛繡出來,也是精美的繡品,自然不可能繡一個這麼醜的荷包。若說是你們府裡的繡娘繡的,那更加不可能。誰家府裡會請一個連荷包也繡的如此醜的繡娘?你要說是小丫頭繡給你的,也不可能。

         繡的這樣,小丫頭怎麼好意思拿出來,還讓你掛腰上?”顧秋波忍了一年的話,這會全噴了出來,誠懇勸道:“玄哥兒,咱們男娃兒,自然是拿槍弄劍誦書練字的,這穿針引線繡荷包的,是女娃兒的事情,咱們就戒了罷!”
  
  蔣玄見得顧秋波誤會荷包是自己繡的,一急之下脫口道:“真不是我繡的,是……”要死了,怎麼被人一試探,差點就把小白供了出來?蔣玄這會“咳”一聲道:“反正不是我繡的。”說著走開了。
  
  “我就說,玄哥兒英氣勃勃,定不會愛好刺繡這個事兒,若說愛好這個事兒的,定是白哥兒無疑,這會信了吧?”沈天桐在兵器架後轉了出來,笑吟吟道:“白哥兒雖跟玄哥兒是雙胞胎兄弟,他那舉止說話,可是一派姑娘家作風,看著真別扭。這荷包定是他繡的無疑了。”
  
  顧正充也從兵器架後轉了出來,抖抖衣裳道:“咱們沒有親眼見到他繡荷包,可不興馬上就下結論。”
  
  “想親眼見到,這也容易。”沈天桐拍拍手道:“咱們偷偷往針線房瞧瞧就是,這愛好刺繡的,總離不了跑到針線房去拿針拿線的。”
  


六、用拳頭說話

  文官與武官在朝內總有那麼一些不對盤,蔣家是武官,沈家是文官,雖則之前蔣華安和沈願之有些私交,無奈族中其它子弟互相敵對,時有沖突。蔣家子弟自認為武官要保家衛國,比文官更重要些,頗有些看不上文官,一見沈家子弟,自是要嘩笑之,說道酸儒什麼的。沈家子弟卻瞧不上蔣家子弟,只說蔣家子弟除了習武,其餘禮儀規矩皆不知,粗人一個,與其說話有理說不通等等。
  
  這回蜀王選伴讀,選了沈家大房沈永陽的六兒子沈六柏,又選了六房沈永滬的大兒子沈天桐,沈家自是引以為榮。只是聽得他們要隨蜀王顧秋波進將軍府學藝,沈家家主沈永陽卻是不放心,囑了許多話。
  
  沈天桐頭上兩個哥哥不上一歲就沒了,待母親生下了他,沈夫人忙著人抱到自己跟前養著,小心照顧,所幸養到這麼大,聰明俊秀,自是百般疼愛。聽得沈天桐要隨蜀王進將軍府,想起自己舊時和尚婕一段恩怨,自也不放心,千叮萬囑沈天桐,只擔憂他在將軍府會吃暗虧。候得沈天桐每日回府,只是細問將軍府諸人言行舉止。

         因聽得蔣白不同於蔣玄蔣青,練武時馬馬虎虎,倒愛和丫頭調笑玩鬧,有些兒紈褲子弟的習氣,不由暗暗冷笑:尚婕,你自以為事事壓我一頭,只怕這孫子一輩不給你爭氣。若是將軍府長房出一位窩囊廢,那才叫大快人心。因囑沈天桐多些留意蔣白的舉止。沈天桐雖不明白祖母的用意,卻也答應下來。這當下懷疑蔣白愛好刺繡,自然想要證實此事。
  
  沈天桐既是提出到針線房瞧瞧,顧秋波便假說自己穿來的袍子和顧正充對招時被他的槍挑破了,要到針線房尋繡娘補上。蔣華蓋一聽顧秋波愛惜身上的袍子,略有些詫異,金的銀的砸壞了也不顧,居然可惜一件袍子,要補上?

         只怕是練武悶了,想四處逛逛,找不到藉口,這會拿袍子說事來了。總歸還是小孩子,在宮裡拘的太緊,到了這兒還拘著,也是難過,就讓他們自己逛逛好了。一邊想著,便吩咐人來帶顧秋波往針線房去。
  
  “我們來了將軍府這些時候,府裡道路也熟,不用人領了。”顧正充湊過來道:“是我把他的袍子挑破的,由我護送他過去針線房就成了。”
  
  “我是伴讀,也理當護送蜀王過去針線房。”沈天桐一心要證明荷包是蔣白所繡,自然也不放過機會,見顧正充和顧秋波往前走,他也忙跟上了。站在練武廳外的護衛見顧正充等人出了練武廳,自然也忙忙跟上,一時呼啦一片人,浩浩蕩蕩往針線房的方向而去。
  
  “後邊一些人可得打發掉。他們跟著,還偷瞧什麼呀?”顧秋波提醒顧正充,湊過去道:“咱們練了幾年功夫,就發愁沒有機會施展手腳呢!若真有宵小之輩,咱們自己也就打發了,倒用不著他們。再說了,將軍府這個地方,尋常的人也進不來。現下又是大白天,安全的緊。”
  
  顧正充點點頭道:“由得他們跟著,到了園子那頭再打發。若是這會打發了,府裡有人瞧見咱們自己走動,身邊沒有護衛,只怕就要嘀咕了。”
  
  幾個人說著話,待到了園子,這才讓護衛在園子裡候著,只說要在園子裡逛逛,不想有人跟著。待打發了護衛,顧正充等人這才分辨了一下方向,避過將軍府的丫頭婆子,悄悄潛往針線房。
  
  繡娘等人平素在針線房做針線,自然喜歡光線明亮,因此針線房四面有窗。這會顧正充沈天桐在小角門處的窗下捅了一個小洞往針線房裡瞧。顧秋波不耐煩和他們湊在一處瞧,自己另捅了一個小洞湊上去看。只見蔣白坐在針線台旁邊和繡娘說話,繡娘應了幾句,笑著道:“少夫人現在又有了喜,可不能太過操勞。聽得今兒描鞋樣子,我得過去少夫人房裡幫忙。”
  
  “你去吧,我自己待著就行。過會兒還要往練武廳去呢!”蔣白見繡娘出去了,低頭見手邊一個荷包只差幾針就好了,一時拈了線穿過針眼,繡了起來。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蔣白咬斷線頭,舉起繡好的荷包端詳著,嘴裡念叨著前幾天學來的《木蘭辭》,幻想自己就是花木蘭,這會准備代父出征,臨行給家裡每人繡一個荷包,手裡這個,是繡給心愛的老娘的。嗚,好悲壯啊!
  
  “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念叨到這句時,蔣白放下荷包,順手在針線臺上拿了一塊黃色的布碎放在左手掌心內,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在布碎中間一提,其餘三隻手指一按一旋,把布碎旋成一朵花的樣子。

         一時捏著布碎在手裡瞧了瞧,貓著腰把自己偷偷藏在針線房的一面小銅鏡拿了出來,歪著小腦袋左照右照,笑嘻嘻舉起右手捏著的布碎在鬃邊比劃了一下,作一個貼花黃的動作,把布碎按在鬃邊,帶笑的小臉憋出一個愁緒滿懷的表情,悠悠歎了一口氣道:“兩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伏在窗外的三位兒郎瞧的清楚,蔣白內著大紅棉袍,外穿了一件銀鼠大氅,這會右手按著小碎布貼在鬃角上,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不由各各捂住嘴,只怕一個忍不住就要笑出來。
  
  “噗!”顧秋波頭一個忍不住,一下就發出笑聲來,才一笑就知道糟了,撒腿就跑。顧正充和沈天桐瞧著蔣白對鏡作出的種種女兒嬌態,同樣差點忍不住笑出來,這會聽得顧秋波笑出聲音來,知道不好,也忙跟著他撒腿就跑。
  
  不得了,好好一個男娃跑來針線房做荷包,還對鏡貼花黃,整個懷春少女狀,這個樣子被咱們瞧見了,還不得惱羞成怒?還是快跑吧!顧正充和顧秋波這兩年在將軍府學藝,跟著蔣玄蔣白師兄師弟的亂叫,熟的不能再熟,也知道蔣白看著柔弱,又愛作些嬌態,一旦發起脾氣來,連蔣華安蔣華蓋等人也要哄著的,可不能輕易得罪。兩人同個心思,跑的更快。
  
  可憐沈天桐,之前一門心思讀書,練武不過強一□,況且來將軍府的日子短,下盤功夫哪有顧正充顧秋波穩,只一會就被顧正充顧秋波拋的遠遠的,心道要糟。果然,只聽蔣白的聲音在身後嬌喝道:“沈天桐,你給我站住!”
  
  沈天桐只想追上顧正充和顧秋波,讓他們分擔這次偷窺的風險,這會怎麼肯站住,自然是繼續跑。待跑進園子裡,眼看著顧正充和顧秋波的身影在前頭一閃,正感覺有希望追上時,卻覺得袍角一緊,分明是被人扯住了,一時停了腳步,用力扯回袍角。誰知蔣白跑的快,身子還沒收住,被沈天桐一扯,一個趄趑,直接朝沈天桐撲去。
  
  沈天桐眼看著蔣白直撲過來,條件反射的一閃,卻忘了自己的袍角還在蔣白手裡,他這一閃,卻帶動蔣白身子一旋。蔣白腳步不穩,只掀緊沈天桐的袍角,想要定住身子。不想沈天桐一閃之後,腳步也不穩,被蔣白這一掀,直直就栽向蔣白身上。
  
  “哎喲!”蔣白閃避不及,直接被沈天桐撲倒在地下。眼看著沈天桐驚愕的臉近在咫尺,羞惱交加、氣憤莫名、小屁屁明顯疼痛難當的蔣白,想也不想,直接用拳頭說話了。
  
  稍遲一些時候,俊俏的沈天桐臉青唇腫的回府去了。
  
  “你是蜀王的伴讀,誰鬥敢把你打成這樣的?”沈夫人見沈天桐連眼角也腫了,自然連連追問,又是心疼又是生氣:“算起來,你卻是蜀王的表哥,他就沒有護著你一些?”
  
  因見沈天桐一聲不吭,沈夫人無奈,只得吩咐丫頭把跟著沈天桐出門子的小廝叫來細問。小廝不敢隱瞞,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少爺跟著太子爺和蜀王爺去逛園子,不讓我們跟著。後來太子爺和蜀王爺在另一邊跑來,說道少爺和將軍府的白少爺在園子裡打起來了,少爺臉上著了白少爺兩拳。”
  
  “是為了什麼打起來的?”沈夫人大怒,好你個蔣華安,居然縱容兒子打我家孫兒,沒天理了。這會拍桌道:“蔣家打量沈家沒人了嗎?若不給一個說法,看我不告到皇後跟前去?”
  
  小廝見沈夫人震怒,嚇的小腿直抖,顫著嗓子道:“少爺臉上著了兩拳,這是明處,大家都看得到。聽得那白少爺身上著了少爺好幾拳,腰帶都被少爺扯斷了,傷的不定比少爺還嚴重些呢!”

  “我就說,桐兒今年九歲了,一過了年就十歲,怎麼可能被一個七歲的小孩子欺負?”沈夫人一聽蔣白身上著了幾拳,形勢並不是一面倒,臉色稍霽,揮手讓小廝下去,這才進去看丫頭給沈天桐上藥。

         一時又吩咐人拿熟雞蛋給沈天桐敷眼角的烏青,只咬牙道:“好好一張臉,打成這樣,明兒怎麼見人?你爹你娘跟前,你倒是開口說說話,也讓他們寬寬心。若不然,只怕趁著年下進宮請安,你娘就要往二皇子妃跟前哭訴去了。咱們占了理,自然得哭訴,若不占理,鬧了出來,倒是不好。”
  
  沈天桐“嗯”了一聲,過一會才道:“就說我跟蔣白對招,他收勢不及,打在我臉上就行了。”
  
  沈天桐懊惱著呢,自己當時臉上著了兩拳,正要回手,誰知蔣白把自己一推,往旁邊一滾,避過自己的拳頭。自己伸手去扯他,倒扯斷了他的腰帶,拳頭還沒落到他身上,將軍府眾人都趕來了。蔣白一見人來了,倒先哭訴起來,說道身上著了自己幾拳,腰帶也被自己扯斷了,這會身上痛的很,說完還假裝“咳”了幾聲,泫然欲滴。

         自己大著他兩歲,又高了他一個頭,這會臉青唇腫的,若當眾說自己被他打了,卻沒有打著他,無論如何說不出來,只得吃了這個啞巴虧。
  
  待躺到床上,沈天桐暗暗發誓,以後不能光顧著讀書,倒要多費些時間學武,有朝一日,定要狠狠湊蔣白一頓!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5 04:11 PM

七、腹黑小蔣白

  “小白,被打了哪兒?”賀圓聽得蔣白和沈天桐打架,自然讓人把她叫進房細問,待見得她新得的銀鼠大氅髒了一大片,腰帶也斷了,不由嚇了一跳,挺著肚子拉蔣白過去,在她身上又按又捏的問道:“哪個地方痛?讓娘看看。”
  
  “娘,沒事兒,你不用擔心!”蔣白眼睛骨碌碌看一下四周,見丫頭們沒有在跟前,便悄悄俯在賀圓耳邊道:“沈天桐沒打著我,我怕爹爹責備,假說也被他打了。他比我大,比我高,比我壯,自然不好意思說打不過我,灰溜溜回府去了。”
  
  “你呀你!”賀圓一聽,不由失笑,一時捏蔣白的臉頰,小聲道:“蔣家一向和沈家不和,自打沈願之辭官,沈家和蔣家更加敵對,現下你打了沈天桐,怕沈家要借題發揮呢!你還得裝幾天病,只說被打的內傷了,要好生養幾天傷,乖乖陪我在房內學刺繡罷!”
  
  一說刺繡兩個字,蔣白想起自己在針線房內的舉動被沈天桐瞧了去,一時又羞惱起來:沈天桐,你要是不把這個事情說出去,你扯斷我腰帶之事,就此作罷。要是把我對鏡貼花黃的舉止說出去,看我不再次打得你滿地找牙?
  
  卻說沈永陽從兒子沈六柏嘴裡得知沈天桐和蔣白打架的經過,讓人叫了沈永滬到書房敘話,只道:“先皇在時,深怕尚家勾結蔣家,將來朝堂成為尚家這些外戚的天下,又礙著皇後和太子妃都是尚府之人,一時不好動尚家,只得釜底抽薪,先打壓莫家,繼如打壓蔣家,使尚家失去臂膀。去年初便換我們沈家領監軍之職,分薄蔣家的兵權。現下朝內還是重文輕武,蔣家也大大不如前,自然不甘心。”
  
  沈永滬介面道:“先皇既駕崩,新皇即位未久,太後和皇後同是尚家之人,與將軍夫人關系密切,這分薄的兵權,能不能回到他們手裡,還是未知數。這回蔣白和桐哥兒打架之事,未嘗不是蔣家試探我們沈家之舉。

         蔣白一口咬定被桐哥兒打了幾拳在身上,我問了柏哥兒,他說蔣白看著雖柔弱,身手靈活,桐哥兒想打他幾拳,只怕不易。桐哥兒有沒有打著蔣白且不論,蔣白兩拳打在桐哥兒臉上,猶如打在沈家臉上,怎能只看作小孩兒打架那般簡單?”
  
  “桐哥兒是蜀王的伴讀,按理來說,蔣家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偏這回把桐哥兒打成這樣,內裡原故,達得深思。只是桐哥兒雖挨了打,卻不能嚷出來。一來咱們沈府雖是以文為主,一向也延請武師在府教導子弟一些強身之術,並不像小門小戶的讀書人那樣,手無縛雞之力。二來桐哥兒大著那蔣白兩歲,不被人說以大欺小就罷了,如今反被打,卻是沒面子之事。”

         沈永陽沉吟著道:“咱們沈家現下也掛著監軍之職,於武學和兵學謀略一事上絲毫不知,也是不妥。趁著這時候,倒要尋訪高強的武師和善於謀略的名師教導桐哥兒等人。桐哥兒遭蔣白這一打,必會奮發,以求超過蔣玄和蔣白。將來卻能當個名副其實的監軍。”
  
  沈永滬點頭贊成,兩個人在書房計議到掌燈時分方散。
  
  沈天桐這回臉上受了傷,進宮伴讀的事自然暫時擱下,好在年關將近,顧秋波等人也差不多歇學假,倒不礙什麼。因沈府原也延請了學問深厚的夫子在府當西席,沈天桐早晚過去請教一回就罷了。待聽父親沈永滬說道要請一個武藝高明的武師回府,自然高興,只暗暗想像著自己學藝有所成,也把蔣白打得鼻青唇腫的樣子。

         這一天正拿一本書在看,沈夫人處的丫頭匆匆進來,行了禮之後道:“少爺,敏王妃來了,因是坐了小轎過來的,不欲驚動人,府裡沒有開中門迎接,只從小角門進來,現下已到了夫人的院裡。指名要見少爺,夫人讓我來請少爺。”
  
  敏王妃沈玉照是沈夫人嫡出的女兒,先時因相貌刺繡皆出色,選進宮當司繡女官,後來得了皇後的青眼,將她配與二皇子敏王,冊封為敏王正妃。只是她體弱,小產了兩次,又保養了兩年,這才生下顧秋波,之後再沒有生育。

         因身邊只有顧秋波一個嫡子,只怕他有個閃失,拘的極緊。待得選了沈天桐和沈六柏給顧秋波當伴讀,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待聽得沈天桐被蔣白打得臉青唇腫,自然派了內侍來看視,詢問究竟。只是究竟疑心此事不簡單,趁著今兒空隙,卻坐了小轎親過沈府來。
  
  沈夫人見沈玉照來了,自然知道是為著沈天桐被打之事,少不得把事情又說了一遍。
  
  沈玉照在沈府探問事情究竟的時分,皇後尚如貞也召了尚婕進宮追問此事。
  
  因上回要給顧正充選伴讀,尚婕怕宮裡會選上蔣白,便進宮見過了太後和皇後,面稟了蔣白小時候體弱而扮作男娃養的事,此事王太醫也知情等等。尚如貞一聽蔣白是女娃,卻暗暗欣喜。這一輩尚家嫡出的姑娘,不是年紀略大,就是尚在牙牙學語,過幾年太子顧正充選太子妃,只怕尚家要落空。

         蔣白既是女娃,卻多了一個太子妃的人選。一時暗示尚婕好生看護蔣白,這當下聽得她和沈天桐打架,身上著了沈天桐幾拳,自然不放心,少不得要讓太醫出宮給蔣白診斷診斷。
  
  尚婕見尚如貞著急,便把事情如實說了,笑道:“皇後娘娘,小白鬼著呢,哪會被打?”
  
  “沒有打著就好。只是沈家那起文官,心思最是彎彎繞繞,不定就認為白哥兒是受大人指使,這才打沈天桐的,這會肯定到敏王妃跟前哭訴去了。”尚如貞歎道:“我一聽得兩個打架,倒忙著賜下傷藥給白哥兒,這當下宮內眾人知道白哥兒也傷著了,並不是蔣家之人欺負沈家之人,倒止了閒話。”
  
  尚如貞說著話的當兒,沈玉照在沈府對沈夫人道:“蔣家說道蔣白傷的極重,也不上學了,只在房內養傷。皇後娘娘聽得他被桐哥兒扯破了衣裳,扯斷了腰帶,已是賜下一件孔雀氅、一件鶴氅,並一條玉腰帶與他。另賜了補藥傷藥,只讓他好生養著。皇後娘娘大張旗鼓賜東西,倒使人以為蔣白傷的比桐哥兒嚴重些。咱們待要去討個說法,倒不好討了。”
  
  沈夫人還沒接話,見得沈天桐進來,且待他給沈玉照行過禮,挨自己坐了,這才道:“桐哥兒,你過了年也就十歲了,算得上半個大人,有些事兒自己得有一個主意。這回被打之事,據你自己看,應該如何處理?”
  
  沈天桐聽得沈玉照來了,卻暗暗心驚起來,意識到自己和蔣白打架之事,涉及的是兩個家族的臉面,一個不好,卻上升為兩個家族的爭鬥。事情的因由不過是自己去偷窺蔣白做針線,蔣白被窺破了行跡,羞惱之下才打的自己。

          自己只想尋機私下教訓一下蔣白,卻不想讓此事變成政治事件。因一邊尋思,一邊斟酌言詞道:“孫兒以為,不宜鬧大了。若鬧大了,顯的咱們沈家小題大做,落了人口實。”
  
  沈玉照點點頭道:“桐哥兒慮的極是。皇上雖說看重沈家,只是太後和皇後俱姓尚,自然幫著蔣家,真鬧了起來也不好。”
  
  因沈天桐自己力主平息和蔣白打架之事,此事也就雷聲大,雨點小,很快就揭過了。自此後,沈天桐除了讀書之外,卻拼命練武,只想有朝一日,憑著自己的身手教訓蔣白一頓。
  
  蔣白假意養傷,倒消消閒閒過了年。到得三月,賀圓又生下一個男嬰,取名蔣庚,合府自然慶祝了一番。待蔣庚滿月後,蔣老夫人卻病了,王太醫來看視過後,跟蔣鎮和尚婕道:“老夫人年事已高,此番也不好用重藥,只能在飲食上頭用功夫了。若是過得暑熱,或能熬到年底。”
  
  話已至此,蔣鎮和尚婕自然知道蔣老夫人年限已到,非人力可挽回,也無可奈何。
  
  蔣老夫人也知道自己不久於世,拉了尚婕道:“莫家的平哥兒和慧姐兒還算聰穎,若我熬不過今年,你幫我看顧他們一些。若他們有個出息,莫家還能撐住,不會敗的幹淨。”
  
  尚婕有些心酸,自然應承了下來。
  
  蔣老夫人知道尚婕既然答應了,自然會額外看顧莫若平和莫若慧,倒松了一口氣。一時卻另有一件事不能寬心,只道:“我還以為看得見華宏他們也娶妻生子呢,誰知他們遲遲沒有動靜,想來是見不到了。”
  
  “怎麼會見不到呢?我這就讓華宏他們娶親去。”說起蔣華宏他們,尚婕也苦惱著。老三蔣華宏今年三十一歲了,遲遲不肯娶親,底下的老四蔣華寄,老五蔣華曾,老六蔣華蓋,全部推說待老三蔣華宏娶了,他們再娶。為著此事,尚婕差點愁白了頭發,這回見蔣老夫人如此,強笑道:“上回華安和華寬一起娶親,這回就讓華宏他們四人一起娶親,辦個更熱鬧的喜宴。我找兩位媳婦商議一下,不能任著他們四人再推脫下去了。”

        別的人家,三十一歲的男人,都快做爺爺了,咱家倒好,三十一歲還不娶親。這一回,定要動用所有的人,一氣兒娶回四房媳婦來,一鼓解決四個難題。尚婕雄心壯志的計議,決定連蔣玄蔣青蔣白這些娃兒,也要動員起來,讓他們也出出力。
  
  蔣玄蔣白蔣青聽得讓他們幫忙給四位叔叔找嬸嬸,都有些興奮,一早到練武廳便竊竊私語著。顧正充顧秋波見得他們小聲說,大聲笑,不由有些好奇,湊過去問道:“什麼事這麼神秘?”
  
  蔣白見顧正充顧秋波他們詢問,眼睛一轉,笑嘻嘻道:“明兒府裡要辦個家宴,請各府裡的夫人和姑娘來聚一聚。祖母讓我們幫著在姑娘們中間給四位叔叔找嬸嬸呢,大家有空也來幫幫忙!”人多好辦事,讓太子和蜀王也幫忙叔叔們找嬸嬸好了。祖母說了,若是三叔他們娶了親,太祖母一歡喜,說不定病情就好轉了。
  
  

八、我要求不高

  聽得要給自己安排婚事,蔣華宏這回倒沒有推辭,一大早在練武廳後邊的休息室發呆,待見得底下幾個兄弟也來了,看他們一眼道:“眼見著玄哥兒他們也這般大了,整天三叔三叔的叫,我也心動,想成親生子。可是這幾年見過的姑娘,不是扭捏作態,就是板著一張臉,看著沒味道。瞧來瞧去,居然沒一個比得上大嫂和二嫂,叫我怎麼答應?這回祖母病成這樣,倒得完成她的心願。現下也不敢要求姑娘家合心合意,只希望娘慧眼,挑一個有幾分像大嫂或是二嫂的姑娘給我就罷了。”

         蔣華宏說著,扼腕長歎,想著自己守身如玉到三十一歲,只想等待一個良人出現,誰知道如今還是要盲婚啞嫁,還不知道老娘給自己挑一個什麼樣的姑娘家呢!
  
  聽得蔣華宏的話,老四蔣華寄雙手抱胸,橫眼看他道:“你的歲數都三字出頭了,還挑什麼呀?有姑娘願意嫁給你,你就該偷笑了。”
  
  “老四,你小看三哥的魅力了。”蔣華宏右手托著下巴,左手扶在右手的手肘上,眼睛定在蔣華寄臉上,作一副深情凝望狀,悠悠歎道:“我是沒遇著心儀的姑娘,要是遇上了,憑著我這練射箭練出來的幽深眼神,定能當場迷倒她。現如今是不用我去挑,老娘給安排就成了。可歎,我這迷人眼神兒,居然派不上用場。”
  
  “你就吹吧,反正吹牛又不用本錢。”蔣華寄被蔣華宏的眼神弄得渾身惡寒,伸手去擋住他的視線,無奈的道:“就你這眼神兒,人家姑娘一見肯定會暈倒,不是被你迷暈的,是被惡心暈的。我說三哥,你不能拿看弓箭的癡迷眼神當成迷人眼神!”
  
  “一樣是愛惜而又專注的看著,有啥不同?”蔣華宏拍開蔣華寄的手,不裝深情了,直接瞪蔣華寄一眼,哼哼著說:“我聽得風聲,說這次不單要給我挑一門親事,你們三人也會一並挑了,不再容忍你們推託下去。”
  
  將軍府不善納妾,只娶一位正妻,在妻室的人選上,便不單單是講求門第,還要看是否身體健康,母輩之類的是否極會生養。又想著若是兒子們自己相中的妻子,夫妻恩愛之下,子嗣自然多,為著這個,蔣鎮和尚婕倒沒有強行給蔣華宏等人安排婚事。只是現下情況不同,一來為著完成蔣老夫人的心願,二來蔣華宏等人的歲數實在不能再拖,不得不強行安排了。
  
  蔣華寄等人自然也聽到風聲,說道這回四兄弟的婚事要一並辦了,這才忙忙跑來見蔣華宏,想商討一下的,因見得蔣華宏自己也束手無策,准備接受老娘的安排,不由哀歎:“三哥,你三字出頭的歲數了,自然不能再拖。可憐我還小呢,居然要被拖下水,也要硬塞一個姑娘過門,這可怎麼是好?”
  
  “你還小?”蔣華宏一聽蔣華寄的話,打量他一遍,不由搖頭,“老四,你今年也二十九了,怎麼一提婚事,你就好像自己才九歲一般的口氣?這可要不得。你不用看我,我自己也妥協了,顧不上你們的。”
  
  “三哥四哥,你們這歲數確定不能再拖,可憐的是我和老六。”老五蔣華曾這會苦著臉道:“我二十七歲,老六二十六,本來還能再拖幾年的,因你們不成親,這次被逼著議親,卻拖累我們一起下水了。”
  
  “五哥說的是。”這次要論婚事,最鬱悶的卻是蔣華蓋,自己是老啊是老,居然被逼著和哥哥們一起議親。這麼緊逼的時間裡要挑四位姑娘過門,自然是先把好的挑給三哥,依次四哥,然後五哥,再是自己。輪到給自己挑姑娘時,用腳趾頭也想得出,一定是幾位哥哥挑剩下的。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得自動出擊,與其等哥哥們挑完剩下給我,還不如自己出動,先行定一個。
  
  在幾兄弟中,蔣華蓋是心眼最活的一個,這會見上頭幾個哥哥靠不住,已是尋思開了:老娘不單讓人四出打聽各家府裡姑娘的情況,明兒還要設宴請幾家府裡的夫人和姑娘過府,度著請過府的姑娘們,卻是老娘早已相中的,到時自然讓自己幾個偷偷去瞄一眼以作最後確定。

         只是老娘既然相中,這相貌人品自然差不離,問題是,咱們想要的,是一個脾性兒相合的姑娘呀!瞧瞧大哥跟大嫂,雖差著十歲,如今還那般恩愛。再瞧瞧二哥和二嫂,好的蜜裡調油。他們這般,全因脾性相投。若是娶一個不相投的,縱是天仙般的相貌,也是屈憋。

         只是這脾性兒相投,卻不是單靠一眼瞄得准的。還得攀談一下,瞧瞧對方的言談舉止才有一個譜。要是比武打架上戰場的,咱們幾個怕過誰?但是與姑娘攀談這個事,卻……
  
  他們這裡正苦惱,卻聽門外蔣白脆生生的聲音道:“三叔,你們在裡面嗎?我們進來了!”
  
  蔣華宏以為他們是請教武藝來了,想著今兒也沒心思教他們了,隨便指正幾招,讓他們自己去喂招就罷了。這會揚聲道:“進來吧!”
  
  只聽“嘩啦”一聲,蔣玄蔣白蔣青,還有顧正波及沈天桐,一起推門進來,小臉都挺嚴肅的,好像是來商量大事一般。
  
  見一下子進來五位小娃,蔣華宏有些頭痛,看看蔣華蓋道:“你領他們出去好了。沒人在旁邊監管著,他們學的也不專心。”
  
  蔣白弱弱舉手道:“三叔,我們是來幫你們的。”
  
  蔣華宏這會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聽得蔣白的話,嘴裡的水差點噴了出來,放下杯子道:“你們幾個小娃娃要幫我們?幫什麼?”
  
  “叔叔不是要找嬸嬸麼?萬一找的嬸嬸不好,叔叔心情就不好,心情一不好,教我們武藝時自然馬虎。我們商量了一下,覺得應當出力幫忙叔叔找到好嬸嬸。”蔣白說著,白嫩小手指點點沈天桐道:“你來說說!”
  
  沈天桐自打上回跟蔣白打架後,沈府另請了一個高明的武師悄悄教他武藝,他跟著顧秋波來將軍府,也非常用心的跟著學武。因見蔣華宏等人對待他和對待其它府的子弟一樣,並沒有因為他是沈家人而有不同,暗地裡松一口氣。又他畢竟是少年人,雖對蔣白還有芥蒂,每回來將軍府,大家打打鬧鬧的,先前的事也就暫時揭過一邊了。

         這次聽得蔣府要給蔣華宏等人議親,蔣白蔣玄嚷嚷著要幫忙找一個好嬸嬸,具體怎麼找法,卻沒個章程,不由暗暗搖頭。顧秋波倒是眼尖,見得他搖頭,一時拉過道:“桐哥,你有辦法是不是?有辦法說出來嘛!”
  
  “咱們要幫忙師博找師娘,也得先問過師博們喜歡啥樣的姑娘,方好行事。咱們看著好的,師博不一定喜歡。”
  
  聽得沈天桐的話,蔣玄一下吵嚷道:“這個容易,直接去問叔叔們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就行了。”
  “喜歡什麼樣的姑娘?”蔣華宏等人聽得眾位小娃相問,一時面面相覷,這個問題還真沒想過咧。
  
  沈天桐提示道:“比方說,喜歡高的還是矮的,胖的還是瘦的?再比方說,喜歡溫柔的還是直爽的?”
  
  蔣華宏看了看沈天桐,見他已是風度翩翩十歲小少年,相貌承繼了沈家兒郎那股俊秀,這會侃侃而談,裝出一副小大人的樣子。一時失笑道:“大人的事,你們這些小娃就別操心了,好生練武去罷!”
  
  蔣白見得蔣華宏果然不把他們這些小娃放在眼裡,眼睛骨碌碌轉了轉,擠向前去,俯在蔣華宏耳邊道:“三叔,正因為我們是小娃,才好便宜行事。我娘說了,我們小娃說什麼,人家最多道一聲童言無忌,卻不會得罪人。明兒府裡辦家宴,我們小娃最是方便鑽來鑽去打探消息,還能給叔叔遞話。叔叔跟我們這些小娃勾結起來,保准能找到合心意的嬸嬸。放心,我們會發個軍誓,一定不會讓叔叔們丟臉的。”
  
  讓小娃們打深消息,遞個話,倒確實是不錯的主意,蔣華宏有些心動。環顧進來的五位小娃,大的沈天桐十歲了,早已懂事,自然曉得分寸,不會亂說。蔣白也已經八歲,平素最是機靈,讓她探聽消息,卻是不二人選。
  
  蔣華蓋也覺得明兒讓蔣白他們探問一下消息比較保險,老娘這回是鐵了心要給自己和幾位哥哥定下親事來,容不得推脫了。讓幾位小娃打探一下人家姑娘的性情,總歸比一無所知要好。況且小娃們不比老娘心急娶媳婦,說話客觀些,人家姑娘好壞,他們自然直白的說,不會只挑好的說,不好的就不說。想到這兒,他清清嗓子道:“三哥,讓小白他們幫一下眼倒是不錯的主意。”
  
  “咳,我對姑娘家的要求不高的,我先說說好了。”蔣華曾在幾兄弟中是最憨厚的一個,心眼比較直,聽得幾位小娃詢問喜歡什麼類型的姑娘,想了一想,這會道:“個子麼,要我耳朵這麼高。身段兒不胖不瘦最好。頭發要墨黑,皮膚要白。眼睛要大,要亮。笑起來最好有酒窩。性情兒要恰恰好,不溫不火,該溫柔時溫柔,該剛強時剛強。品味兒要……”
  
  這叫要求不高啊?蔣白等人年紀雖小,這會也聽得張大了嘴,怪不得他們娶不到老婆呢,原來症結在這兒。
  
  因小娃兒熱情的詢問,一輪下來,結果就出來了:蔣華宏要找一個肚內讀些詩書,知文識禮的姑娘。蔣華寄要找一個說話直爽,身子健壯的姑娘。蔣華蓋要找一個溫柔體貼,脾性相投的姑娘。至於蔣華曾,大家覺得,他要找的姑娘,可能還沒出世。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5 04:14 PM

九、超珠圓玉潤

  一下子要定下四房媳婦,還得趕在蔣老夫人病情惡化之前娶進門,時間委實緊逼。好在尚婕一向留意各府裡待字閨中的姑娘,已是暗暗相中了幾位。將軍府設宴,這幾位姑娘都會請了來,只是事情未挑明之前,卻不能單請這幾家府裡的夫人和姑娘,還得多請幾家,萬一事兒不成,也不落痕跡。問題是這幾位姑娘相貌人品差不離,性格卻各有差異,誰配誰倒要費些思量。
  
  尚婕正沉思,蔣白倒跑來了,笑嘻嘻道:“祖母祖母,好消息。三叔他們松了口,說道只要姑娘家合他們的條件,就馬上娶過門。”說著把蔣華宏等人的話告訴了尚婕。尚婕不由抱住蔣白,摟著親了一口,心下感歎:女娃就是女娃,天生心細,愛張羅,知道叔叔們要選嬸嬸是大事,這就馬上幫了自己一把。

         一時把幾位姑娘在腦內過了一遍,笑道:“馬府姑娘最是溫文,倒合華宏的要求。鄭府姑娘姓子直爽,也合華寄的要求。難辦的是華曾和華蓋。”
  
  蔣華蓋要求一位溫柔,脾性相投的姑娘,這溫柔還好說,脾性相投,卻要相處一下才知道相不相投。人家閨中姑娘,跟你沒名沒份之前,怎可能隨意攀談看是否相投?若是相投還好,若是不相投,人家姑娘還要不要許人了?
  
  至於蔣華曾,這是選天仙呢!去哪兒給他挑一個這樣的?
  
  尚婕略略皺眉,隔一會又舒展開了,陳珠的堂妹陳琪性格兒最是溫柔,也常來將軍府,跟老六打過照面,計起來又是親戚,借機讓他們攀談一下,看看是否投緣應該可行。至於老五,嗨,他能見過幾位姑娘,照他的要求,倒不用娶妻了。且不管他那麼多,看看情況再說。
  
  因聽蔣白說顧正充和顧秋波等人明兒也想來湊熱鬧,尚婕不由笑道:“太子和蜀王卻不便出席的,省的各位夫人和姑娘還要向他們行禮。”
  
  顧正充是太子身份自不必說,顧秋波品級上是郡王,比其父的親王低了一級,饒是如此,各府裡的誥命夫人還要向他行大禮,若他明兒也入席,卻添了紛擾。
  
  聽得不便讓顧正充和顧秋波湊熱鬧,蔣白忙忙跑去告訴他們。顧正充和顧秋波雖有些失望,但一想自己的身份,只得作罷,一時囑蔣白道:“明兒挑師娘,我們不能出席,你可得落足眼力幫著挑。”
  
  尚婕既是暗暗內定了人選,第二日家宴時,諸事辦起來便頗為順利。各位夫人也得到暗示,悄悄打量極可能成為自己女婿人選的蔣家兄弟。雖說現下朝內頗有些重文輕武,蔣家有些不如先前,蔣家兒子歲數又大了些,但是蔣家兒子們不納妾,將來沒有嫡庶之爭,女兒嫁進來要擔憂的事少。

         再說了,現下各家府裡的哥兒,除了嫡長子大了要承繼家業,家主不得不逼著他們讀書練武求上進,余者次子庶子等,多有呼朋引友一擲千金浪蕩過日的,卻無論如何不能跟蔣家兒郎們相比。況且蔣家規矩又不大,屈憋不著女兒,論起來,著實是一門好親事。幾位夫人度量一番,倒是滿意。
  
  各府夫人各各彈算,都有意聯姻,蔣府家宴後,除了蔣華曾,其它三位蔣家兒郎,婚事便確定了下來。尚婕暗暗松一口氣,笑道:“現下還得給華曾尋一位,一氣兒辦了婚事方好。”
  
  因蔣華曾的要求太特殊,尚婕自然沒法找到一個合他要求的姑娘,一急之下決定用一個各家府裡尋常的法子,那就是合八字。一時拿了幾家府裡姑娘的八字,上了子母廟讓師傅相合。最終合上的是朱府姑娘朱潤潤。既然合上了,尚婕便帶了蔣白上朱府裡去相看朱潤潤。
  
  朱潤潤人如其名,極為珠圓玉潤,蔣白一見,暗暗揮揮自己的小手掌,哇,這得多少個手掌才能捂住這位未來嬸子的臉盤喲!
  
  尚婕一見朱潤潤,卻極為滿意,不錯不錯,瞧瞧這大屁股粗腰身,一定極能生養。再瞧瞧這小鼻子厚嘴唇,福氣著呢!
  
  候著尚婕和蔣白從朱府回來,蔣華曾自然探問朱潤潤人品相貌,尚婕笑道:“朱姑娘性子溫和,好著呢,你只等著娶親罷!”
  
  蔣華曾從尚婕嘴裡問不出什麼來,只得悄悄拉了蔣白去詢問,蔣白眨眨眼:五叔喲五叔,不是我不幫你,是祖母已跟朱府太太說定了,過幾日就下定,這會我怎麼敢告訴你實話呢?
  
  “五叔,那朱姑娘,身段相貌都超過其它幾位嬸子!”確實超過了喲,足有馬姑娘兩個那麼胖。
  聽得小蔣白這般說,蔣華曾喜不自勝,超過就好,超過就好!咱排行第五,被上頭四位哥哥壓著,下麵一位弟弟偏又機靈,壓不著他,反常常被他壓。現下娶一位老婆超過他們的老婆,總算有一樣壓過他們的。
  
  蔣白怕蔣華曾再問,倒退著出了休息室,一溜小跑到了外面。
  
  李奶娘眼見著蔣白跑來跑去的,這會出了練武廳,往側邊的歇腳處一坐,小臉紅撲撲,額角微有濕意,忙從懷裡掏出手帕子,正待去給蔣白擦一擦,回頭見小丫頭折桂站著不動,一時慢下動作,頓了頓道:“夫人看你是一個機伶的,這才讓你跟在白哥兒身邊服侍,凡事也得多個心眼。比如今兒天熱,見哥兒出汗了,就得趕緊過去給她擦汗。現下各位哥兒坐在一邊休息,你還得上前促著哥兒多喝些茶水解暑。怎麼像根木頭一樣站著呢?”
  
  蔣白畢竟是女娃,現下天熱,穿的少,卻還跟蔣玄他們混在一塊學武,尚婕和賀圓如何放心,自然是囑李奶娘緊緊跟著,萬一有個什麼事,李奶娘自然曉得為她遮掩一二。一時又從家生子中挑了八歲的折桂出來服侍她。

         折桂這會見顧正充顧秋波沈天桐一幫子翩翩小少年邊說邊笑,一個賽一個的俊俏,免不了有些眼花,被李奶娘一說,這才回過神來,慌忙掏出手帕子過去給蔣白擦汗。
  
  一時婆子備了茶水,幾位小丫頭已是忙著給各位哥兒遞茶遞水,蔣白也口渴了,見李奶娘端了茶過來,自然接過喝了半盅。一歪頭見折桂捏著手帕子侍在一邊,小小的嘴唇卻有些幹幹的,知道她一早跟自己過來練武廳,一直候在外頭不敢走開,想必連水也沒喝過一口,不由笑著攬過她,把手裡的茶遞在她嘴邊道:“還有半盅茶,你喝吧!”
  
  雖則知道蔣白是女娃,折桂也被她的舉動鬧了一個大紅臉,待要不喝,茶盅又湊在嘴邊了,只得“咕嘟”一聲把半盅茶一口喝了,從蔣白懷裡掙出來,喃喃道:“哥兒,這不是在房裡,不興這麼鬧的。”
  
  蔣白正處於喜歡惡作劇的年紀,見折桂鬧了一個大紅臉,不由“哈哈”笑了,拉過道:“你跟著我,就是我的人,我愛怎麼鬧就怎麼鬧。”
  
  沈天桐坐在另一邊正喝茶,聽得蔣白跟折桂調笑,眼角不由抽了抽。暗暗搖頭:將軍府一眾人全是不好女色的,怎麼就出了這麼一個蔣白?這才八歲的年紀,看著已是……。怪道安平候夫人那天到沈府中,悄悄跟祖母嘀咕著道:“蔣家將來若敗下來,只怕就是敗在那個蔣白手上。現下不過八歲年紀,聽得專愛給丫頭們調脂弄粉,丫頭們做針線,還喜歡膩在一邊細看,說三道四的給意見。不光如此,房裡還藏了許多姑娘家的東西。小的時候,眾人逗著問他最喜歡什麼,他一脫口就說最喜歡花兒粉兒。聽得人都笑了,只說道他莫不成是一位姑娘家托生的。現下越法俊俏,只是一位哥兒俊成那樣,總歸不是好事。”
  
  蔣白正跟折桂調笑,一抬頭見沈天桐瞥過來,不由順勢飛了一個眼風。沈天桐心下突的一跳,一時垂下眼:這小子笑起來實在太像姑娘家了,就是模樣兒也比府裡幾位妹妹還好看,真是妖孽!

  “桐哥,你覺不覺得,白哥兒俏的太過了?”顧秋波見沈天桐瞥一眼蔣白又垂下眼,悄悄掩過來道:“可惜白哥兒是男娃,若他是女娃,我長大定要娶了他回府。”
  
  “白哥兒是少將軍的嫡出兒子,你這般說話,小心他惱了。”沈天桐看一眼顧秋波,小聲道:“他雖細皮嫩肉的,畢竟是男娃,這些話可不能當著他的面說。”想當初,我們一起偷窺他對鏡貼花黃,你們跑的倒快,可憐我被打的滿臉青腫,如今若又說他像女娃,被他聽到了,他不好打你們,說不定又是我遭殃。我現下還不是他的對手,不能冒險啊!
  
  

十、朱潤潤出招

  “將軍府提親,提的是潤潤,這不可能吧?”朱府幾房太太見得尚婕令人上門求親,本以為提的是大房的女兒朱嬌嬌,誰知轉頭爆出消息,說道提的是三房的女兒朱潤潤,這下全驚愕了,竊竊私語道:“上回將軍夫人來咱們府,嬌嬌和潤潤她們都出來見了,將軍夫人對嬌嬌說的話可多些,況且嬌嬌身段樣貌全擺在那兒,這會提的不是嬌嬌,卻是潤潤,該不會聽錯了罷?”
  
  朱嬌嬌是朱府大房的嫡出女兒,人如其名,生的嬌滴滴,又因上頭三個哥哥一個姐姐皆已婚嫁,剩了她一個待字閨中,大房太太自然捧在手心,愛如珍寶,本以為尚婕看中的定是自家女兒,不料上門來提親的媒婆,提的卻是三房的朱潤潤,一時間也轉不過彎來。待得定下神,不由動怒,在房內咬牙道:“潤潤拿什麼跟嬌嬌比?就她那副豬樣子,怎麼配嫁到將軍府,沒的丟了咱們朱府的臉。”
  
  大房太太暗暗生氣時,三房太太卻在房裡拉了朱潤潤道:“女兒啊女兒,這會終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自打你及笄,太太們上府來見,都說你好福氣,一提婚事,卻沒人應,白白耽誤到如今。娘想著你今年也十九歲了,為你的婚事差點愁白了頭,只是求神拜佛的許願,不想今兒佛祖顯靈,上門來提親的居然是將軍府。

         如今太平盛世,又不用出征,武將只在軍營點卯,練練新兵,極是安妥。聽得這五爺蔣華曾身上掛的是副將,閒時在將軍府帶著一幫子弟練武,性子極是憨厚。你嫁了他,卻是燒高香了。只是你這身段,只怕蔣華曾見了要嫌,趁著還有時間,不若咱們想想法子減減身子上的肉,若能瘦上幾斤,瞧著也好些。”
  
  朱潤潤小時候胖乎乎的,眾人都笑道長的得人意兒,誰知越大越胖,竟是瘦不下去。朱三太太也想過許多法子讓她減肥,偏她性子爽朗,愛說愛笑,又能吃能睡,就是瘦不下去。如今好容易許了人,心下也自歡喜,聽得朱三太太的話,也同意減減肥,只是這減肥一事,又不是第一遭,只怕像前幾遭那般無功而返罷了。
  
  “娘,我這身子,就是瘦,也有限。主要得看那個人能不能接受我。”朱潤潤已是從嬸子們的嘴裡得知蔣華曾武藝高強不說,生的濃眉大眼,高大威猛,芳心已是暗動,如今也發愁,只怕自己生的太胖,對方接受不能。
  
  “潤潤,娘告訴你……”朱三太太想著蔣老夫人病情極危險,尚婕必定急於迎媳婦們過門的,倒不怕她變卦,如今倒是怕蔣華曾不喜自家女兒,得想個法子才行。這會狠下心來,俯在朱潤潤耳邊一通嘀咕,見得朱潤潤連耳根子也紅了,擰擰她的耳根道:“你雖然胖些,但皮膚白,身子綿軟,這燈一吹,再……待得有了兒子,萬事就安妥了。”
  
  且不說朱三太太如何教導女兒,卻說蔣老夫人聽得尚婕已定下四房媳婦,自然歡喜,只把自己的首飾拿出來道:“到時喝孫媳婦的茶,可得下重手,一人給一件有份量的首飾。”因挑出好幾件珍品,備著要給幾位孫媳婦。尚婕見蔣老夫人心情略好些,便笑道:“馬姑娘她們還罷了,朱姑娘還真得給大份量的首飾,若不然,我怕那首飾戴到她頭上,一點兒不顯呢。”
  
  “呵呵,聽小白悄悄來跟我嘀咕,說道那朱姑娘臉盤子大如葵扇,這真還是假?”蔣老夫人想起蔣白的形容,不由笑了,“咱們府娶親,向來娶身子好,性子好的,相貌倒在其次。只是太胖的話,只怕華曾不喜歡。”
  
  尚婕聽得葵扇兩個字,再想一想朱潤潤的臉,撐不住也笑了,“朱姑娘雖是胖些,但是針線活極好,性子也不錯。再一個,子母廟裡的老師傅說了,她八字極好,卻是福澤綿厚之人,配華曾正好。”
  
  蔣老夫人聽得如此說,方放下心來。
  
  尚婕雷厲風行為四位兒子定下親事後,接著就雷厲風行的擇日子,於同一天為四位兒子迎進四房媳婦。
  
  將軍府辦喜事這一天,盛況空前。待得花轎一停,喜娘從轎裡扶出新娘,眾人雖看不見新娘的樣貌,但憑著新娘們身上嫁衣一個賽一個的精緻華麗,由不得大聲喝彩。
  
  新郎出來迎新娘時,恰好府門口又來了一批騎馬的武將,一時下了馬鼓噪著喊道:“都是會家子,有的是力氣,直接抱了進去就是,省的累著新娘。讓新娘子留著點力氣晚上用罷!”
  
  武將們說話一向口無遮攔,蔣華宏等人聽慣了,也不往心裡去,這會聽得他們一句接一句的打趣,卻忍不住瞧了瞧新娘子。
  
  馬家姑娘陳家姑娘窈窕成那樣,風一吹就會把她們吹走,哪如朱姑娘這般穩重!朱家喜娘見得其它三家府裡的花轎一停下,喜娘扶了新娘子下來,新娘子一個比一個纖巧,不由嘀咕開了。這會扶著朱潤潤,見得蔣華曾看過來,竟是不由自主用半邊身子擋住朱潤潤。蒙著頭有什麼好瞧的,待晚上進洞房你再去瞧個夠喲!
  
  朱潤潤這陣子雖是狠下勁子減肥,無奈時日太短,只有一點點效果。至上花轎這一天,朱三太太把尋覓了許多時的一套冰絲甲給朱潤潤穿上,把她身上的肥肉網的死緊,又把精心准備的嫁衣給她換上,蓋上紅頭巾,喜氣洋洋之下,朱潤潤看起來也有一點兒窈窕。饒是如此,朱三太太還不放心,特意把京城裡塊頭最大的喜娘請來,讓她伴在朱潤潤身邊。在喜娘的襯托下,朱潤潤看著竟又窈窕了三分。
  
  因身上的冰絲甲縛的太緊,朱潤潤一路上汗流浹背,一下了花轎,幾乎氣都喘不過來,站在喜娘身後便有些搖搖欲倒,喜娘回身一挽,朱潤潤忙倚在喜娘身上,這才穩住了身子。
  
  賓客太多,人聲鼎沸,陽光又晃的人眼花,蔣華曾一眼過去,只見朱府請的喜娘好大一份,至於喜娘身後的新娘子,看起來雖不若自己想像中的窈窕,但跟喜娘一比,似乎頗為嬌弱。一時眨眨眼,還待再細瞧,喜娘早已把紅綢遞在他手裡,示意他牽了新娘子進府門。
  
  眼見著蔣華宏蔣華寄已是牽了新娘子進府門,蔣華曾顧不得多想,忙也牽了朱潤潤進去。
  
  當晚,賓客盡歡,新郎們也全被灌醉了。蔣華曾醉的最厲害,馬府等幾位送嫁的哥兒只護著姐夫們,幫忙擋酒,朱府的哥兒倒好,不擋酒不說,還幫著人灌蔣華曾的酒,蔣華曾喝的自然比其它新郎還多些。這會雖灌了醒酒湯,身子猶自發軟,醉眼之下,瞧東西全是雙份的。待得拿枰桿挑了朱潤潤的蓋頭,一瞧之下,晃了晃頭:不過多喝了幾杯,看東西看成雙份不說,這會還放大了?
  
  喜娘得了朱三太太的密囑,早已快手快腳的拿過兩杯酒,一杯遞在朱潤潤手裡,一杯遞在蔣華曾手裡。嘴裡吉祥話不停,待得見一對新人喝了交懷酒,這才領著丫頭下去了。
  
  堂也拜了,蓋頭也揭了,朱潤潤心神稍定,抬起眼角覷了蔣華曾一眼,見他果然如嬸子們形容那般英姿勃發,芳心暗喜,悄悄從懷裡摸出一隻朱三太太准備好的香包塞在床角上。
  
  蔣華曾早已醉的站不住,這會鞋子也來不及脫,已是一頭栽倒在床上,朦朧中,卻覺得一雙溫軟的手幫自己脫了鞋子,又除了外衣,隔一會又扶起自己靠在她腿上,手指輕輕揉按著自己的頭,用又輕又軟的聲音問道:“相公好一點了嗎?”
  
  “嗯!”蔣華曾只覺新娘子的大腿綿綿軟軟的,靠著居然十分受用,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一時勉力睜了眼,卻見室內一片黑暗,喜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滅了。床角的香包這會散發出一陣又一陣的香氣,蔣華曾吸了一口,身子一陣燥熱,一個翻身,把身後的人掀翻在床。
  
  入了夜,香包散發的香氣越加濃鬱,兩個人雖是第一次,居然十分盡興。
  
  該做的事全做了,朱潤潤還是忐忑不安,天一亮就醒來了,正待悄悄下床,卻見蔣華曾一個轉身,面對著自己睜開眼來,這下臉紅如血,只狠狠掐自己的手掌,嘴裡道:“相公早!”
  
  蔣華曾:“你……”
  
  朱潤潤:“請相公放心,我是胖了點,但會努力減肥,減到相公滿意為止。”
  
  蔣華曾:“你……”
  
  朱潤潤:“再請相公放寬心,除了胖點,針線下廚等等,我全在行,更兼知情識趣,優點極多。”
  
  蔣華曾:“你……”
  
  朱潤潤:“相公只管叫我潤潤,不必你呀我呀的生份著!”
  
  蔣華曾一睜眼雖則是嚇了一跳,但是昨夜裡銷魂的感覺還在,新娘子抱起來肉乎乎,軟綿綿的,手感極不錯。這會見她臉盤子雖極大,但是頭發墨黑,雙眼清亮,皮膚細白,倒也有幾分入得眼。一時伸了手去捂在朱潤潤嘴上,湊過去道:“我細瞧瞧,看看你要減多少斤方合適!”
  
  至此,朱潤潤一顆懸著的心徹底放回了肚子裡。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5 04:18 PM

十一、天生風流態

  朱潤潤見蔣華曾嘴裡說要細瞧,手裡過來揭被子,忙忙翻個身,側面躺著。自己渾身是肉,若是平攤在床上的話,看起來肯定超大一坨,還是側身躺著看起來好些。
  
  “不用翻來翻去了,怎麼翻都是一個份量。”蔣華曾見朱潤潤努力想要擺一個看起來顯瘦的睡姿,縮回了手,以手撫額,不忍心再細瞧,只小聲道:“你雖渾身是肉,好在骨架不算大,料著要減下來不算很難。”
  
  朱潤潤本還在小心翼翼挪身子縮肩膀,一意要擺出顯瘦的睡姿,聽得蔣華曾的話,不由又驚又喜,“相公有減肥的好法子?”
  
  蔣華曾點點頭,“你以後早晚隨我練一套拳術,那拳術最是強身健體,收縮肌肉。練個半年至一年,你身上這些肥肉收緊了,不再鬆鬆散散,看著自然不胖。”
  
  朱潤潤之前減肥,多數是從忌口入手,一旦嘴饞忌不住,又回反彈回來,這會聽得不用忌口節食,只要練練拳術就能減肥,不由喜出望外,深情凝視蔣華曾,甜甜喊道:“相公!”相公親自教拳術,既能減肥,還能增進夫妻感情,真是太好了!
  
  朱潤潤的陪嫁丫頭這會站在房門外,急的要跳腳,天都亮了,姑娘居然還不起床,今兒還得敬茶呢!這胖媳婦總歸要見翁姑,拖延著也沒法避免的。一時狠下心來,只隔著門喊了一聲,又提醒道:“今兒要敬茶呢!”
  
  朱潤潤聽得丫頭的喊聲,這才忙忙下地,自己略收拾了一下,回身去拿衣裳給蔣華曾,想服侍他穿上。蔣華曾只把她的手一撚,笑道:“我自己來就行了。你……”說著眼睛在她身上一巡,沒穿那緊身的裡衣,她走一步,身子的肉就顫動一下,看得人眼皮跳,這……。
  
  朱潤潤被蔣華曾一看,也意識到還不能鬆懈,忙忙尋了冰絲甲,躲到屏風後穿上了,套上外衣,整理好了才出來。
  
  饒是朱潤潤下狠勁收拾了一通,待到出去敬茶時,她那圓潤的身子也還是引起一陣騷動。眾人把眼神交換得密不透風,暗暗抹汗,可憐的五爺喲,你一心要娶一個天仙,夫人卻給你娶回一座肉山,這日子該怎麼過喲!
  
  賀圓見得朱潤潤出來,也嚇了一跳,據她目測,朱潤潤身高不超過一米六,體重卻絕對超過一百六十斤。咳咳,真夠份量喲!好在蔣華曾生的魁梧,兩個站在一處,勉強算得上相配。
  
  蔣老夫人見得幾位新娘子都出來敬茶,不由慈愛的看了過去。老三媳婦斯文,老四媳婦靈活,老六媳婦溫柔,老五媳婦,嗯,老五媳婦穩重!都是好的,都配的起咱家孫兒。一時強撐起精神,笑瞇瞇把壓箱底的首飾都掏出來了,一一賞了幾位新娘子。
  
  因見四位不肯娶親的孫子全成了親,孫媳婦們人品不待說,性格兒也是好的,各有盡讓,蔣老夫人極是歡喜,精神勁兒似乎比前略好些,眾人暗暗松了一口氣。
  
  看看過了暑熱,入了秋,蔣老夫人身子又開始時好時不好,尚婕知道蔣老夫人這會唯記掛著莫家沒人扶持一事罷了!恰好蔣鎮另外延請了一位有些名氣的夫子來府教導蔣玄他們。尚婕想著莫若平也十一歲了,如今准備從科舉出身,只是莫家族學裡龍蛇混雜,只怕學不到正經學問,便去信跟莫家老爺說了一聲,問是否送莫若平來將軍府跟蔣玄蔣青等人一起上學堂。莫家老爺一接到信,便令莫太太親送了莫若平和莫若慧來將軍府。
  
  尚婕見莫若慧也來了,自然留她住下,笑道:“如今大媳婦二媳婦身邊幾個小孩子,自然忙不過來。三媳婦四媳婦六媳婦又有了喜,也勞動不得她們。每回上廟裡,倒見得各府夫人不是媳婦伴著,就是孫女伴著,有說有笑的熱鬧。我正愁沒個女孩兒跟在身邊進進出出,慧姐兒來了倒好。”
  
  莫太太本來就有意讓莫若慧也留在將軍府住一住,聽得尚婕的話,自然代莫若慧應承下來,又笑道:“聽得華曾的媳婦針線活最是出色,不亞於華安媳婦,閒時倒得讓慧姐兒跟著學學。”一時閒話著,又問及幾房媳婦什麼時候有的喜。尚婕笑道:“當時同一天娶進門的,除了華曾媳婦,其它三房媳婦倒像約好的,一起有了喜,過了年就忙亂了。”
  
  “曾哥媳婦不是最為福態的麼?按理來說,最易懷上,怎麼反倒……”
  
  尚婕見莫太太話語說了一半,便笑道:“我原先也是這樣想的,後來聽得王太醫道,太胖反而不易懷上,這才知道自己一向誤解了。好在華曾媳婦卻是瘦下來許多了,和華曾又和睦,這孩子麼,總會懷上的。”
  
  她們說著話,蔣白跑了進來,身後跟著兩個娃兒。一個是賀信之,另一個卻是陳珠娘家的侄女陳宛若。
  
  賀信之小著蔣白三個月,打小就喜歡粘著蔣白,待得來將軍府學武,更是喜歡纏著蔣白對招,整日跟在她身後打轉。陳宛若今年七歲,生的有些像陳珠這個姑姑,活活潑潑,一笑兩個酒窩,頗為可愛。因常來將軍府走動,不知為何,也喜歡粘著蔣白一起玩。三人一見面便湊作一堆。
  
  蔣白今兒本來在園子裡蕩秋千,賀信之和陳宛若給她推著秋千玩,倒是玩的開心,只是聽得莫若慧來了,卻忙忙跑來見。這會笑問莫太太道:“聽得慧姐姐來了,怎麼不見?”
  
  “在房裡陪老夫人說話呢!”莫太太見蔣白領著賀信之和陳宛若也進了蔣老夫人房裡,不由笑轉向尚婕道:“白哥兒越長越俊了,只不知道將來誰家姐兒有福嫁與他呢?”現下瞧著,白哥兒倒是愛膩著慧姐兒,正是兩小無猜,若能趕在老夫人臨終前定下這頭親事……。

        莫太太心下尋思,蔣玄是嫡長子,將來的婚事自然是要千挑萬挑的,搞不好還得指婚,無論如何輪不到自己家慧姐兒。蔣白雖是次子,又生的肖似女娃,但府裡一眾人寵愛著他,將來總能謀個職位,慧姐兒若能許與他,他自然提攜平哥兒,於莫家也極有好處。
  
  莫太太存了心思,好容易候著蔣老夫人房裡沒人,自然吞吞吐吐說了一番話。
  
  蔣老夫人聽得莫太太的話,雖是病中,卻也止不住笑了,“你想把慧姐兒許給白哥兒?”
  
  “老夫人,他們兩個雖還小,但看著和睦,合的來,每回慧姐兒來了,白哥兒倒愛膩著她問長問短,因此……”
  
  “白哥兒跟慧姐兒兩個站一處,倒是金童玉女一般。”蔣老夫人再次笑了,小白是女娃這事兒,少不得要先透露了,若不然,慧姐兒她娘還以為自己不顧著莫家,落了心思反不好。
  
  蔣老夫人斟酌言詞的當兒,莫若慧恰好過來蔣老夫人處尋莫太太,只讓貼身小丫頭候在外頭,自己進了裡間,一時見得服侍蔣老夫人的丫頭一個不見,正待自己揭簾子,裡面卻傳來莫太太的話,再聽得蔣老夫人一句“他們兩個站一處倒是金童玉女”,一下呆住了,一個轉身退下去,慌慌躲回自己的房內,只覺腦中“轟轟”響。
  
  卻說莫太太聽完蔣老夫人的話,不由張大了嘴,好一會才醒過神,“外間傳言,都說白哥兒肖似女娃,我也暗地裡嘀咕過,沒承想真個是女娃。咱們可被瞞的好苦!怪道她就喜歡膩著慧姐兒問些姑娘家的事。我只想著他們未上十歲,一處說說笑笑的,一團孩子氣,自然不攔著。

         白哥兒既是女娃,鎮日混在男孩子堆中,倒怕移了性情,現下知道她的身份,讓她和慧姐兒多些處處,倒是安妥。”說著撐不住笑了,“白哥兒這個樣子的,能文能文,曉謀略會繡花,又這個門第,將來易回女裝,這將軍府的門檻,還不得被求親的人踩沉?”
  
  “雖把她扮作女娃養,因怕她移了性情,本來是拘在房內不讓她和男娃混一處的,只一拘,卻又病了。後來聽師傅說,要借陽氣,自然也得和男娃一處學文練武方妥,因此沒了法子,只得讓她和玄哥兒他們一處鬧去。只她娘到底不甘心,變著法兒拘著她學些刺繡,這陣子倒能幫著做些針線活,她自己著了男裝坐房裡繡荷包,終是怕被人瞧見了取笑,現下都是晚間才跟著她娘學繡花了。我只怕她熬壞了眼睛,說了好幾次,她卻說打小練武,眼睛好著呢,晚間只繡一會兒不礙事。你瞧瞧我身上這個荷包,卻是她前兒才繡好的。”蔣老夫人說著,摘扣上的荷包遞給莫太太看,笑道:“針腳雖粗些,這圖樣子卻好,難得的是她一片心。”
  
  莫太太細看蔣白所繡荷包的當兒,蔣白卻跑進莫若慧的房裡,笑喊道:“慧姐姐,你怎麼躲房裡不出去玩?我們都找你呢!”
  
  “我……”莫若慧雖才九歲,已是略略懂些事,剛剛不經意聽得蔣老夫人跟自己娘說的幾句話,竟是有意將自己許配給蔣白,這會見了蔣白,如何不慌,一張小臉忽爾漲的通紅,只是說不出話來。
  
  “慧姐姐,你不舒服嗎?”蔣白見莫若慧紅著臉,咬唇不說話,躥了過去,伸右手就按在她額上,卻估摸不出是不是燙了,又抬左手按在自己額角上作比較。嘻笑道:“摸著沒事兒呀!”
  
  莫若慧小臉更紅了,拉下蔣白的手,定定神道:“我沒事,剛剛跑的急,身上有些熱。”
  
  “沒事就好!”蔣白說著,湊上去坐了,扯了莫若慧的袖角,細瞧袖角上繡的纏枝花。
  
  莫若慧一向把蔣白當小弟弟看,平素玩鬧慣了,這會雖有了心事,待要扯回袖角,卻又怕自己太過著跡引蔣白疑心,只得坐著不動任蔣白看袖角上繡的花,待得心裡的慌亂勁過後,才抬頭瞧了瞧蔣白。卻見蔣白轉而去看自己腰上佩的香包,這會抬起頭,含笑對上自己的眼睛道:“慧姐姐,你這香包好看,送我吧!”
  
  要是平時,莫若慧早就摘下香包遞過去,這會卻猶豫起來,待要拒絕,話語在舌頭上打結,卻又說不出來,低頭半晌方憋出一句話道:“這個不算特別好,我另繡一個好的送你!”
  
  “好呀好呀,我就等著慧姐姐的香包了。”蔣白極是開心,拍了拍手再待道謝,聽得陳宛若在外面說話,不由揚聲道:“宛若妹妹,我們在房裡呢!”
  
  莫若慧正後悔口快答應繡一個香包給蔣白,待要收回話已是來不及,心下懊惱,這會聽得蔣白親暱的喊宛若妹妹,不知為何,更加懊惱起來。一時理不清自己的思緒,只抬頭看蔣白,見他一頭黑亮柔軟的頭發只用紅絨繩隨意束著,身上穿的是大紅蓮花紋對襟袍,腰上佩了一塊玉魚兒,腳上一雙七層底烏雲靴,抬頭說話間,眼波多情,顧盼生輝,年紀雖小,卻掩不住那股天生的風流意態,一時看呆了。
  
  

十二、嬌態頗動人
  
  陳宛若上頭幾個都是姐姐,到了將軍府,卻是趕著蔣玄蔣白等人叫哥哥,叫的歡快,又見蔣白喜歡跟她們玩些女孩子的玩意,更覺親近。這會不見了蔣白,自然到處找,聽得他在莫若慧房裡,不由笑著進來,“我們在外面踏□子呢,白哥哥不是喜歡玩這個麼,怎麼半天不出來?慧姐姐也一道來吧!”
  
  莫若慧見陳宛若喊他們出去踏□子,待要跟他們一起出去,剛剛蔣老夫人和自己娘親的話又在腦中回響,覺著大人都暗地裡議親了,自己再和蔣白進進出出的,只怕不妥。待要不跟去,看著蔣白和陳宛若的親熱勁,又心有不甘,一時滿心不是滋味。嘴裡道:“這踏□子是女孩兒玩的東西,白哥兒怎麼就喜歡玩這個?”
  
  “對呀,我就喜歡玩這個。女孩子喜歡玩的,我也喜歡。”蔣白笑嘻嘻的,左手一抬,右手作一個拉彈弓的樣子,笑道:“當然,男孩子喜歡玩的,我一樣喜歡。”說著拉了陳宛若,“慧姐姐不愛玩這個,咱們自己玩去!”
  
  見得蔣白拉了陳宛若出去,莫若慧不由跺腳,都這麼大了,還隨意拉人家女孩子的手。這愛湊女孩子堆裡,愛看人家身上佩的戴的,愛跳房子踏□子,這些毛病兒,得慢慢幫他糾正過來,萬不能讓他走了邪路。
  
  莫若慧一邊尋思,一邊卻去翻自己帶來的花樣子,想繡一個別致的香包給蔣白。正忙著,見莫太太回來了,忙站起來喊了一聲。
  
  莫太太應了,拉了莫若慧坐下,笑道:“我明兒先回去了,夫人既然留你住著,你便住著,順便也看著你哥哥一些。將軍府雖有繡娘,四季衣裳也是時新的,鞋襪帕子等貼身物品,卻還是各房奶奶自己做的。老夫人和夫人的貼身物品,你得空幫著做些。白哥兒喜歡這些香包荷包小物件,若是央求你做,你就做了送她。”

        少夫人帶孩子忙著,老夫人又病著,可憐的白哥兒,學個刺繡也沒人指點,怕人取笑又要偷偷摸摸的學,可是不易。只得讓慧姐兒多些做了送你,你自己去仿個圖樣罷了!
  
  一聽讓自己做香包荷包送蔣白,莫若慧垂下頭,只覺耳根子發燙。看樣子娘已經暗地裡和老夫人說定了呢,若不然,不會特意交代自己做這些東西送給白哥兒。
  
  莫若慧一向乖巧,莫太太對她極放心,一時沒留意到她的異樣,只顧囑些話。囑完又去收拾東西,准備明兒起程回莫府。
  
  莫太太第二日走後,莫若慧便躲在房內,用心繡了一個香包,待蔣白又來找她時,這才把香包拿出來,遞在蔣白手裡道:“可熬了我幾個晚上,你瞧瞧喜不喜歡?”
  
  “好精緻啊!”蔣白接過香包一看,不由直誇獎,一邊湊近莫若慧坐著,拿手裡的香包去跟莫若慧腰上佩的那個香包作個比較,笑道:“確是比你佩的這個精緻。”說著直起身子,又要去拉莫若慧的手。
  
  莫若慧見得蔣白伸手過來,卻把雙手往後一背,嚴肅著小臉道:“說話便說話,不要把手拉腳的,叫人看了不像。”說著話,因見蔣白注意力放在香包上,冷不妨又補充道:“你一年一年也大了,多花些功夫在學業上,這些香包荷包的,不過小東西,沒什麼打緊,想要用,讓人告訴我一聲,我做了送你就是。”
  
  “哦!”蔣白只顧擺弄香包,卻沒留意到莫若慧紅了臉,只笑道:“慧姐姐,宛若也說要送我一個香包呢!連著幾天沒見,只怕真是躲在府裡做香包了。”
  
  莫若慧聽得陳宛若也要送香包給蔣白,一下伸手奪過蔣白手裡的香包,哼了一聲道:“既然宛若要做香包給你,想必你不稀罕我做的,我還是收回好了!”
  
  “唉呀,慧姐姐,宛若針線功夫哪有你的好?就算做出香包來,只怕不好意思送出來,得留著自己用呢!”蔣白見莫若慧要藏起香包,已是上去拉住手,笑著道:“都送出來的東西了,慧姐姐怎麼好意思收回去?快給了我罷!”說著伸一隻手繞到莫若慧背後,硬奪下她手裡的香包,一個回身跑了。莫若慧只在後邊跺腳道:“小心些,莫絆著門檻!”她這裡沒說完話,蔣白早跑的沒蹤影。
  
  蔣白第二日到蔣老夫人房裡請安時,腰上自然佩了莫若慧贈的香包,蔣老夫人一眼見了,笑道:“這麼精巧的香包想必是慧姐兒繡的,你只怕繡不出來。”
  
  “太祖母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來了。”蔣白笑著坐到蔣老夫人跟前,卻從懷裡摸出另一個香包,遞上去道:“這個倒是我繡的,就是繡的不好,太祖母將就用用。”說著察看蔣老夫人的臉色,見比先前又灰敗了一些,心下不由黯然,臉上卻不敢露出來。
  
  “小白,這個給你,讓你娘給你好生放著,將來做嫁妝。”蔣老夫人在枕頭下摸出一個小匣子,放在蔣白懷裡,笑著道:“可惜太祖母看不到你長大那天了!”
  
  蔣白自小得蔣老夫人疼愛,這會聽得此語,臉上裝出來的笑容早不見了,差點哽咽,垂首道:“太祖母會長命百歲的!”說著揭了匣子瞧裡面的首飾,見許多都是蔣老夫人平日把玩的,心下更是一酸,卻努力憋出笑臉來,隨手拈出一支赤金蓮花簪往頭上一插,歪著脖子道:“太祖母瞧瞧我打扮的好看嗎?”
  
  蔣白身上穿的是松花色七彩繡雲團大襖,頭發用珍珠發圈束著,正是一個俊俏少年郎的裝扮,這會往頭上插了這麼一支發簪,臉上又作出嬌俏的樣子來,看著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蔣老夫人一瞧,撐不住笑了,“你這身裝扮,卻是糟蹋了這支簪子。”
  
  見得蔣老夫人笑得一笑,略略精神些,蔣白忙著勸她進些粥,聽王太醫跟大人提過,說道太祖母若能多進些粥水,還能撐些時候,若是進的少,就怕熬不過冬季。這會見蔣老夫人比平日多吃了幾口,不由暗暗開心。
  
  饒是尚婕和蔣白等人百般留心,蔣老夫人終是沒熬過寒冬,於年底去世了。因近著年關,又要辦喪事,將軍府諸人便百般忙亂,待辦完蔣老夫人的喪事,也過了年,蔣白於這個時候又病了。尚婕歎道:“小白自小得她太祖母疼愛,她太祖母這一去,她自然比玄哥兒青哥兒他們更傷心。”說著話,卻叫過莫若慧,囑道:“小白身子本就弱,這些天沒怎麼吃飯,再一哭,自然就病了。她一向聽你的話,你且過去她房裡勸勸,看著她喝完粥再出來。”
  
  蔣老夫人喪事上,黑壓壓一片,從嫡親兒子到孫兒,至曾孫,全是男娃,蔣白自然也著了男裝,和蔣玄蔣青等人站在一處。待得一撥一撥的人在靈前行禮時,族內的長輩便說喪禮上少個嫡親的女娃跪拜,總是美中不足。莫太太也帶了莫若平和莫若慧在靈前行禮,聽得此話,便同尚婕商議了一下,讓莫若慧以曾孫女的身份在靈前行禮。尚婕正愁蔣白不能以女娃身份行禮,得了莫太太的話,哪有不應承的?
  
  莫若慧既以蔣老夫人曾孫女的身份在靈前行了禮,自然順理成章留在將軍府守孝。
  
  因著蔣白病了,莫若慧暗暗心焦,又不好無故常常跑蔣白的房裡。這會聽得尚婕的話,自然忙忙應承,親到廚房看著廚娘熬好粥,令小丫頭提了食盒跟在身後,匆匆往蔣白的房裡而去。
  
  莫若慧一邊走一邊尋思:夫人話裡話外都暗示自己,讓自己把將軍府當自己府裡,這自然是跟娘約好了,自己和白哥兒肯定,肯定……。如今到白哥兒房裡的次數雖頻了些,也不為過。
  
  蔣白這會正在床上傷心,賀圓在旁邊又摸又揉的安慰,見她紅了眼不說話,不由歎氣道:“你出生那會,差點保不住,虧的你太祖母連夜上了子母廟,為你求得護身符,又請廟裡師傅測了八字,說道讓你扮作男娃養,方能保得住。那一夜無星無月,天寒地凍,換作別人,終要挨到天亮方到廟裡去,偏你太祖母不顧身子,……”說著話,眼見蔣白又滴下淚來,賀圓話鋒一轉,沉下聲音道:“你太祖母一心想你健康長大,你現下飯也不吃,若她在泉下知道了,如何安心?”
  
  賀圓正勸著,聽丫頭說莫若慧來了,忙讓人快請,一邊給蔣白整好衣裳。見得莫若慧提了食盒進來,上來見過,這才道:“慧姐兒,你幫我勸勸小白。”說著站起來,朝莫若慧眨眨眼,自己領了杏仁出去了。
  
  “夫人,白哥兒終是扮作男娃養,慧姑娘這陣子往白哥兒房中來的次數,是不是頻了點?”杏仁提醒賀圓道:“白哥兒現下九歲了,慧姑娘也十歲了,只怕要避些嫌。”
  
  “兩個都是孩子,哪裡就擔心上了?”賀圓不在意,隨口道:“十歲的女孩子,能起什麼心思?”
  
  杏仁是賀圓的陪嫁丫頭,雖是配了府內管事,日常還在賀圓跟前服侍,極是盡心盡力,聽得賀圓如此說,猶自不放心,直言道:“少夫人別忘了,您可是十一歲就嫁進將軍府的,那會什麼事兒不懂?慧姑娘現下十歲,怎麼就不會起心思了?”
  
  “我那會是逼於無奈!”賀圓瞪杏仁一眼,十一歲就嫁進來,你們要取笑多少次嘛?現在還當例子來講了。
  
  “慧姐兒那會在老夫人靈前行了曾孫女的禮,大家便把她當作府裡姑娘看,現下又以曾孫女的身份守著孝,怕是把小白當親弟弟看,這才來的勤些。倒不必疑心她!”
  
  莫若慧不知道賀圓和杏仁討論她,這會只是看著蔣白,又是憐惜又是心疼,嗔道:“現下病著,還不肯好生吃飯,看看你,都瘦下去一圈了。再不吃飯,只怕又要請王太醫過來,少不得又得服食藥丸。難不成你寧肯吃藥丸也不吃飯?”說著揭了食盒,把粥端了出來,坐到床邊,拿了勺子舀了,吹了吹喂到蔣白嘴邊,含笑道:“吃些吧!”
  
  “慧姐姐,我自己來!”蔣白見莫若慧殷勤,有些不好意思,伸手要接莫若慧手裡的碗。莫若慧一縮手,看她一眼道:“你就安心在我手裡吃了這碗粥,我也好向夫人和少夫人交代。”
  
  莫若慧正說著,卻見簾子一揭,折桂進來道:“蜀王和沈少爺來了,說是來探病。少夫人本來攔著,說不用進房了,怕過了病氣給他們,他們卻說自己是習武之人,身子好著,不怕什麼病氣,硬要進來瞧瞧少爺。”
  
  折桂話音一落,只見簾子一掀,顧秋波和沈天桐已是走了進來。顧秋波嘴裡猶在道:“白哥兒,你怎麼鬧的像個嬌弱女娃,三頭兩天生病?”
  
  莫若慧是見過顧秋波和沈天桐的,這會走避不及,只得上來見過,告個罪道:“白哥兒這幾天沒好生吃過東西,待他吃了這碗粥再陪兩位說話!”
  
  “病人為大,自然是吃了粥再說話!”因將軍府辦喪事,顧秋波等人進將軍府學武之事自然也停了,待聽得蔣白病了,這便拉了沈天桐一同來探病,這會見蔣白虛弱的靠在枕頭上,下巴尖尖,臉色蒼白,更襯的眼如點漆,唇如塗朱,看著居然比莫若慧這個女孩兒還要動人些,不由有些嘀咕。人道白哥兒肖似女娃,這話不假麼!可惜了這麼副容貌,居然生作男娃。若是女娃,我一定要娶回府去,光是瞧著,也賞心悅目!
  
  沈天桐見蔣白在莫若慧手裡含了粥,不由瞥蔣白一眼,暗暗搖頭,居然借著生病撒嬌,要人家姑娘喂粥,太過份了!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5 04:21 PM

十三、天之嬌嬌女
  
  因賀圓剛勸過,莫若慧又來勸,蔣白倒不好再推胃口不好,只得在莫若慧手裡吃了小半碗粥,這才擺手說飽了。
  
  莫若慧也不再相強,正要收拾起碗筷,卻見折桂又進來道:“少爺,陳府姑娘來了,也是探病來的。剛剛著人提了一大籃子的果品進來,說道少爺既病著,胃口不好,倒不若吃些果品清清腸胃。這會見少爺房裡有客,先往二奶奶房裡逗兩位哥兒玩去了,說稍晚些再過來瞧少爺。”
  
  莫若慧一聽陳宛若來了,還提了一籃子果品,卻有些嘀咕,轉頭跟折桂道:“果品都是應節的,現下春寒未盡,那果品自然也是寒性的。白哥兒身子虛著,倒不宜吃那些寒涼的東西。還得多多吃些暖胃活血的食品為上。只是宛若妹妹有心,也不好拂她的意,你們先收著罷!”
  
  莫若慧一通話說完,這才意識到自己太過越俎代庖了。蔣白還小,縱使府裡大人有了約定,自然不會早早明言,自己這會就管起他的事,倒怕他反感。況且現下蜀王和沈少爺在座,若日後取笑蔣白被自己管制,更是不妙。想到這裡,不由紅了臉,忙忙起身向折桂道:“你們少爺的事,自然是你們操心,我多事了。”說著轉向蔣白,囑了幾句,提了食盒先下去了。
  
  顧秋波和沈天桐除了探病之外,卻另有一事要告訴蔣白,這會笑道:“白哥兒,你的病再不趕緊好起來,只怕就要錯過一次揚臉的機會了。”
  
  “什麼機會?”蔣白聽得顧秋波的語氣神秘,倒來了一點興趣。
  
  “南北比武大會!”顧秋波雙手交握,作一副就要沖上去打架的樣子,嘻笑道:“剛得了消息,說道北成國小王爺唐世成領著人起程到咱們南昌國,不日就會抵達。他們既來了,自然還像上回一樣要談文論武,咱們學了這幾年的武藝,正是揚臉的機會。”
  
  幾年前北成國的皇孫唐世成和顧正充顧秋波等人談文論武,在武學一道上略勝過顧正充顧秋波,先皇這才令顧正充和顧秋波等到將軍府學藝。現下北成國那邊新皇即位未及一年,卻說道和南昌國本是姻親國,倒要使皇子皇侄們認一下親戚,年前就遞了話,要在今年開春讓唐世成領人來南昌國拜見仁元皇上,認一下舅舅。
  
  聽得唐世成等人要來,顧正充顧秋波自然躍躍欲試,准備狠狠挫一下唐世成,找回場子。
  
  待顧秋波說完,沈天桐這才接著道:“太子和蜀王勤學武藝,不過想等著唐世成再次來南昌國時,於文於武都壓過他一頭,好給皇上長臉。只是那唐世成幾年前就武藝超群,現下自然也有長進,卻不能小看。光憑著太子和蜀王,只怕還不夠妥當,還得將軍府的哥兒也上場了,才有一點勝算。”
  
  蔣白的武功雖比不上蔣玄和蔣青,但因她自小跟在蔣華安身邊薰陶,習武已是生活的一個習慣,更兼她身子輕盈,雖只學了越女劍和折花手,跟顧正充和顧秋波比起來,卻略勝一籌,若她和蔣玄蔣青也一起出場,倒確是勝算多些。
  
  顧秋波捏了拳頭道:“論文,咱們有桐哥兒和信哥兒,論武,咱們有玄哥兒和白哥兒,這回定要叫唐世成心服口服。”
  
  “對,一定要揍得他心服口服!”蔣白把手從被子裡伸出來,也捏了小拳頭跟著顧秋波揮舞。
  
  見蔣白揮舞白生生的小拳頭,沈天桐眼皮卻跳了跳,想當初,自己就是被這只小拳頭打得鼻青臉腫,好幾天不能見人的。祖母和母親直抱怨了許多話,至現在還時時提著,使自己欲忘不能忘。
  賀圓見顧秋波和沈天桐在蔣白房裡良久不出來,倒有些著急。咳,小白雖還小,畢竟是女娃,現下病著,衣裳不整坐在床上,那兩個男孩兒待在房裡太久總歸不妥。她這裡想著,見蔣玄和蔣青來了,忙耳語一陣。
  
  蔣玄和蔣青五六歲起,便知道蔣白是女娃,蔣白跟著他們男娃混在一處練武,他們兩個倒著意護著,不使她露出什麼異樣來。現下聽得顧秋波和沈天桐在蔣白房裡,不由對視一眼:唉,那蜀王和沈家哥兒,平素就愛偷瞧白哥兒,也不知道安的什麼心思?這會居然登堂入室了,真可惡!
  
  蔣玄和蔣青還沒把顧秋波和沈天桐從蔣白房裡請出來,賀信之也來了,因他和蔣白是嫡親的姑表,更是理所當然的直沖進房裡,嘴裡道:“白哥兒,你好些了沒有?”
  
  折桂候在一邊頭痛死了,房裡一位小王爺,一位沈少爺,自己家兩位哥兒,本來已是很擠了,這會又來一位姑表少爺,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賀信之和蔣白較為親暱,卻不顧折桂的臉色,只一下就躥到蔣白床前察看她的臉色,笑道:“比昨兒好多了。”
  
  是不是比昨兒好多了,一眼就能分辨得出來,你湊那麼近是幹什麼呢?顧秋波和沈天桐見賀信之居然拉著蔣白的手說起話來,不由瞪大了眼。大家師兄弟平素一處練武,就你愛膩著白哥兒,這會人家病著,你還膩上去,也不怕過了病氣。
  
  “我要休息了!”蔣白見房裡的人越聚越多,不由也皺起眉頭。蔣玄趁機道:“蜀王,桐哥,信之,我們出去外面說話,讓白哥兒休息一下。”
  
  待顧秋波等人出去,折桂籲了一口氣,趕緊過來給蔣白掖被子,服侍她躺下,輕手輕腳放下帳子,這才退到門口去守著。真發愁啊,慧姑娘和若姑娘最近都愛進少爺的房裡,她們雖是姑娘家,卻不能叫她們看破少爺的身份,少不得遮遮掩掩。現下倒好,蜀王和沈家少爺並賀家姑表少爺,只說師兄弟情誼沒那麼多講究,也是愛進房就進房,這可如何是好?
  
  卻說賀信之回了府,自然先到祖母處說了蔣白的病情,貴姐聽得蔣白無礙,這才放下心來。
  
  賀信之從貴姐房裡出來,待要拐到唐至萃房中,無意間卻聽見兩位今兒跟著自己到將軍府的婆子在角落裡嘀咕,一個道:“咱們跟著信少爺進了幾回將軍府,倒見了將軍府白少爺幾次,瞧來瞧去,這位白少爺真的太像女娃了。將軍夫人也把他當女娃一樣寵著,真叫人想不透。”
  
  賀信之聽得此話,一時也有些納悶。又想起自己有一次到祖母房裡請安,在門外卻聽得祖母跟祖父說什麼蔣白一出生差點保不住,虧得子母廟老師傅想出一個借陽氣的法子,又易了裝,這才保下來雲雲。當時自己也沒往心裡去,這會一聯想,卻越想越心驚。
  
  賀信之年歲不大,性子卻聰慧,這會又尋思開了:玄哥兒和白哥兒雖是雙胞胎,兩個樣子不同不說,性格也天差地別。玄哥兒極有大哥風范,很照顧白哥兒。白哥兒平素嬌嬌弱弱,有時還偷懶,偏姑父他們也不責罰她。若是玄哥兒青哥兒偷懶,早挨了不少打。姑父他們就算要偏心,也沒理由把白哥兒寵的像個女娃呀?祖母說的白哥兒易裝借陽氣,莫不成是指白哥兒本是女娃,卻扮成男娃來養?
  
  賀信之心裡存了疑問,到了唐至萃房裡,看看四下無人,便直接問道:“娘,白哥兒是不是女娃?”
  
  唐至萃吃了一驚,脫口道:“你怎麼知道?”
  
  “白哥兒真是女娃!”賀信之見得唐至萃的神色,知道自己猜了一個准,半天回不過神來,“怪不得……”怪不得白哥兒的手那麼軟那麼白,就是和我們一起練武,大家流了汗,獨她身上還是香香的。
  
  唐至萃剛得了消息,說道唐世成領了人來南昌國,正尋思要借機見見唐世成,問問自己母後的安康,待聽得賀信之說道顧秋波等人到時要和唐世成比試一場,不由歎了一口氣。自己雖是北成國公主,現下夫婿和兒子卻是南昌國的人,若兒子與哥哥的兒子唐世成比試,自然還是希望兒子這方得勝。

         父皇駕崩,大皇兄既位後,雖也派人對自己這個皇妹慰問過,卻有敷衍的成份在內,不比父皇和母後對自己的疼愛。聽得大皇兄對當初和南昌國所定的盟約略有微詞,現下就怕南北關系有變。
  
  唐至萃本來煩惱,這會見賀信之猜出蔣白的身份,先時想讓賀信之和蔣白定親的念頭又浮了上來。自己先時提過這件事,賀詞卻怕蔣白體弱不是良配,無奈何只得打消了念頭。現下蔣白雖嬌弱,看著卻不像短命之人,上有父兄庇護,下有祖母和母親疼愛,正是天之嬌嬌女。

        賀信之若能和蔣白定親,無論南北關系如何變,在賀家和蔣家的雙重保護下,朝內那些借機要鬧事的人,也就撼動不得自己和兒子們半分。
  
  唐至萃既下了決心,便笑著對賀信之道:“你既然猜出白哥兒的真正身份,自然得幫著玄哥兒青哥兒他們好生護著她,別讓外人欺負了她去。白哥兒這易裝之事,也得守口如瓶,若是鬧的外人知道了,也怕有損她的陽氣呢,這可不是玩的。”
  
  賀信之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忙忙應下,待定定神,暗暗把一起進將軍府學武的哥兒在腦中過了一遍,別的人還罷了,蜀王和沈家少爺對白哥兒卻太注意了些,得防著他們。
  
  唐至萃見賀信之知道利害,倒也放心。一時尋思著,信哥兒知道了小白的身份,自然曉得好生對待,兩個又是嫡親的姑表姐弟,這會一起學武習文,一起長大,正是兩小無猜。信哥兒這些時候在將軍府走動,人才相貌如何,將軍府諸人自然有眼皆見。只要候著時機,自己再請婆婆往將軍府一提,此事便有幾分了。
  
  

十四、一朵胖蓮花
  
  “白哥兒是女娃,白哥兒居然是女娃!”賀信之回了房,待得躺上床,放下帳子,猶自覺得不可思議,喃喃念了兩遍,見丫頭們不在跟前,又擁被坐起來,怔怔出神,過一會突然捶床大吼一聲:“居然是……”女娃幾個字,只在喉嚨內轉了轉,卻吞了回去。

         一時右手輕捏左手,自己翻手掌看了看,又喃喃道:“我早該想到的,她個子雖跟我差不多高,但是手掌那麼小,手腕又那麼白,指甲蓋兒只有那麼一丁點,怎麼可能是男娃?”
  
  賀信之在房裡發怔時,折桂卻正跟蔣白抱怨道:“慧姑娘和宛姑娘不經通稟就進哥兒的房,這也罷了,今兒蜀王爺沈少爺不等我們揭簾子,自己就躥了進來,若是瞧見什麼不該瞧見的,可不得了。還有信少爺,也是說進就進,進來還握了哥兒的手亂搖,瞧著真急壞人。”
  
  “我這會也九歲了,還有四年,就可以換回女裝,到時他們就不敢進房來了!”蔣白見折桂氣急敗壞,忙安慰道:“他們不知道我是女娃,這才如此的。若知道了,自然不會再這般唐突。”
  
  “若他們知道哥兒是女娃,只怕更……”折桂倒了一杯紅棗茶遞在蔣白嘴邊,見她低頭喝茶,長長的睫毛輕輕扇著,倒映在杯子裡的,是如花的容顏,不由更是憂心。作男娃養,這些少爺們都爭著圍上來,若是換了女裝,更不知道會如何?就怕,就怕不小心生了事!抹淚,主子太俊除了令人擔驚受怕之外,實在沒其它好處。
  
  蔣白究竟不是什麼大病,服得幾帖藥,又有莫若慧天天過來勸著吃飯,倒漸漸好了起來。又聽得北成國小王爺唐世成還有兩個月就抵達南昌國,顧正充等人已請了旨,每日都要過來將軍府習半天武,以備到時和唐世成見個高低。一時也不好再躺著,只得每早過去練武廳裡跟著習武。
  
  別的人還罷了,賀信之自從得知蔣白是女娃之後,一見了她,卻有些心神不屬。見她練了一圈劍,往一邊坐下,馬上從丫頭手裡要了一杯茶遞過去,笑道:“快喝杯茶潤潤喉!”
  
  蔣白笑著接了,嘗了一口道:“信哥兒,你前幾日念那些句子,竟比書上的詩句還有趣些,卻是從哪兒聽來的?”
  
  “我偶然聽得祖母念叨,因覺得有趣,這便記下幾句。”賀信之笑著抬頭道:“祖母隨意講個故事,念叨個什麼,都有趣極了。”
  
  他們說著話,卻見朱潤潤提著一個食盒從那邊繞過來,蔣白不由笑道:“五叔早上顧不上吃東西就來練武廳了,這會五嬸又送茶點過來呢!五嬸做的茶點卻好吃,五叔自然不會獨吞,待會我們也有口福了。”
  
  “你五嬸胖成這樣,肯定是做的東西好吃,吃太多了。不過她做的杏仁餅,確實是一絕,上回送了一些到我們府,祖母吃了也贊呢!”賀信之見蔣華曾出來接過朱潤潤的食盒,笑著說了一句什麼,朱潤潤低頭應了,神情極溫柔。一陣風拂過,拂起她的衣角,衣角上繡的蓮花卷起又落下。見此情景,賀信之不由把從貴姐處聽來的話用上了,“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似……”
  
  “似一朵胖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蔣白幾天前從賀信之嘴裡聽過這句,當時站在蓮花池還念叨了一回,這會見賀信之應景的用上了,不由介面念了下去,一念完滿臉是笑。
  
  “哈哈!”賀信之忍俊不及,不由也笑了,像平素那樣伸手去拍蔣白的肩,“白哥兒,你五叔要是聽到你說五嬸是胖蓮花,指不定就叫你多舞幾圈劍呢,你得小心!”
  
  “我吟詩而已,哪兒說我五嬸什麼話了?你別亂傳喲!”蔣白揚起小臉,笑的歡快,伸手去捶賀信之。
  
  賀信之一拍蔣白的肩,忽然意識到什麼,早縮回了手,這會被蔣白一捶胸,卻忘了閃避,被她結結實實捶在胸口上,一時“喲”了一聲道:“手下留情!”
  
  兩個人玩鬧了一會,聽得那邊蔣華蓋吹了一聲口哨,忙重拿了劍過去練。
  
  賀信之舞完劍,回頭見蔣白也停了下來,額角微微出汗,一時右手挽了劍,左手從懷裡掏出手帕子遞過去,“白哥兒,你的病剛好,小心著了涼,快擦擦汗!”說著話,見蔣白只顧拿布抹劍,卻不接帕子,不由自主就抬起手,幫她擦了擦,一面見她垂著眼,長長的睫毛輕顫,不知怎的,捏著帕子的手也輕顫了一下。
  
  “喂喂,信哥兒,我也流了汗,怎麼不見你過來幫我擦一擦?瞧你這溫柔勁,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給女娃兒擦汗呢!”顧秋波一轉頭見賀信之幫蔣白抹汗,不由打趣了一句。因賀信之在學武的貴族子弟中,年紀最小,又生的文文弱弱,性子也斯文,顧秋波等人時不時便要逗一逗他,這會不過打趣了一句,卻見賀信之紅了臉,不由大奇,歪著頭道:“信哥兒,你還害起臊來了?”
  
  “祖母昨晚令我喝了一大碗補湯,今早起來身子便燥熱著,這會臉上也熱。”賀信之聽得顧秋波的話,感覺到臉上又是一熱,忙忙收起手帕子,不敢再往蔣白臉上瞧,轉頭拿自己的劍往角落裡練去了。
  
  蔣白見賀信之突然紅了臉,不由也摸不著頭腦,托腮瞧著他的背影,嘴裡道:“信哥兒怎麼古古怪怪的?”
  
  “我有不好的預感!”顧秋波湊過來,收起平日的嘻皮笑臉,正正臉色道:“白哥兒,信哥兒只怕把你當女娃看待了,你得小心!”
  
  顧秋波雖是郡王身份,因他平日說話沒正經,大家又一起練武,沒上沒下慣了,蔣白這會聽得他這話,不由“啐”了一聲,瞪圓雙眼道:“就知道胡說!”
  
  春風微拂,一陣若有若無、似蘭非蘭的淡香飄過來,顧秋波疑心是蔣白身上的香氣,吸了吸鼻子,一時又覺得自己也學了賀信之一般心思,差點把蔣白當了女娃,不由有些許怔忡,脫口道:“白哥兒,你這麼一撮嘴,再這麼一瞪眼,確確實實像女娃!”
  
  沈天桐和顧正充對打了一陣,停下來論了一回槍法,從丫頭手裡接了茶,回頭見顧秋波把紅纓槍柱在地下,正和蔣白說話,又拖了自己的紅纓槍上去撥了撥顧秋波的紅纓槍道:“怎麼盡站著說話?看招!”
  
  沈天桐和顧秋波對打了一陣,停下來時卻忍不住問道:“剛才聽得你跟白哥兒說什麼像女娃的話,卻是怎麼回事?”
  
  顧秋波笑道:“我見信哥兒對白哥兒殷勤的太過,就開了他們一句玩笑罷了!”說著偷眼瞥一下蔣白,見她拿了劍在練,練的正是一套越女劍法,因她身子輕盈,舞起來極好看,不由壓低聲音道:“桐哥,白哥兒不單像女娃,身上還有香味,不像我們,舞得一回槍,全是汗味。我懷疑他是投錯了胎,本是女娃的,投錯了男娃。”
  
  “身上還有香味?”沈天桐不由斜睨一眼遠處的蔣白,嗤笑著道:“你沒瞧見他就愛往身上掛各式各樣的香包麼?他不香才怪?”
  
  “不對不對,我剛剛聞著那香不像是香包的香味!”顧秋波還待再說,見沈天桐轉身又去練槍,一副懶得聽他廢話的樣子,不由摸摸下巴,只得也拿了槍練起來。
  
  這一天練完武,顧正充和顧秋波等人且不忙走,卻和蔣華安論起唐世成所練武術的派別。
  
  南昌國雖與北成國締結了盟約,明爭暗鬥卻是無法避免的。比方三年一次的南北繡品大會,先是鬥兩國姑娘的手藝,後來不單鬥手藝,還鬥上了兩國姑娘的才貌。以至於現在參加南北繡品大會的姑娘,不單刺繡要出色,相貌也要挑最出色的。再比方說,兩國每年派使臣互訪,談文論武鬥嘴皮子,也是免不了。

         上一回唐世成隨國使領了人來南昌國,於武學上壓過顧正充等人,當時眾人自然不快。現下聽得唐世成領了人過來,雖還在半途,顧正充等人已是磨拳擦掌,准備給他一個迎頭痛擊,讓他灰頭土臉回去。
  
  蔣華安見顧正充等人一心要壓唐世成一頭,不由笑道:“聽得唐世成領了四位皇親貴族的子侄過來,這四位年青子弟年紀從十歲到十二歲不止,都是北成國稱道一時的少年俊傑。他們想必也打了主意,要和你們比試文學武藝的。只是這回想揚威而去,卻有點難了。”

        一時說著,又提醒顧正充等人道:“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要想壓制唐世成,自然得打探他近年來的情況,想好對策,處處壓住他,這才揚眉吐氣。”
  
  顧正充點頭道:“唐世成雖還在半途,沿路自然安歇在驛站,也有官員接待,現下派人打聽他們的情況,極是輕便。”
  
  有蔣華安撐腰,眾人料著這回一定叫唐世成吃不了兜著走,一時都信心十足,商議了好一會才散。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5 04:24 PM

十五、千年大禍害
  
  春寒初褪,很快便到了四月份,天氣一日比一日熱。縱使將軍府的練武廳建在臨水的地方,四面通風,蔣玄蔣青等人練了一回槍法下來,也汗流浹背。顧正充顧秋波等人在宮裡嬌養慣了,練得一會不由也停下嚷熱,只搶在當風處納涼。
  
  顧秋波灌了兩杯茶,從一位丫頭手中搶了一把搖扇大力搖了幾下,轉頭見蔣白不像蔣玄蔣青等人從丫頭手裡接了手巾擦汗,而是從懷裡掏出一方精緻的手帕子印了印額角,一下湊過去道:“白哥兒,這手帕子是誰送的?好生精緻。”
  
  “慧姐姐送的!”蔣白見顧秋波一身汗味湊過來,悄悄退後一步,拿手帕子在鼻端處揮了揮,笑嘻嘻道:“你們不是帶了衣裳過來換麼?現下衣裳都濕了,怎的不換一套?”
  
  “待會再換!”顧秋波正正頭上束發的頭巾,嘴裡笑道:“這大熱天的,倒羨慕起廟裡那些和尚來,光著頭,一定比咱們涼快。”
  
  蔣白聽顧秋波說的風趣,不由笑了,一抬頭卻見那邊來了兩位手裡提著食盒的小姑娘,瞧著不是府裡的丫頭,細看了看,卻是安平侯夫人的孫女宋晴兒和鎮南侯夫人的孫女喬瀠。
  
  原來聽得太子顧正充和蜀王顧秋波等人日日過來將軍府練武,各府裡的誥命夫人無不暗暗謀劃。候著機會,便帶了自家府裡的哥兒姐兒上將軍府來走動。
  
  太子今年已是十一歲了,再過兩年自然要立妃,自己女兒若能得他青眼,留個好印象,說不定將來就平步青雲呢!就是蜀王,今年也滿了十歲,府裡止有他一個嫡子,不說現下封了郡王,就是沒有封號,將來也能襲了爵位。還有沈府和賀府的少爺,並安平侯和鎮南侯府裡的哥兒等,哪一個不是良配?趁著女兒未上十歲,還不算在姑娘家裡面,只算是小孩兒,外男還能見見,這會帶來將軍府,逮著機會正好露露臉。
  
  各府裡的夫人如此想,安平侯夫人和鎮南夫人更是早早想到了。更何況她們各自的孫子宋建和喬成早前已送入將軍府學武,現下趁著機會各帶了孫女宋晴兒和喬瀠過來,推說宋建和喬成早起趕的急,沒好生吃早點,讓宋晴兒和喬瀠帶了茶點到練武廳給宋建他們吃。又囑宋晴兒和喬瀠記得讓顧正充等人嘗嘗茶點,以備在顧正充顧秋波跟前露露臉。
  
  宋晴兒和喬瀠今年九歲,生的嬌美乖巧,這會提了茶點到練武廳找自己家哥哥,見蔣白和顧秋波在一邊說話,其餘的人還在對打,倒不好打擾,一時立在外邊看顧正充和沈天桐對招。
  
  “和太子爺對打那個是沈府的哥兒,名叫天桐,早前選了當蜀王爺的伴讀。論起來,他還是蜀王爺的嫡親表哥,再論下來,也是我表哥。”安平侯夫人卻是沈夫人的嫡親妹妹,宋晴兒見了沈天桐,是要稱一聲表哥的。只是沈天桐對各府裡表姐表妹這些親眷,一向冷淡,若大人不在旁邊,甚至招呼也不打。宋晴兒就受過沈天桐幾次冷遇,見了他也只得假裝不認識,這會見喬瀠注視顧正充和沈天桐,卻介紹了一通。
  
  “你表哥好俊,比太子爺還俊些!”喬瀠一向心直口快,眼睛在顧正充和沈天桐身上打了一個轉,回頭笑對宋晴兒道:“我倒聽得你表哥自小聰慧,作的好詩,又彈得一手好琴。現在還學了武,看這架勢,也不輸太子爺的。倒是文武全才了。”
  
  “哼,仗著自己薄有才名,祖母又疼愛,雙眼就長在頭頂上呢!”宋晴兒在喬瀠耳邊嘀咕道:“長的好看有什麼用,天生一副冷心腸。”
  
  她們這裡嘀咕,宋建和喬成對完招,倒瞧見了她們,忙過來見了,聽得是祖母讓她們送茶點過來的,一時笑道:“大熱天的,叫丫頭送過來就是,你們怎麼自己送來了?”
  
  “祖母非讓我們送來,沒法子,只得送來了。”宋晴兒應了一句,待要照祖母吩咐那樣的招呼顧正充等人也過來吃茶點,抬頭見顧正充等人板著臉,哪裡敢出聲?只是小小聲跟宋建道:“哥哥,祖母說讓太子和蜀王也用些茶點。”
  
  “妹妹你不知道呀?”宋建拈了茶點放到嘴邊,含糊道:“太子和蜀王在這兒習武,宮裡每早都有人送茶點過來,哪裡瞧得上外頭的茶點?”
  
  “祖母說了,宮裡做的茶點雖好吃,天天吃著,也會膩的。現下提來的茶點,可是我自己做的,味兒跟宮裡的不一樣,好歹叫他們嘗嘗。”宋晴兒硬著頭皮把安平侯夫人說的話照搬過去,又瞥一眼顧正充等人,見他們頭也不回,根本不把她們親送茶點過練武廳這件事放在心上,不由有些沮喪。
  
  宋建見妹妹失望,只得抬頭招呼顧正充和顧秋波道:“這是我妹妹親自做的茶點,太子爺和蜀王爺可要用些?”
  
  顧正充還沒答,顧秋波已是笑著道:“我們不餓,你自己吃就好!”
  
  “算罷了,太子和蜀王不會亂吃外頭的東西。就是將軍府裡的東西,他們也極少用,不要說是你們提過來的東西了。”喬成也過來從妹妹喬瀠手裡拿了茶點,介面道:“這茶點也不是什麼稀罕物,他們吃不吃有什麼打緊?”
  
  宋建見顧正充和顧秋波只從內侍手裡接了茶喝,瞧也不瞧他們手裡的茶點,也有些訕訕的,恰好見沈天桐看過來,便招呼道:“桐哥兒過來吃吃茶點罷,我妹妹做的。”
  
  沈天桐見宋晴兒和喬瀠送茶點過來練武廳,先是一怔,接著就明白了過來,她們這是想接近太子和蜀王爺呢!這會聽得宋建招呼,自然也搖頭道:“我灌了一肚子茶,倒吃不下其它東西了!”

  宋晴兒和喬瀠天這些天學著做茶點,今兒天還沒亮就被喊了起來,跟著廚娘做好茶點,又忙忙跟著祖母跑來將軍府,巴巴把茶點提過來練武廳,現下見顧正充和顧秋波不賞臉不說,連沈天桐也搖頭表示不吃,不由暗暗生氣。一時互視一眼,哼,下回再也不送茶點過來了。多少人想吃咱們做的茶點還不能得呢,你們居然不肯吃?
  
  她們正瞪眼,卻聽得另一邊傳來一個好聽的聲音道:“哇,有茶點吃呀,賞我一塊行不行?”
  
  宋晴兒和喬瀠轉頭一看,見蔣白帶笑蹦過來,一時齊聲道:“不要說一塊,賞你兩塊也行!”
  
  宋晴兒和喬瀠跟著祖母在將軍府走動,和蔣玄蔣白等人頗為熟悉,只是蔣玄等人對她們一向淡淡的,蔣白卻極熱情,一見面就姐姐長姐姐短的叫,還愛湊上來看她們佩的戴的,她們這會一見蔣白,不由自主就帶出笑來。宋晴兒忙揭了食盒給蔣白看,指點著道:“這碟是甜的杏仁餅,這碟是鹹的五仁餅,……”
  
  宋晴兒的話還沒說完,只聽後頭一個女孩子聲音道:“白哥兒,晴姑娘和瀠姑娘怕自家哥哥餓著,這才提了茶點過來給他們用,你怎麼好意思跟她們哥哥搶吃的?”
  
  蔣白一抬頭見是莫若慧,不由笑道:“慧姐姐,你怎麼來了?”
  
  “今兒天熱,給你們送酸梅湯過來的!”莫若慧見蔣白額角全是汗,先把手裡的籃子放下,從懷裡掏出手帕子,丟在蔣白手裡道:“出了汗也不擦擦,回頭風一吹,看著了涼!”
  
  顧秋波聽得那邊吱吱喳喳說話,一回頭見三位小姑娘圍著蔣白,不由握了拳頭放在嘴邊作話筒狀,湊到沈天桐耳邊道:“你猜猜,白哥兒喜歡哪一位姑娘?”
  
  “哪裡用猜?看他樂顛顛的樣子,自然是全部喜歡的!”沈天桐斜睨那邊的蔣白一眼,鼻孔裡微哼一聲,“瞧著就是一個千年大禍害,將來還不知道要禍害多少好人家的姑娘呢?”
  
  顧秋波回頭瞧一眼蔣白,不由點頭道:“白哥兒確實愛往女娃堆裡湊,現下還小倒沒什麼,再過兩年若也這樣,少不得勸勸。”
  
  沈天桐聽得顧秋波的話,不由自主又往蔣白那邊瞧了瞧。因天熱,蔣白又舞了一回劍,這會小臉微微帶了紅暈,站在三位小姑娘當中,居然顯的比她們還嬌美,忍不住嘀咕道:“就愛到處招惹姑娘,以後誰嫁他誰倒楣!”
  
  莫若慧自打那回不經意聽到自己母親和蔣老夫人的話,就一心以為母親已悄悄把自己許給蔣白了,對蔣白自然極上心,因見他喜歡和女娃兒嬉鬧,見人便姐姐妹妹的趕著叫,勾的女孩子都喜歡和他玩,不由發愁。

         今兒見宋晴兒和喬瀠提了食盒過練武廳,只是留心著,恰好丫頭要送酸梅湯過來,便接了丫頭的差事,提了酸梅湯送過來。這會見蔣白果然和宋晴兒和喬瀠言笑宴宴,心裡早比那酸梅湯更酸,又不好發作,只咬牙忍著而已。待得宋晴兒和喬瀠收拾食盒走了,她這才拉下臉,從蔣白手裡奪了自己的手帕子,一個轉身也走了。
  
  蔣白見莫若慧忽然黑了臉走掉,不由愕然,喊道:“慧姐姐,你怎麼啦?”
  
  “你自己知道!”莫若慧頭也不回,悶聲應了一句,早走遠了。
  
  蔣白這陣子受莫若慧照顧,卻把莫若慧當了親姐姐看,見她生氣的走掉,卻摸不著頭腦。
  
  顧秋波見蔣白伸著脖子看莫若慧,踱過來道:“我說白哥兒,做人不能三心兩意,惹人家姑娘傷心。”
  
  “這是怎麼說?”蔣白瞪一眼顧秋波,“我哪裡惹人家姑娘傷心了?”
  
  “人家姑娘明明傷心的跑掉了,你還裝?”顧秋波仰頭作望天狀,歎道:“我為姑娘們掬一把同情淚!”
  
  “呃!”蔣白性本聰慧,被顧秋波這麼一說,馬上反應了過來,一時捂了嘴,驚呼道:“你說慧姐姐她……”
  
  “我可什麼也沒說!”顧秋波笑嘻嘻跑開了,拿了紅纓槍自顧和沈天桐對打去了。
  
  慧姐姐當我是男娃,喜歡上我了?蔣白右手捂嘴,左手又捂上眼睛,嗚,我實在太像男娃了,連慧姐姐這等端莊的姑娘家也覺得我英姿颯爽,是可托之人,居然就喜歡上了!嗚嗚,怎麼辦,要不要跟她說實話?
  
  莫若慧回了房,一時把一個繡了一半的香包拿出來,待要絞了它,終是歎了一口氣丟下了。至晚間,聽得丫頭進來說蔣白來了,不由哼道:“只說我睡下了,讓他有事明兒再說!”她這裡話音才落,早見蔣白自己揭了竹簾,探進頭來道:“慧姐姐,我這話一定要今晚跟你說,若不說,只怕睡不著。”
  
  蔣白說著進了房,轉頭吩咐兩個丫頭道:“你們先下去罷,你們姑娘有我服侍呢!”
  
  “你……”莫若慧見蔣白揮手讓兩個丫頭退下,似有機密話要說,一時把手裡的帕子擰成麻花狀,哼道:“有話快說!”
  
  “慧姐姐,我一向把你當親姐姐看待的。這件事倒要告訴你!”蔣白見房裡沒有人了,緊緊拉了莫若慧的手,俯過去道:“我不是男娃,我和你一樣是女娃!”

  

十六、他真會作詩

  莫若慧張口結舌看著蔣白,哪裡肯信?待要從她手裡掙出手來,這才發現蔣白手指雖修長,手掌卻比自己還小些,因為長期練劍,指腹有些微的薄繭,這會緊握著自己的手,自己竟是掙不出來。
  
  “慧姐姐,我不是有心騙你的,實在是祖母等人一再囑咐,此事不能跟人說,以免損了陽氣。”蔣白雖易了男裝,卻掩不去天生的女娃心性,平素跟莫若慧在一處,只覺很投緣。前陣子病了,得莫若慧細心安撫,恨不得她就是自己的親姐姐,一點兒不想她有什麼誤會,這會見她驚詫的眼神掃過來,早源源本本把事情說了,又補充道:“子母廟裡老師傅說了,得十三歲才能換回男裝,若不然,還怕有不測。”
  
  “你……”莫若慧也曾聽大人提過,說道蔣白出生時差點保不住,這會聽得她的話,抬頭見她眉眼如畫,燭光映照下,膚色晶瑩,分明比自己還要好看三分,一時有些茫然:他是女娃,他原來是女娃!
  
  “慧姐姐,慧姐姐!”蔣白見莫若慧聽完之後,只顧細看自己,卻沒說話,不由急了,搖搖她的手道:“你要生氣,就打我幾下好了!”
  
  莫若慧很快回過神來,從蔣白手裡抽回手,拍拍胸口道:“嚇死我了!我一直以為你是男娃,見你愛鑽在女娃堆裡,心裡直發愁,一直想勸你來著。這下好了,我不用憂心了。只是廟裡老師傅既說了不要輕易對人說易裝之事,你再不能對人說了,萬一真損了陽氣,如何是好?”
  
  “慧姐姐,我就對你說,別人不說。”蔣白見莫若慧不生氣了,歡喜的下了地,在地下翻了兩個筋斗。
  
  “唉唉,你既然是女娃,就不能這麼粗魯,得斯文些。”莫若慧這會看蔣白,又覺得她舉止太像男娃了,脫口道:“閒時不要和那堆男娃混一處了,多來我房裡學些刺繡。”
  
  莫府這些年敗落下來,府裡各房爭家產爭房產的鬧個不休,大人既不和,各房的堂姐妹之間也少了來往。哥哥只顧著讀書,下麵又沒有弟弟妹妹,莫若慧平日頗有些寂寞。自打到了將軍府,日日和蔣白相處,深心裡是把蔣白當弟弟看待的,因誤會母親的意思,倒對蔣白上了心,更覺親厚。

         這當下得知蔣白是女娃,錯愕過後,卻松了一口氣。不由拉過蔣白,拿手帕子給她擦手,嗔道:“給我安安靜靜坐著說話,不要動不動翻筋斗,翻的一手灰。回頭待要拿東西吃,又不顧洗手。上回可不是這樣,才弄的腹痛拉肚子的。”

         說著摁蔣白坐下,左瞧瞧右瞧瞧的,又嗤笑出聲,“你愛和女娃兒玩,這本沒什麼的,只是你長成這樣,就怕女娃兒生個心思。少不得我幫你擋些,待你換回女裝再論。”
  
  莫若慧和蔣白嘀咕的時候,安平侯夫人卻在府裡沉下了臉,斥宋建道:“我跟你們說過多少回,別讓你妹妹近著蔣府的白哥兒,怎麼今兒她提茶點過去,還遞給白哥兒吃了?還混在一處說話?那玄哥兒青哥兒自然不錯,這白哥兒生的那個樣子,男不男,女不女的,又愛鑽女娃堆裡,萬一哄的你妹妹就愛跟他玩,將來壞了……”
  
  安平侯夫人說到這裡,硬生生止了後面的話,只是生氣,半晌又道:“你雖在將軍府學藝,也別近著那白哥兒。至於玄哥兒和青哥兒,你只管和他們鬧去,卻沒甚相干。”
  
  宋建早前就聽祖母嘀咕過,說道蔣白抓周時抓個胭脂盒,小時候見人家女娃穿的好看,還扯住人家衣裳不放,哇哇哭著也要穿女娃衣裳。稍大又愛學女娃兒作派。現下雖跟他們一處學武,閒時卻不愛跟他們混一處,只愛和女娃玩鬧。對蔣白也頗有些不以為然,因想起今天妹妹和蔣白湊一處說話的情形,也有些嘀咕,自然應下道:“祖母放心,若妹妹還和白哥兒親近,我自然設法支開。”
  
  安平侯夫人臉色稍霽,這才道:“太子和蜀王見晴姐兒送茶點過去,可有留意一下晴姐兒?”
  
  “他們只顧練武,根本不轉頭瞧。還是聽得白哥兒和妹妹嬉鬧,這才轉頭看一眼的。”宋建老老實實回答。
  
  既是這樣,還得讓晴姐兒多送幾次茶點,爭取讓太子和蜀王留意到她。晴姐兒若先和太子和蜀王混個臉熟,今年選司繡女官,再能選上的話,這前途,就無憂了。
  
  在安平侯夫人的授意下,宋晴兒隔天又和喬瀠提了茶點到練武廳給宋建和喬成,宋晴兒這回直接招呼蔣白道:“白哥兒,今兒做了你愛吃的桂花糕,過來嘗嘗呀!”哼哼,祖母前兒叫我提茶點來給哥哥吃,原來是想讓太子等人吃的,可惜人家不領情。況且這太子等人吃點小東西,也得讓內侍等人過來又看又驗又嘗的,看著倒胃口。還不如給白哥兒吃呢!
  
  宋建待要攔阻,蔣白卻已沖過來和宋晴兒和喬瀠說話,嘻嘻笑著道:“晴姐兒,你對我真好,我前兒說愛吃桂花糕,你真個做了送來呀!”
  
  “也不是特意做給你的,只是恰好今兒做這個罷了!”宋晴兒見蔣白說著話,把手裡的劍往後一拋,恰好拋在兵器架上,不由拍手道:“白哥兒好厲害!”
  
  “就愛在女娃兒跟前耍瀟灑!”沈天桐聽得動靜,瞥了一眼,見又是宋晴兒和喬瀠來送茶點,蔣白和她們說說笑笑的,一時轉頭跟蔣玄道:“你們將軍府難道沒人會做茶點了麼?怎麼天天讓別府的女娃送茶點過來?”
  
  “晴姐兒瀠姐兒那是送來給她們哥哥吃的,關將軍府有沒有人做茶點什麼相干?”蔣玄知道沈天桐一向看蔣白不順眼,理也不理沈天桐,挽個槍花,往另一邊練去了。
  
  宋建見妹妹又和蔣白湊一處去,當晚回了府,便和安平侯夫人說了,“祖母,還是別讓妹妹送茶點了,兩次過去,都是和白哥兒說說笑笑的,別的人也顧不上。白哥兒還舞了一回劍給妹妹看,妹妹就在旁邊拍手直贊。”
  
  安平侯夫人見事情又被蔣白攪黃了,不由生氣,“會一點兒花招就拿出來哄女娃,若哪天栽一個跟頭,看他還得意不?”
  
  安平侯夫人生氣,鎮南夫人一樣很生氣,自己讓瀠姐兒送茶點過練武廳,怎麼都是蔣白搶著吃?好好一個孫女,若叫蔣白勾引壞了,可怎麼是好?不行,得叫成哥兒防著蔣白一些。
  
  蔣白可不知道安平侯夫人和鎮南夫人的心思,依然一見宋晴兒和喬瀠就眉開眼笑的。宋建和喬成見了,一心害怕蔣白禍害了自己妹妹,只暗暗警惕著。
  
  宋建和喬成不留意蔣白還好,一留意蔣白,越來越看不順眼,又見他天天意氣風發,時時逗弄自己妹妹,無論是明示暗示,讓蔣白遠著自己妹妹,蔣白卻依然故我,不由氣的牙癢癢,恨不得給蔣白下絆子,暴打他一頓,只是苦無機會。
  
  待得端午過後,步入六月,唐世成一行人終於抵達了南昌國,仁元皇帝自然派人接待。一時於宮裡設宴,因天熱,卻把宴席設在禦花園蓮花池邊,又傳了顧正充顧秋波等人出來作陪。仁元皇帝略問了北成國的國使幾句話,便停下笑看顧正充等人和唐世成等人鬥法。兩國既是有盟約,明面上自然要言笑宴宴,但小孩子們鬥一鬥,卻無傷大雅。
  
  顧正充使人探聽唐世成的情況,唐世成何嘗不會使人探聽顧正充等人的情況?這會待內侍引見完畢,各各歸座,卻各各估量對方。隨唐世成一起來的周況也暗暗打量南昌國諸人,這會俯過去跟唐世成道:“聽得將軍府哥兒武藝極出色,瞧那蔣玄倒像那麼一回事,只是那蔣白,瞧來瞧去,確是跟傳聞裡一樣,像極了女娃。看他那小模樣,我覺著,一個指頭就能摁倒他。”
  
  顧正充顧秋波等人雖覺蔣白作派肖女娃,因日日見著,倒有些習慣,自然不疑有他。唐世成和周況這是第一次見蔣白,一瞥之下卻驚奇起來,將軍府一向出武將,聽說他們的哥兒,才三歲就開始練武,稍大些便自有一股武將氣度,瞧這白哥兒,哪個地方像武將了?要不是穿了男裝,說他是女娃,也沒人懷疑的。
  
  卻說顧正充等人練了這幾年武,這會好容易唐世成來了,自然逼不及待要約他們比試一番。誰知唐世成站起來道:“上回來時,因年紀小不懂事,這才多有冒犯,回了國卻被皇上等人責罰,說道諸王爺論起來,與我等卻是表兄弟,怎好動武?因此這一回來了,卻是領了旨意,只談文,不論武,以免傷了和氣。”開玩笑,我們長途跋涉而來,體力本來不支,怎當得你們以逸待勞?況且,誰不知道這幾年你們窩在將軍府學武,論身手,自然不輸我們了。你們既是把功夫全用在練武上頭,這文道方面,只怕就不經心了。要繼續壓你們一頭,這回得從文方面入手。
  
  見唐世成極力推脫,不肯論武,只願談文,顧正充憋了幾年的氣差點沒處撒,好半天才忍下氣,淡淡道:“既如此,趁著禦花園蓮花開的極好,咱們各做一首詠蓮詩好了。”哼,談文談文,你以為咱們練武了就沒空學文麼?殊不知道咱們南昌國最是重文,就算習武,這文道的功課半夜裡也得補回來,哪裡會落下?
  
  這次出席宴會的貴族子弟,大都得了府裡大人的囑咐,只等著機會與唐世成等人鬥一鬥,在皇上跟前露臉,好揚名內外的。這會聽得不鬥武,只鬥文,武官家的子弟暗暗失望,文官家的子弟卻悄悄轉動心思,欲要作出一首佳作來壓場。
  
  沈天桐和賀信之等人聽得要作詩,自然凝神細思,一心要想出一首好詩來壓住唐世成。蔣白聽得不鬥武了,自覺沒自己的事,笑吟吟准備作壁上觀,遂轉頭看了唐世成一眼,見唐世成雙眉濃厚,眉尾斜飛入鬢,眼睛黑亮,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由跟蔣玄嘀咕道:“這回要是還叫北成國的小王爺抖了威風,太子爺等人的面子要往哪兒擱?”
  
  “白哥兒,你說你也會作詩,也要作一首?”宋建在旁邊瞧見蔣白和蔣玄交頭接耳,鬼使神差的喊了一聲,一時滿場的人都看了過來,笑向蔣白道:“哦,將軍府的哥兒不單會武,還會作詩?”
  
  蔣白還沒說話,唐世成早聽見了,笑吟吟道:“將軍府的哥兒既然也會作詩,不論好歹,只管作一首出來讓大家瞧瞧罷!”
  
  蔣玄聽得宋建的話,正待替蔣白分辯,話未出口,又聽得唐世成挑戰,一下氣的握緊了拳頭,白哥兒礙著你們什麼事了?一個兩個就想為難她。
  
  沈天桐聽得宋建的話,卻知道他這是不滿蔣白處處接近宋晴兒,刻意要讓蔣白丟一回臉,不由搖搖頭,這會是跟唐世成比試文道,你扯上蔣白,若是蔣白真個一句也作不出來,豈不是讓唐世成笑話?
  
  蔣白見蔣玄氣的站了起來,卻伸手扯扯他的袖子,俯耳過去說了一句話,蔣玄一聽,臉色緩和下來,點頭道:“對,不要叫他們小瞧了!”
  
  蔣白按蔣玄坐下,轉頭跟唐世成道:“小王爺,我哥哥聽得你武藝超群,極想和你比試一番。若我作的詩比你的好,你就跟我哥哥比試一回,了他的心願如何?”太子和蜀王等人練了這幾年武,不過想趁著你這回來了,揚揚身手,你偏生說不比武了,只談文,這不氣壞人嘛?不讓哥哥狠狠教訓一下你,難消太子和蜀王等人這幾年憋著的氣。
  
  對,要引唐世成比試一回,挫挫他才行!顧正充和顧秋波聽得蔣白的提議,各自眼睛一亮,只一下又暗下去,搓乎,要是自己作出來的詩,沒准真能比唐世成作的好。至於白哥兒,他真會作詩?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5 04:27 PM

十七、一代小詩仙

  將軍府白哥兒學武時偷懶,平素愛調脂弄粉混女娃堆,是一個標准的紈褲子弟,難道這傳說不是真的?唐世成見蔣白含笑看向自己,倒有些疑惑自己收到的消息有誤。因又想起臨出發時,父王再三囑咐,說道他少時曾在將軍府和賀府的哥兒手下吃過暗虧,就連姑姑唐至萃,也是受了賀詞的謀算,不得已才嫁到南昌國去的,若碰上賀府和將軍府的人,得多多提妨著。

        這會聽得蔣白的話,不免嘀咕,莫不成蔣白不愛學武,其實暗地裡卻愛文道?看他的樣子這般文弱,弄不好真個是愛文不愛武的。既是愛文不愛武,這也好辦。

         一時笑道:“白少爺的詩若作的比我好,我也顧不得回去會受責罰,自然和白少爺比試一場。若白少爺的哥哥想和我比試,除非白少爺的哥哥也作一首詩,也作的比我好。”就算你硬作出一首詩來壓我一頭,難不成憑你這小模樣,武學方面也能壓我一頭不成?少不得讓你知難而退。
  
  蔣白見唐世成謹慎成這樣,暗暗尋思,太子和蜀王他們這幾年把時間花了學武上,指不定唐世成卻反之,把時間花在學文上了。看他的樣子,卻是自忖著武學不及哥哥他們,這才不敢應戰的。只是你也小看我了,你不及哥哥他們,莫不成就一定及得我了?嘻嘻,且看我出招,給太子和蜀王他們出一口氣方罷!
  
  “怎麼,不敢應承?”唐世成見蔣白右手托在下巴上作思考狀,手掌白嫩纖細,心下極篤定,一個男娃的手長成這樣,必定是嬌生慣養著的,這武學一道,只怕極有限。就算自己這幾年花在學武上的時間少些,想把這一位娘娘腔的哥兒打趴下,那也綽綽有餘了。
  
  “小王爺見諒,捨弟自小體弱,開武學一道上卻平平,至於吟詩作對,那也不在行。”蔣白假意為難時,蔣玄已把袖子一卷,把手背在身後,淡然笑道:“捨弟平素雖疏懶,上不得檯面,只是小王爺既然有興趣跟捨弟比試一下詩作,倒要讓捨弟勉強作一首充數。若是詩作太拙,大家笑一笑便罷,若是拙詩卻勝過小王爺些許,也不用比試什麼武學了,大家算是打和好了。”
  
  周況在下邊暗笑,小王爺上回來南昌國時,見得這邊的人喜愛吟詩作對,回去跟著文狀元學作詩,下了一番苦功,現下已是隨手就能拈得佳句,一個將軍府的紈褲子弟,作的詩怎能跟小王爺相比?還說什麼作詩勝過小王爺就不用比試武學,算打和什麼的,真個笑死人。
  
  聽得蔣玄的話,唐世成估量著蔣白真個是善文不善武的,一時便笑道:“這比武一說,卻是白少爺先提出的,我怎好推辭?白少爺,你說是不是?”唐世成說著,仰仰頭看向蔣白,眼神挑釁。雖說柿子揀軟的捏有些不是我的風格,但是事關兩國臉面,只得揀軟的捏了。咳咳,最多我待會捏時,手下留三分力,不讓你太難看。
  
  “小王爺都這樣說了,就這樣辦吧!”蔣白避開唐世成的眼光,用手揉著眉頭,吩咐人上筆墨。嘿嘿,小子,等著被打吧!
  
  唐世成和蔣白對話的當口,底下眾人卻凝神想著詩句。唐世成這回帶來的人中,卻有兩個是北成國文官之後,極善作詩的,又早有准備,卻很快就各自作了一首詠蓮詩出來。反觀顧正充這邊的,除了沈天桐和賀信之,其餘人等,卻還在咬筆桿。跟在顧正充身邊的少年子弟,多是十一二歲的年紀,就算在外有才名,也多有吹噓誇張的成份在內,這會讓他們作詠蓮詩,作是能作出來的,卻不一定能撥了頭籌,自然不敢輕易亮出來,只埋頭苦思。
  
  “白哥兒,你真會作詩?”蔣青本也生氣宋建把蔣白推了出去,這會見蔣白不動聲色展了案前的筆墨,不由探頭過去悄悄道:“若真不行,我讓信哥兒給你作一首,偷偷的拿過來充數。”
  
  “眾目睽睽之下,只怕作不得弊。”蔣白也悄悄道:“放心,作出來准比唐世成的好,不就一首詠蓮詩嘛,難不倒我的。”
  
  蔣青知道蔣白一向多計謀,這會聽得她這麼說,度著她有法子勝過唐世成,倒不再擔心,只眨眨眼道:“平素沒見過你作什麼詩,這會聽你的口吻,恍然覺得你是一代詩仙似的。”
  
  “唉,我平素藏的太深,你們都沒瞧出來。”蔣白左手順了順筆尖的毛,把筆放在墨硯上轉來轉去的吸墨,裝模作樣作飄逸詩仙狀。嘿嘿,前幾日外婆來了,我給外婆剝蓮子吃,外婆興起,隨口吟了一首詠蓮詩。我一時纏著問外婆是誰作的詩,外婆嘿嘿笑著說道是一個世外高人作的,除了她,沒其它人知道這首詩。既然只有外婆知道這首詩,我這會拿來用用正合適。咱不會作詩,架不住咱記憶力好,外婆念一遍,咱就記住了喲!
  
  蔣白因要假裝筆下這首詠蓮詩是自己嘔心瀝血之作,自然寫一個字就停頓一下作沉思狀,再接著寫下一個字。她這裡還沒寫完,沈天桐和賀信之並北成國兩位小才子,已把詩稿交到一位評官手裡。接著其它人也交了詩稿上去。計了一下,不過九首。文官一首一首的看過,念了一遍,評了沈天桐和北成國小才子梁佑的詠蓮詩為最佳。待評完,便等著唐世成和蔣白交上詩稿。
  
  賀信之見蔣白咬著筆桿,似乎憋不出來一首詩,不免又再作了一首詩,待要偷渡過去給蔣白充數,環顧了一下四周,眾目睽睽之下,要作弊卻不容易,心下不由大急。論起來,唐世成是三舅唐至禮的兒子,卻是自己表哥,無奈他是北成國的人,自然幫不得。

        白哥兒是自己姑姑賀圓的女兒,卻是表姐,就憑這從小一起長大的情份,自己也一定要幫她的。他這裡暗暗度量,少不得頗頗抬頭看向蔣玄和蔣青,待見蔣玄看過來,一時兩只手指捏在一起比了比手勢,意思是要把團好的紙條想法彈向蔣玄那邊,讓蔣玄想法接住,悄悄遞與蔣白。
  
  蔣玄見得賀信之的動作,卻緩緩搖了搖頭,手掌彎起,覆在面前的幾案上。賀信之見得蔣玄的動作,繃得緊緊的背卻鬆懈了下來,玄哥兒既然說一切盡在掌握中,這自然是早有准備,倒不用自己操心了。
  
  沈天桐也瞥見了賀信之和蔣玄的動作,一時也暗松一口氣,把早團在手裡的一首詩又放進懷裡。雖說自己平素看蔣白不順眼,卻不能眼看他被唐世成壓住,這會蔣玄既然說一切盡在掌握中,自己且靜觀其變,若有必要再出手。
  
  宋建一時意氣用事喊了一嗓子,一心想讓蔣白出醜,這會見眾人臉色凝重,卻知道不妙,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若是蔣白勝得唐世成便罷,若是勝不得,丟的不單是蔣白的面子,也不單是將軍府的面子,這丟的,還有南昌國的面子呀!自己怎麼就熱血上湧,不顧一切了呢?現下想挽救,也挽救不回了。除了盼望蔣白突然文思泉湧,作出一首好詩來,別無他法。
  
  唐世成先前卻是作過好幾首詠蓮詩的,這會也不費心思,只把自己先前作過,未及外傳,又得了師傅贊賞的一首詩錄了出來,呈到評官手上。評官一看,唐世成的詩作倒還不錯,不亞於沈天桐和賀信之的詩作,不由看了蔣白一眼,唉,將軍府的哥兒一向只會舞刀武槍,什麼時候會作詩了?這次只怕要讓唐世成撥頭籌了。
  
  見得唐世成交了詩稿上去,蔣白紙上似乎只有兩句,眾人不由全轉頭看向她,暗暗心急。
  
  一陣微風拂過,滿池蓮花輕顫,蓮香醉人,蔣白吸了吸鼻子,在眾人的眼光下,突然奮筆疾寫了兩句,丟下筆,抬頭道:“寫好了!”
  
  因墨跡未幹,蔣白低頭吹了吹,評官卻等不得,自己走過去,拿起蔣白的詩稿瞧了瞧,一時倒有些錯愕,緩緩念道:“全紅開似鏡,半綠卷如杯。誰為回風力,清香滿面來。”
  
  評官念完,眾武將家的子弟還罷了,文官家的子弟卻都拍手道:“好詩!”
  
  賀信之又驚又喜的看向蔣白,哇,白哥兒太厲害了,這作的詩,居然比我的還好,真想不到呀!
  沈天桐卻把詩作又念了一遍,抬頭看蔣白一眼,這小子還真有些小聰明。適才看他的樣子似乎只憋出頭兩句,不料輕風一拂,蓮香襲人,倒讓他得了兩句佳作。
  
  評官把所有的詩稿都念了一遍,挑出蔣白和沈天桐並唐世成的詩稿,又呈上給仁元皇帝及幾位文官瞧了瞧,眾人一致把蔣白的詩評為第一,沈天桐第二,唐世成第三。
  
  我得意的笑,得意的笑!蔣白站起來緊緊腰帶,哈哈,作詩露了臉,該比武揚一下威風了。我就是那文武雙全、智勇無雙、笑傲江湖的小蔣白。
  
  

十八、誰勝誰負呢
  
  “報,將軍府白少爺作的詩評了第一。”皇後尚如貞身邊的內侍總管王公公奉命往前頭探聽消息,這會喜顛顛進了皇後殿中,眼見將軍府夫人和沈府夫人等俱在殿中,少不得把蔣白偶然得了佳句,壓了唐世成一頭的情景繪聲繪色說了。
  
  “白哥兒居然會作詩,這才作了一首,就壓過唐世成,實實令人意外。”尚如貞頗為意外,讓王公公把蔣白剛作的詩錄了出來,當眾念了幾遍,自己也評說幾句,笑吟吟向眾位夫人道:“將軍府哥兒一向習武,倒沒聽過誰會作詩,平素也沒聽過白哥兒善文,料著這會是偶然得的佳句,卻是難為他了。”

         說著又轉頭囑尚婕道:“白哥兒有些小聰明,只是別慣壞了。現下他詩也作得,看著是學文的料,你們也別盡是讓他習武,倒要延請一個有名望的西席,盡心教導他一些詩文,導上正途方罷!”
  
  尚婕忙應了,心下卻知道尚如貞之意是指,蔣白畢竟是女娃,現下也這個歲數了,再跟男娃混著學武倒有些不像,不若趁這機會讓他學文,將來也有些女娃樣兒。只是皇後這般囑話,卻不像是對將軍府哥兒的恩典,倒有些別的含意在內。

         一時尋思著,顧正充過得兩年卻要納太子妃,莫不成……?若果是這樣,卻要想法子打消皇後的念頭。不提皇上現下防著尚府和將軍府,就是白哥兒的性格,也萬萬不能進宮,若進了宮,只怕生事。
  
  白哥兒還小,自己這會慮這些,卻早了些,尚婕自己搖搖頭,一抬頭見沈夫人覷過來,不由仰仰頭,嘴角抿了抿,心內樂開了花。不是說你孫子沈天桐琴棋書畫俱佳嗎?怎麼作詩還排在咱們白哥兒後邊,這不是浪得虛名嘛?

         這麼多年下來,你事事想壓我一頭,明裡暗裡又說什麼武將是粗坯子,以為你們文官多了不起呀?這回一個文官家子弟作的詩居然不及你嘴裡粗坯子武將家的哥兒。哈哈,自打嘴巴了吧?白哥兒,好樣的,不單為國爭光,也為你祖母爭了光!
  
  沈夫人聽得前頭比試文道,大家要作詠蓮詩,心內本來暗喜,度著沈天桐必能撥得頭籌,在皇上跟前露臉,這會聽得蔣白作的詩排了第一,沈天桐只排了第二,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一抬頭卻見尚婕示威似的瞟了自己一眼,心頭的火氣騰騰的上升,只把手裡的帕子攥的死緊,這才勉力壓下心裡的不快。
  
  沈府四代封侯,沈家兒郎每一代也自有傑出人物,沈夫人又早早封了誥命夫人,再加上女兒嫁與敏王,封了王妃,每次在宴席或是進宮請安時碰見尚婕,總把頭仰的高高的,想著能壓過她一頭的。只是將軍府自打老將軍起,一代一代也盡出將才,蔣鎮蔣華安自有功績且不提,就是小一輩的蔣玄蔣青也極出色,只有蔣白,外間傳聞體弱又貪玩,沒想到他卻能作詩。

         桐哥兒無論是跟族中子弟比,還是跟現下各府裡的哥兒比,哪件不是撥個頭籌?偏碰著蔣白就倒楣。上回讓那蔣白打個臉青鼻腫,這回作詩又被蔣白壓一頭,實在太氣人了,天不助人也沒奈何!
  
  尚婕和沈夫人鬥眼風的時候,蔣白正准備下場和唐世成比試身手,蔣玄和蔣青見唐世成沉著,卻頗有些擔心蔣白不是唐世成的對手,都囑道:“白哥兒,你身手靈活,只是力小,奈不得久戰,宜速戰速決。萬一形勢不對,也別強撐,認輸就是。反正你作詩壓唐世成一頭了,比武輸了也不算丟臉面。”
  
  顧秋波和顧正充嘀咕了一陣,見眾人還在討論蔣白作的詩,趁人不在意,鑽過來跟蔣白道:“白哥兒,上回我們跟唐世成比試過,他下盤功夫極穩,身手也不錯,隔了這幾年,想必又有些長進。你身手雖靈活,真要打起來,不一定能勝過唐世成,還得小心些。”
  
  蔣白雙手互握,把手指扳的卡卡直響,一面活動腿腳,笑吟吟道:“若是打得過便罷,若是打不過,還沒露敗象我就認輸,總不會吃虧的,你們放心。”
  
  周況在那邊見蔣白得意忘形的樣子,極是鬱悶,拉住唐世成道:“小王爺,你兩招就摁死那個娘娘腔,不讓他得意下去。不過偶然得了好句,湊成一首詩,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瞧他那得瑟的小樣兒,不打得他哭著求饒不算完。”
  
  唐世成不動聲色打量蔣白,心下也鬱悶,那娘娘腔不過九歲,居然作得出這樣的詩來,倒不能小看他。作詩輸了便輸了,若是比武也輸給這娘娘腔,卻真個沒面子。他這裡沉思,抬頭見內侍抬了一個兵器架過來,上頭皆是各式木制兵器,一時離開案台,上去挑了一桿趁手的木制紅纓槍。

  蔣白見得唐世成挑好兵器,也施施然離開案台,走到兵器架前,挑了一把木劍在手裡拈拈份量,比劃了幾下,覺著順手,這才站到唐世成跟前。
  
  這娘娘腔看著怯弱,又矮我一個頭,就算武藝出色,氣力也肯定不足,我只要不急不燥,穩穩的與他周旋,待得他氣喘,再猛力一擊,勝局就定了。唐世成微微俯視蔣白,見他膚白如玉,睫毛如小扇子,心下有些可惜,唉,你長成這樣,待會被我打哭了,可就難看了!
  
  賀信之坐在案臺上,聽得內侍敲了一下鑼,一錯眼,唐世成和蔣白已是劍來槍往,過了好幾招,再定睛細看了好一會,見唐世成槍法沉穩,蔣白卻跳來跳去的避讓,似乎力有不逮,心下大急,探頭跟沈天桐道:“桐哥兒,你覺著白哥兒會贏嗎?”
  
  “白哥兒劍法雖好,但人小力弱不耐久戰,再打下去只怕難以取勝。”沈天桐抬頭看向蔣玄和蔣青,見他們也臉有急色,搖搖頭道:“若是玄哥兒下去打,這會早贏了。”
  
  蔣白跟唐世成打了一陣,漸漸摸准了唐世成的槍路,知道唐世成想拖延時間,穩中求勝。一時尋空隙回擊了幾招,候得唐世成一槍挑過來,橫劍一擋,卻假作力氣不繼,一個趄趑,後退了一步。唐世成眼見蔣白臉紅氣喘,心下暗喜,一桿槍直挑向蔣白胸口。蔣白見得唐世成一槍挑來,腰身一扭,身子向後一仰成拱橋狀,堪堪避過唐世成的槍,旋即直起身,一劍刺向唐世成腰上,劍尖觸及唐世成的腰側,只是招數使老,已無法寸進,料著刺不中唐世成,一時把手中的劍當成槍,改刺為挑,狠力挑在唐世成腰帶上。
  
  唐世成一個旋身,長槍疾挑,直挑向蔣白麵門,見蔣白回劍一擋,槍尖順勢向上,卻挑在蔣白頭巾上,只一下就把蔣白的頭巾挑在槍尖上,迅猛一退,退後兩步,舉高了紅纓槍,喊道:“瞧瞧這是誰的頭巾?”你的頭巾都在我槍尖上了,還用比嗎?這一回勝的太有面子了!
  
  “好!”北成國少年全屏住氣,待見得唐世成槍尖上掛著蔣白的頭巾,勝負已分,不由站起來大聲喝彩,都跟著喊道:“瞧瞧這是誰的頭巾?”
  
  “小王爺好樣的!”周況喜上眉梢,大力鼓掌道:“贏的太漂亮了,看那娘娘腔這回不哭鼻子才怪。”
  
  南昌國諸少年全部色變,面面相覷。因見蔣白沒了頭巾,披頭散發站著不動,背影略略狼狽,一時都在心內安慰蔣白,白哥兒,你作詩勝了一場,這比武輸就輸了,可別丟了風度,唉唉,可別,可別哭鼻子呀!
  
  蔣白抬手把散在肩頭的長頭撫向後,站直身子,朝案臺上諸少年揮揮手,表示自己沒事。她身子極纖巧,頭發卻又密又黑,這會散在腰側,更顯得眉眼如畫,微微一笑間,嬌顏如花,高臺諸少年一時都呆了一呆,晃了晃神。
  
  “這娘娘腔還真不是白叫的,我打賭他若穿上女娃的衣裳,一定比女娃更像女娃。”周況呆了一呆,低聲跟旁邊一個少年嘀咕了幾句。
  
  賀信之見得蔣白沒有失態,悄悄放下心來,因瞥見南昌國和北成國諸少年都注視著蔣白,一時卻有些不得勁。
  
  “桐哥,你有沒有覺得白哥兒這樣子比束起頭巾更好看?”顧秋波揉了揉眼睛,感歎道:“白哥兒如果是女娃該多好啊!”
  
  都打輸了還揮什麼手呀?沈天桐正在腹誹,聽得顧秋波的話,悶聲道:“他要是女娃,好多女娃就該哭了!”
  
  唐世成舉著槍喊了兩嗓子,得意忘形,差點哼起小調來,正要領頭再吼一聲,抬眼見蔣白右手執劍,似笑非笑看著自己,並沒有失敗者應該有的那股惱色,心下“咯”的一響,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蔣玄和蔣青雙手抱胸,俯視著場下的唐世成,嘴裡數道:“一,二,三!”待數到三字,只聽一聲輕響,唐世成腰上的玉帶“叭”的斷成兩截,掉在地下,衣襟散開,露出少年古銅色的肌膚。

  眼見唐成世呆在當聲,北成國諸少年一下止了聲,蔣白笑吟吟舉高劍,喊道:“瞧瞧地下的玉帶是誰掉的?咦,這玉帶瞧著眼熟,卻是誰的?”只聽“轟”的一聲,南昌國諸少年全笑了。跟著喊道:“瞧瞧地下的玉帶是誰掉的喲?沒人認咱就拿去賣錢換酒喝喲!”
  
  唐世成呆得一呆,掩了衣襟,仰頭笑道:“你挑斷我的腰帶,我卻得了你的頭巾,誰勝誰負還未定,何必得意?”
  
  蔣白不答唐世成的話,抬手掠掠頭發,揚聲問坐在兩側的少年道:“各位,你們覺得是挑破這軟綿綿的頭巾容易,還是挑斷這硬邦邦的玉帶容易?”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5 04:31 PM

十九、物似主人形

  “這還用問嗎?自然是挑斷玉帶不容易!”南昌國諸少年大力鼓掌,都站起來吼道:“白哥兒勝出,白哥兒勝出!”
  
  “凡事有先有後,我們小王爺先挑破你們少爺頭巾,再斷玉帶的,是我們小王爺勝出!”周況見勢不妙,領先站起來喊道:“小王爺勝出,小王爺勝出!”北成國少年忙也站起來附和。
  
  “白哥兒勝出,白哥兒勝出!”
  
  “小王爺勝出,小王爺勝出!”
  
  “不服氣是不是,不服氣再打一場。這回不要說玉帶,連你們小王爺的褲腰帶也一並挑斷了,看你們還得意什麼?哈哈!”
  
  “打就打,誰怕誰?這回不要說頭巾,連你們白哥兒的頭發一並割斷了,看你們還得意什麼?”
  
  眾少年畢竟年小,一腔熱血,這會竟不顧上頭坐著仁元皇帝和文武官員,各自站起來爭吵。一時恨不得也下場比試一番。
  
  唐世成聽得兩邊的少年吵了起來,抬眼看向蔣白,見蔣白因使了一場力氣,小臉酡紅,額角微有濕意,雙眼水汪汪的動人,如雲的黑發垂在腰際,到了嘴邊的狠話居然說不出來,只冷著臉道:“既是分不出勝負,那我們再打一場。”
  
  剛才智取,這才挑斷他的腰帶,若再打一場,力氣不繼,肯定贏不了。蔣白伸左手食指和中指在木劍上抹了抹,見上好的一把木劍崩了一個口子,有些可惜,抬起頭笑嘻嘻道:“我倒是想跟你再打一場,只是怕坐在上頭的人不答應。若是把你打出一個好歹來,卻傷了兩國和氣。”
  
  這個娘娘腔真可惡!唐世成見蔣白嘴巴不饒人,牙有些癢癢的,卻又沒奈何,哼一聲把挑在槍尖上的頭巾摘了下來,拿在手上扯了扯示威。
  
  蔣白見狀,跨了半步,伸長手用手裡的木劍去戳地下斷成兩截的玉帶。哼哼,你會示威,我難道不會?
  
  仁元皇帝見得蔣白失了頭巾,唐世成斷了玉帶,各各不肯認輸,兩國少年大聲鼓噪助威,場面紛亂,招手叫過評官囑了幾句話,評官點頭不迭。兩國少年談文論武,宜以和為貴。將軍府少爺作詩壓了北成國小王爺一頭,已是得了彩頭,這會比武既是有爭論,各各不肯服軟,我方大度的退一步,算是打個平手,讓北成國小王爺有個台階可以下,不傷和氣,這才是大國風度。
  
  尚如貞在後頭聽得蔣白和唐世成比武分不出勝負,兩國少年各自爭的面紅耳赤,最後,評官下去宣佈雙方打個平手,這才平息了紛爭,不由笑向尚婕等人道:“白哥兒文文弱弱的,這會能與唐世成打個平手,也算難得了。”說著又傳女官進來道:“賜將軍府白少爺冰蠶絲頭巾一條,著人奉到前頭,服侍她把頭發束上。”
  
  這冰蠶絲頭巾,據說是取之極北一種罕見的蠶絲織成的,夏日裡束此頭巾,能避汗臭,極是難得。尚婕聽得尚如貞賜此頭巾給蔣白,忙站起來代為謝恩。
  
  安平侯夫人本來不喜蔣白,這會聽得蔣白在皇上跟前露了臉,詩也作得,比武也沒吃虧,眾人交口稱贊,皇後聽得他失了頭巾,又忙忙賞賜,極是厚待,對蔣白的不喜卻去了幾分。因悄悄和沈夫人道:“這白哥兒平素看著不像,倒沒料到他能在皇上跟前露臉。晴姐兒平素喜和他去玩,我還生閒氣,怕晴姐兒被他帶壞了,如今看來,倒是我多慮了。”
  
  沈夫人和安平侯夫人是姐妹,自然想親上加親,因宋晴兒活潑可喜,倒有心把她配給沈天桐,因兩人還小,這話自然還沒提。這會聽得安平侯夫人的話,卻有些另眼看待蔣白的意思,不由看安平侯夫人一眼,卻不搭腔。

         心下尋思著,安平侯和將軍府諸人相厚,安平侯小兒子宋少陽又是娶的賀府姑娘,論起來兩府也有親,若是蔣白有出息,安平侯自然樂見宋晴兒接近蔣白。若是安平侯府和將軍府結了親,安平侯府必會助著將軍府,自己在尚婕跟前更是落了下風。不成,得想個法子打消妹妹的念頭。
  
  不表皇後殿中各位夫人的心思,卻說女官領了小宮女往前頭給蔣白送頭巾,因見南國諸少年都湧到比武的空地上,圍著蔣白說話,一時擠不上去,便站在一邊候著。
  
  小宮女素顏今年十歲,因手巧善梳頭,這才被留在尚如貞殿內服侍。雖如此,也輪不到她給尚如貞梳頭,只幫著梳頭嬤嬤收拾一些梳頭傢伙而已。這會隨了女官給蔣白送頭巾,卻是讓她給蔣白梳頭來的,不由暗暗激動。一時透過人縫悄悄打量蔣白,見蔣白黑發如瀑,眼似點漆,說話間神采飛揚,不由多看了兩眼。
  
  “白哥兒,束起頭發再說話!”蔣玄注意到女官領了小宮女過來,忙分開眾人,拉了蔣白道:“回座位再說!”
  
  待坐回案前,蔣白聽得女官奉皇後之命給自己送頭巾,忙垂頭讓小宮女給自己束頭發,束完抬頭道謝,又笑嘻嘻向小宮女道:“姐姐有帕子沒有,若有的話,借我擦擦汗。”
  
  小宮女小臉紅了紅,低聲道:“待會自有人過來奉巾帕給少爺擦臉洗手。”
  
  不安份就是不安份,宮裡的宮女也是你能隨便搭話的?沈天桐耳尖,聽得蔣白的話,鼻孔裡哼一聲,從懷裡掏出一方帕子,丟到蔣白案前,卻不說話,只把頭轉向一邊去。
  
  “這條帕子好臭,我不要!”蔣白見沈天桐臭著臉丟過來一方帕子,搖搖頭道:“物似主人形,帕子也一樣。”
  
  “你不要就算了!”沈天桐氣極反笑,伸手拿回帕子塞回懷裡,再不看蔣白一眼。
  
  “白哥兒,用我的帕子!”賀信之湊過來遞上自己的帕子,笑道:“你打了一場,肯定熱壞了!”
  
  蔣白才接過賀信之的帕子,眾少年又湧了上來,嚷著道:“白哥兒,我們剛剛商量了,今晚湊份子在醉仙樓給你慶祝!”
  
  “好主意,我們也准備出宮給白哥兒慶祝!”顧秋波剛才和顧正充顧眺飛商議給蔣白慶祝之事,這會也擠過來附和。
  
  “謝謝大家盛情,只是白哥兒還小,府裡祖母等人管束甚嚴,晚上卻不許出府。不若今晚就在將軍府請大家喝酒如何?若在將軍府設宴,各府裡的大人更能放心,大家也能盡興。”蔣玄雖年小,卻肖似其父蔣華安,凡事思慮周全,這會想著在酒樓慶祝免不了要喝酒,這一干人全是皇親貴族家的少爺,一旦喝了酒,又沒有大人管束著,只怕生事。

         蔣白是女娃,若生個什麼事卻不好。因忙忙提議就在將軍府園子裡慶祝,若是當晚餘興未盡,還可以在將軍府過夜,府裡大人自然不會擔憂。若在酒樓,各府裡大人必早早就令人去接的,只怕不能盡興。
  
  眾人聽著有理,自然應下了。
  
  南昌國少年在這邊商議慶祝,唐世成在另一邊卻頗為不痛快,這回作詩輸了,比武也沒贏,得找個機會扳回勝局才成,因站起來同北成國的國使嘀咕了幾句話。

         北成國國使聽的點頭,過一會便站起來拱手向仁元皇帝道:“陛下,自南國和北國舉辦三年一屆的繡品大會,兩國繡女的刺繡日益精巧,也增長了繡女的見識,於兩國都有益處。如今我們小王爺和南國各位少爺談文論武,也極有進益,卻有一個提議,希望效法繡品大會,每三年舉辦一次談文論武會。”
  
  目下太平盛世,正愁南國少年沒有憂患意識,懶散成性,若是舉辦南北談文論武會,倒能促進眾少年學文論武的積極性,若有傑出者,還能為國所用,倒是好事。仁元皇帝聽得北成國國使的話,微微頷首道:“這倒是一個好主意。這南北繡品大會既在北國舉辦,那這南北談文論武會就在南國舉辦罷!具體事宜到時派人與你們商議就是。”
  
  底下眾少年聽得要舉辦南北談文論武會,一時又炸開了鍋,周況握拳頭跟唐世成道:“這回讓那娘娘腔取巧勝了,下回一定要揍得他喊爹哭娘。”
  
  “那娘娘腔若是哭了,一定像個娘們一樣梨花帶雨。”唐世成往那邊去覷蔣白,見他和人說話,剛才那如瀑的黑發這會束起了,卻猶自有三分女兒態,心下極不是滋味,這回比武要是和顧正充或是蔣玄等人打個平手還說得過去,居然和一個娘娘腔打了一個平手,還被娘娘腔取笑,真可惱!
  
  “白哥兒,那唐世成看過來了!”顧眺飛今天本來摩拳擦掌,准備下場比武的,誰知根本沒機會,這會見唐世成看過來,不由笑著道:“那小子不服氣呢!下回舉辦南北談文談武會,白哥兒再讓他吃個虧,讓他灰溜溜回去。”
  
  蔣玄見顧眺飛輕視唐世成等人,又不便說破蔣白剛才寫的詩並不是她自己所作,比武也是憑機智才扳了平手,真要論起來,其實是唐世成勝出。這會少不得笑道:“北人善武,白哥兒這回能和唐世成打個平手,也有取巧的成份在內,大家不可輕視他們,以免以後反在他們手上吃了虧。”
  
  “不管如何,既然要舉辦南北談文論武會,咱們自有機會下場,只要好生練武,自然有露臉的機會。”眾少年紛紛展望未來,期待在下一次的南北談文論武會上大展身手。
  
  

二十、八大本詩集

  蔣白還沒出皇宮,她今兒在皇上跟前露臉之事已傳了出去。將軍府諸人聽聞此事,自然喜上眉梢,賀圓聽得蔣白居然作了一首詩,一時捂嘴笑跟杏仁道:“小白若會作詩,太陽就要打西邊升起來了。她打小跟著哥哥弟弟一起學武,這上學堂不過點點卯,哪兒用心讀過了?我不過想著她是女兒家,將來又不用靠學問吃飯,只要識些字,明些道理就罷了,也不拘著她,硬要她琴棋書畫皆通。沒料她膽子倒大,當著皇上和北國使臣等人的面,就作起弊來了。”
  
  “我聽折桂嘀咕過,上回白哥兒上學堂誦詩時,先生考較,還是其它哥兒偷偷傳紙條給她解圍的,還詫異這回怎麼就會作詩了,原來又是作弊!”杏仁恍然大悟,不由笑道:“這麼一來,外間少不得要傳聞白哥兒文武雙全了。”
  
  “可不是!”賀圓因說著,忽然又想起一事,不由放下手,斂了笑容道:“她既作得一首詩壓過眾人,只怕有後患。那起文官最看不上武官,如今府裡子弟作的詩比不上小白,只怕心裡不忿不服,卻會尋機再考較小白。小白作得一回弊,卻不能次次作弊,這麼一來,就容易露餡。一旦露餡,就有御前欺君之罪,更有愚弄北國小王爺之說。為今之計,少不得請精通詩詞的先生給她惡補一回,稍稍能作得幾首詩糊弄人,也就算過了關。”
  
  她們這裡說著,前頭管家娘子已是報進來,“少夫人,哥兒他們回來了!”
  
  賀圓聽得蔣玄和蔣白回來了,忙忙站起來笑道:“他們這回為國揚威,倒要到府門口迎一迎。”說著領了杏仁等人迎出去。
  
  蔣玄蔣白他們一回來,宮裡的賞賜也隨之而來。不單賜了蔣玄蔣白等人,將軍府其它人也各有賞賜。
  
  賞賜給蔣鎮和蔣華安的是:黃金一百兩,護心甲一副,玉帶一副,駿馬四匹。蔣華寬等人則各賜了寶劍一口,強弓一副。賞賜給尚婕和賀圓的是:上等宮緞四匹,玉如意一柄,吉祥銀錁子八隻,宮制赤金釵兩支。賞賜給陳珠等人的各是金鐲子一雙,宮制新衣兩套。
  
  至於蔣玄蔣青,得的是玉板指兩只,禦制銅錢十串,銀弓一副,護腕一副。
  
  眾人得了賞賜,各各歡喜。唯有蔣白瞪著給自己的賞賜悶悶的。賞什麼不好,居然賞新印的詩集四本,上等狼毫筆八支,香墨硯兩方,水晶紙鎮一方。喂喂,我可是將軍府的哥兒,不是那些舞文弄墨的文官家子弟,是不是賞錯了?
  
  內侍見將軍府眾人領了賞賜,各各謝恩,又笑著宣了皇帝口諭,說道將軍府教子有方等等嘉獎的話。待送走內侍,將軍府自是歡聲笑語。蔣白卻強扯著蔣玄,拿自己得的狼毫筆要和他換那副銀弓,蔣玄勉勉強強換了給她,蔣白這才展了笑顏,一時又拿香墨硯要和蔣青換護腕,蔣青見勢不妙,令人拿了自己得的東西,早溜回房去了。
  
  蔣白見蔣青跑了,上去抱在蔣玄手臂上,搖著道:“哥哥,你玉板指有兩只,不如我再吃虧一點,用兩本詩集換你一隻玉板指,如何?”
  
  “那詩集雖是四本,卻是一套的,你拆了兩本就不連貫。況且這是因你作的好詩,皇上才賞你詩集的,怎麼能跟別人換東西?”蔣玄無奈,只得道:“算了,我分你一隻玉板指罷,那詩集你自己保存著。”
  
  “哥哥真好!”蔣白不由喜笑顏開,接過蔣玄的玉板指就套在手指上端詳,“哈哈,明兒我也開始學射箭!”
  
  “明兒開始,你要開始學作詩,不是學射箭!”皇宮設宴,蔣華安也在座,先是聽見宋建喊了一嗓子,說道白哥兒會作詩,心道要糟,倒沒料到蔣白真個作了一首詩。只是知女莫若父,蔣華安自然曉得蔣白的斤兩,若不是作弊,不要說作詩,蔣白誦詩也未必誦得出。

         這會少不得道:“你自己說說,在宮裡作的那首詩是怎麼來的?一個不好,卻是欺君大罪。如今非得你自己真會作詩,將來才能瞞過去。”
  
  蔣白聽得蔣華安的話,心中一驚,忙把那首詩的由來說了,又撒嬌道:“爹爹,不學作詩行不行?若有人考較,只說我當時急中生智,硬著頭發才作出一首詩,平素並無詩才,推託了就是。”
  
  “皇上已開了金口,要舉辦南北談文論武會。你這回勝了唐世成,下回自還要下場和他比的,到時若應景的詩也作不出,失了國威不說,這先頭作弊之事只怕掩不住。”

         蔣華安摸摸蔣白的頭,正正臉色道:“不論是談文還是論武,須得堂堂正正的贏對方才是,特別是兩國少年比試,這些作弊等伎倆,更是萬萬用不得。如今你憑著作弊贏了唐世成,他不知道還罷了,若是知道了,如何服氣?若是引致兩國口爭,卻是你之過。如今你須要你好好學作詩,若有人考較也應付的過去,下回再比試,自己也能作一首。然後再一口咬定這次的詩是你偶然得的好句,眾人自然釋了疑心,再無後患。”
  
  “都是宋建這小子害的,若不是他當眾喊了一嗓子,我也不用學作詩了。”蔣白聽得蔣華安的話,知道學作詩之事不可避免,不由遷怒宋建,嚷道:“待這小子上門來,看我不揍他?”
  
  卻說宋建因看不慣蔣白才當眾說了一聲白哥兒會作詩,本想看蔣白出醜的,沒料到反使蔣白出盡風頭,心中自然不是滋味。待眾人說及晚間要到將軍府給蔣白慶祝,問他什麼時辰出發時,他卻含糊答了,拿不定主意晚上要不要過去。

         自己在宮中的舉動雖沒有成功使蔣白出醜,但蔣白等人又不是傻子,豈還會和從前一樣待自己?今晚若過去,只怕會被為難。若不過去,又怕蔣白等人會疏遠自己,自己以後哪有顏面再上將軍府學武?
  
  今日之事,安平侯也看在眼裡,待得宋建回府,自然叫進書房中責了幾句,見宋建認錯,這才哼一聲道:“今晚各府裡的兒郎上將軍府給蔣白慶祝,你備了禮物也上將軍府去,記得當眾賠個罪,揭過此事。”
  
  待宋建喃喃應了,又退了下去,安平侯這才回正房。安平侯夫人見他來了,自是起身相迎,也說及今日之事。安平侯點點頭道:“蔣白雖年小,又是次子,但他今日在皇上跟前露了臉,這前程卻不會比蔣玄差了。晴姐兒平素既是喜和他玩,你不若尋個機會和將軍夫人透口風,將來結成兒女親家便是。”
  
  安平侯夫人沉吟一會道:“將軍府兒郎自來不喜女色,就是娶親,也只娶一房正妻,向來不納妾侍,免了嫡庶之爭。偏蔣白不像其它兒郎,雖他今兒又作詩又比武的揚了威,只他平素喜和女娃鬧,就怕大了也是這般。晴姐兒要是配他,卻是委屈了。”
  
  安平侯見自家夫人這般說,看她一眼道:“我也知道你的心思,卻怕你的打算要落空。如今且先說太子,太後和皇後姓尚,將來太子選妃,自然還是在尚家的家族裡選一位姑娘出來。將軍夫人也姓尚,蔣家又和尚家一氣連枝,若是將軍府有姑娘,也可能在將軍府裡選正妃,偏將軍府又沒姑娘,自然也沒可能。至於其它府裡的姑娘,絕不會得選正妃。

        蜀王雖也不錯,但他是獨子,將來無兄弟姐妹扶持,自然要借助妻室娘家之力扶持,既要借助妻室娘家之力,肯定會在沈府裡選一位姑娘,斷不會選別府裡的姑娘。其它幾位郡王,資質平平,最多當一位閒散王爺。且這郡王是一代一代降爵的,若無作為,將來子孫連世襲的侯府子孫也比不上的。現下朝內重文輕武,但蔣白今兒作的一首詩,卻頗有文采,不輸文官家的子弟,倒叫人不敢小看。

         他若走文職,他外祖父賀年並舅舅賀詞一扶持,自然穩穩當當。縱使他不走文職,有他父兄庇蔭,這武將之路,一樣順當。所以論起來,蔣白倒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安平侯夫人不喜蔣白,這會聽得得安平侯的話,雖覺有理,猶自道:“若論各府裡的哥兒,我倒屬意桐哥兒。”
  
  “桐哥兒也不錯,只他性子孤傲,像足了他堂叔沈願之。若是償他心願固然好,若是不償他心願,就怕學沈願之一樣,不顧一切辭官歸故裡。”安平侯見自家夫人要反駁,揮揮手止了她的話,笑道:“好了,晴姐兒還小,這會彈算卻是早了些。且待過兩年再論。”
  
  蔣白不知道自己今日之事已是傳遍了京城,卻捧著八大本詩集苦惱。旁邊蔣玄蔣青卻樂不可支道:“皇上賞賜四本詩集給白哥兒,沒想到皇後隨後也賞賜下四本詩集,白哥兒這會不成詩仙也難!”
  
  爹爹確實金玉良言,作弊果然要不得!蔣白迎風默默淚了,平生第一次覺得誠實是美德。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8 12:00 AM

二十一、謝姐姐誇獎

  聽得諸少年晚間要來給蔣白慶祝,賀圓少不得領人在園子裡張燈結彩,佈置一番,又讓人備辦蜜棧果子等物,一壁對跟在身邊的陳珠笑道:“這些哥兒哪,大的不過十二三歲,小的才九歲,居然說要湊份子請小白上醉仙樓喝酒,聽的我一愣一愣的。誰家府裡放心他們上醉仙樓了?外頭人多眼雜的,若是出個什麼事,可是玩的?”
  
  陳珠也悄悄笑道:“毛都沒長齊呢,就要上醉仙樓喝酒了?那醉仙樓名為酒樓,實際上可不止酒樓那麼簡單。我先頭回娘家,聽得小嫂子抱怨過,說道我哥在醉仙樓聽一個歌姬唱曲,聽的入迷,差點就把那個歌姬買回府,好在眾人攔下了,若不然,我爹又有一場氣要生。”
  
  賀圓也聽過,上得這醉仙樓飲酒作樂的,多是達官貴人。老闆為了巴結這些達官貴人,親自培養了一批歌姬酒女於席間唱曲勸酒。時有達官貴人看中歌姬買回府去的。這會不由笑道:“這些哥兒不知深淺,只知道醉仙樓出名,便要上那兒去慶祝,若真去了,不出事才怪!”
  
  兩人正說著,陳宛若來了,一來便笑著道:“聽得白哥哥今日揚了威,我趕著來給他慶祝,怎麼不見人?”
  
  “你白哥哥呀,這會肯定躲一邊看詩集去了!”陳珠咬唇忍笑,拉了陳宛若,指指另一邊道:“你既來了,和慧姐兒一起領丫頭們佈置席面罷!今晚各府裡的少爺都要來將軍府給白哥兒慶祝,內中有好幾個是你認識的,他們喜吃何物,你告訴丫頭婆子,讓人准備一下。”
  
  陳宛若才應下來,那邊管家娘子匆匆進來道:“少夫人,二奶奶,安平侯府和鎮南侯府的哥兒姐兒來了。”
  
  “不是說只有各府裡哥兒來給小白慶祝的麼?怎麼他們府裡的姐兒也來了?”賀圓愣了愣,才要問來的姐兒是哪一位,又聽得人來報,說道侍郎家的哥兒姐兒也來了,一時顧不上再問,忙叫人快迎進來。

         又揚手叫過莫若慧和陳宛若道:“如今來的不單有各府裡的哥兒,連姐兒也來了。少不得請你們幫著招呼一下各府裡的姐兒,以免失禮。”這些哥兒姐兒,都不上十五歲,算不得大人,若是大人們在這邊招呼著,還恐他們不自在,讓莫若慧和陳宛若這些年紀相若的幫著招呼倒正好。
  
  因說著,一時又聽得沈天桐領著堂妹沈天櫻來了。
  
  陳珠扯扯賀圓的袖角道:“這沈家是文官之首,一向與咱們蔣家不合。沈天桐因是蜀王伴讀,這才跟著蜀王上將軍府學武的。沈家其它人向來不踏蔣家的府門,沈天桐今兒居然領著堂妹過來,這是何意?”
  
  “沈天桐向有才名,今日作詩卻屈在小白之下,回府時,兄弟姐妹們一定要問及當時情形的。聞得這沈天櫻今年十歲,也會作詩,莫不是聽得小白作的詩比沈天桐好,為沈天桐抱不平,想來會會咱家小白?”賀圓笑吟吟道:“這些小孩兒全是爭強好勝的,今晚有好戲看了。”
  
  “你,你這個做娘的居然幸災樂禍?”陳珠翻翻白眼道:“再如何,也不能叫人上門欺負咱家小白呀!”
  
  “你見過小白被欺負麼?”賀圓不由捂嘴笑了,“但願他們莫要反被小白欺負就好。再說了,還真得有人為難一下小白,小白才會痛下決心學作詩,而不是存著作弊的心思。”
  
  “小白和青哥兒一樣,一向不喜讀書,這學作詩,真能學得成?”
  
  “小白雖不喜讀書,記性和悟性卻好,若肯下苦功,不一定能作出什麼令人驚艷的好詩,但是作幾首應付人,應該能成。”
  
  沈天櫻確實如賀圓所料,是特意來會蔣白的。一時隨婆子進得將軍府的園子,見得園內種植著好多不知名的花草,兩邊更有大樹掩映,雖是炎夏,倒有涼風撲面,消了好多暑意。前頭又有歡聲笑語傳來,循聲望去,這才見著一個極大的涼亭中已是熱熱鬧鬧坐著好幾人,不由側頭跟沈天桐道:“哥哥,那不是晴姐兒和瀠姐兒麼?”
  
  “嗯,晴姐兒和瀠姐兒平素喜和蔣白一處玩,聽得他今日露臉,自然隨她們的哥哥一起來給蔣白慶祝。”沈天桐點點頭道:“我想著她們也會來,這才答應領你一起來的。若不然,席間只有你一個女娃卻不妥。”
  
  南昌國女娃兒若是過了十五歲,便不能隨便見男客,更不要說到其它府裡給哥兒慶祝什麼的。但是未上十五歲的,卻有各種名目見各府裡的哥兒。因此到了說婚的時候,提起某某府裡的某哥兒某姐兒,有許多倒是小時見過的,有一個印象在。有了這點印象,男女雙方也不算全是盲婚啞婚,倒避免了一些慘劇出現。這回沈天櫻跟著沈天桐來將軍府,府裡大人倒是默許的。
  
  卻說蔣白今兒作詩比武的,著實有些累,這會卻是洗了一個澡,躲著睡了一覺才出來的。聽得眾位哥兒姐兒早早來了,忙往園子裡去見。還沒到涼亭前,便聽得賀信之正繪聲繪色把他作詩壓唐世成一頭的情景說給幾位姐兒聽,聽的幾位姐兒拍掌直笑。
  
  “白哥兒來了!”宋晴兒拍著手,見得蔣白領著折桂來了,忙站起來喊道:“白哥兒坐我們這桌吧!”
  
  自然要坐你們這一桌,要不,怎麼收拾宋建這小子?蔣白見人多,不好當眾給宋建難看,眼刀卻亂飛,一下一下戳在宋建身上。如果不是你這小子喊那麼一聲,我也不用下場去作詩。這下好了,從明兒開始,要學作詩了,這還是人過的日子嗎?
  
  “這位就是白哥兒。”因沈天櫻是第一次見蔣白,沈天桐便站起來為她介紹,又對蔣白道:“白哥兒,這是我妹妹天櫻。”
  
  蔣白聽得沈天桐的話,這才注意到席間除了自己認識的哥兒姐兒外,還多了一位不認識的姐兒,一時上去廝見,因見沈天櫻秀雅,不由端詳著道:“姐姐真漂亮!”
  
  果然和傳說中一樣,一見女娃就喜歡湊上來說話。沈天櫻微不可察的皺皺眉,稍稍把頭仰後,淡淡道:“你也很漂亮!”只有女娃才被形容漂亮,沈天櫻這麼說,是諷刺蔣白像女娃。不想蔣白笑嘻嘻道:“謝謝姐姐誇獎!”
  
  

二十二、一對熊貓眼

  蔣華安和賀圓詫異之餘少不得細問當時情景,及聽得莫若平和蔣白耳語了一陣,蔣白又仰頭欣賞了一會月色才作出詩來,心下明鏡似的,都搖搖頭,身邊這麼多幫著作弊的人,沈天櫻註定討不了好去。
  
  莫若平雖在將軍府住著,但一心要從科舉出身,平素只苦讀書,並無人見過他作詩,因此他剛才和蔣白耳語之事,眾人也不放在心上,這會見蔣白作出詩來,沈天桐和賀信之品評了幾句,都說略過得去,都少不得誇蔣白幾句。
  
  沈天櫻打小聰慧,頗為沈夫人喜愛,常帶在身邊往各府裡應酬,各府裡多有誇獎的。因她今年作的兩首詩得了府裡大人的贊歎,一時傳了出來,外間人便悄悄稱其為小才女。她既得府裡大人寵愛,難免心高氣傲,平素除了沈天桐,只以為其它府裡同年紀的哥兒姐兒再不能和她比的,誰知聽得蔣白有詩才,心下卻不肯相信一個武將家的哥兒突然會作詩的,自然要來會會。

         不想蔣白當著她的面又作出一首詩來,雖比不過今兒在宮裡作的那首,卻也算過得去了,一時作不得聲,只低頭去喝茶。
  
  蔣白見沈天櫻再沒有話說,卻得意的湊過去問道:“姐姐,我作的詩好不好?”
  
  “好!”沈天櫻見蔣白笑的眉眼開花,心下不是滋味,只轉了頭去和宋晴兒說話,偏蔣白還不肯放過她,又舉杯過來道:“既是我作的詩好,姐姐該敬我一杯!”
  
  “我敬你一杯!”沈天桐見蔣白纏著沈天櫻,暗暗警惕,端了酒杯不動聲色擋在蔣白和沈天櫻中間,淡淡道:“白哥兒既然作得詩,我們春季辦詩會時,也給你發個帖子如何?”這小子今兒雖在宮裡作了一首詩,這會又作一首,但看來看去,總覺得這詩不像他能作出來的。往常就聽得這小子作弊手段高超,指不定這兩首詩是早就准備好作弊用的,恰好他運道好,撞巧就用上了呢?

  “好啊!”蔣白聽得沈天桐的話,知道他還是不信自己會作詩,不由暗翻白眼,哼哼,你們會作幾首破詩很了不起嗎?一個兩個又是考較又是試探的。我從明兒就開始全副精神學作詩,到時憑真才實學壓你們這些所謂的小才子小才女一頭,讓你們全靠邊站去。
  
  顧秋波見沈天桐給蔣白敬酒,自然也端起杯子湊熱鬧,眾人也紛紛舉杯敬蔣白,蔣白心下高興,又是在自己府裡,自然來者不拒,灌了許多杯果子酒下肚,一時臉如桃花,越法俊美。
  
  “白哥兒,不要再喝了,這酒雖沒酒味,喝多了也一樣會醉。”莫若慧見蔣白這會已是雙頰酡紅,忙叫人另倒醒酒湯過來,又拿濕巾子給蔣白擦臉,怕她喝多幾杯會失態。
  
  “慧姐姐,你對我真好!”蔣白這會只覺臉頰發熱,被莫若慧用濕巾子一擦,舒服了許多,一時回頭見宋晴兒臉頰和鼻尖也紅紅的,卻拿濕巾子去給宋晴兒擦,一邊道:“晴姐兒,你等會要是醉的走不動,就安歇在我們將軍府好了。”
  
  這小子還真是左右逢源啊!沈天桐正和顧正充討論著今兒唐世成出的招式,一回頭見蔣白一時湊在莫若慧耳邊說話,一時又拿果子去強喂宋晴兒,不由微微皺眉,你既和人家慧姐兒親密,就不該又招惹人家晴姐兒,怪道宋建看你不順眼呢!
  
  “晴姐兒過來,我有話說。”沈天櫻心下也覺蔣白樣子輕狂,暗暗瞪她一眼,伸手拉了宋晴兒到一邊去,低聲道:“你過了年也十歲了,怎麼還這麼貪玩?那白少爺年歲雖也不大,畢竟男女有別,你還得避忌些。”
  
  白哥兒除了著男裝,其它方面諸如說話舉止等等,總讓人錯覺他是女娃,一時倒忘了男女大妨。宋晴兒瞥一眼那邊的蔣白,點點頭道:“謝謝表姐提醒,我以後會注意的。”
  
  她們這裡說話,那邊突然傳來喧嘩聲,卻是喬成有了醉意,正大聲說話呢!
  
  “白哥兒,你今兒在宮裡散了頭發時,樣子比女娃更像女娃,這會喝了酒也極像。”喬成酒量淺,雖是果子酒,他喝得幾杯也有了酒意,這會話語沖口而出,還突然把身子一傾,把手繞過蔣玄的椅背伸向蔣白的頭上,迅捷摘下蔣白的頭巾,笑嘻嘻學戲曲中山賊的樣子道:“頭巾在此,有膽的來取!”
  
  “大膽賊子,安敢欺我?”蔣白跳上椅子,也學戲曲中壯士的樣子吼了一聲,一時又跳下去,要去搶回喬成手中的頭巾。
  
  “成哥兒,白哥兒,你們醉了!”眾人一愣,卻又笑起來,因見蔣白頭發散開,臉如桃花,眼如水波,居然比旁邊的莫若慧還要好看,一時都起了玩心,嚷道:“咱們把白哥兒扮成女娃,看看是不是比女娃還要女娃!”
  
  “你們別亂來,我會生氣的!”蔣白見眾人湧過來,說道要剝了她的衣裳換上女裝,一時大急,跺腳喊了一句,轉身想溜,眾人卻只覺好玩,哪裡容她走,待要去追,卻被蔣玄和蔣青攔下,一時忙喝離蔣白最近的沈天桐道:“桐哥兒,快攔住白哥兒,莫要讓他跑了!”
  
  “別跑!”難得有機會捉弄蔣白,沈天桐如何會放過,自然伸手來攔。
  
  蔣白爭於脫身,一拳就往沈天桐胸口揮去。沈天桐這兩年勤學武藝,身手卻是比前敏捷了許子,只向旁邊一讓就讓了開去。因見蔣白回身就跑,沈天桐像老鷹捉小雞一樣,從後撲向蔣白,把蔣白連著手臂摟住,回首向後邊的人道:“捉住了!”
  
  “捉住了,未必吧?”蔣白被沈天桐摟個結實,心下又羞又惱,抬腳踩在沈天桐腳背上,趁著他吃痛,把頭一仰,手肘向後一撞,早從沈天桐懷裡掙出來,回身狠狠一拳就揮過去。
  
  沈天桐平素並不喜和人拉扯,因今晚喝了幾杯果子酒,興致頗高,眾人又哄鬧,這才會伸手去攔蔣白,因存了鬧著玩的心思,自然沒太提防蔣白的拳頭,待蔣白的小拳頭揮到眼前時,已是避無可避,只聽一聲悶響,左眼處竟是結結實實著了一拳。
  
  蔣玄好容易把喬成等人攔下,回頭卻見蔣白和沈天桐拳來腳往,竟是打了起來,卻也不著急,反笑嘻嘻道:“咦,兩個切搓起拳腳來了,我賭白哥兒勝出!”
  
  “我賭桐哥兒勝出!”喬成和宋建見沈天桐腳步穩健,蔣白卻有些虛浮,都笑道:“白哥兒有些醉了,要贏桐哥兒只怕不易!”
  
  “白哥兒勝在身手靈活,桐哥兒卻勝在穩健,誰勝誰負卻難以預料。”顧正充和顧秋波也湊過來評議。
  
  賀信之聽得眾人要脫蔣白的衣裳把她扮成女娃,自然幫著蔣玄和蔣青攔著眾人,這會見眾人停下動作,只討論蔣白和沈天桐誰會得勝,這才放下心來。哼哼,白哥兒本來就是女娃,哪用扮?一時想到蔣白是女娃這件事顧秋波等人並不知道,自己卻知道,不由有些得意,一側頭見莫若慧焦急的看著蔣白和沈天桐對打,卻暗暗可憐莫若慧,唉,慧姐兒,你若對白哥兒上心,將來只怕會哭死!
  
  莫若慧不知道賀信之的心思,只怕蔣白被人揭穿身份損了陽氣,一時招手叫過一個小丫頭,讓她快去後頭請蔣華安和賀圓出來。
  
  卻說沈天桐伸手攔蔣白,蔣白揮拳,引致打起來這一幕,都發生在一瞬間,眾男娃以為他們是玩鬧著切搓拳腳,只在一邊叫好評論,也不去攔下,卻不知道蔣白和沈天桐這一回都憋了氣要把對方打趴下,出招都極為兇狠。
  
  蔣白總歸是女娃,平素雖和男娃混在一處習武,除了拆招之外,卻沒有和他們拉拉扯扯。誰知今晚突然被喬成拆了頭巾,不由微微不快,及至沈天桐來攔自己,因攔不止,還伸手把自己摟住了,自然又羞又惱,這會一拳砸過去之後,見沈天桐並不退讓,也揮拳打過來,自然出全力和他打起來。
  
  沈天桐兩年前被蔣白打個鼻青臉腫之時,沒少被顧秋波等人取笑,只忍著一口氣習武,想著有朝一日要打回蔣白報仇。因今晚又著了蔣白一拳,這會覺得左眼腫了起來,辣辣的痛,心下極是惱怒,好小子,你又一次朝我臉上打,這一回不往你臉上也招呼兩拳,把你打成熊貓眼,我還有面子嗎?
  
  沈天櫻聽得吵嚷聲,還沒瞧清楚發生何事,已見蔣白和沈天桐纏鬥起來,心下大急,卻聽得眾人說道兩人只是在切搓功夫,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卻見旁邊的宋晴兒忘形的為蔣白吶喊助威,不由皺皺眉。宋晴兒喊了兩聲,這才想起沈天桐待人雖冷淡,總歸是自己表哥,自己不為他助威反為蔣白助威卻有些說不過去,再一見沈天櫻皺眉,一時便有些訕訕的,拉了沈天櫻道:“表姐,他們打著玩的,你別擔心。”
  
  眾女娃一心以為沈天桐和蔣白是打著玩的,蔣玄等人卻瞧出不對來。只見沈天桐右拳直揮向蔣白麵門,待蔣白往右邊側身一避,右腿突然一伸橫絆過去,護在胸前的左手也趁機直擊出去。
  
  夏夜悶熱,沒有風,蔣白微微氣喘,呼吸時,有微微的果子酒酒香散出,纏鬥間,披散的長頭有幾縷拂過沈天桐的手背。沈天桐拳勢先還剛猛,蔣白的長頭拂過他手背時,左手這一擊卻微微一滯。
  
  眾人眼看蔣白避得了沈天桐的右腿就避不了左手那一拳,都不由“啊”了一聲。卻見蔣白一矮身避過沈天桐的拳頭,同時順勢向下一坐,坐在沈天桐橫掃過來的小腿上,未等沈天桐縮腿,她早伸右手攀在沈天桐左手臂上借力站起,左手一拳極快揮過去,這回正好揮在沈天桐右眼上。
  
  未等沈天桐還手,蔣玄和蔣青已是沖過去攔下他們,都喊道:“切搓功夫而已,點到為止就是了,不一定要分出勝負。”
  
  蔣華安和賀圓趕到園子裡時,見蔣玄攔著蔣白,蔣青攔著沈天桐。蔣白雖披頭散發,臉上倒沒有損傷,眼睛還亮閃閃的。再看沈天桐,頭巾沒歪,衣裳也好好的,雙眼卻高高腫起,眼角烏青,瞧著正是一雙熊貓眼。沈天櫻卻在一邊怒視蔣白,一邊拿帕子給沈天桐擦眼角。
  
  “快叫人煮幾個雞蛋,剝了殼拿紗布包著,拿來給桐哥兒敷一下眼睛。”賀圓一邊吩咐丫頭,一邊回頭責罵蔣白,“小白,桐哥兒跟你切搓武功,你怎麼不知道輕重呢?”
  
  “娘,他們要捉住我,把我扮成女娃。”蔣白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
  
  沈天桐雖被打腫了雙眼,但這回的事確實是自己理虧在先,自然不好作聲,待丫頭拿雞蛋來給他敷完眼睛後,便帶著沈天櫻要告辭。
  
  沈夫人雖和尚婕不對盤,但蔣華安之前既和沈願之交好,對沈天桐自也看待的不同,這會少不得也責罵了蔣白兩句,自己親送沈天桐和沈天櫻出府門口,又安撫幾句,令管家親駕馬車送去沈府,向沈夫人等人分說幾句再回來。
  
  沈天桐腫著眼睛回來,沈夫人自然大怒,雖是沈天桐和將軍府管家分別說了當時情景,卻猶自不能息怒,只拍案道:“蔣家欺沈家無人了嗎?出手這麼不知輕重。若是把眼睛打瞎了,他們拿什麼賠?我明兒就進宮,向皇上皇後分說分說,給桐哥兒辭了蜀王伴讀這個事,也就不用跟著蜀王上蔣府去,免受他們蔣家欺負。”
  
  “祖母,此回實是我自己理虧在先,且只能怨自己技不如人,怨不得其它。若是鬧到皇上皇後跟前去,只怕也討不了好。”沈天桐今晚再次被蔣白所打,只覺臉全丟盡了,聽沈夫人說要告到皇上皇後跟前去,心裡哀歎一聲,祖母呀,你這麼一鬧,只會更丟臉而已,可千萬不要鬧,得加強學武,下次切搓,輕輕松松打回蔣白,這才是正經。
  
  蔣白今兒在宮裡揚威露臉,帝後俱贊,這會兒風頭正健,自己若是去鬧,確實討不了好處。若想壓蔣家一頭,只有另想法子了。沈夫人理智尚存,思忖得一回,勉強壓下怒氣,令沈天桐下去敷眼睛,卻留了沈天櫻細問今晚之事。
  
  沈天櫻一一說了,沈夫人聽得蔣華安和賀圓當眾責罵了蔣白,蔣華安更親自送了他們兄妹出府門口,臉色稍霽,點頭道:“蔣華安一向和你們願之叔叔交好,願之雖辭了官,聽得蔣華安倒念舊,還托人問好,這倒也罷了!”
  
  待得沈天櫻也下去安歇後,沈夫人沉吟半晌,卻叫進胡媽媽,淡淡道:“你遠房堂妹是尚府管事媽媽這件事,有幾個人知道?”
  
  “老夫人,我跟這個遠房堂妹失散多年,一向不知道她在尚府當差,還是上回跟著你往子母廟裡上香碰到她,這才知曉的。只咱們府跟尚府沒有往來,我們做奴婢的,自然也不敢張揚,因此上我和堂妹雖私下相認了,除了老夫人,其它人並沒告訴。”
  
  沈夫人點點頭,讓胡媽媽靠近自己坐著,說了一番話,又道:“外間對尚府幾房姑娘的人品相貌的傳言,自然有不盡不實之處,你讓你堂妹好生留意尚府裡幾房姑娘的作派。”
  
  因當今太後和皇後俱出之尚府,外間便有傳言,太子顧正充到時選妃,必也會選尚府的姑娘。胡媽媽作為沈夫人的心腹,自然也聽過這個傳言,這會聽得沈夫人的話,忙應下了,悄悄道:“將來的太子妃人選,真會從尚府裡選?”
  
  “那可不一定。”沈夫人低了聲音,“太後和皇後自然希望從尚府裡選,皇上卻未必同意。”
  
  胡媽媽一下明白了過來,若是皇上不支持尚府,則沈府裡的姑娘也有望成為太子妃。只有沈府姑娘成了太子妃,這才有可能壓制蔣家。無論蔣白將來如何出色都好,總是臣子,要搓圓搓扁,還不是皇家一句話。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8 10:37 PM

二十三、風騷折花郎

  將軍府往日來訪的多是武將,這段日子卻頻頻有文官家的夫人領了哥兒姐兒來走動。這些夫人不絕口誇獎蔣白詩才的同時,又讓哥兒向蔣白請教作詩之道。蔣白雖練就厚臉皮,至此也不由紅了臉,只得找藉口溜了。待蔣華安請了善作詩的先生過府時,蔣白真個下苦功學起作詩來,合府稱奇。
  
  只是這作詩之道非一朝一夕可成,縱是蔣白努力,也只學了一個基礎。至年底,詩還作不出來,卻作得許多順口溜。幸好先生促的緊,倒是背誦了幾百首詩在肚子內,總算有點小收獲。
  
  待過了年,蔣白卻收到沈天桐的帖子,邀她參加各府裡哥兒聯辦的春季詩會。若是春季武會,蔣白興許會參加,這春季詩會,自然不肯去獻醜,只說春季犯了時疾出不得門,推脫了此事。
  
  卻說沈夫人著胡媽媽打探尚府裡各房姑娘的人品相貌,不多時卻是摸清了底,一時訝異,“這麼說,明年太子選妃,尚府卻沒有合適的人選了?”
  
  “尚府本來有三位年齡合適的嫡女人選,只其中一位體弱,日日請醫,自然入不得人選名單。再有一位,溫柔賢淑,只才貌卻普通,也不可能入選。另一位倒是才貌雙全,人人稱道,偏生她眼下生了米粒大一顆小痣,疑為相書所雲的淚痣,再如何,尚府也不敢讓她入宮的。”胡媽媽扳著指頭把得來的消息一一細稟,笑道:“其它姑娘不是旁支庶出,就是年歲尚小,論起來,也是上不得名單的。”
  
  “若有年紀合適的嫡女人選,又太後和皇後一力支持,尚府還有可能再出一位太子妃,如今既是沒有合適的嫡女人選,明年太子妃人選,尚府卻一定會落空了。”沈夫人呷了一口茶,把其它各府裡出挑的姑娘在腦中過了一遍,又出神半晌,這才吩咐胡媽媽道:“把幾位太太請來,太子妃人選未定之前,倒要讓她們看好姑娘們,緊著學規矩和針線。不相干的應酬也不必去了。”
  
  胡媽媽應了,才揭簾子出去,卻見大丫頭翠雲跑來道:“胡媽媽,敏王妃派了一位嬤嬤來了,說是要見老夫人。”
  
  “快請進來!”胡媽媽聽得是沈玉照派來的嬤嬤,顧不得去請幾位太太,倒先進去跟沈夫人稟報了一聲。
  
  原來沈玉照得知今年的折花郎名單中卻有沈天桐的名字,便讓嬤嬤先來知會一聲,讓沈府先給沈天桐准備衣物。
  
  折花郎大選,起源於南昌國太祖給心愛的小公主選駙馬。當時小公主言道,要選一位文武雙全,俊美出眾的駙馬。太祖便把各府裡出色的少年郎召進宮裡,讓小公主暗中察看。小公主為了考較他們,吩咐內侍讓他們按順序躍上桃花樹頂,把樹頂最美的那朵桃花擷下。

        後來小公主選中了擷桃花時身姿最優美的那位少年郎當駙馬。史稱這位駙馬為折花郎。之後每年桃花盛開時,便有少年郎攀樹折之,贈給心愛的姑娘,或是姑娘們折下桃花贈與心儀的少年郎。漸漸演變為現在每三年一次的折花郎大選。
  
  折花郎大選之前,由戶部官員明察暗訪,把京城裡十歲至十五歲,家世清白,文武雙全,相貌俊美的少年郎記錄在冊,上呈禮部。禮部再擇優選出十個至十二個折花郎,於三月三日這天,讓這些折花郎坐了禦賜的八人大抬軟轎遊街。軟轎每至一處有桃花的地方,便停下來坐等圍看的少女們折了桃花上前相贈。

         一路下來,那位折花郎收到的桃花最多,最受少女們歡迎,就當選為折花郎大使。折花郎大使即日便可以在禮部任職,領取國家俸祿。(禮部每三年便入駐一位折花郎大使,於是,南昌國的禮部,便成了美男集中地,經常有花癡少女群集在去禮部的必經之路,議論禮部哪位大人最俊美。)
  
  京城裡權貴家的子弟雖不稀罕禮部那個無實權的小職位,但若能當選為折花郎大使,卻是臉上有光,可以誇耀一時之事,自然趨之若鶩。
  
  沈夫人聽得沈天桐上了折花郎名單,怔得一怔,卻笑了出來,“沈府哥兒向來只習文,鮮有同時習武的,這文武雙全一向論不上。之前還取笑幾位哥兒,說道若不是不會武,指不定能當選折花郎。不想桐哥兒這回倒上了折花郎名單。”
  
  “老夫人,桐哥兒自小有才名,這幾年又苦學武功,自然是文武雙全了。”胡媽媽也喜的合不上嘴,在旁邊道:“這各府裡的哥兒,我也跟著老夫人見過一大半,論起俊美,卻沒有多少人勝過桐哥兒的。再說家世清白等等,這些卻是明擺著,不須細分辨的。指不定桐哥兒這回卻能當選為折花郎大使,再指不定,還能當選為駙馬呢!”
  
  既當選為折花郎大使,自然也是駙馬候選人之一。只是這附馬看著榮耀,其實不好當,且為了避嫌,駙馬也當不得朝中要職,多數只領著一個閒職混日子。沈夫人卻是怕沈天桐被選為駙馬的,這會暗暗思忖了一下宮裡幾位公主的年齡,不是比沈天桐大著好幾歲,就是小著好幾歲,就算沈天桐當選為折花郎大使,選上駙馬的可能性卻小,一時松了一口氣。
  
  胡媽媽這會想起另一事,提醒沈夫人道:“老夫人,桐哥兒既上了折花郎名單,那將軍府的白哥兒可能也上了。”
  
  沈夫人這才想起蔣白今年十歲,也符合文武雙全,相貌俊美等條件,一時道:“我倒忘了還有他。這折花郎大使,也不過是宮裡借著名目與民同樂,選得上選不上的,也不必較真。”
  
  沈夫人這裡說話,顧秋波卻纏著沈玉照道:“娘,我也要參加折花郎大選。你瞧瞧我,跟白哥兒桐哥兒一樣文武雙全,相貌俊美,家世清白,憑什麼他們能去湊熱鬧,我就不能?”
  
  沈玉照哭笑不得,正待說話,簾外卻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道:“我也文武雙全,相貌俊美,家世清白,正好陪著秋波一起去湊熱鬧。”話音一落,進來兩人,前頭的是敏王,說話的卻是跟在他身後的福王。
  
  敏王玉冠紫衣,文采風流。
  
  福王光頭素服,猛一看,還以為是一個俊俏小和尚。
  
  顧秋波見父親敏王和叔父福王進來,忙上去見過,候著福王坐下,又過去瞧他頭頂,笑嘻嘻道:“王叔的頭發還沒長出來呢!”
  
  福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渾不在意道:“頭發和指甲一樣,過些時就長出來了,何必憂心?”
  
  “你還好意思說呢?母後見著你這樣子,差點沒背過氣。”敏王恨鐵不成鋼的瞧了一眼福王,待要再說,滿屋全是人,倒忍了下麵的話。
  
  福王本名顧元維,今年十五歲,是先皇最小的兒子,與當今皇上和敏王一母同胞,皆是尚太後所出。尚太後晚年得子,印證帝後一直恩愛的神話,對顧元維自是百般疼愛。顧元維出生時,恰好四海盛平,後宮和睦,先皇特賜福王封號,待之不與諸皇子那般嚴苛,倒養成顧元維放縱的性格。
  
  先皇駕崩之後,顧元維不顧尚太後阻攔,隻身跟了子母廟原主持覺慧一起雲遊海外去了,直到今年初才回來。回來時的裝扮差點把尚太後氣暈過去。仁元皇帝和敏王見顧元維剃光了頭發作和尚打扮,當時也目瞪口呆。
  
  顧元維見了大家的神色,只得解釋道:“我和師傅從開羅國坐船回來,當時正值暑熱時分,船在海中央,夜裡還好,白天就是脫光了衣服也還是熱的不行。因見師傅光著頭,一襲寬袍,看著甚涼爽,我便偷了他放在房裡的剃刀,把頭發剃光了。一時又拎了他一件洗得薄稀的舊衣裳換上,頭上一輕,身上又一輕,覺著涼爽了不少。

         因剃光了頭發,洗頭時只用巾子一抹,梳子也不用,那個方便啊!待得入冬,船上淡水漸少,船上商人不能常梳洗,頭發倒發出一般味兒,好容易洗了,又晾半天冷風才幹,倒是我跟師傅光著頭極是清爽。……”
  
  子母廟是京城第一大廟,香火鼎盛,皇親貴族多是廟裡的香客。原主持覺慧方丈善醫術,早年為先皇治過病,算是有些功勞,當今仁元皇帝見了他也要稱一聲師傅的。顧元維常跟太後往子母廟裡聽經,一來二去的,便與覺慧方丈混熟了。覺慧方丈早年雲游過四海,見識廣博,顧元維極是敬佩。因聽得覺慧方丈有意往海外一游,自然想盡法子要跟了去。
  
  仁元皇帝因見顧元維一意要跟覺慧出行,便道:“我常聽得海外諸國民風開放,民智大開,常有奇技,是我國所不及,你去見識一下也好。”尚太後聽得如此說,只得放行。只是顧元維華服紫冠出行,回來卻作了小和尚打扮,太後少不得訓斥一番,卻也無奈,只能等著他留長頭發再作計較。
  
  因顧元唯早已在宮外分府另住,太後不能時時拘著他,只得吩咐敏王多些留意他。敏王對這個王弟也極是寵愛,自然應承,
  
  沈玉照見顧元維來了,卻頗為頭痛,這個小叔子做事不按牌理出牌,偏生兒子極為喜歡跟他混在一處,怕就怕他帶壞自己兒子。
  
  顧秋波這會猶自跟顧元維道:“王叔,你也想參加這次的折花郎大選嗎?就你這個光頭,能行麼?”
  
  “嘿嘿,我聽禮部官員說,這次人選只有十位,比往年少了兩位,若是加上我們兩人,豈不正好湊夠人數?光頭怕什麼?沒有頭發遮著,更加看得出俊不俊。”顧元維說著,又朝敏王道:“王兄,南國舉辦折花郎大使,本意卻是與民同樂,若是我和秋波也參加了,自更是熱鬧。王兄放心,我這幾年跟著覺慧方丈,得他點撥,耳目靈便了不少,等閒人近不得身,到時自然護著秋波,不讓他有損傷便是。”
  
  “胡鬧!”敏王聽得顧元維的話,哪裡會應承?正待責幾句,卻聽得外書房有人求見,一時想起今日朝會上聽到的消息,忙起身去了。至晚方回。因見四下無人,這才把得知的消息告知了沈玉照。
  
  沈玉照聽完張大了小嘴,“蔣家會甘心麼?”
  
  “如今太平盛世,蔣家還一力把持著兵權,皇上如何放心?把大將軍的兵權一分為二之舉,怕是皇上謀劃已久之事,蔣家不甘心又將如何?”
  
  原來今日朝議上,蔣鎮以年老為由辭去大將軍之職,仁元皇帝自然恩旨讓蔣華安晉位襲了大將軍。與此同時又下了旨意,令兵部和大將軍分掌後權。現下蔣華安只有領兵權,而無調兵權。原來只管兵器徵兵等事的兵部,重設了兵部侍郎,掌了調兵之權。也就是說,大將軍領在京及在各地的軍隊,但不能自己調遣軍隊。兵部不直接統率軍隊,卻能發布調遣軍隊的命令。至此,將軍府與兵部互相制衡,再不能獨掌兵權,皇帝多年的心病一下子緩解了。
  
  大將軍之權一分為二,蔣家卻沒有外人所以為的那樣不甘心。蔣鎮淡淡道:“站得高,跌得必重。如今順勢下來,反是好事。”
  
  蔣華安一晉大將軍之位,兵權就被分去一分,想著將來行事卻要受兵部鉗制,本來頗為不快,可是細想蔣鎮的話,卻點點頭道:“兵權被分,蔣家反可保百年基業,也不算壞事。”
  
  蔣鎮和蔣華安關在書房中說話之時,尚婕和賀圓卻聽得折花郎名單上有蔣白的名字,第二日便進宮稟了尚如貞,說道蔣白本是女娃,參加折花郎大選只怕不妥,還得讓禮部官員刪掉蔣白的名字,另選少年郎補上。
  
  蔣白年前作詩比武壓過唐世成一頭,為南國揚了威,各府夫人無不贊歎,現下若是參加折花郎大選,容貌風采現於民眾,民眾自然折服。如此,聲名必更隆。將來太子選妃時,讓下麵的人在太子妃人選名單上填上蔣白的名字,自己再給她造造勢,朝內官員自然也會上表推薦。

         再說了,皇上讓兵部分了將軍府一半的兵權,對蔣家正是充滿愧意的時候,選蔣白為太子妃,正是對蔣家最好的補償,皇上自然會同意。尚如貞想到這裡,便笑道:“禮部已是確定了折花郎名單,這會刪掉白哥兒,卻空出一個名額來,倉促之間去哪兒找一位文武雙全的少年郎補上?你們照常讓白哥兒參加就是,凡事有我呢!”
  
  

二十四、小師傅你好

  京城裡家世清白,相貌俊美的少年郎,當然大有人在,但文武雙全的少年郎,卻是少之又少。一般官員家的少年郎,家裡縱訪得名師指點他學業,卻沒能力同時訪得武將教導武功,偶然出一個兩個天資過人的,相貌又不一定俊美。至於普通人家的少年郎,若能上學堂識字,那是一心奔科舉去的,很少會分了精力去學武。

         學了武的少年郎,通常又不愛讀書。有能力又學文又學武的哥兒,竟是屈指可數。到最後,上了折花郎名單的,十之八九出身不普通,不是權貴家的子弟,就是名門望族出來的少年郎。因此折花郎竟是集家世才華美貌於一身的少年郎。此等少年郎自然是京城裡未婚少女夢想中的夫婿人選,各府裡夫人關注的對象。
  
  這當口禮部確定了折花郎名單,還沒正式公佈,外間已是議論紛紛。消息靈通者,卻是先一步探聽得折花郎名單上的人選。一大早的,各酒樓茶館的客人就交頭接耳說起可能上折花郎名單的權貴家子弟。
  
  “其它府裡的哥兒且不論,這將軍府和沈府的哥兒,鐵定會上名單的。沈府那桐哥兒,自小有才名,這幾年學武也略有所成。我有兄弟的親戚在沈府裡當差,是見過那沈府哥兒的,說是不拘言笑,卻俊的令人不敢細看。再說那將軍府的白哥兒,他去年在御前露了臉,作的一首好詩不說,還挑斷了北成國小王爺的玉帶,壓了北成國小王爺一頭,端的吐氣揚眉。

         聽得這白哥兒年歲雖小,卻已看的出來俊美無雙。甚至有傳言出來,說道那白哥兒比女娃還要好看些,一散了頭發,不提女娃,就連男娃,也被他迷惑了。”
  
  “哎哎,將軍府白哥兒就是再俊,也不可能連男娃也迷惑了吧?除非那男娃是……”說這話的年輕人頗為俊秀,極不同意坐在旁邊另一個少年人的話,這會作個割袖子的動作,意思說除非那男娃是斷袖,否則不可能被蔣白迷惑了。
  
  “容少爺這回說的倒沒有誇張。”正挾茶點的一個年輕人放下筷子,俯過去跟他們道:“我大哥跟著禮部的張大人行走,曾在宮門口見過將軍府白哥兒,也說他比女娃還要好看。我大哥一向不虛言,他既如此說,料著不假。”
  
  “若是俊如女娃,只怕少些陽剛氣。折花郎大選上,反怕不能奪冠。”
  
  “你這話就差了,不過十歲的哥兒,哪兒就論到陽剛氣上頭去了?再說,又不是咱們獻桃花,獻花的是那些小姑娘。指不定那些小姑娘就喜歡這位白哥兒的相貌,硬要把花獻給他呢?”
  
  這裡幾個人說的口水四噴,一抬頭見又進來三位客人,其中一位光頭素服,不由嘀咕道:“小和尚也來坐茶館麼?”因說著話,見得夥計引著那三人坐到臨窗的雅座上,光線下瞧的清楚,小光頭長眉清眼,衣著雖不倫不類,偏生渾身透出一股清雅高華的氣質,讓人不敢久視,不由各各一怔,這是誰家府裡的少爺,怎麼就剃了頭發?

         去年底倒是聽得有府裡少爺犯了時疾,看看不好,卻在佛祖跟前剃了發作個弟子,想著借此避過災劫,後來真個揀回一條命。那位少爺因發誓三年不留發,莫不成是這位?他們這裡猜測得一陣,又轉頭繼續討論剛才的話題。
  
  小光頭正是福王顧元維,他一坐下聽得旁邊幾桌在討論折花郎人選,不由跟坐在旁邊的衛子陵和房松柏道:“咦,我已讓禮部在折花郎名單上加了我的名字和秋波的名字,怎麼沒人討論我們?”
  
  “名單還沒正式公佈呢!”房松柏招手叫過小夥計,讓他先上茶,再把茶館內特色茶點上幾樣,待小夥計下去,又笑瞇瞇道:“民眾口中的折花郎大熱人選果然是白哥兒和桐哥兒。我說王爺,你真個參加了,若是沒人獻花豈不是沒面子?”
  
  “真個沒人獻花,你們兩個就扮成女娃給我獻上兩支。”
  
  “王爺,我錯了還不行嗎?”房松柏嚇了一跳,還真怕顧元維讓他扮成女娃,這會低聲道:“我們扮成女娃也不像,侍衛也不會讓我們過去獻花的。”
  
  “松柏,王爺跟我們說笑呢,你當真了?”衛子陵不由哈哈笑著拍拍房松柏的肩膀,轉頭向顧元維道:“要是王爺扮成女娃,沒准比我們俏些。”
  
  顧元維還沒答,因見夥計端盤子送上茶點來,巡了一眼,似乎沒什麼對胃口的,便轉頭跟夥計道:“有素菜包子沒有?上兩籠罷!”
  
  小夥計是新來的,比較沒眼色,見顧元維光著一個頭,穿的袍子又寬寬松松,便以為他是小和尚,這會聽得他點素菜包子,忙笑著道:“這位小師傅卻是來對地方了,我們這兒的素菜包子可是一絕。”
  
  小夥計話音一落,衛子陵和房松柏都“噗”的笑了,雙手合什念一聲佛,轉臉對著顧元維道:“小師傅你好!”
  
  顧元維也笑了,抖抖衣裳道:“夥計的,快上素菜包子罷!”
  
  小夥計這才注意到顧元維身上的寬袍子領口和袖擺都滾了福字紋,他雖不識貨,也看出做工甚精美,不是一個小和尚能穿的式樣,一時不敢再說,忙忙下去了。
  
  衛子陵和房松柏也是公侯家的子弟,先前是顧元維的伴讀,打小一起長大,頗有情份。三人這會談談笑笑的,倒是熱鬧。房松柏側耳聽得好幾桌都在談論折花郎人選,多數認為蔣白會當選,不由笑著說起蔣白,“論起來,我們府裡和將軍府也有交情,只是府裡哥兒生辰等,多是玄哥兒和青哥兒帶了人上門慶賀,卻極少見白哥兒上門的。就是我們,也只見過他兩次。據將軍府的人說,白哥兒體弱,府裡不讓他出門,怕受了沖撞。我們卻說,將軍府一向不拘小節,偏對白哥兒百般小心,好像養的是一個女娃,把他養成女娃樣子,這也不出奇。”
  
  尚婕是尚太後的堂妹,論起親戚關系,顧元維要喊尚婕一聲堂姨,喊蔣華安一聲表哥。尚婕自然不敢讓顧元維這般稱呼自己。顧元維卻不理那麼多,先前候著尚婕領了蔣玄和蔣白進宮給尚太後請安的當兒,偏不讓蔣玄和蔣白喊自己福王殿下,只讓他們喊叔叔。他這會聽房松柏說起蔣白,不由笑道:“將軍府確是把白哥兒當女娃養了,連我也只見過幾回。這陣子出海回來,王兄給我擺宴接風,各家府裡的哥兒都過了福王府,內中也沒有白哥兒。我問了幾句,說是在府裡學作詩,待要下回再和北成國小王爺比試詩詞呢!”
  
  蔣白不知道外頭傳言紛紛,這會正在莫若慧房裡做針線,笑嘻嘻道:“慧姐姐,五月份是我娘生辰,我想給她一個驚喜,你覺著我繡什麼東西送給她比較好?”
  
  “要我說啊,你在荷包上繡一首自己作的詩,夫人一定會驚喜的。”莫若慧笑著指點蔣白的針法,見她小手帕上繡的山水畫終於完工了,接過細看,點頭道:“可惜是斷斷續續繡的,針法時緊時松,若不然,倒可以把這條小帕子留著送給夫人。你現下要准備參加折花郎大選,又要學作詩,早起還要練武,哪兒還有時間繡這些東西?”
  
  “慧姐姐,折花郎大選時,在臨池桃花亭上,會專門留出幾個亭閣給各府裡的姑娘坐歇,你到時也去,我把最美的桃花留給你。”蔣白拉著莫若慧的手,笑道:“我又不是真正的男娃,到時有女娃討要桃花,不給又不好,給了又怕生事。若是她們看到我把桃花給了你,自然不會生了什麼念想,也不會害了人。”
  
  這折花郎大選,每到一處桃花林,就停下讓姑娘們上前獻花,但最後令人沸騰的局面卻是由每位折花郎把所得的桃花挑一支送給其中一位姑娘。送姑娘桃花之舉,算不得什麼約定,但是得到桃花的姑娘,卻是令人羨慕的。先頭因有折花郎借著大選,把手中桃花送給心儀的姑娘,後來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先例在,接到桃花的姑娘免不了心生浮想,以至生出癡念來,也是有的。
  
  聽得蔣白的話,莫若慧不由捏捏她的鼻子,取笑道:“你就認定會有女娃對你生出別樣想法了?”
  
  “我這不是先提妨著嗎?”蔣白拍開莫若慧的手,反摟住她的肩膀,悄悄笑道:“慧姐姐放心,你接了我的桃花,我將來幫你尋一個好夫婿。你可不要小看我,我鎮日跟在哥哥身邊,各家府裡的哥兒都見過,誰個好,誰個不好,可是清清楚楚的。有好的,我讓娘和祖母幫著你說和,一準成事。”
  
  “啐,小小年紀,說什麼呢?”莫若慧紅了臉,推開蔣白,瞪她道:“你也進來好長時間了,小心惜兒又進來趕人,快些出去罷!”
  
  “姐姐先答應到時去接我的桃花,我就走!”蔣白見得簾子晃動,知道是莫若慧的丫頭惜兒回來了,忙拉住莫若慧的手,眼見她紅著臉點頭,這才松開,一溜煙走了。
  
  惜兒掀簾子進來,一抬頭見蔣白掀另一邊的簾子出了屋子,才叫一聲白少爺,蔣白就溜的無影無蹤,一時進屋坐下,欲言又止。
  
  惜兒今兒十三歲了,略略曉事。她是莫若慧從莫府帶來的丫頭,極是忠心,這些時候見蔣白常來莫若慧房中,兩人親密無間,玩笑無忌,一時看在眼裡,卻急在心中。姑娘十一歲了,過兩年自然要許人,現下鎮日和白少爺混著,這卻不是一個事。若是壞了名聲可如何是好?她這會想著心事,見莫若慧低頭做針錢,終是忍不住挪過去小聲道:“姑娘,這裡總是閨房,怎能讓白少爺一坐半天呢?”
  
  “我知道,以後讓她少來就是。”莫若慧頭也不抬,卻暗暗笑了,若是惜兒知道蔣白是女娃,不知道會錯愕成什麼樣子呢?
  
  蔣白每回進莫若慧的房裡,都看到惜兒不友善的眼神,自然要避著她,當下落荒而逃,忙忙往前頭去了。卻見穗香跑來道:“白哥兒,福王來了,說要見你並玄哥兒青哥兒,你可是快去。”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8 10:48 PM

本帖最後由 A-Joan 於 2011-8-8 10:56 PM 編輯

二十五、我照鏡子呢

  “一早就讓房松柏和衛子陵陪著去了茶館,這會往將軍府去了?”尚太後聽完密衛稟報,揮手讓密衛下去,轉頭和周嬤嬤道:“都怪我從小縱著他,才養成如今的性子。這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他不好生愛惜也罷了,居然把頭發剃了!如今就怕他又做出什麼荒唐事來。”
  
  周嬤嬤聽得尚太後抱怨,忙陪笑道:“福王還小,待以後立妃自然定了性。”
  
  “你倒是提醒了我。”尚太後一拍手道:“因他跟了覺慧方丈雲游海外兩年多,這立福王妃之事也沒人提起,如今回來了,正該立妃。只要立了妃,有人拘著他,也少些事兒。還得讓人擬了福王妃人選名單呈上來,好生選一個。”
  
  “太後娘娘,說起這個,老奴倒要提個醒兒。”周嬤嬤跟在尚太後身邊多年,極是說得上話,這會笑道:“這福王妃的人選只怕有些棘手。若是一味溫柔和順的,未必拘得住福王。還有一條,若是福王妃不如福王的意,以福王的性子,再往海外雲遊幾年也是可能的。”
  
  “依你說,該如何?”
  
  “聽得福王讓禮部添了他的名字在折花郎名單上,意欲參加折花郎大選,太後娘娘只說他貪玩,依老奴看,這卻不是壞事。那折花郎人選多是權貴世家的子弟,也是各府裡夫人心目中的乘龍快婿。到了那一日,夫人們卻會領著自家的姑娘守在臨波池那兒的亭閣上,細意察看各位折花郎。各位折花郎也能趁著姑娘們獻花的當兒,看清各府姑娘的相貌。

        到時只要讓人攛著福王把手中桃花贈送出去,若他贈送桃花的姑娘卻是原欲擬在福王妃名單上的人選,有的是法子讓福王和那姑娘說上話,讓福王以為這是他自己挑的人兒,再往太後跟前來求作主,到那會,還愁拘不住福王麼?”
  
  周嬤嬤陪著尚太後在宮中幾十年,歷經風風雨雨,多次出謀劃策,至尚太後四十出頭,還能幫尚太後謀劃著讓先皇多次安歇在尚太後殿中,令尚太後再次有喜,產下顧元維,立下奇功,如今娓娓而談,自然讓尚太後再次點頭。
  
  因提起福王妃的人選,尚太後又想起一事,歎口氣道:“若不是尚府幾位姑娘不出眾,這福王妃少不得從尚府裡選一位。”
  
  若福王妃是自家侄孫女,凡事自然聽從自己的,總能想出法子拘住元維。如今卻……。自來娶妃娶賢,只元維性子如此,立的妃子卻不能一味的賢良,還得治得住元維,如此一來,福王妃人選方面,卻是難辦。
  
  尚太後這裡為顧元維選王妃之事憂心,尚如貞卻也為顧正充明年就要選太子妃之事費心思。這太子妃人選定下來,至各種禮節行完,差不多也得一兩年的時間,因此明年倒要先行擬定太子妃人選。

         目下蔣白雖是一個好人選,蔣家卻說她必須十三歲才能恢復女裝,這之前,易裝之事不能隨意外洩,怕的是損了陽壽。只是明年若要在太子妃人選名單上添上蔣白的名字,她易裝之事焉能不對臣民說清楚?她這裡想了半晌,便領了宮女和嬤嬤往尚太後殿中去了。
  
  尚如貞當年能立為皇後,全賴尚太後之力,凡事自然不敢瞞著尚太後。待請了安,遣退宮女,便把心中的思慮說了。尚太後思忖得半晌便道:“若如此,便著欽天監蔔個卦,把選太子妃的日期拖後兩年。”

         欽天監為皇家服務,皇家每有事要決斷,又不能把真實原因告知臣民時,便讓欽天監出頭,只說蔔得的卦象顯示,須得如何如何方吉,以此取信臣民。現下尚太後言下之意,卻是讓尚如貞通過欽天監,說道顧正充須得十五歲選太子妃方吉利,如此,便名正言順的拖到蔣白十三歲易裝之時。
  
  見尚如貞還有一絲疑惑,尚太後看她一眼道:“太子選妃之事拖兩年,倒不單單是為著蔣白這個人選。你也知道,尚府幾位年紀合適的姑娘卻不出眾,但底下幾個八九歲左右的嫡女,瞧著卻伶俐,過得三年,這幾位姑娘也十一二歲了,好歹也瞧的出來,沒准也能上太子妃人選名單上。你別瞧皇上如今不喜尚家,便以為無望,這事兒可難說。”
  
  皇上剝了蔣華安一半兵權,使蔣華安只有領兵權,而沒有調兵權,若無戰事,蔣華安一點實權也沒有,蔣家幾代的功績竟是化為烏有。但如此一來,卻怕蔣華安心中有隙,將來有戰事時,不肯出全力。皇上這當下對蔣家有愧意,自然想要補償,立蔣白為太子妃卻是最妥的法子。將來若有戰事,蔣白既為太子妃,蔣華安誓必不計前嫌沖鋒陷陣。因此上,蔣白確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選。

  再回頭說尚家。皇上怕外戚坐大,這才不喜尚家再出一位太子妃,只如今與尚家一氣連枝的蔣家被剝了一半兵權,再加上尚家自打前任家主故去後,漸漸失勢,若不是自己和太後穩坐宮中,尚家也早像先前得勢的莫家那般敗了。

         尚家小一輩的既無甚才能,在朝內說不上話,適婚年齡的姑娘又不出眾,就算與勳貴家聯姻,也再不能如先前那般氣焰了。但也正因尚家男兒無能,作不得風浪,反使皇上不再忌著尚家。如此一來,皇上反倒樂意尚家再出一位太子妃。因此上,尚家姑娘再上太子妃人選名單,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現下蔣白還得十三歲才能易回女裝,尚府幾位伶俐的小姑娘也有待觀望,這太子妃之位不想落到別人手裡,便得把選太子妃的日期拖後。
  
  尚太後見尚如貞很快領會自己的意思,不由點頭。只是顧正充選太子妃的事可以拖,顧元維選福王妃之事卻拖不得。
  
  顧元維這會眼皮猛跳,忙把手中的茶杯放下,伸手指揉揉眉心,笑向正讓丫頭撒了果品,再上時新果子的尚婕道:“老夫人不必忙了,我見見幾位哥兒就回府了。今兒在茶館聽得茶客都在討論白哥兒,說道去年作了一首詠蓮詩壓了北國小王爺一頭,後來又英勇挑斷那小王爺的玉帶,說的繪聲繪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親在宮裡見過當時情景了。出了茶館,因見天色還早,我便順道拐來將軍府見見幾位哥兒,也瞧瞧白哥兒,看是否真個如外間傳言那般了不得。”說著自行笑了。
  
  尚婕見了顧元維光光的頭皮,還有身上那襲寬袍子,終也忍不住問道:“福王回來這些時候,頭發居然半點不長麼?”
  
  “頭發本來長出來一點,前天夜裡感覺癢絲絲的,我又順手剃光了。”
  
  宮內傳言,說道福王跟在覺慧方丈身邊幾年,有了佛心,一心想入佛門,只是怕太後不同意,方才拖著。因先剃了頭,著了寬袍子,待要慢慢的磨得太後同意他入佛門。如今看這形狀,由不得人不信。尚婕暗暗搖頭,以福王這性子,怎當得佛門弟子?可莫在佛門淨地弄出什麼荒唐事來。

  “福王殿下,海外那兒的人真個長了紅頭發綠眼睛?”蔣玄和蔣青聽得顧元維來了,忙忙來見,因顧元維沒有架子,初見面的生疏過後,就纏著顧元維問些海外的人物風情。顧元維見蔣玄蔣青感興趣,自是笑著描述了一番。
  
  蔣白隨穗香到尚婕所在院落的正廳時,正好聽得一陣笑聲,一個清朗好聽的聲音道:“當時隨覺慧方丈出行,並沒有帶隨從侍女等人,各事都要自己動手,這梳頭換衣等看似普通,自己動起手來可是費時間。後來這頭發一剃,袍子一換,便跟覺慧方丈一般飄飄若仙了。

          記得那回覺慧方丈袍子袖口勾破了,船上人以為我是覺慧方丈身邊的小弟子,說道‘有事弟子服其勞’,師傅袖口破了,弟子居然無動於衷什麼的。覺慧方丈聽了便斜眼看我,又把手往裡一縮,甩了半截袖子搭在椅背上。我一時無奈,只得跟人借了針線給他縫袖口。結果你們猜怎麼著?”
  
  “怎麼著?縫得很難看麼?”眾人一陣哄笑聲,也只有覺慧方丈才有膽子讓福王縫袖口,也只有福王,才會真個拿針線給覺慧方丈縫。
  
  “若是縫得難看,覺慧方丈也只好認了。覺慧方丈聽我說縫好了,他一伸手,那只手在裡面伸不出來。我扯起一看,這才發現,卻是不小心把袖口給縫合了。……”
  
  “哈哈哈……”
  
  福王殿下還是和以前一般有趣!蔣白不由也笑了,一時進了廳,忙忙上前拜見。
  
  “小白白,你長這麼高了!”許是在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小,顧元維極是喜歡小孩子,幾位侄子見了他也是沒上沒下的,他也慣了,這會見得蔣白進來,招手讓她過去,朗朗笑道:“還真越長越俊,快趕上我了。”
  
  蔣白小時候隨尚婕進宮給尚太後請安,不單尚太後極是喜歡她,就是顧元維,每次見了她也是百般逗弄,還曾經把她抱了放在肩膀上去瞧禦花園的錦鯉。她這會見得顧無維真個和大家所說那樣,剃了一個光頭,不由立在他旁邊左瞧右瞧。
  
  顧元維見蔣白半踮起腳尖看自己的光頭,拈一個果子丟進嘴裡,含糊道:“小白白,你幹什麼呢?”
  
  蔣白嚴肅著小臉,“我照鏡子呢!”
  
  “哈哈哈……”全場噴笑。
  
  尚婕撐不住也笑了,一時想著顧元維雖喜歡和人玩鬧,畢竟是一位王爺,蔣白這般說,可是犯上無禮之舉,正待責蔣白幾句,卻見顧元維也樂不可支,一伸手叉在蔣白腋下,一把舉起,往上一拋,哈哈笑著道:“小白白說話就是對我胃口。”
  


二十六、折花郎大選(上)

  三月三日上巳節,是南昌國舉國皆歡的一個節日。這一天,無論是權貴世家,還是普通百姓,皆攜妻帶女游於湖邊郊外等地方。又有少年郎相約著出門,或是踏青、或是賞桃花、或是歌會,熱鬧非凡。就是平日少出門的閨秀,這天也會坐了轎子至臨波池欣賞桃花。
  
  這臨波池雖名為池,其實是一條江。江邊遍植桃花,每到桃花盛開時節,站在亭台樓閣上往下一望,江風一拂間,桃花款擺,千片萬片舞於枝頭,美不勝收,迷人心神。
  
  卻說今年的上巳節適逢折花郎大選,眾多府裡的閨秀們早早起來,出門至臨波池,登臨波亭,各各霸住幾處采景極佳的位置。這會只見江邊遍植的桃花樹上,系了各種彩帶,彩帶上繡著各家府裡的名號。岸邊車馬堵塞,到處人頭湧動,幸好侍衛一早就圈出一處地方,不許閒人走近,這才安排下了折花郎待會歇腳的所在。
  
  有好些不堪江邊擠鬧的官家子弟索性包了大船游於江上,只拿望遠筒觀看岸邊情景。一艘不起眼的船悄悄附於大船後邊,船中人拿望遠筒四處察看。其中一人道:“讓那小子丟一次臉就馬上撤退,不得傷他性命。小王爺還要留著他,待將來談文論武時,堂堂正正壓過他一頭呢!”
  
  “放心,我有分寸,管叫那小子只丟臉,不丟性命。”
  
  此時亭臺上好幾個姑娘正在竊竊私語:
  
  “姐姐,折花郎一路過來,沿途那些姑娘擲的桃花,肯定把花車擲滿了,輪到我們上去獻花,這獻的桃花是不是折花郎自己拿著?”
  
  “哈哈,今兒單是臨波池這邊有牌子能獻花的,就不止上千人,折花郎若要親自拿著花,除非他多長出十隻手來。”
  
  “姐姐,這回折花郎的人選,不單有將軍府的白少爺,沈府的桐少爺,還有福王殿下並蜀王殿下,這些人都是謫仙一般的少年郎,可是獻桃花時,手裡折的桃花只許獻給一位折花郎,十二選一,卻叫我怎麼選?”
  
  “對啊,雖說讓咱們獻花,偏又有許多限制。還得持有禮部發的牌子才能上去獻花。這沒有牌子的,只能遠遠看著,憑力氣把桃花擲過去。若是恰好擲中自己心儀的折花郎還好,就怕擲中自己不喜歡的那位,白白便宜他。”
  
  折花郎大選時,出來觀賞的姑娘們可以沿途擲花,卻不能隨意上去獻花。上去獻花者須有禮部給的牌子。禮部先把牌子分發到裡正那裡,再由裡正發到選中的人家,由那戶人家派一位未及笄又貌美的小姑娘出來獻花。
  
  亭閣這邊的姑娘們熱烈討論,近著岸邊的一群男人也口水四噴的說著話。
  
  “王七,這折花郎名單上多了兩位王爺,可是稀罕事,你消息一向靈通,可探得這兩位王爺的喜好?”
  
  “嘻嘻,你們又不得上前獻花,探聽人家王爺的喜好作什麼?”
  
  有牌子能上前獻花的姑娘,有許多都悄悄打聽自己心儀那位折花郎的喜好,到時不單獻上桃花,還根據自己探聽的消息,獻上自己所繡的繡品,以博折花郎一笑。這會眾人見王七賣關子,卻催道:“王七快說吧,你妹子可是得了獻花的牌子,沒准上前獻花時得王爺青眼,封了王妃,從此飛上枝頭做鳳凰。”
  
  “啐,我說正經的,你們倒取笑起我妹子來了!”被喚做王七的是一位矮胖子,在衙門當公差,見熟人拿他妹子取笑,這會惱的要拿拳頭捶人,一邊哼道:“我妹子生的福氣,正該她上去獻花,難不成讓李屠狗家的女兒上去獻花?”
  
  這王七的妹子雖不算醜,卻粗粗壯壯的,本來不夠格上去獻花,王七卻硬是從裡正那兒要來一個牌子給了妹妹,眾人自然要取笑。
  
  幾個人打鬧間,旁邊幾個讀書人模樣的說話聲卻傳了過來:
  
  “折花郎人選雖多是勳貴世家的少爺,可從沒聽過有王爺參加的,這回還真叫咱們趕上好時候了。這觀賞折花郎雖是姑娘們的事,但咱們普通小民,平素哪有機會得見王爺的玉顏,倒要趁著機會見見福親王和蜀郡王是何等風采。”
  
  “除了兩位王爺,另有三位熱門人選,也非見見不可。”
  
  “我這幾日在茶館中只聽得沈府桐少爺和將軍府白少爺兩位熱門人選,哪兒又來一位?”
  
  “另一位是賀府的信少爺。這信少爺年最小,滿打滿算未足十歲,按理來說上不得折花郎名單。因折花郎人選中有一位忽然得了病,看樣子短期內不能好了,一時再要找那文武雙全的少兒郎補上卻不得。後來有人呈上信少爺的名字,禮部幾位大人認為他是合適的人選,這就上了名單。你們年紀小不知道舊事,當年的賀監正,那可是令人一見醉心的人物,京城裡許多權貴家的姑娘愛慕而不能得,鬧出許多故事來。聽得現下這位信少爺也有他爺爺當年幾分風采,自然能折服人的。”
  
  臨波池岸邊諸人苦候著折花郎時,沿途一處桃花盛開的桃花林,許多姑娘們正拿桃花瘋狂擲著坐在軟轎上的十二位折花郎。之前折花郎大選,皆有折花郎被桃花枝砸傷,因此這幾屆次折花郎大選,禮部便先行申明,擲桃花時,須把枝折去,再在斷口處包上帕子,免得砸傷人。

         此申明一下,有些姑娘顧惜帕子,便只觀望,不再扔桃花了。因今年十二位折花郎實在太出色,這些沒有領到獻花牌子的姑娘,顧不得愛惜懷裡藏著的帕子,統統拿出來包了桃花,大力砸向折花郎,對折花郎軟轎後那架專門讓她們擲桃花用的花車卻不屑一顧。
  
  饒是眾折花郎皆會武,避得開幾位姑娘擲過來的桃花,卻避不開一群姑娘齊齊擲過來的桃花,一時頭臉都著了招。好在桃花是折了枝,又包了帕子的,也不甚痛,卻皆暗暗叫苦。沒料到姑娘們比傳說中更狂熱啊!若不是眾侍衛護著,都要懷疑這些姑娘會撲上來把他們給蹂躪了。
  
  先前折花郎大選時,顧元維因種種原因,每次俱不得出宮湊熱鬧,今年聽得顧秋波要參加折花郎大選,一時興起讓禮部添了自己的名字,不過存個貪玩的心思。這會卻悔青了腸子,原來這折花郎大選一點不好玩,不過是坐在軟轎供姑娘們狠看,然後狠砸桃花的。
  
  顧元維腹誹不斷,抬頭卻見前頭飛來一小株未折枝的桃花,一時忙低頭避過那株桃花枝。卻見身後“哇”的一聲,顯然有人中招。他回頭一看,那一小株未折枝的桃花正斜插在蔣白鬢角上,猶自見到露珠在桃花瓣間微微顫動,不由失笑,揚聲調侃道:“小白白,你插了這株桃花,倒更俏了。”

         他這裡話音未落,猛地裡又飛來一小株桃花,卻是避無可避。一時嘴巴一張,於千鈞一發之際叨住了桃花,眨著眼看向桃花擲來的地方,待要找出那個亂擲桃花的姑娘,卻哪裡找得出來?
  
  沈天桐和賀信之等人見得蔣白鬢角上被插上一株桃花,未及取笑,又見顧元維張嘴說話間,嘴上也被塞進一株桃花,不由都樂了,哈哈笑道:“福王殿下沒有頭發,這桃花只好插在嘴裡了。”

  賀信之附和著大家說話,側頭見蔣白左避右閃躲著四處擲過來的桃花,鬢角邊插著的桃花不及取下,卻比平日多了一份嬌艷,不由多看幾眼,只沒發覺自己的臉微微漲紅起來。
  
  沈天桐避過一包桃花瓣,因見近側的賀信之凝視蔣白,俊臉微紅。一時也去看蔣白,見蔣白鬢角的桃花猶在,映的俏臉生霞,小嘴微微嘟起,唇瓣似乎比桃花的花瓣還要嬌艷,不由也有些發怔。這小子越長越像女娃了,以後還是遠著他一些好了,省得,省得……。省得什麼,他也想不清楚,只隱隱覺得近著蔣白就不妥。
  
  顧秋波揚聲和顧元維說話,回頭見沈天桐和賀信之都朝蔣白那邊看去,不由喊道:“白哥兒,你快些摘下鬢邊那桃花,難看死了。”
  
  蔣白聽得顧秋波的話,忙伸手取下插在鬢角的那株桃花,一時又把臉伏在膝蓋上避過迎面擲來的桃花。心下感歎,姑娘們,你們實在太熱情了!還沒感歎完,卻聽擲桃花的人群中有一個稚嫩的聲音大喊道:“白哥兒,我喜歡你!”
  
  隨著那聲稚嫩的聲音,緊接著有無數聲音喊道:“某某,我喜歡你!”
  
  待侍衛護著他們抱頭鼠竄而過時,那些姑娘還緊追在後邊,一邊喊著話。
  
  至一處人略略少些的路段,顧元維回頭問蔣白道:“小白白,你可有聽到姑娘們喊我的名字?”
  
  “沒有!”
  
  “有喊福王殿下嗎?”
  
  “也沒有!”
  
  “這是為何?”
  
  “因為你光頭!”
  
  雖則顧元維俊逸,但是剃光頭發總是異端,姑娘們實在沒法喊出“福王殿下,我喜歡你”這等有失本心的話。
  
  顧元維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發頂已有一點點扎手,當下笑道:“小白白,你覺著我是剃光頭好看呢,還是蓄發好看?”
  
  “論好看,當然是蓄發。”蔣白笑吟吟看向顧元維的光頭,頓一頓問道:“福王殿下,你要把頭發蓄起來了麼?”
  
  “嗯!”顧元維隨口應了一聲。
  
  旁邊一個侍衛這會卻豎起耳朵把他們的一問一答聽個一字不漏。很快的,他們剛剛的對話就傳到尚太後耳邊。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8 10:59 PM

二十七、折花郎大選(中)

  “將軍府白哥兒幾句話,就勸得元維回心轉意,待要把頭發蓄起來?”尚太後甚為顧元維的光頭憂心,心下也怕他真個和外間所傳說的那樣,有意入佛門,卻怕自己不同意,因而先剃光了頭發以明志。這會聽得密衛一字不漏把顧元維和蔣白的話復述了,不由大喜過望,老天保佑,元維既打算蓄頭發,自己擔心的事自然不會發生。再緊著給他納一位福王妃,則萬事妥矣。
  
  待密衛下去,周嬤嬤不由笑道:“太後娘娘,看來福王殿下倒和將軍府的白哥兒甚投緣。”
  
  “白哥兒小時候隨她祖母進宮給我請安,元維見了她,便是百般逗弄。好在白哥兒不怯生,不像別的小娃一般,一逗就哭。兩人雖差了五歲,倒是玩在一處了。”
  
  “太後娘娘一說,我也記起那會的事了。若不是這位白哥兒年歲小了些,皇後又先提過太子妃人選的事,……”
  
  尚太後也明白周嬤嬤的意思,見她只說了半句,便笑道:“那白哥兒打小就扮作男娃養,還是那年要選太子伴讀時,我和皇後才知曉她是女娃的。先前還笑話她長的肖女娃,沒承想根本就是一位女娃。聽得她祖母言道,她日間練武,夜間繡花,男娃要學的東西不敢鬆懈,女娃要學的技藝也不敢落下,鎮日忙個不停。虧的她伶俐,倒應付過來了。”
  
  周嬤嬤見尚太後誇獎蔣白,不由又介面道:“如此伶俐人兒,總得納入皇家。若將她配與福王殿下,這輩分卻亂了。配與太子倒正好。”
  
  尚太後聽得周嬤嬤的話,一時笑道:“你糊塗了不成,皇室納妃,自來講究君臣,不講究輩份。至親王郡王,雖則要講一講輩份,但講輩份又多是從父輩論起,只是誰敢和先皇去細論輩份?這會不說元維輩份比白哥兒高一輩,就是比她低一輩,又有誰敢亂嚼舌根?若不是我急於為元維納妃,等不得白哥兒長大,倒要和皇後搶一搶人的。”
  
  “老奴為皇後娘娘捏一把汗吶!”
  
  “哈哈……”
  
  尚太後在宮中閒閒說話間,臨波池那邊的人群卻沸騰了,有聲音喊道:“折花郎的轎子快過來了,大家快准備擲花!”
  
  一片騷動中,卻有姑娘要先沖過去攔住折花郎的轎子明志,立在一邊的侍衛“呼啦”一聲把手中的盾牌舉起,大聲喊道:“折花郎就要過來了,所有人原地立定,不得亂跑。”
  
  “乖乖,臨波池這邊的人更是熱情。”才近著臨波池,顧元維就覺得周圍全是熊熊目光,自己的光頭被掃射的幾乎快發熱了,一時又伸手去摸頭。幸好光著頭,不受待見,一路擲向自己的桃花偏少些,頭皮才沒有被桃花擲傷。但是瞧這裡熱情的程度,待會少不得打起精神閃避桃花,以免掛彩。
  
  折騰了一大早,蔣白這會又累又餓,見得周圍全是人聲,不由哀歎,“折花郎真不是人作的,下回死也不參加了。”
  
  賀信之坐的軟轎子緊挨著蔣白的軟轎子,因見得蔣白有些無精打采,悄悄摸出一顆糖,攏在袖子裡剝了糖紙,接著喊了蔣白一聲,見她轉過頭來,忙作嘴型道:“你張開嘴!”見得蔣白依言張開嘴,他手一動,把糖拋進蔣白嘴裡,見蔣白含著糖,嘴角綻開一絲笑容,不由也笑了。
  
  他們兩人的小動作,卻沒有瞞過後邊的顧秋波和沈天桐。顧秋波暗翻白眼,跟沈天桐道:“信哥兒就愛膩歪著白哥兒,居然悄悄藏了東西給白哥兒吃,卻沒想著我們也餓了。”說著氣憤的拈了袖角沾著的一片桃花瓣,“呼”的吹落在地。
  
  沈天桐見得顧秋波不快,忙代為解釋道:“信哥兒和白哥兒是表兄弟,信哥兒自然想著白哥兒一些。”他這裡說著,卻也狠狠吹落袖口的桃花瓣。
  
  這會各府裡的夫人領著姑娘坐在亭閣上,顧不得看桃花,只看向侍衛林立的一處地方,見十二抬軟轎依次緩緩而來,坐在軟轎上的是粉面含春的折花郎。每位折花郎身後隨著一架花車,堆滿了沿途上姑娘們擲砸的桃花。
  
  夫人們不若少女們那般只關注折花朗的容貌風采,倒分出心神去看每位折花郎身後的花車。這一看才發覺有兩架花車的桃花形成鮮明對比。其中一架軟轎身後的花車,堆滿了桃花,因桃花太滿,花車一動,還有一些正掉往地下。再瞧那花車的主人,這會微微笑著朝歡呼的人揮小手,紅袍玉面,在桃花的映照下,美的雌雄難辨,不是蔣白是誰?
  
  在蔣白前頭的一架花車,桃花卻少的可憐,而且有些殘敗,貌似是別人擲錯地方的。再看那架軟轎上坐的人,豁然一個光頭,不是顧元維是誰?
  
  歡呼聲中,卻有人嘀咕著道:“折花郎怎麼有光頭的?”又有人道:“原來這光頭是福王殿下呀?你都把頭發剃光明志了,誰個還敢獻桃花給你?”
  
  轎夫們把軟轎放在早已佈置好的空地上,又有人抬了椅子,請眾位折花郎依次坐下,把花車推到各位折花郎前面,在花車前頭插上一面繡有折花郎名字和年歲的錦旗,安排妥當,這才退開,守在四周。
  
  只聽一聲鼓響,禮儀官誦了一遍贊詞,又三聲鼓響,擲花獻花正式開始。歡呼聲一陣接一陣中,是漫天蓋地的桃花雨。一忽兒,十二位折花郎花車上和身上就沾滿了片片桃花瓣。
  
  顧元維這會收獲頗豐,花車上多了一些桃花,光頭上也沾了好幾片桃花瓣,看著有一份詫異的香艷。因覺得頭皮一陣一陣發癢,不由伸手摸摸頭,摸下好幾片花瓣在手上,又探頭看看自己的花車,這回可是半車桃花了,但為什麼裡面的桃花看著很殘呢?
  
  “小白白,你那花車上的桃花快放不下了,不若勻一點過來我的花車,省的全掉地下去了。”雖然光頭極是涼爽方便,但是看來不單是母後和皇兄他們,就是這些民間的姑娘家,也對光頭抱有成見,居然不肯拋桃花給我。
  
  蔣白這會也從頭發上摸下許多花瓣,笑嘻嘻轉頭看向顧元維,“福王殿下,我要是把桃花勻給你,怕有人說咱們作弊,這不好吧?其實福王殿下就吃虧在光頭,你瞧瞧蜀王殿下,那花車的桃花也滿滿的。”
  
  “對對,我比秋波俊秀多了,若不是光頭,收的桃花一定會比他多的。”
  
  顧元維跟在覺慧方丈身邊幾年,學的是佛家功夫,耳目極靈便。這一路走來,聽了許多民眾對他這個光頭的討論,大多認為他這是想入佛門,才會提前剃光頭發,對他的行為深深的不以為然。他這會倒自省了一番,決意順應民意,重新把頭發蓄起來。
  
  他們這裡說話,候在亭閣上的大家閨秀們都撩開亭閣上垂掛的紗子,紅了臉兒看著下麵一字排開的十二位折花郎。待會下面的人獻花完畢,就輪到她們這些大家閨秀出去獻花了。聽聞上一回折花郎大選時,成就了幾對姻緣,若是……。
  
  幾個丫頭剛幫自家姑娘擲完桃花,這會強抑住激動道:
  
  “十二位折花郎都好俊美呀!”
  
  “最左邊那位是寧成伯家的少爺,一笑迷死人。第三位是賀監正的孫子,看著好溫柔喲!挨過去的是沈府的少爺,一點笑容沒有,但是,酷死了!最最俊美的是將軍府的少爺,喲,他說話了,小嘴一動一動,好醉人啊!”
  
  “咳,兩位王爺也極俊秀,可惜福王殿下沒有頭發,他這是准備入佛門吧?這桃花自然不能獻給一位即將入佛門的,倒要獻給留戀紅塵俗世的少年郎。”
  
  “福王殿下既然准備入佛門,怎麼又來參加折花郎大選呢?”
  
  “或許這是借著折花郎大選,感受紅塵俗世最後一場繁華吧?”
  
  亭閣上的姑娘和丫頭品評折花郎的當兒,底下排隊獻花的民間姑娘也吱吱喳喳,“啊,蜀王殿下好親切,我要把花獻給他。”
  
  “將軍府白少爺雖然小些,可是好俊美,我准備把這條絡子獻給他。”
  
  “沈府少爺和賀府少爺我一樣喜歡,卻只能給一人獻花獻物,怎麼辦?”
  
  “沒事,你給沈府少爺獻了花之後,待會還可以用帕子包了桃花擲賀府少爺。只要你捨得你那心愛的絲帕。”
  
  “呀,別說了,快輪到我們上去了,好緊張啊!”
  
  蔣白見第一個上來給自己獻花的小姑娘把桃花遞給自己,又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香包遞過來,待要說什麼,卻緊張的說不出話,只漲紅著臉,手足無措,忙安撫道:“別緊張,有話慢慢說!”
  
  “白少爺,我叫香巧。這香包是我熬了許多夜繡的,你能把它掛在腰上嗎?”小姑娘香巧終是把話說出來了,這會臉紅如桃花,卻堅持著等蔣白回答。
  
  蔣白見這小姑娘不過八九歲模樣,比自己還小,居然繡得出這麼精緻的香包,不由拎起香包瞧了瞧,笑贊道:“香巧姑娘,這香包真香,你手藝真巧。”說著當場把香包掛到腰上去。她這裡才掛好香包,卻聽得一聲響,抬頭一看,小姑娘香巧激動的昏倒在地上了。
  
  一旁的太醫忙過來掐人中,待把香巧掐醒了,忙著人扶下去。一面搖頭,每次折花郎大選,必有小姑娘激動的昏倒,這次倒好,第一個上來獻花的小姑娘就昏了,接下來還不知道要昏多少個?
  
  

二十八、折花郎大選(下)

  顧元維眼看著各式各樣的小姑娘紅著臉上來,把桃花和准備的心愛之物一一的獻給蔣白並沈天桐等人,過了好一會,卻沒有人上來獻給自己,不禁摸摸鼻子,仰頭看天。嗯,下回再也不湊熱鬧玩這種小孩子的游戲了。他正腹誹,眼角卻瞥見有人持了桃花走近自己的花車,一下來了精神,忙忙坐正了身姿。
  
  喬瀠和宋晴兒這會持了桃花委委屈屈的走到顧元維跟前,把花往他手裡狠狠一塞,掉頭就走。嗚,咱們明明要獻花給白哥兒的,禮物也准備好了,老娘在上頭見福王殿下沒人獻花,偏讓咱們把花獻給他。福王殿下是俊秀沒錯啦,是親切沒錯啦,是有爵位沒錯啦,可是他剃個光頭就錯啦!瞧著就是准備當和尚的,把花獻給他不是浪費嘛!
  
  顧元維也郁悶,姑娘,你獻花就獻花,怎麼動作這般生猛,還惡狠狠的?
  
  眾位折花郎收花的當兒,密衛又把這邊的情況報到了宮裡。
  
  尚太後聽得好幾家府裡的夫人授意女兒把花獻給顧元維和顧秋波,不由淡淡道:“她們倒機警!”因說著,倒去翻看早前有人呈上的福王妃人選名單,隨手翻到兵部侍郎千金周蘭茵的名字時,不由細看她的資料。卻聽周嬤嬤道:“周姑娘今年十五歲,剛剛及笄,聽得為人有主見,且貌美聰慧,倒是一個好人選。”
  
  尚太後點點頭,示意周嬤嬤繼續說,周嬤嬤便又道:“太後娘娘,您之前讓幾位夫人領了姑娘們進宮來,雖沒有明說,那幾位夫人倒也明白您是要為福王殿下選妃。又聽得您喜歡有主見的姑娘,這會報上來的人選,都是能幹的。聽得這周姑娘幫著她娘親管家,頗有一套,是一個敢說敢做的。若是配福王殿下,倒合適。”

         周嬤嬤又說得幾句,見尚太後斜眼看她,不由笑道:“太後娘娘明見,這周夫人雖給我塞銀票,我卻就事論事,不是看在銀票上頭,而是看那周姑娘確是不錯的份上。”
  
  尚太後見得周嬤嬤坦白,一笑置之,回想起周蘭茵的相貌行事,倒也點頭道:“要讓元維注意她,倒要用些特別的法子。”
  
  這會臨波池折花郎大選正到了最緊張的時刻,武寧伯家的少爺在萬眾矚目下,以優美的身姿躍上桃花樹,折下最美的一支桃花,從懷裡掏出繡有自己名號的紅絲帕,縛在桃花枝上,含笑拋向站在一邊的戶部尚書孫女兒手中,引起一陣騷動。接到折花郎拋來的桃花,戶部尚書的孫女頂著各式羨慕的眼光,既得意又害羞,芳心已暗許。
  
  接著幾位折花郎也依次上去折桃花,不是拋給名滿京師的美人,就是拋給心儀的姑娘。有那年小的,就拋向自家的姐妹,引起一陣一陣的歡呼聲。
  
  輪到賀信之,只見他輕輕一躍上了桃花樹,折下桃花在手,也在花枝上縛了紅絲帕,微微一笑,卻不把花拋出去,反走回花車旁邊,把桃花遞到蔣白跟前道:“白哥兒,這桃花也沒指定一定要贈給姑娘,我這支,就贈給你吧!”白哥兒是女娃啊,我這支桃花不贈給她贈給誰?
  
  “呃,傳言說這將軍府的白少爺男女通吃,這是真的喲!你們瞧你們瞧,賀府那俊少爺居然把桃花贈給他!”
  
  “天啊,統共有十二位折花郎,我暗暗祈禱能有一朵桃花誤砸到我手上來,現下看來,又失去一個機會了。”
  
  待賀信之折完桃花,沈天桐也躍上桃花樹折了一支,一回頭見賀信之把桃花遞給蔣白,心下錯愕,差點從桃花樹上摔下。信哥兒平素對白哥兒溫柔呵護,只以為他們是表兄弟之情,這會看著卻不像。折花郎手中的桃花贈出去,雖沒有那層約定,總也是姑娘家不可多得的榮耀,現下多少姑娘期待著,信哥兒居然輕輕巧巧把這朵桃花當眾贈給白哥兒了。這事兒……。他這裡想著,躍下桃花樹,居然也持了桃花步向蔣白。
  
  蔣白聽見腳步聲,一轉頭見沈天桐持了桃花走過來,不由吃了一驚,沈天桐這是?莫不成他也想把桃花贈給我?他一向看我不順眼,這會跑來贈桃花,嘛意思?
  
  沈天桐走得幾步,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信哥兒給白哥兒贈桃花就贈桃花,自己跑過來幹什麼?一時倒退著一躍,見沈天櫻站在高處,忙揮了揮手,用紅絲帕包了花枝,呼的把桃花拋了過去。

  顧秋波折下桃花,遊目四顧,卻笑嘻嘻拋向立在不遠的宋晴兒。白哥兒平素和宋晴兒走的近,白哥兒待會折了桃花可能會送給宋晴兒,我搶先拋給宋晴兒,白哥兒自然不好意思也拋給她。這會宋晴兒接了我的桃花,白哥兒又把桃花拋給別人,兩個自然有了隙,想想就爽。
  
  顧元維這會也折得一朵桃花在手,學人縛上紅絲帕,一時放眼看出去,卻見原先期待接到桃花的姑娘們,對他這個假和尚手中的桃花貌似不期待,不由摸摸下巴。拋,還是不拋,這是一個問題。正在這時,人群卻讓開兩邊,一位姑娘款款走近,揚聲道:“福王殿下手中的桃花,可否贈與我?”
  
  咦,福王終於有人勾搭了!眾人忙去看那位說話的姑娘,見她兩彎淡眉,眼若秋水,指如春蔥,款款走路,美貌動人,不由互相問道:“這是誰家府裡的姑娘?真好看!”
  
  顧元維半天沒人搭理,忽然冒出一位漂亮姑娘討要自己手中的桃花,心下一怔,臉上卻不動聲色,“你是誰家府裡的姑娘,叫什麼名字?”
  
  “我父親是兵部侍郎,我叫周蘭茵。”周蘭茵從小就有大志,不要說寒門小戶,就是世家,也瞧不進眼中。如今宮裡既然要給福王選妃,自己又是最有希望選中的,自然要探聽福王的喜好,給他留下好印象。
  
  顧元維聽周蘭茵報完名號,笑吟吟道:“這樣罷,我問個問題,你若是答的出來,我手裡這桃花就贈給你。”
  
  周蘭茵自小聰慧,遍讀詩書,想著顧元維若是考較自己這些方面的,正好大展身手,一時笑道:“福王只管問。”
  
  “嗯,你覺得我剃這個光頭有什麼用處?”
  
  有什麼用處?這不是你胡鬧麼?周蘭茵見顧元維出的問題跟自己想像中的不同,一時卻不好答,咬著唇不說話。
  
  顧元維見周蘭茵窘住了,轉頭向顧秋波和沈天桐等人道:“你們說說!”
  
  賀信之因蔣白接了自己的桃花,有些出神,聽得顧元維相問,脫口就道:“我覺著福王殿下有了一顆佛心,先剃個光頭,方便以後入佛門。”
  
  “哈哈……”賀信之的話正是大家心中的話,一時都笑了。
  
  顧元維一路行來,早已明白自己不受待見的原因,卻猶自不死心,想找一個明白自己行為的,因轉向蔣白道:“小白白,你說說!”
  
  “哦,福王殿下剃個光頭,其實只是為了涼爽而已。”蔣白笑著眨眨眼。
  
  “還是小白白最瞭解我!”顧元維不由笑了,手中的桃花一下塞在蔣白手中,“小白白,這桃花歸你了!”
  
  顧秋波見賀信之送了蔣白桃花,本來暗翻白眼,這會見顧元維也把桃花送給她,不由嚷道:“王叔,白哥兒又不是姑娘,你送他桃花……”
  
  “秋波,這桃花可有規定一定要贈給姑娘?沒有吧!沒有就對了,我愛贈誰就贈誰。”
  
  “福王殿下,我今兒收的桃花夠多的了,你這支,不若送給周姑娘罷!”蔣白悄悄瞥一眼周蘭茵,見她俏臉微微漲紅,分明是下不了臺,一時不忍心,湊過去顧元維耳邊道:“周姑娘鼓著勇氣上來求桃花,福王殿下讓她空手而歸,有點不好吧?”
  
  “既有勇氣求桃花,就要有勇氣承受求不到桃花的後果。”顧元維笑吟吟的應了一句,見蔣白還待說話,不由哼道:“小白白,莫非你嫌棄我送的桃花?”
  
  “不敢!”
  
  “不敢就好好收著,拿回府裡,插在花瓶,用清水好生供著。這桃花可是能開好久的。”
  
  “額,好吧!”蔣白只得收起桃花。因見輪到自己上樹折桃花了,一時抬頭四顧,見莫若慧在不遠處的亭閣露出臉來,不由大喜,自己力弱,太遠的地方只怕拋不准,這個距離正好。
  
  蔣白身手靈活,平素習越女劍,講究的又是身姿優美,這會如燕子般輕盈的躍上桃花樹,眾人不由一陣鼓掌。她這裡微微一笑,正待折下一支桃花,猛地裡聽得一聲破空之響,有什麼東西朝自己迎面襲來,一時身子如折柳般向後一仰,避開那迎面而來的暗器,小嘴順勢一張,含住桃花樹上開得最艷那支桃花,一側臉,已是用嘴折下那支桃花。待要立起身來,又聽得一聲輕響,卻是足下所踩的桃花枝被什麼東西一擊,應聲而折。
  
  “白哥兒!”賀信之仰臉看著蔣白折桃花,見她用嘴叨住了桃花,身姿優美,正待鼓掌,及聽得“咯”的一聲響,樹枝居然斷了。這桃花樹並不算高,從上面跌下來也算不得什麼。問題是眾目睽睽之下,號稱文武雙全的將軍府白哥兒,折個桃花居然跌一跤,這丟臉可是丟到家了。他這會兒顧不得細想,忙沖了過去。
  
  沈天桐和顧秋波聽得聲響,也奔了過去,一道人影卻比他們還快,疾速而上。待他們定睛一看,只見顧元維摟著蔣白,並肩站在桃花枝上,桃花樹下落英繽紛,桃花枝上人影雙雙,美景如斯。美中不足的是,一雙麗影不是什麼神仙伴侶,而是一個小美男,一個假和尚。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8 11:03 PM

二十九、他不愛紅妝

  蔣白折花,被暗算,差點跌下桃花樹,至顧元維上桃花樹摟住她,這一系列動作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幾個自負風流的紈褲子弟互相詢問道:“福王殿下不是折完花了嗎?怎麼又躍上桃花樹了?”
  
  “我剛還奇怪福王殿下不把手中的桃花贈給周蘭茵姑娘,反贈給了白少爺。他這會又躍上桃花樹,莫非……”
  
  “唉唉,福王殿下行事不是我等小民可以胡亂猜測的,大家別亂猜。不過話說回來,福王殿下躍上桃花樹,這是要阻止白少爺拋出桃花嗎?”
  
  “應該是。福王殿下既然把桃花贈給了白少爺,說不定就要讓白少爺把手中的桃花回贈給他。”

  幾個紈褲子弟說著,都心領神會的相視一笑。傳聞福王殿下不喜女色,本來還不信的,但他剛才連周蘭茵這個大美人也拒絕了,不信不行啊!既然不喜女色了,自然是喜歡男色的。瞧白少爺站桃花枝上那俏模樣,可是帶了三分女兒態的。福王殿下這是動心了?
  
  這些少年正把事情往邪惡的方向猜想時,那邊好多姑娘郁悶了,咱們還盼望白少爺能把手中的桃花拋過來,福王你這是湊的什麼熱鬧?
  
  “你瞧你瞧,白少爺腰上掛著我贈的香包,就是那個繡了鯉魚躍龍門圖案的。”
  
  “白少爺腰上掛著一排香包,哪一個是你的?況且,隔這麼遠,哪裡能瞧得見什麼圖案?我說香巧,你今天忒沒出息,獻個桃花居然暈倒了。”
  
  香巧這會顧不得為自己辯護,只生氣的嚷道:“福王殿下摟著白少爺在桃花樹上跳來跳去作什麼?他這是,這是……”
  
  “他這是想引那發暗器的人再發一次,好掀出那個人。”蔣玄和蔣青護送莫若慧過來臨波池,兩人這會拿望遠筒瞧著蔣白這邊的情景,見蔣白腳下的桃花枝忽然斷了,差點摔下去,顧元維見機快,已是上去扶了蔣白挪過另一株桃花枝,誰知蔣白腳下的桃花枝卻再次斷了,顧元維摟著蔣白再次挪過旁邊的桃花枝,卻不急於躍下桃花樹。

         他們一時明白顧元維的意圖,不由道:“今兒人山人海,倒利於混水摸魚。卻不知道是誰要對白哥兒不利?福王殿下若能引得那個發暗器的人現身,看咱們不下去剝了那個人的皮?”
  
  “這次折花郎人選中,一位親王,一位郡王,暗衛密衛自然遍佈。只要那個人再動一動,暗衛一定能把他掀出來。就怕他不敢再動。”蔣玄拿著望遠筒,眼睛巡過人群,倒沒發現異常,一時沉吟道:“白哥兒這陣子忙著學作詩,也不出府門,並沒有得罪人,卻是誰個要令她丟臉?”
  
  “難道是唐世成?”蔣青皺眉道:“除了他,白哥兒還真沒得罪過別人。”
  
  “嗯,唐世成疑點最多。”蔣玄放下望遠筒,哼道:“待會回府,就稟了爹爹,讓人細細調查,若真個查出是他作的好事,看我不收拾他?敢欺負白哥兒,吃了熊膽了?”
  
  顧元維這會把左手抄住的一粒東西撚起細看,見是一粒彈丸,知道發暗器的人旨在使蔣白摔一跤,卻不是想取他性命。他知道尚太後派了好幾個暗衛跟著自己,這幾個暗衛是真正的高手,這會自己既然躍上桃花枝,那幾個暗衛自會往人群裡去搜索那發暗器的人。當下若能引那發暗器的人再發一次,則那幾個暗衛一定能掀出他來。
  
  顧元維想引人再發一次暗器,下面的姑娘們見他摟著蔣白在桃花樹上作麗影雙雙狀,卻不幹了,都暗暗腹誹,福王殿下,你摟夠了沒有?一時噓聲四起。
  
  宋晴兒和喬瀠在亭閣上瞧見顧元維的舉動,不由跺腳,“福王殿下真胡鬧。”
  
  沈天櫻和宋晴兒等人候在同一處亭閣中,因她接了沈天桐的桃花,宋晴兒又接了顧秋波的桃花,喬瀠卻落個空,自然開玩笑道:“待會白少爺折得桃花,瀠姐兒出去揮揮手,沒准白少爺就把桃花拋過來了。橫豎你們平日也走的近,他這桃花拋給別人倒不若拋給你。”她正說著,卻見顧元維摟著蔣白在桃花樹上躍來躍去,不由發怔,這是鬧的哪一出?
  
  卻說賀信之在桃花樹下急的跺腳,只喊道:“白哥兒快下來,別在樹上耍花樣子了!”白哥兒雖才十歲,總歸是女娃,福王殿下摟著她在桃花樹上挪來挪去,這事兒實在,實在……。他正急著,見顧元維一伸手把蔣白嘴裡叨著的桃花取了下來,接著托一下蔣白的腰,雙雙躍下桃花樹,不由松了一口氣,迎上去問道:“白哥兒,你可有不妥?不知道是誰要暗算於你?若是查出來,定不能輕易饒過。”
  
  蔣白籲了一口氣道:“我沒什麼不妥。究竟是誰要對我不利,我也猜不透呢!”因說著,見顧元維手裡還拎著自己那支桃花,忙掏出紅絲帕,還怕重量不夠,待會拋起來不好控制力道,又在紅絲帕邊邊上縛上一隻系了紅繩的玉兔,一時伸過手就著顧元維的手裡,用帕子包了桃花枝。她這裡包好要拿回桃花時,顧元維卻捏著不鬆手,兩人僵在當地。
  
  “小白白,這就是你的不是了。這桃花都到我手裡了,你還想拿回去?”顧元維見蔣白終於縮回手,一時瞥一眼外面虎視眈眈看過來的姑娘們,暗暗笑了。哼,叫你們不送花給我,只送給小白白。現在你們盼望小白白手中這支桃花拋給你們是吧?我就要了這支桃花,讓你們都落個空。誰讓我失望的,我也讓她當個失望者。
  
  顧元維只看見姑娘都跑蔣白那裡,把自己掠在一邊,卻沒注意到給蔣白獻花的多數是十歲上下的小姑娘。給折花郎獻花雖是極榮耀的事,但每次折花郎大選後,總有姑娘犯些花癡,不肯出嫁,只心心念念那位曾對自己微笑的折花郎。

         為此,這次折花郎大選,得了獻花牌子的人家,卻不大肯讓適婚的女兒出來獻花,只把牌子給了家裡十歲上下的小姑娘。這些小姑娘上去時,自然把花獻給相貌最俊美,笑容最親切,態度最溫柔的蔣白。哪裡會獻給剃光頭發的顧元維?
  
  蔣白這會奪不回桃花,卻見顧元維示威似的看一下四周的姑娘,不由愕然。
  
  顧元維見了蔣白的樣子,大為得意,笑吟吟道:“小白白,今兒有多少姑娘給你獻花?很多是吧!你手裡這支桃花,無論贈給那位姑娘,那位姑娘都誓必成為其她人妒忌的對象。你贈給誰,就是害了誰。贈給我麼,就最妥當了。再說,我那支桃花不是贈給你了麼?咱們禮尚往來,料著也沒人敢多話。”
  
  “……”
  
  “天啊,福王殿下捏著白少爺那支桃花不肯放手哩!”正等著蔣白拋桃花的眾多姑娘眼睜睜看著顧元維把桃花據為已有,施施然走回自己花車的位置,不由嚷道:“這不是強搶麼?還有天理沒有?”
  
  “福王殿下,這桃花……”賀信之見顧元維強要了蔣白的桃花,忙追上想給蔣白討回來。
  
  顧元維見賀信之指著自己手中的桃花,眉毛一挑道:“怎麼,你想跟我搶這桃花?”
  
  “不敢!”
  
  “量你也不敢!”顧元維索性把桃花放進懷裡。反正用帕子包的嚴密,也紮不著人。
  
  禮部見蔣白的桃花也贈出去了,忙領人當眾清點各位折花郎收到的桃花。清點完三聲鼓響,便宣佈蔣白當選為折花郎大使。待蔣白高高舉起一株桃花,領了眾折花郎在桃花樹下緩緩繞圈子時,周圍一片歡呼聲。眾姑娘把手攏在嘴邊喊道:“白哥兒實至名歸!”
  
  待密衛把消息報回宮中時,尚太後錯愕萬分,“什麼,周蘭茵求桃花不成,元維把桃花贈給了蔣白?蔣白折得桃花時,元維又強要了她的桃花?”
  
  “是的,太後娘娘!今次折花郎大選,蔣白得的桃花最多,一輛花車根本不夠放。姑娘們贈送的香包絲帕等物,也足足裝了一大車,夠他用一輩子的了。”密衛忽然幽默了一句,又把蔣白折花時被暗算的事細說了。
  
  “這事兒自然要好好的查。”尚太後派人盯著顧元維,自是怕他又做出什麼荒唐事來,且顧元維今年十五歲了,只愛和少年郎廝鬧,福王府裡的美貌侍女卻近不得他的身。她這當下聽得顧元維強要了蔣白的桃花,心下的不安卻多了一分。蔣白是女娃這件事,顧元維並不知道。也就是說,從表面上來看,顧元維是把自己折下的桃花強塞給一位男娃,又強搶了這位男娃的桃花。他這是不愛紅妝,愛男裝?不行,福王妃人選得快些定下來,不能再拖了。
  
  折花郎大選結束五日後,敏王府便借著顧秋波生辰的由頭,下了帖子,遍請各府裡十歲至十五歲的哥兒姐兒。各家府裡得了敏王府的帖子,如何會推辭?
  
  將軍府不單蔣玄蔣白蔣青得了帖子,就是莫若平莫若慧,也各得了一張帖子。當下各人商議給顧秋波送什麼生辰禮物方好。
  
  卻說顧秋波這會只張著嘴道:“什麼?要借著我生辰這天,讓王叔相看福王妃人選?只要王叔對那位姑娘多看幾眼,不管那姑娘是什麼身份地位,美醜與否,大家都要配合起來,玉成好事?”



三十、各人的謀劃

  “論起來,福王也忒胡鬧了,正該納一位福王妃管制管制。”沈玉照聽得尚太後要給顧元維納妃,比誰都高興。秋波喜歡和福王在一處笑鬧,他們叔侄親近,自己又不好阻攔。如今就怕秋波學福王那般,作出剃頭發的荒唐事來。

        若是福王納了妃,府裡有了女主人,秋波自然不好見天往福王府跑,也省得自己擔心。論起來,秋波也十二歲了,過兩年也要納妃,這次借著慶生辰,下了帖子遍請各府裡的姑娘,若有年貌合適的姑娘,倒要先行留意一下。
  
  沈玉照這裡打算著,沈夫人卻在府裡尋思剛得到的消息,據宮裡透出來的消息,說道太子可能要拖後兩年才選太子妃,這卻是為何呢?
  
  “老夫人,這只怕是皇後娘娘延兵之計。”胡嬤嬤從堂妹那兒得知尚府幾位年紀略長的姑娘雖不出色,但底下幾位年紀小的卻伶俐,一時道:“過兩年再選太子妃的話,尚府幾位年紀略小的姑娘也長了兩歲,卻能看出好歹來。料著皇後娘娘不想太子妃的位置落到其它府裡姑娘的手中,還在作著謀算呢!”
  
  “這倒是了!”沈夫人拍拍手道:“蔣家被分了一半兵權,已是勢弱,若是太子妃人選又不是尚府姑娘,待皇後娘娘百年之後,尚府只怕就要如當初的莫府那般,敗個幹淨了。”
  
  “雖如此,若是皇上開金口,要讓太子如期選妃,皇後娘娘也沒奈何。”
  
  “胡嬤嬤,這個你就不知道了。現下蔣府既失了一半兵權,自顧不及,也就顧不上尚府,反使皇上心頭一松。正因如此,皇上可能就不介意尚府再出一位太子妃了。只不過,咱們沈家是文官,並沒有連群結黨,只忠於皇上,若要爭太子妃之位,皇上那頭,自然也樂見其成。”
  
  “老夫人這般說,咱們沈家姑娘還有希望競得太子妃之位?”
  
  沈夫人點點頭道:“論起咱們沈府的姑娘,最出色的卻是櫻姐兒。她現下雖小,凡事也知道分寸,是一個省心的,若能選上太子妃,……”話到後邊,卻咽下了,此事八字還沒一撇,倒不宜多說。
  
  主僕兩個正說著,因家下幾位媳婦過來問及給顧秋波准備壽禮事宜,卻轉了話題。
  
  顧秋波上次在折花郎大選上露了面,“艷名”遠播,他這次十二歲生辰,不單那些接到帖子的姑娘,就是那些沒接到帖子的,也想盡法子讓人帶攜自己進敏王府參加盛會。又因敏王是當今仁元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深得仁元皇帝信任,現下在翰林學院領了職位,助著翰林學士修國史,編制歷年來文人所作錦繡文章及詩詞,與文人雅士往來頻密,顧秋波生辰,也少不得請些文人雅士家的哥兒姐兒過來湊趣。

         於是,至顧秋波生辰這一天,王府門口車馬絡繹不絕,盛況空前。一撥撥騎著馬抵達的是武將家的少爺。乘了馬車過來的,是文官家的子弟。一頂頂裝飾華麗的小轎,坐的是世家的姑娘。青軸小轎之類的,坐的卻是文人雅士家的哥兒姐兒。
  
  卻說周蘭茵和表妹郭繡所坐的騾車抵達敏王府時,見得府門口一輛輛精巧的轎車進了角門,不由也驚歎。一時自有人過來迎了她們進府,領著騾車拐進角門,走了一會,停在一處垂花門外,另有僕婦抬了軟轎過來。

        待她們下了騾車,坐上軟轎時,卻見前頭一輛馬車也停了下來,車簾一掀,先下來兩個丫頭,接著就扶下一位十一二歲的美貌小姑娘。那小姑娘轉身笑著說了一句什麼,才要去掀車簾,車裡早“呼”的跳下一位俊美的少年郎來。

         待那俊美少年和小姑娘坐上王府裡僕婦所准備的軟轎,抬了進去時,郭繡才反應過來,“啊,那少年郎可不是將軍府白少爺,折花郎大使麼?他身邊那位姑娘卻是誰?兩人看著好生親密。”
  
  “那位姑娘是莫府的姐兒,寄住在將軍府的,和白少爺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府裡似乎有意聯姻,這才放任他們同行同止。”周蘭茵活躍於各家府裡的宴會,對各家府裡的事也頗知一二。這會歎道:“這將軍府的人皆不可小視,父親他……”一時說著,卻止了話。
  
  周蘭茵之父周廖出身寒門,十年寒窗苦,一朝金榜題名,策馬遊街,便以為從此步上青雲,誰料無意間得罪權貴,差點被下獄,虧得一友人出手相援,這才逃過一劫。後來娶了戶部一位官員的女兒,得岳家提攜,在兵部謀了一個職位,謀劃半輩子才升了兵部侍郎,自以為從此得所,誰知仁元皇帝忽然分了蔣華安的兵權,重用於他,令其與蔣家共掌後權。外人看來,自是平步青雲。

  周廖受寵若驚之餘,卻患得患失。兵部侍郎一向只管兵器等事務,忽然權重,只怕不是好事。又想著自己寒門出身,並無勢力,若蔣家遷怒於自己,則自己離職之日不遠矣。蔣家經營數代,現下沒有為難自己,焉知不是隱忍不發,只候良機?再者,蔣家雖不敢與皇上對抗,但要搞垮自己,另換上與蔣家有關聯的官員為兵部侍郎,使其為蔣家所用,變相奪回兵權,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周廖煩憂之際,宮裡倒傳來消息,說道尚太後於福王妃人選上,頗看好自己女兒,一時動了心思。女兒心志大,於婚事一頭不肯屈就,拖到如今未許配人,若她能攀上福王這頭婚事,當選為福王妃,則蔣華安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自然不會輕易動手。
  
  周蘭茵自負才高貌美,也認為除了皇族世家,其它人並不是自己的良配,現下又因著父親周廖和將軍府那微妙對恃的局勢,深怕一個不好,將軍府會對父親不利,也想盡快攀上一頭好親事。如今福王要納妃,卻是自己的良機,如何不費盡心思?

         自己折花郎大選上求桃花雖不能得,但好歹引起福王的注意,如今在人在福王跟前一提周蘭茵,想必福王印象深刻。現下敏王府為蜀郡王慶壽辰,福王必也會到場,自己接到帖子,自然要打扮停當來參加這次盛會,以尋機會接近福王。
  
  周蘭茵轉動心思時,軟轎卻在一處廳堂外停下,只聽裡面傳出一陣笑聲,一個聲音道:“京裡諸人只知臨波池桃花開的極盛,卻不知道敏王府園子裡的桃花林,另具一番美景。待會少不得往園子裡賞一下桃花。”
  
  “我也有此意呢!還有一層,上次折花郎大選上,我只深恨自己不再是少女,擷不得桃花贈與折花郎。今兒的壽星公和福王本是折花郎,白哥兒和桐哥兒並信哥兒也是折花郎,倒占了五位在此。待會老婆子親自動手,上去擷了桃花贈與他們,正好回味一下當年追著折花郎擲桃花的情景。”
  
  “哈哈,安平侯夫人真風趣!這回五位折花郎在此,任您擲個夠!”
  
  “非但要擲個夠,還要讓他們上桃花樹折桃花,贈送於我,償我當年的心願。”
  
  “哈哈哈……”
  
  周蘭茵聽得說話的聲音是尚書夫人和安平侯夫人,一時松下一口氣,這兩位夫人與自己外祖母有交情,待會若有什麼,自然幫著自己說一下話的。
  
  顧元維這會呵欠連連,瞪顧秋波道:“你生辰便生辰,何必一早就叫人去請我過來,怕我不來不成?不來也不會少了你那份禮物。”
  
  我冤枉啊!是母妃叫人去請你,卻借了我的名頭去的。顧秋波待要說話,一轉眼見蔣白和莫若慧進來了,不由迎上去道:“白哥兒,你怎來的這麼遲?玄哥兒和青哥兒可是早你一刻鍾就來了。”
  
  “哥哥他們騎馬,比我們坐馬車快些。”蔣白笑吟吟答了一句,和莫若慧先過去見過敏王妃等人。待落了府,一回頭見周蘭茵和郭繡進來了,認出周蘭茵卻是折花郎大選上求顧元維手中桃花的那位姑娘,不由悄跟莫若慧道:“慧姐姐,那位漂亮姐姐就是周蘭茵姑娘。祖母悄悄跟我說,太後娘娘想給福王殿下選妃,這位周姑娘是人選之一,讓我們見機行事,給福王殿下和她創造良機呢!”
  
  周蘭茵上回求桃花而不得的場景,莫若慧在亭閣上也瞧了一個清楚,這會見得周蘭茵顧盼自如,不由也悄道:“若是換作別的姑娘,那會求不到桃花,自然不好意思再出現,周姑娘卻若無其事來了,還真有膽識。”
  
  “福王殿下這個性子,配一位有膽識的姑娘正好呢!”她們這裡悄悄說話,不提妨沈天桐若無其事經過她們身後,忽然插了一句話,又施施然走開了。
  
  “人家一對正說話,你湊過去沒被打麼?”顧秋波見得蔣白攜了莫若慧一起來了,這會神態親密的在角落裡說話,恨不得過去聽聽她們在說什麼,只他是壽星公,卻走不開,只時不時瞥一下那邊。因見沈天桐若無其事掩到蔣白和莫若慧身後,說了一句什麼,又朝自己走來,一時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沈天桐兩次被蔣白打成熊貓眼,最是忌諱人家說這件事,如今見顧秋波調侃,卻不好發作,只悶聲道:“你今兒是壽星公,適逢桃子結果,正好叫人上桃樹擷桃子給你賀壽。我卻要借你之口,和白哥兒比試一手。讓你們知道,我上回實是讓著他,才會被打的。”
  
  兩人正說著,卻聽人報道:“太子到!”一時忙忙和眾人迎出去。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12:23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1-8-10 08:49 PM 編輯

三十一、男色要不得

  顧正充身為太子,言行舉止自然不能如顧元維顧秋波那般隨意,這當下一進來,自有一番壓場的威儀,見眾人待要以國禮拜見,他已是笑道:“今兒是秋波生辰,壽星公為大,大家不須多禮,只論親戚輩份相見便罷!若要論國禮,我倒成了相擾的,卻不是來相賀的。”
  
  敏王府正廳雲集的,除去文人雅士家的哥兒姐兒,余者都是皇親貴族,勳貴世家的千金少爺,這些人多數連絡有親,有和顧正充平輩的,更有敏王妃和各府裡的誥命夫人等長輩在場,顧正充這會免了國禮,只以輩份論,場中氣氛一下更是輕松。好幾位夫人悄悄道:“太子果然是一個溫厚憐下的,只不知道將來誰家府裡的姑娘有福氣做太子妃!”

         因說著,眼睛巡了廳中的姑娘一眼,見尚府兩位姑娘資質平庸,不禁沉吟:這太子妃人選,固然要看出身門第,要看嫡庶,要看長輩的勢力,但身為未來的國母,這才貌也是重要的。如今看尚府這兩位姑娘,怎堪當未來國母?怪道太子選妃之事,遲遲未有動靜呢。莫不成真個和外間猜測那般,這回不從尚府裡選,卻要從文官家裡選一位?不過怎麼論,這太子妃人選,也輪不到自己府裡姑娘頭上,也不必多費心,倒是這福王妃人選和蜀王妃人選,尚能爭取一下。
  
  卻說郭繡隨著眾人上去見過顧正充,待退下來時,腿肚子卻有些發軟,不說她們這些普通官員的女兒,就是勳貴世家的姑娘,想見太子一面,又哪是輕易的?自己今兒不單能參加盛會,還能見太子一面,待回家去,足可以在姐妹間誇耀一時了。

         一時感激帶她前來的周蘭茵,悄悄道:“表姐,太子殿下真英偉。先前在折花郎大選上見著福王和蜀王,只以為皇室的人再不能如他們這般風采的,誰知太子殿下另有一番氣度,叫人心折呢!”
  
  論起來,顧正充雖不如顧元維顧秋波那般俊逸,但身份地位擺在那兒,從小培養的儲君氣度擺在那兒,尋常人家的女兒,被他眼角一掃,芳心自然鹿撞,豈止郭繡?這當下周蘭茵只用手指摁郭繡的手背,悄笑道:“今兒太子,福王,蜀王三位自是風采過人。那沈府蔣府賀府三位哥兒,也是搶盡風頭,你沒瞧見那邊好些偷眼看他們的小姑娘麼?”
  
  “自然見著了。喲,那一位目不轉睛看著將軍府白少爺的,不是上回折花郎大選上第一個上去獻花卻暈倒的小姑娘麼?”
  
  “算你眼尖。那位小姑娘穿著雖普通,你可別小看她。她父親可是聲名遠揚的清流名士喬博。那喬博作得錦繡文章,卻不願作官,極得人敬仰的。聽得敏王錄了喬博好幾篇文章,還時不時請他過府論述。這回蜀王生辰,敏王妃自然不會漏請喬博的女兒喬香巧。這位香巧姑娘年紀雖小,讀了好些詩書在腹內,還一手好刺繡,府裡大人疼的什麼似的。只可惜,她自小有心疾,激動太過便會昏倒。”
  
  她們這裡說話,喬香巧卻尋機過去見蔣白,喃喃道:“白少爺,你還記得我麼?”
  
  “記得,你是香巧姑娘。”呼,第一個給我獻花,然後第一個昏倒的小姑娘,能不記得麼?蔣白不由笑了,見喬香巧怯怯的撫著心口,忙拉拉她的手,安撫道:“今兒人雖多,但都是懂禮的,你別怕,安心坐著就好。”
  
  蔣白這裡話音才落,只見喬香巧身子晃一晃,似乎要昏倒的樣子,這下慌了,忙伸手去扶。
  喬香巧這回雖激動,其實還撐得住,不意蔣白會拉自己的手,待要勉定心神,蔣白又伸手過來扶在腰上,這下再次激動起來,華麗麗的暈倒在蔣白懷裡。
  
  “香巧姑娘,香巧姑娘!”蔣白忙把喬香巧放在地下,又是掐人中,又是慌著叫人請大夫。
  
  沈玉照聽見吵嚷,早過來看視,忙叫人請大夫,又問蔣白道:“白哥兒,你卻跟她說了什麼,怎麼就暈倒了?”
  
  “沒說什麼呀!”蔣白回想一下自己剛才的話,沒一句能害人昏倒的話啊!
  
  “白少爺不必憂心,我給姑娘帶了藥來的。我家姑娘自小有心疾,常會暈倒,倒不幹白少爺的事。”喬香巧的丫頭早上來了,接過一杯水,給喬香巧喂了藥,只一會,喬香巧就醒了過來,見得眾人圍著自己,不由大羞,捂臉道:“我真不中用,動不動就暈倒。”
  
  “又不見香巧姑娘暈倒在我懷裡,分明是白哥兒摸了她的小手,她一激動才暈的。”顧秋波這會跟顧元維嘀咕,“白哥兒別的還好,就是太喜歡和姑娘家親熱,將來只怕就要吃虧在這上頭。”
  顧元維聽得顧秋波歷數蔣白的風流史,不由笑吟吟看他一眼,半晌道:“秋波,敏王府可只有你一位嫡子,還要靠你傳宗接代。男色之事,可想不得。”
  
  “什麼什麼?”顧秋波見顧元維說完話就走開,一副我知道你心事,會代你保密,你且放心的模樣,不由急了,王叔,我不是那種人啊,你怎麼不聽我說完就跑呢?
  
  因酒席擺在園子裡,現下人來齊了,沈玉照自是領著人往園子裡坐席。席間雖是美酒佳餚,但眾人意不在此,只低聲交談。
  
  一眾有心為女兒爭得福王妃位置的夫人這會都暗地裡衡量各家的姑娘,一時又有第一次參加這等盛會的夫人得知顧秋波的名字,只悄問相熟的夫人道:“敏王府的哥兒,自然是宮裡賜名,怎的蜀郡王的名字卻像姑娘家的名字?”
  
  “你這些年只在鄉下老宅侍候公婆,對京裡諸事果然不甚清楚。”被問的夫人搖搖頭,少不得細說從前。
  
  敏王從小愛詩文,喜和文人來往,養成一副文人性子。那一年在禦花園桃花樹下,巧遇身為司繡女官的沈玉照,待得沈玉照行完禮退下,又回頭一瞥時,敏王一時便有些失神,只隨口吟道:“咱當她,臨去秋波那一轉!”

         其後,宮裡為敏王納了沈玉照為正妃,敏王吟“秋波那一轉”的場景自然傳為佳話。誰知沈玉照過了敏王府,因體弱,連著兩胎小產。她自以為生育無望,就勸敏王納側妃,敏王笑著搖頭,只安撫一番。

         待得沈玉照終於產下兒子時,敏王自行上書,請賜兒子名字為“秋波”,宮裡自然准了。沈玉照見得敏王為兒子命名為秋波,即知他是要告訴自己,他永遠記得當年和自己在桃花樹下初遇的光景,就算他身為親王,也不會移情,兒子的名字可以作證。
  
  “敏王真個,真個多情啊!”聽得顧秋波的名字原來含有這般原故,初次聽聞的夫人不由瞠目結舌。就算是一般的府裡,誰個不是三妻四妾?就算是昔時的窮措大,一旦取得功名,錄得官位,又何嘗不得左擁右抱?敏王堂堂一個親王,居然只納了一位正妃,膝下只有一位嫡子!
  
  另一位略年長的夫人聽得眾人俱誇敏王多情,那原先聽到的猜測卻不敢說出來。都說先皇登位時,尋了好些因由把親王郡王或殺或貶,敏王也知道諸位王叔的下場,如何不怕兄長一登皇位,也會像父皇一樣變臉?因娶了歷代只忠於皇上一人的沈府女兒,正好表忠心。至於敏王府只有一位嫡子,內裡也自有原因,只人家不敢深究而已。不管如何,在外人看來,敏王確是多情的,敏王妃確是幸福的。
  
  這會顧元維和顧秋波等人同坐一席,抬眼見蔣白拉著莫若慧坐在女娃那桌上,又殷勤的給莫若慧遞茶遞水的,不禁搖搖頭,看一眼顧秋波,便揚聲道:“小白白,過來跟我們一處坐。你坐那兒,人家女娃要說點閨中事兒也不方便。”
  
  顧秋波本來不待見蔣白和莫若慧膩在一處,正要附和顧元維的話,卻想起他剛剛說的男色要不得的話,一時有些堵心,把話吞了回去。
  
  “他就喜歡和女娃膩一處,如何捨得過來?”沈天桐見蔣白和席間姑娘們說說笑笑,半點不避忌,只覺十分的刺眼。
  
  依南昌國的規矩,若過了十五歲,男女不能同席,閨秀不能隨意見外男。這會兒席上過了十五歲,行了及笄禮的,只有周蘭茵和另一位姑娘,只周蘭茵是尚太後授意下帖子請的,沈玉照也就裝作不知道她剛剛及笄,只安排她坐在顧元維身邊。她這會見顧元維招呼蔣白過來坐,又往左邊挪了挪,似乎要騰出中間的位置給蔣白,不由暗咬牙,顧元維,我還不如一個小男娃麼?

  蔣白見得顧元維在那邊揚手,只得過去,卻笑著去坐在賀信之身邊。嘿嘿,咱可是一個有眼色的,怎麼會壞了周姑娘的好事呢?
  
  周蘭茵見得蔣白並不往自己和顧元維中間擠,只去坐在賀信之身邊,還笑嘻嘻的看過來,朝自己眨眨眼,愕然之下,不由垂下眼,小哥兒,算你識趣!
  
  待酒席至一半,卻要給壽星獻壽桃,若不是桃子結果季節,獻的自然是面果子做的壽桃,這會適逢三月桃子結果,自然要使人往桃樹上摘下最大最紅的桃子獻上。沈玉照正待囑人上桃樹摘桃子,顧秋波記得沈天桐的話,卻過來道:“娘,我想請桐哥兒和白哥兒上桃樹摘桃子。”
  
  南昌國武將間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若是親朋好友之間有互相不服氣對方,但又不想傷了和氣的,可以在雙方好友生辰那天,同時上桃樹摘桃子。在規定的時間內,拳來腳往,爭搶著摘桃子。誰個摘的桃子多,誰個就贏了。輸的過後不得再嘀咕,一笑泯恩仇。
  
  蔣白聽得讓她和沈天桐上桃樹摘桃子,不由看一眼沈天桐,哇,這是挑戰麼?當眾被揍的滋味,你還沒嘗夠?
  
  

三十二、斷袖分桃啦

  “今兒不單幾位王爺,還有眾誥命千金在此,桐哥兒挑這個時候和白哥兒上桃樹摘桃子比試拳腳,誰個敗了,就是當眾沒臉,哪兒就能一笑泯恩仇了?人家一笑泯恩仇的,是在只有幾位親朋戚友的生辰宴上比試,可不是這等盛大場面。往日只說桐哥兒飽讀詩書,明道理,這回看來也不過如此。”

         蔣玄聽得上樹摘桃子是沈天桐建議的,心下不快。現下春衫單薄,這上了桃樹動手,若是衣衫勾破或是損毀,你沈天桐自然沒什麼,白哥兒這臉卻該擱到哪兒去?真個爛主意!
  
  “桐哥兒被白哥兒打了兩次,兩次都甚是狼狽,沒少被師兄弟取笑,他這是一意要當眾爭回臉面了。只他不想一下,他功夫進步了,白哥兒難道就退步了,一定會敗給他?他這是皮癢,欠揍了?”蔣青也極是氣憤,咱家白哥兒是女娃呀,練個武是為強身用的,不是見天和人打架爭勝敗用的。

         沈天桐你讓白哥兒打幾下又不會死,就這麼不服氣,硬要跟她比個高下?若你再被白哥兒打一次,又該有人傳出話來,說將軍府白哥兒欺負文官家的子弟了。你欠揍就早說,讓我私底下把你揍個夠,讓你過足癮。
  
  底下一班姑娘聽得沈天桐要和蔣白上桃樹摘桃子比試身手,卻興奮極了,竊竊私語道:“哇,上回折花郎大選上,見得他們上桃樹折花,只那麼一閃就下了桃花樹,根本沒見著他們大展身手。這會比試身手,太好了,正好大飽眼福。”
  
  “你們不是想瞧什麼功夫,是要瞧美男展身手罷!”
  
  “啐,瞧你說的,難道你不想瞧?”
  
  “嘻嘻,誰不想瞧了,這不是搬小凳,嗑瓜子,准備觀看了麼?”
  
  “你們猜著誰會贏?”
  
  “雖說將軍府歷來出武將,這白哥兒上回又打敗過北成國小王爺,但現在看這白哥兒的模樣,我倒要猜測那北國小王爺其實不堪一擊,才會敗在白哥兒手裡。反觀這桐哥兒,雖是文官家的子弟,一派沉穩,又聽得不單在將軍府學武,沈府又另請了高手相授武功,身手自然不凡。所以,我猜桐哥兒會贏。”
  
  “唉呀,你沒聽說過這桐哥兒兩次敗在白哥兒手上,被打得臉青鼻腫麼?他這回能例外?”
  
  “今兒盛會,他既敢說要比試,自然是有把握的。”
  
  “不管如何,我支持白哥兒!”一位武將家的千金宣告自己擁護蔣白,又回頭瞪了瞪沈天櫻,跟眾人道:“我就瞧不慣文官府裡那些哥兒姐兒的酸氣。現下咱們武官府裡的哥兒不是既曉得武功,也作得詩麼?不見他們那麼酸?”
  
  “我支持桐哥兒!”幾位文官家的千金聽得武將家的千金挑釁的話,早忍不住了,在旁邊冷冷道:“我們也瞧不慣武官府裡那些哥兒姐兒的土匪氣。現下咱們文官府裡的哥兒不是既曉得作詩,也會武功麼?不見他們一股土匪氣?”
  
  “我,我兩個都支持!”另一位姑娘弱弱舉手。
  
  “啐,牆頭草!”文官家的千金和武將家的千金同時啐那位中立的姑娘。
  
  這會兒蔣白和沈天桐在桃樹上把桃子一個一個拋下來,下麵的人報下數目,說道桐少爺筐中有十八個桃子了,那邊給蔣白數桃子的人也報下數目,說道白少爺筐中有十七個桃子了。眼見桃樹只剩兩個桃子了,沈天桐和蔣白這會拳腳往來,各自撥開對方的手,待要摘得最後兩個桃子。

         其中一個桃子被他們震得離了枝,自行往下掉,好巧不巧,恰好掉在蔣白那只筐中。蔣白不由哈哈一笑,脆聲道:“人算不如天算呀!老天就是想幫我,我不接受不行啊!”
  
  “這上頭還有一個桃子呢,你得意什麼?”沈天桐早攀上枝頭,待要伸長手去摘樹頂上最後一個桃子。蔣白哪容他得逞?疾速伸手折了一支桃支,用力向上一戳,戳在那個桃子的支丫上,只聽“咯”的一響,支丫斷了,最後那個桃子朝下滾落。蔣白雙腳勾在桃樹上,成一個半蹲坐的姿勢,騰出左手去接滾下來的桃子。
  
  沈天桐眼見最後一個桃子要落在蔣白手上,一個倒掛,身子後仰,伸手來搶桃子。蔣白如何容他過來相搶,接桃子的左手依勢再向上伸去,已是托住桃子。右手卻握成拳,朝沈天桐揮去。
  
  沈天桐非要在今日和蔣白比試,其實源於他小小的自尊心。他自小高傲,不承想兩回遭了蔣白的打,成為師兄弟間的笑話,且覺得蔣白和每個師兄弟都笑笑鬧鬧,偏生不怎麼理他,(你自己沉著臉,一副看不慣的樣子,叫人家小白怎麼理你呀?)一時發恨,勤練功夫,只想當眾打敗蔣白一次,使得師兄弟不再取笑他,也使得蔣白正眼看他。

         至於為何執著要讓蔣白正眼看自己,沈天桐卻沒細想。這會見得桃子落入蔣白的手中,他不由大急,顧不得許多,直接往蔣白手上的桃子抓去。蔣白手掌疾速一兜,把桃子兜往左邊,避過沈天桐的手。沈天桐眼見蔣白就要把桃子往下拋,若等她拋向筐中,自然是她勝了,這當下一掌拍向蔣白的手臂。

         既然得不到這個桃子了,索性拍飛它。這會兩人筐中各是十八個桃子,只要這個桃子不落入蔣白的筐中,就算是平手了,自己先立於不敗之地。
  
  “桃子都到了白哥兒手中了,還搶,真沒風度!”賀信之緊張的看著,跟蔣玄道:“桐哥兒招式雖狠,奈何白哥兒靈活,他是討不了好去的。”他這裡話音才落,就聽眾人“啊”的一聲,樹上的局勢又是一變。
  
  卻是沈天桐拍在蔣白手臂上,使得蔣白手中托著的桃子飛向樹下,因要阻止蔣白先他一步躍下桃樹去接那個桃子,沈天桐還又抓在蔣白左手袖子上。蔣白這會右手一拳,卻狠狠打在沈天桐胸口。眾人又聽“嘶啦”一聲,蔣白的袖子卻被沈天桐撕了小半截下來。兩人各自錯開身子。
  
  “啊,斷袖啦!”
  
  不知道誰嚷了一句,沈天桐在樹上聽得分明,俊臉忽然起了暗紅,眼見蔣白護著光溜溜的手臂,已先行躍下樹去,也忙躍了下去。
  
  “桐哥哥!”
  
  “白哥兒!”
  
  沈家和蔣家的各位哥兒姐兒這會全湧了上去,各自扶了沈天桐和蔣白,各自氣憤的互瞪一眼,這事沒完!
  
  沈六柏氣道:“哥哥就是心軟,先頭明明看到你可以把蔣白從桃樹上踏下來,偏又縮回腳。可人家卻不領情,依然往你胸口砸了一掌。你說你,你……”
  
  蔣玄在另一邊脫了外衣給蔣白披上,遮住她手臂,一邊道:“下回再有什麼比試,別應下來。”
  
  “對,別應下來。輸了沒什麼,這撕斷袖子,叫人看了手臂,卻不好。”賀信之在蔣白躍下樹時,已是沖過去擋在她身側,深怕人家瞧見她露出來的半截手臂。待蔣玄給她披好衣裳,重束了腰帶,這才移開身子,嘴裡道:“桐哥兒平素看著斯斯文文,卻是爭強好勝,咱們看錯他了。”哼,居然撕斷白哥兒的袖子,真該死!慢著,他看到白哥兒手臂了沒有?白哥兒應該再把他眼睛打成熊貓眼才解恨!
  
  沈天桐胸口著了一拳,蔣白袖子被撕斷,誰個更狼狽倒不好論,但是兩人筐中都是十八個桃子,卻是論得清的。於是,沈天桐和蔣白這回的摘桃子爭勝負,以平手告終。
  
  沈天桐和蔣白爭鬥結束,那邊文官家的千金和武將家的千金卻還在鬥嘴仗。
  
  “我就說嘛,不是桐哥兒讓著你們白哥兒,你們白哥兒能扳個平手?這不,袖子都斷了。”
  
  “這說的什麼話?沒見著白哥兒一拳揮在你們桐哥兒胸口麼?吃了虧還不知道哩!不過也是,你們嬌弱著,眼神兒也有限,哪兒瞧得清剛才樹上的情形?”
  
  “別爭了,咱們今兒是來參加蜀王生辰的,不是來鬥嘴的,再爭就招人笑話了。”有一位穩重些的姑娘出來阻止,見眾位姑娘止了話,這才松一口氣。
  
  眾位姑娘這會也想起自己來敏王府參加盛會的目的,忙重新把目光投向太子和兩位王爺。
  
  周蘭茵也聽得眾位姑娘的爭論,卻不去湊熱鬧,只把目標鎖定在顧元維身上。反是郭繡小聲道:“那白哥兒看著風一吹就倒的模樣,身手卻敏捷。外間傳聞他學武不專心,看樣子不像呢!”
  
  “那白哥兒年紀還小,你就別想啦!”周蘭茵抿嘴一笑,又悄悄俯過去跟郭繡道:“況且,那白哥兒俊的太過,怕不是好事。不單那些小姑娘眼神兒圍著他轉,就是那蜀王和賀府的少爺,眼神也一樣圍著他轉呢!”
  
  “哦,福王殿下也朝他走過去了!”郭繡隨口附和一聲,卻沒瞧見周蘭茵臉色一沉。
  
  顧元維這會拿了一個桃子走近蔣白,又招手叫過沈天桐,笑吟吟道:“這是你們最後爭搶那個桃子,落到我手中了。”
  
  蔣白見得那個桃子已是洗淨了,想著剛剛為了這個桃子,和沈天桐大打出手,還被撕斷了袖子,最終還沒拿到這個桃子,不由跨過一步,突然出手,從顧元維手中搶過桃子,“咯”一聲咬了一口,然後又塞回顧元維手中。沒拿到不緊要,吃到就成了!
  
  “小白白,你這是嘛意思?”顧元維拿著被咬了一口的桃子,見得蔣白已是走開了,沈天桐卻瞪著他,不由嘿嘿笑道:“小白白對我特別不同,知道這個桃子得來不易,跟我分桃呢!”
  
  “分桃?”沈天桐掉轉了頭,默默走開。
  
  “分桃!”顧秋波恰好走近,在顧元維身後默默吐血。
  
  “分桃。”賀信之在另一邊也瞧見剛才的情形,默默轉開眼。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12:25 AM

三十三、誰藏了袖子

  尚太後既然授意沈玉照給顧元維相看未來的福王妃,沈玉照自然上心,只是至宴席散了,還沒見顧元維對誰家府裡的姑娘特別注意的。就是大著膽子湊上去的周蘭茵,顧元維也是愛理不理,令人沒趣的。沈玉照不由暗皺眉,今兒京城裡最出色的閨秀幾乎都請來了,福王還是興趣全無的樣子,只舉個桃子說要和將軍府白哥兒“分桃”,真是晴天霹靂啊!
  
  沈夫人今兒領著沈天櫻等人來了,見得沈天櫻不單把尚府姑娘比了下去,跟其它府裡的姑娘相比,也不遜色,不由暗得意。待見得顧正充顧秋波等人並不注意沈天櫻,卻只跟蔣白去說話,一下又不快了。這會聽得顧元維說什麼“分桃”,不由心驚肉跳,悄跟沈玉照道:“蜀王還小,你可別讓他和福王混在一起,小心帶壞了。”
  
  “我可不是為這個煩惱著?原想著幫福王牽個線,待他納了福王妃,自和王妃去廝守著。秋波也不好鎮日去福王府擾人家夫妻。如今可好,滿廳裡全是花朵兒似的閨秀,偏福王沒正眼瞧過誰,可叫人怎麼牽線?他這不瞧人家姑娘,只和將軍府白哥兒去吃桃兒,引的秋波也湊一起去說話,倒把這些姑娘都拋在腦後了。”沈玉照想著先前的傳言,心下也打鼓,假使福王真個是愛好那種的,無論如何不能讓秋波和他一處待著。
  
  沈夫人一邊和沈玉照說話,一邊瞧著另一處,見得沈天桐站在一邊不知道想什麼,卻時不時偷偷看一眼蔣白,似是打不定主意要不要上去說話,心下不由來氣。再見著顧秋波獻殷勤似的拈一顆果子遞給蔣白,不由皺了眉。“哼”一聲道:“將軍府養的難道不是哥兒,竟是姐兒不成?樣子肖女娃也罷了,這舉止說話,怎的也這麼女氣?”將軍府哥兒不成器正好看笑話,問題是孫兒和外孫兒都愛圍著他轉,這就可氣了。
  
  沈玉照也歎氣,“秋波沒個親兄弟姐妹,見著年紀比他小的哥兒,就愛護著。偏這白哥兒嬌嬌的像個女娃,不說秋波,就是其它府裡的哥兒,也護著他的。我只詫異將軍府怎麼把一位哥兒養成這樣了?這是年歲小,若是大了還這般,不是墜了將軍府的威名嗎?”
  
  “說是這白哥兒出生時差點保不住,各人就百般護著疼著,深怕他有個閃失。養到如今十歲了,還當個姑娘家待著,自然就成這樣了。他若是姑娘倒好,偏他不是,咱們只看著罷!”沈夫人冷笑一聲,見得蔣白側頭嬌笑,一下轉開頭不再朝那邊看。
  
  沈玉照和沈夫人說著話,因想著還沒完成尚太後所囑的事,另讓人往園子裡桃花樹下去佈置一番,在桃花樹下鋪了毯子,置了茶酒點心時鮮果品各式乾果等,這才領了各府裡哥兒姐兒過去賞桃花。見得這些人在桃花樹下言笑宴宴,只礙於夫人們在場,還不敢大聲笑鬧,一時領了各位夫人往亭閣處聽戲,待要讓這些哥兒姐兒自在說話。
  
  各位夫人也知機,自然隨了沈玉照去聽戲,只密囑丫頭好生看著自家哥兒姐兒罷了。待演了一出摺子戲,眾人停下來要茶要水時,有一位口沒遮攔的夫人笑跟身邊另一位夫人道:“將軍府的哥兒姐兒都來了,將軍夫人怎麼不見?莫不成又有喜了?她雖生育了幾胎,相貌身段還像姑娘家呢,我每回見了她就愛打趣,問她怎麼只生兒子,就是生不出女兒來?可該去子母廟裡求求鳳燈。”
  
  這敏王府下帖子請各府裡夫人並哥兒姐兒,尚婕和賀圓也接著帖子的,只是敏王妃畢竟是沈夫人女兒,尚婕容許小一輩的過敏王府,自己卻能推就推的,為的不想見著沈夫人,忍不住說出什麼話來。至於賀圓,見尚婕不去敏王府,她自然也不去,所以將軍府只有這些哥兒姐兒來了。好在帖子是以顧秋波的名義下的,老一輩的不來倒也沒什麼。沈夫人只得大家提起尚婕和賀圓,微微垂下眼,只反問道:“誰說將軍夫人沒有生女兒的?”
  
  “將軍夫人什麼時候生了女兒,怎的沒有聽說?”眾人各各一怔。
  
  “你們沒瞧見麼?那位白哥兒可不是活脫脫一位姑娘家,只差換上女裝了。”沈夫人語氣淡淡。
  “哈哈……”好幾位和沈府相厚的夫人不由失笑,皆介面道:“論起來,這位白哥兒確是比姑娘家還俏幾分。他這要是女兒家,自然是絕色。但他一位男娃長成這樣,壞心眼說一句,這是投錯胎了。”
  
  這些夫人取笑蔣白的當兒,莫若慧卻正在幫蔣白整衣裳,一邊道:“你呀你,今年都十歲了,老跟男娃爬樹打架什麼的,可不大好。今兒又被撕斷了袖子,幸虧沒人細看,若不然,也真丟臉。你身上穿這件衣裳是上回老夫人拿去廟裡祈過福的,這會斷了袖子可不是好兆頭。若是回了府,老夫人少不得要說的。再使她知道這是桐哥兒撕斷的,更要生氣。”
  
  尚婕每季做新衣,都會把蔣白當季第一件新衣拿去廟裡祈福,求佛祖保佑蔣白平安長大。這會蔣白身上穿的,正是尚婕上回拿去祈福的衣裳。這祈過福的衣裳被沈天桐撕斷,蔣白用腳趾頭也想得出尚婕的臉色。她這會眨著眼道:“打架便打架了,只要沒被打著,祖母倒不會說什麼。這撕斷袖子,還真怕她生氣。慧姐姐,你得幫我想個法子瞞一下。”
  
  “還能怎麼幫?除非把斷掉的袖子接上。只這件衣裳的料子卻不常見,這會兒往哪兒去找相同的來代上?”莫若慧說著,忽然想起一事,拉拉蔣白的袖口道:“那斷掉的袖子落在何處了?我去揀回來,待回了府,悄悄兒給你補上。只要在介面處繡上纏枝花遮著,另一邊沒斷的繡上相同的花樣。若不細看,也就遮的過去了。”
  
  “斷掉那截袖子啊?”蔣白這會想得一想道:“桐哥兒撕斷我袖子時,那截袖子就扯在他手裡,想必拋在樹下了。”
  
  “你那會躍下樹,我也過去幫你數筐裡有多少桃兒的,可沒瞧見樹下有什麼袖子。”莫若慧心細,回想了一下,拍著手道:“這知道這半截袖口在那兒了,你只管安心,我定幫你討回來。”

  莫若慧才走開,喬香巧便湊上來了,怯怯道:“白少爺,我作了一首詩,你幫我看看成麼?”
  
  “不成!”顧元維掩了過來,看看喬香巧道:“白哥兒要是說你作的詩不好,你一激動就會昏倒。要是說你作的詩好,你一激動,照樣會昏倒。最好的法子是,我來幫你看。”
  
  站在另一邊的周蘭茵狠掐著手裡的桃花,掐的桃花汁洇紅了手心,卻恍如不覺,只默默想心事。看樣子福王卻真個像外間所傳的那樣,不喜女色呢!自己一個姑娘家,本來聽不得此事,只是再不為爹爹謀劃,就怕爹爹前途不保,此等話也忍著聽下來了。本以為是空穴來風,沒料想卻有影兒。

         剛才福王那聲“分桃”,只怕不是隨口說說的。再瞧那白哥兒,分明比女娃還嬌美三分,換作自己是男娃,也難保不多瞧幾眼。若要和女娃爭人,自己還有三分手段,但是和男娃爭人,卻沒了勝算,這可如何是好?
  
  這會在宮內的尚太後臉色劇變,手裡的杯子“光”一聲摔在地下,摔成好幾瓣,只抖著手道:“這作的什麼孽啊?‘分桃’都說出來了。”
  
  “太後息怒!”周嬤嬤也嚇著了,忙使眼色給宮女,讓人收拾了杯子下去,這才上去給尚太後撫心口,斟酌言詞道:“許是福王殿下同白少爺開玩笑呢,哪能當真?”
  
  “我倒是不想當真,但是當年三皇叔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元維性子可不是像三皇叔?”尚太後一掌拍在案臺上道:“元維要是也行此事,我斷斷容不得。”
  
  尚太後所說的三皇叔,卻是先皇的三弟,年少時放蕩不羈,府裡雖娶了王妃,卻因好男風和王妃生了隙,以至後來絕了後。周嬤嬤自然知道這個事,因暗暗嘀咕:那還不是先皇為了防禮王爺,硬塞一個王妃給禮王爺。

         後來納的側妃又是你老人家作主的,根本沒有一個是禮王爺自己喜歡的。就禮王爺那個性子,自然寧願和男人親熱去了。這會大著膽子道:“太後娘娘,福王殿下就算有心思,奈何那白少爺不過十歲,就算是俊美些,有些事兒只怕還不懂呢!”
  
  “你不知道,他們有那起心思的,就愛年小俊秀的,大了懂事了反而不喜。”尚太後見沒有其它人在,這些難於啟齒的話終也說了出來,又氣的拍案道:“難道就沒人拘得住他麼?”
  
  “太後娘娘這會只是猜測,福王殿下未必一準就是愛這號事的。如今倒有一法子試得福王殿下的心思。福王殿下不是喜歡白少爺麼?何不……”周嬤嬤俯耳過去說了一通話。
  
  尚太後聽的直點頭,半晌道:“這倒是好法子。蔣白雖是女娃,但她自小扮作男娃,說話舉止自也有幾分男娃樣兒,這會元維又愛親近她,又說了那個混話,自是有些上心思的。你且代我再送一份生辰賀禮往敏王府,候著機會讓元維知道蔣白的女娃身份。

         若元維還是如常愛近著她,則說明我的猜測錯了,元維並不是那等人,這個事就好辦了。若是元維一旦知道蔣白是女娃,馬上退避三捨,又跟其它男娃混去了,那時倒由不得他。這福王妃,他納也得納,不納也得納。”
  
  

三十四、一支鳳頭釵

  莫若慧先著丫頭往前邊桃樹下尋了一遍,確實不見蔣白被撕斷那半截袖子,心中越加篤定,因抬頭見沈天桐離了人群,坐在遠處發呆,便過去福了福,笑道:“桐少爺,白哥兒今日身上穿的衣裳,卻是老夫人拿到子母廟裡祈過福的。

         只說穿著這衣裳,佑她春季平安,不再犯時疾。往時春季,白哥兒一吹風必要咳幾聲,吃多少藥都不得好,總得過了春季才慢慢好轉,沒的急死人。偏王太醫說了,這是胎裡帶來的症候,須得慢慢的治,不能下猛藥。今年春季穿了這衣裳,好巧不巧的,那吹了風就要咳幾聲的症候兒倒沒再犯。因說要參加蜀王的壽宴,丫頭們又忙忙尋這件衣裳出來給她穿著,不承想被撕斷了袖子。

         回府若是一時三刻瞞不住老夫人,定有一場氣要生的。因此上,我便想著尋回被撕斷的半截袖子,回去悄悄兒給白哥兒縫上,再繡了花遮住那縫線的地方,另一邊袖子也繡上同樣的花樣兒,便又是好生生一件衣裳,再瞧不出曾被撕斷過的。”
  
  “過得幾日做夏衣,老夫人自會另拿新做夏衣上子母廟裡祈福,白哥兒身上穿這件也就要擱一邊去。到那時縱使知道身上這件曾被撕斷過袖子,也沒相干了。只是現下尋來尋去,就是不見那小半截袖子。我想著桐少爺當時不慎撕下白哥兒的袖子時,可能隨手往地下一拋了事。還請桐少爺細想想,這半截袖子卻是拋往哪兒去啦?想得起拋在哪兒,我也好去尋了來。”
  
  不說白哥兒被撕斷袖子定會惹老夫人生氣,就說任這沈天桐藏起白哥兒半截袖子不討回,也是禍端。這會眾人不知道白哥兒是女娃還罷了,若將來知道了,偏這沈天桐手裡卻有白哥兒半截袖子,到時傳出什麼閒話來,卻損了白哥兒的名聲。

         這將軍府和沈府一向有隙,聽得沈老夫人嘴巴不饒人,若是被她得了這個把柄,還得了?莫若慧心念急轉間,卻聽沈天桐淡淡道:“那半截袖子隨手拋在桃樹下,想是被風吹走了。既是我拋的,我便去尋來,你等著罷!”
  
  沈天桐說著,出了桃花林,轉過園子另一邊的桃子樹下,瞧瞧四下無人,這才悄悄從袖子裡摸出蔣白那半截袖子,一時臉色陰晴不定,想不通自己適才怎麼就神使鬼差把這半截袖子隨手一揉,往懷裡一放了。因恨不得真個把這半截袖子隨手拋掉,再不回頭。一時又記起蔣白每到春季,確是有些精神不振,今兒撕斷他這祈過福的衣裳,倒有些不該。
  
  顧秋波見得沈天桐和莫若慧說話,隔一會就出了桃花林,便假借要上茅房,悄悄尾隨,待見得沈天桐跑到桃樹下站著,忙躲在假山後。
  
  桐哥兒今兒古古怪怪的,不知道搞什麼?顧秋波探個頭出去偷瞧,卻見沈天桐從懷裡掏出一塊什麼東西細撫著,不由奇怪,少不得細瞧那塊東西,一時“咦”了一聲,低低自語道:“瞧這顏色兒,卻和白哥兒早上穿那件衣裳的顏色一樣。莫不成就是那撕斷的半截袖子?桐哥兒藏著白哥兒這半截袖子作什麼?莫不成要拿了白哥兒的東西作法去?瞧著又不像。”
  
  顧秋波也十二歲了,這段子跟著顧元維,聽了很多平素沒聽過的閒話,又偷偷看得幾本閒書,心眼泛動,“斷袖分桃”等典故,也已熟知。這會待要往斷袖那個方面猜測沈天桐,又想著沈天桐和蔣白不和,可能性似乎不大。待要不往那個方面猜測,又想不通他藏蔣白的半截袖子作什麼?心下不由嘀咕,驚疑不定,想著這事兒要是捅破了,那可不得了。一時伏在假山後不動,只拼命為沈天桐的行為尋找合理解釋。
  
  沈天桐捏著手裡那半截柔柔滑滑的袖子,心下極是煩惱,轉個身拐過園子另一邊,見莫若慧等在一邊,便不動聲色過去,把袖子遞過去道:“找著了,你快些給他縫上,省的多事。”
  
  莫若慧接過半截袖子一看,雖捏的皺巴巴,但幹幹淨淨的,連點泥土也沒有,哪兒像是被風吹走,這會才找到的樣子。心下了然,卻裝作毫不知情,只滿口多謝沈天桐幫著找回這半截袖子。

  沈天桐見得眾人正在另一邊吟誦喬香巧的詩,顧正充又和蔣白下棋,似乎沒人注意他跟莫若慧,便低低道:“你別跟人說是我找到的,只說是你叫丫頭找到的便是。”
  
  莫若慧點點頭,藏起袖子,這才走開了。
  
  顧正充正跟蔣白說話,見得莫若慧過來囑蔣白寒涼的東西不要多吃,一時又拿帕子給蔣白擦汗,見蔣白嚷口渴,又親去斟茶,不由笑跟蔣白道:“慧姑娘人如其名,又賢又慧,不知道的,以為她是你親姐姐,這才體貼至此。”
  
  “豈止親姐姐,那慧丫頭快成小白白的貼身老媽子了。”顧元維見得沈天櫻和喬香巧等人又是作詩又是彈琴的,卻覺著有些沒趣,這會湊過來看顧正充和蔣白下棋,笑吟吟道:“正充你剛才沒看到麼,小白白要去淨手,那慧丫頭還跟去服侍了,賢慧兩字不足以形容她。”
  
  什麼跟什麼?蔣白不由瞪顧元維一眼,慧姐姐是跟人家一起去淨手啦,哪兒是去服侍人家?福王狗嘴裡就是吐不出象牙來。
  
  蔣白對著顧元維作磨牙狀時,周嬤嬤卻正和尚太後道:“太後娘娘,皇後娘娘本來屬意蔣白,想為太子納她為太子妃,若是福王殿下得知白少爺是女娃,仍舊喜歡和她親近,那太子妃之事?”

  尚太後擺擺手道:“元維得知蔣白是女娃,依舊喜歡和她鬧,那說明他並不是因為看著蔣白是男娃才喜歡的,而是單純喜歡蔣白。也就是說,元維並不是喜好男色才接近蔣白的。既這樣,只要有絕色又和他投機的姑娘家,他自然也容易傾心。

         若不是蔣白年歲太小,等不得她長大,倒要和皇後搶人。這會等不得了,倒要先給元維定下福王妃,拘住元維,大家方能放心。你過去敏王府,冷眼看著,有誰家府裡姑娘出色的,悄悄記下。我到時自有道理的。”
  
  周嬤嬤忙應了,自叫人另備了壽禮等物,拿了單子進來給尚太後過目。尚太後見得不單另備了一份賀禮給顧秋波,各府裡的姑娘也另有賞賜,遂點點頭道:“你給各府裡姑娘賞賜東西時,她們自然要往前謝恩,你正好趁機看看樣貌舉止。至於那周蘭茵,倒不防再瞧瞧她和元維處的如何。”
  
  待周嬤嬤領命下去,尚太後想得一想,便令人請了尚如貞過來,把事情說了,未了道:“元維這個性子,我也沒辦法呢!現下拿蔣白試他,卻是我的主意,若出個什麼差錯,我就擔著,你倒別怪敏王妃。”
  
  尚如貞聽得尚太後的意思,卻有些愕然。什麼?如果福王得知蔣白是女娃,不管她年紀還小,卻硬是喜歡,其她人皆不入眼中,那麼蔣白就准備著做福王妃了。太子妃的事也就對不住,只好黃了。這會心裡堵的慌,半晌道:“太後娘娘,蔣白還小,這……”
  
  “你慌什麼呢?我還沒說完呢!”尚太後瞧一眼尚如貞,笑一笑道:“我可是急於抱孫子,若使元維能瞧上其它姑娘,我求之不得,自然不會讓他巴巴等著蔣白長大。況且,現下太子妃人選確是只有蔣白一個最合適,其它府裡的姑娘當了太子妃,卻怕對尚府不利,這一條,我自然慮著。只是元維那性子,若不讓他稱心,又怕他一走了之。反正蔣白還小,且先不提婚事。待過些時候,或是元維找到合適的姑娘,或是太子妃有新人選,那會,諸事都好辦。”
  
  尚太後既如此說,尚如貞自然沒了話,過一會想起一個笑話,便道:“我這幾日又聽到新鮮事,說道寄養在將軍府的莫若慧姑娘,是蔣白的未婚妻,已是作定了婚約,府裡大人才放任他們同行同止,聽的我哭笑不得呢!”
  
  尚太後聽得尚如貞的話,正樂不可支,前仰後合時,周嬤嬤已是到了敏王府。
  
  見是尚太後身邊的大紅人周嬤嬤,沈玉照自然不敢怠慢,候得周嬤嬤代尚太後賞賜完畢,她親上去挽了手,笑道:“嬤嬤平素在宮裡服侍太後不得空兒,咱們也請不動你。這會既是來了,倒得逛逛,聽聽戲再回去。”
  
  周嬤嬤被沈玉照拉著逛了一會園子,終是尋著機會和顧元維單獨說了幾句話,又從懷裡掏出一個盒子遞在顧元維手裡道:“這是太後娘娘單賜給蔣府白少爺的,因著人多,我不便給她。卻要請福王殿下幫我一個忙,悄悄兒給了她。”她這裡說完話,沈玉照正好領了人過來,又拉了她去聽戲。
  
  什麼東西這麼神秘,還要趁著沒人時才給?顧元維拿了盒子去尋蔣白,一時起了好奇心,見無人注意,便啟了盒子細瞧,見盒裡是一支做工精美的宮制鳳頭釵,不由摸不著頭腦,“母後也奇怪,怎麼賜這女娃的東西給白哥兒呢?”他這裡合了蓋子,轉過桃花林,見得蔣白在女娃堆中說話,背影比莫若慧這些女娃還要纖弱些,因搖搖手中的盒子,想像盒內這支鳳頭釵插在蔣白頭上的光景,一時“噗”的笑出聲來。笑完忽然停下腳步,心下疑雲大起。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12:28 AM

三十五、揉動爾心思

  敏王府園子裡的桃花開得正艷,跟臨波池相比,另具一番美景。顧元維停足望去,見蔣白一邊和人說話,一邊伸出手來接住一片桃花瓣,桃花瓣躺在她手心,映得她手指修長,膚色玉白,身邊幾個女娃雖俏麗,卻不如她奪目。一時心下的疑惑又加重了幾分。
  
  周嬤嬤是一個妥當人,若想悄悄把盒內的鳳頭釵給小白白,哪會尋不到機會?再有,周嬤嬤既想悄悄給,不想讓人知道,怎麼把東西托給我了?她這是故意要讓我偷看這盒內之物?其意何在?顧元維把盒子藏好,淡淡一笑,母後有什麼話就是不直說,偏愛彎來繞去的行事。
  
  周蘭茵這會靜靜坐在不易被人發覺的樹叢下,透過樹縫,見得顧元維掏出一個盒子揭開瞧了瞧,接著又放進懷裡,心下一跳,只不動聲色。過得一會,卻見得顧元維招手叫了蔣白,離了眾人,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說話,雖聽不見他們說什麼,卻見顧元維把懷裡那盒子掏出來遞與蔣白,一時大吃一驚,這個福王,是真的……。
  
  “小白白,這是母後單獨賞賜給你的,周嬤嬤托我悄悄遞給你。”顧元維笑吟吟把盒子遞在蔣白手內。
  
  剛剛不是賜過了麼,怎麼又賜?不過,賞賜這東西,當然是越多越好。蔣白雖有些疑惑,卻歡快的接過盒子。只要不是什麼詩集,其它什麼都好。自打去年作了一首詩壓了唐世成一頭,宮裡時不時賞賜新書和詩集,過年時跟祖母進宮給太後請安,還被迫誦了一首詩。好在早有准備,才沒有出醜。
  
  “你不揭開看看?”顧元維見蔣白接過盒子就要往懷裡放,一時笑著用手按住盒子。
  
  “既是太後娘娘單獨賜給我,又囑了悄悄遞與我,這賞賜之物自然是不便讓其它人知道的。我當著福王殿下的面揭開,這不是和太後娘娘作對嗎?”蔣白笑嘻嘻看著顧元維,眨一下眼道:“難不成福王殿下也好奇太後娘娘賜了什麼物事給我?”
  
  “小白白,周嬤嬤既然托我把東西給你,自然讓我瞧過的,我有什麼好奇的?我只好奇你拿這東西派什麼用場。”顧元維細看蔣白,見她眉眼如畫,膚色細膩,手背上甚至還有幾個圓圓小小的酒窩兒,煞是可愛,一時微微笑了。
  
  這盒子又不難開啟,福王好奇的話,自然是揭開瞧過了。蔣白搖了搖盒子,笑著揭開了,只往裡一瞧,見是一支精巧的鳳頭釵,一時怔住了。待抬頭見顧元維雙目灼灼瞧著她,脫口道:“太後娘娘這是何意?”話一出口又察覺不對,馬上轉口道:“這鳳頭釵倒是精巧,正好轉贈給慧姐姐,讓她也打扮打扮。”
  
  “小白白,你何不留著自己用?”顧元維一伸手,從盒內拎出那支鳳頭釵,往蔣白鬢邊壓了壓,笑吟吟道:“也難怪你不喜歡,這鳳頭釵雖耀眼,卻不如白玉釵更配你的氣質。”小白白,你扮了這些年的男娃,連我也瞞過了,這會還不自動承認?顧元維想起蔣白平素一些行為,認為自己猜的沒錯。一時縮回手,揚了揚鳳頭釵,拋進盒中,見蔣白小臉漸漸有些粉紅,又覺有趣。
  
  “什麼鳳頭釵白玉釵,福王殿下說什麼呢?”蔣白把盒子往懷裡一放,暗翻白眼,你們不就想找機會說我肖女娃麼?我本來就是女娃,你們愛笑就笑去,等我十三歲悄悄穿回女裝,逐個逐個去拜候你們,讓你們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小白白為了什麼緣故從小扮作男娃?但是扮成男娃這些年,應該憋著一肚子的話吧。我是願意聽一聽的。顧元維忍不住壞笑,因見蔣白明明有些忸怩,只一下就恢復了正常,藏好盒子轉頭就走,不由追上兩步,繞到她前面,伸出手攔住道:“小白白,你沒有話要對我說麼?”
  
  “有!”蔣白嚴肅起小臉,“福王殿下,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找點正經事做做,成日家跟我們小孩子混在一處,不大像樣。”嗯,速速轉移話題,不糾纏在鳳頭釵與白玉釵之間,就不會說出不妥的話。
  
  “呃,小白白長大了,說話好生莊嚴!”顧元維縮回手摸摸光頭,忽然也嚴肅起臉,鄭重道:“我聽小白白的,明兒開始,就去找點正經事做做。”哈哈,最近正覺著悶呢,倒真要找點事做做。
  
  這會一個藏在樹頂的暗衛差點一頭栽下來,太後讓自己跟著福王殿下,把今兒的事一絲不差的稟報回去。誰料撞破福王這等事,若把此事原原本本的稟報了太後,太後為了幫福王遮蓋此事,會不會把自己滅口?可是若稟服不實,一經查出來,也一樣會被滅口。慢著,前者被滅口的話,家屬卻能保無事,或還能得些補償。後者被滅口的話,恐連累家屬。
  
  就在暗衛懷了必死的心思閃人時,躲在樹叢的周蘭茵目瞪口呆,只覺天旋地轉。福王居然送蔣白一支鳳頭釵,外間的傳言全是真的了!一時狠掐著自己的掌心,好一會才鎮定下來。福王既是喜歡男娃,那一定不願意和女子親熱,只要自己願意做一個名不副實的王妃,幫他遮蓋這些事,想必福王妃的位置,自己反有機會坐上。爹爹的前途,自也能保住。周蘭茵轉動心思,因見得蔣白逃也似的跑掉,顧元維卻猶自站在原地,一時下了決心,撥開樹叢慢慢出來。
  
  周嬤嬤借我的手給小白白送鳳頭釵,莫不成想讓我知道小白白是女娃?知道又想怎麼樣?顧元維正猜尚太後的心思,聽得身後有腳步聲,因轉身看向後邊,見周蘭茵款款走近,只略略皺眉,卻不說話。
  “福王殿下,剛才的事我全看到了。”周蘭茵看看顧元維,見他並沒有勃然色變,有點佩服他的鎮定,嘴裡接著道:“福王殿下其意不在女子身上,但是太後娘娘卻想幫福王殿下納福王妃,福王殿下怕是難以違抗。如今我有一個法子,不知道福王殿下要不要聽?”
  
  “哦,你說!”顧元維揚揚眉,雙手抱胸,好整以瑕的看著周蘭茵。
  
  周蘭茵這會破釜沉舟,顧不得許多,以一副理解顧元維的口吻道:“福王殿下非常人,喜好和常人不一樣,這個也沒什麼。只是怕太後娘娘不認同,會阻了福王殿下的好事。若福王殿下信得過我,我倒可以為福王殿下謀劃一二。”
  
  “怎麼謀劃法?”事情越來越有趣了。顧元維示意周蘭茵放敢說,又作一個洗耳恭聽狀。
  
  “很簡單,只要福王府有一位名不副實的福王妃就行了。如此一來,既不使太後憂心,也堵了悠悠眾口。福王殿下也能行自己喜好之事。”
  
  “哦,這真個是好法子,但是這福王妃的人選?”顧元維撫撫光頭,作皺眉狀,“唉,誰家好好的閨秀願意當一個名不副實的福王妃呢?”
  
  “我願意!”周蘭茵要的正是這句話,再顧不得什麼閨秀禮儀淑女矜持,馬上自薦了。
  
  “如果我不願意呢?”顧元維待周蘭茵說完,斂了滿臉的笑容,口氣忽然冷厲起來。
  
  “剛才的事我全看到了!”周蘭茵直覺不妙,馬上把自以為的把柄擺出來。
  
  “看到又怎麼樣?”顧元維再也忍不住,仰天大笑,笑完道:“你盡管把你看到的事情四處宣揚好了。放心,我絕不會叫人滅口,也絕不會為難你。”
  
  蔣白這會正把盒子揭開,讓莫若慧看那支風頭釵,又悄悄道:“真個奇怪呢,太後娘娘忽然另賜了這個給我,不知何意?”
  
  “太後娘娘知道你是女娃麼?”莫若慧幫蔣白放好盒子,又給她整整頭巾,小聲道:“若太後娘娘知道你的身份,賜支鳳頭釵就沒有什麼奇怪了。這會雖用不著,以後也要用呢。”
  
  “上回宮裡給太子選伴讀,祖母怕我被選上,便進宮跟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說了我的身份。但是現下看來,好像福王殿下也知道了。”蔣白回想顧元維的話,有些不確定,握拳道:“老是被人取笑肖女娃很討厭啦!我本來就是女娃嘛!”
  
  “白哥兒,我就怕你以後穿回女裝,卻會被人取笑肖男娃。”莫若慧見蔣白揮拳頭,有些憂慮,“你都十歲了,動不動翻筋斗,又打架,這怎麼行呢?得要學個女娃的斯文樣,多些時間學針線,省得將來又被人取笑粗魯,針線粗疏等。”
  
  “嗚嗚,慧姐姐你這麼一說,我忽然對未來憂愁起來。你想啊,我扮了這麼多年男娃,將來不懂怎麼做女娃怎麼辦?”
  
  “呵呵!”莫若慧不由捂嘴笑了,伸手指戳蔣白的額頭,“你本來就是女娃,怎會不懂怎麼做?”
  
  她們正笑成一團時,尚太後在宮裡聽得暗衛的稟報,卻又驚又喜,元維猜出蔣白是女娃,居然沒有退避三捨,反說了那些話!可惜蔣白年紀小,若不然,馬上就可以辦喜事了。
  
  暗衛見尚太後並沒有震怒的跡象,反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一時也為揀回一條小命而慶幸。
  
  尚太後松了一口氣的當兒,周蘭茵卻憋了一肚子氣,眼睜睜看著顧元維無視她手中握有的把柄,只四處找蔣白,待得蔣白和莫若慧從另一邊過來時,他眉開眼笑的迎上去,居然還伸手去揉蔣白的頭發。一時慪得不行。
  
  慪得不行的不止周蘭茵一個,還有賀信之,沈天桐,顧秋波,宋晴兒,喬成等人。
  
  賀信之見顧元維揉蔣白的頭,恨不得上去扯下他的手,只是礙著顧元維是王爺,蔣白在眾人眼裡又是男娃,現下兩人的舉動說不上過份,自己沒有上去阻止的道理,一時只能慪著。
  
  沈天桐今日神使鬼使藏起蔣白的袖子,後來又逼不得已拿給莫若慧,本已是有些發慪,這會瞧著顧元維揉蔣白的頭,只覺分外刺眼,心下更慪。
  
  顧秋波今日生辰,本來高高興興,誰知偷瞧見沈天桐私藏蔣白袖子的事,一時不知道當沒有看見妥當,還是找沈天桐談談妥當,心下有些焦灼,這當下瞧見顧元維揉蔣白的頭發,焦灼全化作慪心。
  
  宋晴兒和喬成等人偶然聽得顧元維喜好男色,這會見顧元維親近蔣白,自然慪心。
  
  顧元維一來覺得蔣白在眾人眼中是男娃,二來覺得蔣白還小,自己伸手揉一揉她頭發只會慪死自以為撞破什麼事的周蘭茵,其它應該不相干,卻沒料到這麼一揉,揉動許多人的心思。
  
  倒是蔣白,渾然不覺,只轉頭去找蔣玄和蔣青。
  
  

三十六、傾倒眾女娃

  “白哥哥,你先前作的詩我可是拜讀過的,還贊歎好久呢!今兒我們幾個會作詩的都作了一首,就差你了。”喬香巧正和沈天櫻說話,見得蔣白和莫若慧出現了,雙眼一亮,忙擠了過來,仰起小臉道:“白哥哥文武雙全,適才桃樹上已是展過身手了,這會就再展展詩才罷!”
  
  嗚嗚,我回府去一定繼續努力學作詩,務必真的會作才出來見人,若不然,總有一回遮不住要出醜的。蔣白心裡悲歎,臉上卻盡是溫柔神色,還學顧元維剛才的手勢,伸手揉揉喬香巧的頭發,笑瞇瞇道:“你剛才作的詩挺不錯的,我就不獻醜了。”說著又壓低了聲音,“今兒是蜀王生辰,該請他作詩才對。若我作了詩,一下壓了全場,讓壽星沒了風采,可是不妥。”
  
  喬香巧一聽大有道理,是哦,白哥哥何等詩才,一作詩定會壓過眾人的,自然就奪了蜀王的風采了,倒不如不作,就讓蜀王這個壽星揚威一回。
  
  喬香巧善心大發要讓顧秋波揚威,顧秋波在那邊卻看她極度不順眼,跟顧正充嘀咕道:“這喬姑娘真是的,不過獻桃花那次見得白哥兒一回,今兒就借機暈倒在白哥兒懷裡了。現下更好,居然不叫白少爺,直接叫起白哥哥來了。白哥兒是她哪門子的哥哥?聽聽,還叫的特親熱,真受不了。”
  
  “你今兒是壽星公,應該忙著招呼眾人才是,怎麼盡瞧著白哥兒?”顧正充若有所思的看了顧秋波一眼,又轉頭去看看蔣白,見蔣白左邊是莫若慧,右邊是喬香巧,卻伸長脖子去和宋晴兒說話,不由搖搖頭道:“白哥兒還是和平日一樣,就愛鑽女娃堆。偏這些女娃又愛和他去玩。”
  
  “他一見女娃,渾身就軟了,說話也溫柔,舉止又體貼,人家女娃不和他玩才怪?”顧秋波語氣不由自主就酸起來,一時轉頭見沈天桐和沈天櫻在說話,想起沈天桐的行徑,心下警惕起來,自己雖沒有藏什麼袖子,但老注意著蔣白,似乎也……。呸呸,除非蔣白是女娃,否則自己怎麼可能起心思?
  
  沈天櫻見得沈天桐神思不屬,只以為他是沒有壓過蔣白一頭,心中不快所致,這會勸道:“哥哥,你自小學詩論文,這學武之事,不過幾年時間,現下能與蔣白打個平手,已是不易,何必不快?”
  
  沈天桐隨口道:“人家學詩也一樣時間不長,作的詩卻比我的好。”
  
  “哥哥,你真信那詩是蔣白自己作的?”沈天櫻撇撇嘴,“我還是不信他能作詩。就他那愛顯擺的模樣,若會作詩,早就誇的滿天飛了,怎麼肯忍到去年在御前才表現出來?而且這麼些時候了,統共就聽他作過兩首詩,這正常麼?倒是前兒聽得他作了好幾首順口溜,那些倒像是他作的,透著一股嘻皮笑臉的味道。”
  
  “不管那詩是不是他作的,上回總是為國揚了威。”沈天桐不知為何,不大想聽別人說蔣白的壞話,就算是沈天櫻也不行。這會只扯開話題道:“你適才不是與喬姑娘相談甚歡麼?她倒入了你的眼?”
  
  “喬姑娘父親是清流名士喬博啊,伯父他們常常提起的。況且這喬姑娘倒真個有詩才,隨口品評了其它姑娘作的詩,都有理有據的,倒不能小看。”沈天櫻心氣高,不輕易誇人的,但剛才和喬香巧談了幾句,卻對她極有好感,因歎道:“可惜她有心疾,不能常常出來,若不然……”她這裡說著,一側頭見喬香巧纏著蔣白說話,一副傾慕的樣子,不由止了話,對喬香巧的好感消失了一半。
  
  蔣白不知道自己惹得沈家兄妹不快,只在女娃堆中左右逢源,如魚得水,引得女娃們一陣一陣嬌笑。
  
  至宴會散時,有許多女娃倒捨不得蔣白,都笑著說道自己府裡辦宴會時,要下帖子請蔣白過府。
  蔣白自小扮作男娃,跟著父兄四處走動,見識自是比這些女娃多,又兼她說話風趣,自是引的眾女娃“傾心”。
  
  論起來,這些女娃不過十歲左右,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平素雖也見過一些男娃,但這些男娃何嘗當眾對她們這麼溫柔過?更何況蔣白文武雙全,相貌俊美,哪個不想和她結交?
  
  見得蔣白受歡迎,蔣玄和蔣青相視一笑,嘿嘿,咱家白哥兒就是引人注目,沒法子,長的太引人了!
  
  顧元維這會也在角落裡笑了,小白白倒是男女通吃了,厲害啊!
  
  卻說今兒顧秋波生辰,非但顧元維來了,且還有太子等人來賀,王府除了平素的護衛之外,躲在暗處以防意外情況的暗衛也不少,因此顧元維剛才揉蔣白頭發這一回事,很快就由另一個暗衛傳到尚太後耳裡。尚太後聽得當時情景,自是喜憂參半。喜者是顧元維並不是喜好男色才親近蔣白的,憂者卻是蔣白年紀太小,辦不得喜事。
  
  候得周嬤嬤回宮,細細稟報了今兒所見所聞,尚太後自是松了一口氣,一時只可惜蔣白年紀太小罷了。
  
  周嬤嬤卻笑吟吟道:“太後娘娘賜了鳳頭釵給蔣白,蔣白既然接了,回府自會稟報與大人知道。在福王殿下未娶親之前,蔣白是配不得別人了。這行徑雖強盜些,但是能叫福王殿下和太後娘娘瞧上,也是她的福份。”
  
  宮裡為太子和諸王爺選妃時,若正式人選未定,但太後或是皇後又瞧中某家府裡的姑娘,卻會令人賜一支鳳頭釵給那位姑娘。接到鳳頭釵的姑娘,短期內不得和他人議婚事,待得太子妃或王妃的人選已定,府裡才能為其自主擇婚。至於此舉是不是耽誤人家姑娘的婚事,卻不在太後和皇後這些貴人思慮的範圍內。
  
  尚太後聽得周嬤嬤的話,這會也喜上眉頭,笑道:“令你賜鳳頭釵時,我倒忘了還有這一樁。若元維終是尋不著喜歡的姑娘,只得等著蔣白長大了。若是元維卻尋著喜歡的姑娘了,我倒可以說,這鳳頭釵是代皇後賜的,正好把蔣白配與正充,一舉兩得了。這會徹底放心了。”
  
  尚太後是徹底放心了,尚婕和賀圓卻懸起了心,只互相對視一眼:太後娘娘借福王殿下之手賜給白哥兒一支鳳頭釵,這是何意?是為著福王殿下的婚事?只是白哥兒未易回女裝不說,就算是易回女裝了,與福王殿下差著五歲不說,還差著一個輩份,這卻是從何說起?白哥兒不知就理,居然就收下這支鳳頭釵,以後若是福王殿下硬是不娶親,太後娘娘又不鬆口,白哥兒卻是配不得別人了,怎麼是好?
  
  蔣白不知道大人暗暗心驚,只把太後和敏王妃賞賜的物事一一的呈上,笑道:“娘,太後娘娘賞賜的鳳頭釵看著倒精巧,可惜我現下用不著,不若轉贈給慧姐姐好嗎?今兒在敏王府,瞧著其它府裡的姑娘扮著可好看,有些頭上還插滿東西,像個花籃。就慧姐姐簡簡單單,瞧著雖也大方,就嫌不夠亮眼。若是插上一兩支好看的釵子,慧姐姐也能艷壓群芳了,我帶著她出場,也有面子。”
  
  “小白,這支鳳頭釵是太後娘娘單賜給你的,卻不好轉贈給慧姐兒,我替你收著罷。回頭我往房裡挑兩件首飾給你,你再拿了送給慧姐兒,也是你一番心意。”賀圓聽得蔣白的話,有些哭笑不得,這娃兒自小扮作男娃,連心態也像男娃了麼?好在還有兩年多就能易回女裝了,要不,更是擔心。她這裡想著,拉過蔣白小聲道:“你都十歲了,只會繡個荷包香包的,還沒做過鞋子裁過衣,正好娘這幾日得空,你晚上過娘的房裡,跟著娘學學。”
  
  待蔣白應了下去時,賀圓揭了盒子看那支鳳頭釵,半晌道:“太後娘娘突然賜了鳳頭釵,或許這回並沒有那個意思也未定。”
  
  “與其在這裡猜測,不若進宮問個清楚。”尚婕想了半晌,皺眉道:“皇後倒有透過意思,說到時要在太子妃人選上添上白哥兒的名字,我想著以白哥兒的性子,卻不宜進宮的,待要想法子滅了皇後的念頭。這裡還沒想出法子來,又出了太後娘娘這一出。現下也不知道太後娘娘是和皇後娘娘一樣,為的是太子妃人選之事,還是只為福王殿下著想呢。”
  
  “小白還小呢,太後娘娘就打她算盤了?”賀圓歎了一口氣,抬頭見尚婕笑著瞧過來,忽然醒悟起當初的事,那會自己才四歲,尚婕就打自己算盤了,論起來,太後娘娘這是小巫見大巫呢!

  蔣白不知道自己落入尚太後的圈套中,這會和莫若慧在房裡說話,見莫若慧飛針走線,正給自己縫上撕斷的袖子,不由問道:“慧姐姐,這半截袖子卻是在哪兒找到的?我聽丫頭說在桃樹下遍找不著,怎麼就你找到了?”
  
  莫若慧微微一笑,待要回答,卻聽得丫頭在簾外道:“姑娘,夫人請你過去呢!”
  
  “這衣裳放我這兒,縫好再給你。”莫若慧聽得賀圓請她過去,自是忙忙站起來,笑向蔣白道:“快走罷,看丫頭們又來趕你。”
  
  “習慣了,要是我以後易了裝,你那丫頭不再趕我了,我可能還不習慣呢!”蔣白嘻嘻一笑,也整裝站起來,伸手要去擁莫若慧的肩頭,終是怕被她那個厲害丫頭見著,只得把手垂下,跟著出了房門。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12:31 AM

三十七、誦誦經治病

  因莫若慧心細,賀圓少不得還要細問她今日發生的事,莫若慧自不敢隱瞞。只是顧元維把鳳頭釵給蔣白時,她並不在場,也無從詳述起,一時把蔣白告訴她的話復述了一遍,又把沈天桐藏了蔣白袖子的事說了,低聲道:“那桐哥兒平素看白哥兒不順眼,就怕他藏起袖子作出什麼不利白哥兒的事來。我待要問他討回那半截袖子,又怕他推脫,且會傷了臉面,因此只作不知道他藏了袖子,只央他幫著想想把袖子丟在哪兒,我好去找來。想來他怕我張揚開來,只得把袖子給了我。”
  
  “這事兒你且別跟小白說。現下他們一處練武,若說了這個,怕心生芥蒂,反不好。”賀圓聽得沈天桐藏了蔣白的袖子,有些愕然,囑了莫若慧幾句,又讓莫若慧閒時多帶著蔣白做針線。莫若慧一一應了,這才回房。
  
  因是春未,乍暖還寒,傍晚時分暖風拂面,至到半夜,忽的下了一場雨,倒有些寒意。將軍府的下人們一早起來,見天陰冷陰冷的,歎一聲氣候無常,便縮著脖子在衣裳裡頭加了一件夾衣。

        服侍蔣白的丫頭折掛一早起來,忙忙收拾了便來叫蔣白,誰知叫了兩聲不見應,一時便道:“白哥兒,那新來的先生脾氣可古怪,你要遲到了,不定又罰你抄十遍詩詞呢!上回遲到一次,抄的手腕差點抬不起來,你難道忘了?倒是明早上練武廳學武,遲些沒關系,賴一賴床也就罷了!”
  
  自打將軍府請了一位先生專門教蔣白詩詞之道,蔣白的課程便極其繁忙。單日早上到書房學作詩,下午如常跟蔣玄蔣青等人上學堂讀書寫字,晚上到賀圓房裡做針線。雙日早上到練武廳習武,下午上學堂,晚間繡花。

        碰有各府哥兒姐兒聚會壽宴等,才得已放假一天。因她昨兒到敏王府參加顧秋波的壽宴,回來的稍晚些,睡的便遲。這會折桂只以為她又賴床,自是一邊說著話一邊去撩帳子,待把帳子攏起掛到銀白色的掛勾上,低頭一看,見蔣白閉著眼,臉上赤紅,不由嚇了一大跳,忙忙伸手去按了按蔣白的額頭,果然火燙,一時嚷了起來,忙叫小丫頭去報知賀圓。
  
  賀圓和尚婕很快趕了過來,王太醫也被火速請來了,一時請脈開藥的忙亂,合府驚慌。王太醫見尚婕和賀圓惴惴,少不得笑道:“老夫人和夫人不必擔憂,哥兒不過偶感風寒,只要服了藥,好生休息,不日就好了。”
  
  待得蔣白服了藥安穩睡了,尚婕這才松一口氣,一時顧不得許多,開口就罵道:“太後娘娘這不是害人麼?我早前進宮跟她稟報,詳詳細細說了,咱家白哥兒體弱,不得已扮成男娃養。這女娃的物事一件也沾不得,若沾了,就怕有個什麼不妥。她倒好,硬賜下一支鳳頭釵。這不,白哥兒馬上就病倒發燒了。若白哥兒有個什麼,我進宮跟她拼了。”
  
  “可能是半夜裡下雨,天氣變涼了,被子蓋的不嚴,這才發燒的,倒不能全怪太後娘娘。”賀圓聽得尚婕開罵,因見房內只有杏仁在,忙使眼色讓杏仁去守在門口,以防尚婕的話傳了出去。一時勸了尚婕一句,又道:“如今且不管是著涼還是真個不能沾女娃之物,那支鳳頭釵卻是不能再碰了。”
  
  “自然不能碰。”尚婕罵了幾句,終是因為對方是太後,把後面更狠的話吞了回去,只哼道:“候著白哥兒還在睡,我馬上進宮求見太後,把那支勞什子鳳頭釵退還給她。她拿一支破釵,就想壓著白哥兒的婚事,想的倒美。如今還害的白哥兒病了,我不跟她理論跟誰理論去?”
  
  “確是,把那支鳳頭釵退回去,不定小白的病就好了。”賀圓見得尚太後忽然賜下鳳頭釵,本來就嘀咕,這會聽得尚婕如此說,自然贊成。正好借這個因數退了鳳頭釵,小白的婚事也不用捏在太後手裡。現下小白確實是接了鳳頭釵之後就病的,量太後也不好說不收回鳳頭釵的。
  
  尚婕這裡才准備進宮,蔣白病了的消息已由王太醫的嘴裡傳到尚太後耳邊。尚太後一時吃了一驚,“蔣白的身子這麼弱?說病就病了。”
  
  “白少爺出生時體弱,幸好將軍府諸人盡心,後來又讓她練武強身,倒是壯實了好多。這些年春季時略略咳幾聲,不過是常見的時疾,並無大礙。這回忽然病了,倒是奇怪。”王太醫這些年在將軍府行走,一個孫子又跟著蔣華安等人習武,賀圓既是囑他這樣說,他想著蔣白生病的事雖只是著了涼,但這樣說也沒什麼不妥,自然就應下了。因重點強調蔣白病的古怪,見得尚太後臉色變了變,這才告退了。
  
  王太醫才退下去,就有女官報說尚婕求見。尚太後忙讓人快請。
  
  “太後娘娘,但凡有法子,我們如何捨得讓白哥兒扮成男娃?又如何捨得讓她和男娃混在一處學武?好好一位姐兒,半點脂粉不能沾,半件飾物不能用,怕太多人知道女娃身份會損了壽,學刺繡也是偷偷摸摸的學,還被人取笑肖女娃,這些好受麼?小時候因她娘疏忽,給她穿了件女娃的漂亮衣裳,那會馬上就發燒了,嚇的什麼似的。

         這麼多年來就只給她穿些威武的衣裳,嬌色的通通不敢給她穿,更別提給她插什麼釵子了。我上回因怕宮裡選太子伴讀,會選了她,便進宮跟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說了這個事,當時太後娘娘還極其體諒,說道既這樣,自然不使她沾女娃東西。誰知昨兒個太後娘娘就單賜下這支鳳頭釵給她,還讓福王殿下拿這支鳳頭釵在她鬢邊壓了壓。這回了府,她半夜裡就發起燒來,現下凶險的很。還請太後娘娘收回這支鳳頭釵,饒過我們白哥兒一命!”尚婕一通話說完,跪下把裝了鳳頭釵的盒子高舉過頭。
  
  尚太後昨兒想的只是顧元維的事,卻忘記尚婕提過蔣白不能沾女娃之物,這會聽得蔣白病了,已是有些愧意,再讓尚婕這麼一通說,由不得歎了一口氣道:“倒是我疏忽了。周嬤嬤,把那支鳳頭釵收回來罷!”
  
  尚婕見順利退還鳳頭釵,也暗暗松了一口氣,因記掛著蔣白,也不敢久留,忙告辭出宮。
  
  尚婕出宮的當兒,顧元維正好進宮,很快也得知蔣白病倒的事。不由愕然道:“昨兒還生龍活虎,今兒說病就病了?”
  
  “卻是這支鳳頭釵惹的禍!”尚太後見顧元維也猜出蔣白是女娃了,便把原委說了,又道:“你昨兒拿鳳頭釵往她鬢邊壓了壓,卻是壓出禍來了。待會你往將軍府去探望一下,看看她病情如何罷!”
  
  顧元維得知蔣白生病時,顧秋波和賀信之並沈天桐也知道了,這會在將軍府練武廳互相詢問道:“你們可去瞧過白哥兒了?一早過來,就聽得他病了呢!”
  
  “我要進去瞧,折掛說是剛服了藥,睡下了,不讓進去打擾。”賀信之這會歎道:“昨兒還好好的,今兒忽然就病了。”
  
  沈天桐聽得“忽然病了”這幾個字,想起莫若慧對自己說的話,不由一驚,莫不成是因為自己撕斷了他祈過福的衣裳,沖撞了什麼,這才病的?
  
  蔣白這陣子不夠睡,本有些疲勞,再加上半夜裡沒有蓋好被子,著了涼才發燒的。這會服了藥出了汗,睡了半天,到下午醒過來時,便感覺好多了。一時折桂端了粥進來,她吃了半碗,卻聽得窗外有說話聲,不由問道:“誰在外面說話呢,好吵?”
  
  “是蜀王和桐少爺信少爺他們。”
  
  折掛的話才說完,顧秋波和沈天桐賀信之已是沖了進來,都湊上去看蔣白的臉色,嚷道:“覺著怎麼樣,可好些了?”
  
  “唉呀呀,白哥兒還病著,你們怎麼能湊那麼近?小心過了病氣。”折掛大急,又不好強拉他們出去,正待再說,卻聽外邊有聲音道:“見過福王殿下!”一時簾子一揭,顧元維也擠進來了。

  “老夫人和夫人哪兒去了?怎麼任著福王他們自己進來?”折桂見滿屋是人,拉過一個小丫頭道:“還不快去請老夫人和夫人過來!”
  
  “姐姐,老夫人和夫人正在前頭接聖旨呢!”小丫頭也著急,團團轉道:“福王殿下是隨著宮裡的人進來的,他跟老夫人和夫人打了一聲招呼,就叫我領了來白少爺房裡。我不敢違抗啊!”
  
  顧元維這會進得蔣白的房裡,卻趕起了人,揮手道:“小白白病了要多休息,你們也瞧過了,都出去吧!”
  
  “哪福王殿下呢?也跟我們一起出去麼?”賀信之見顧元維拉了一張小凳子坐到床前,探頭去瞧蔣白的臉色,急的直搓手。白哥兒只穿著單衣啊只穿著單衣,雖然有被子蓋著,還是不保險啊!若是福王殿下瞧出什麼來,這卻要如何是好?
  
  顧元維聽得賀信之的話,虎下臉道:“小白白病的奇怪,正該誦一誦經壓一壓邪氣。我可是覺慧方丈的俗家弟子,自然要留下來誦一誦經的。你們再不出去,恐會使小白白病情加重啊!”他這裡說著,變戲法一樣從懷裡掏出一卷經書來。眾人瞠目結舌之下,只得退了出去。
  
  蔣白本來懨懨無力靠在枕頭上,見顧元維忽然掏出一卷經書,擺出一副就要開始念經的姿勢,再也忍不住了,捂著嘴笑的亂顫。這一笑,那頭重腦脹的感覺倒是減輕了許多。
  
  

三十八、羊脂白玉牌

  女娃就是女娃,笑起來總是悅目些。顧元維見蔣白笑顏如花,不禁也微笑起來。
  
  “師傅,你的經書拿反了!”蔣白身上裹著被子,這一笑,被子直滑到肩膀下,忙伸手把被子拉高了,連脖子一並裹住,一抬頭,卻見顧元維笑吟吟看著她,手裡的經書卻拿反了,一時樂的不行。
  
  “這個,我比較善長反著讀經書。”顧元維斂了笑容,嚴肅道:“反著讀,效果比順著讀更好。”
  
  “噗!”蔣白再次忍不住笑了,歪著頭道:“師傅,開始念吧!我想聽聽效果有多好。”
  
  “等一下。”顧元維見房裡還站著一個丫頭,便指揮道:“把那邊的窗子打開一扇透透氣。”
  
  “但是,但是白哥兒病著,這開了窗,要是著了涼怎麼辦?”折桂見了顧元維,本來膽怯,可是事關蔣白的病情,一下子壯著膽子回話,遲疑著不動。
  
  “這房裡剛才人來人往的,全是各種味兒,又雜著藥味,我們沒病的聞著也胸悶,何況小白白病著,聞了更是氣悶。”顧元維使喚不動小丫頭,也不以為忤,反解釋了一通,又轉頭跟蔣白道:“小白白,你說是不是?”
  
  “確實是的。每次我病了,她就愛閉了窗,一絲氣兒不透。還是我娘來了,才使喚的她開了窗。雖如此,我娘一走,她又怕生怕死的去關窗,還得我大叫氣悶,才又開了。”蔣白說著,見折桂已是去開了半扇窗,這才止了話。
  
  “今兒一通跑,還沒喝過茶,這會可有點口渴了。”顧元維彈彈經書,瞟一眼還杵在一邊,硬是撐著不去倒茶的折桂,清清嗓子道:“上茶!”
  
  待得折桂無奈的下去後,顧元維這才笑吟吟轉向蔣白道:“小白白,聽說你不能沾女娃之物?”

  “嗯!”幹什麼幹什麼?想從我嘴裡套什麼話呢?蔣白轉動眼珠,決定用鼻音回應就行了。
  
  顧元維見蔣白皺皺鼻子嗯一聲,止不住又微微一笑,看著她道:“按理說,女娃之物屬陰,那女娃本身更屬陰。你一沾女娃之物就病了,可是平素鑽女娃堆,又跟女娃拉拉扯扯,稱姐道妹的,反而沒事。 這事兒有點古怪。”
  
  “呃!”蔣白這會改用喉音回應了一聲,一時也覺得顧元維說的有些道理,這事兒是有點古怪。

  “且不論你生病是否真個和昨兒那支鳳頭釵有關,總歸是突然生病了,又總歸和我有點關系。既然如此,我總得補償你一二。”顧元維說著,收起經書,探手在衣領內摸了摸,扯出掛在脖子上的羊脂白玉牌,摘下遞到蔣白跟前道:“這塊玉牌是我隨身之物,且在子母廟裡開了光的,陽氣十足,你拿著罷!”
  
  蔣白見那羊脂白玉牌上雕著一隻栩栩如生的小虎,玉牌質地溫潤細膩,知道這個玉牌價值不菲,忙搖頭道:“這玉牌既是福王殿下隨身之物,我怎麼好意思要?況且祖母每季拿我的衣裳上子母廟裡祈福,我掛著的玉牌也是祈過福的,這些盡足夠了,……”
  
  “要是足夠怎麼還會‘突然’病了?你要知道,我是佛門俗家弟子,陽氣最足的,這隨身帶著的玉牌,自也壓得邪氣的。”顧元維不容蔣白再說,把玉牌塞在她手裡,拍拍手道:“好啦,把你脖子上的玉牌摘下來我瞧瞧。”
  
  瞧我的玉牌幹什麼?蔣白雖有些糊塗,還是照著顧元維的話把自己掛著的玉牌摘了下來。
  
  京城裡達官貴人的子弟,多數在脖子上掛有雕了自己生肖的玉牌。蔣白的玉牌上自也雕了生肖,卻是一隻可愛的小羊。顧元維這會接過一看,笑了笑道:“小白白,這只小羊跟你好像。”說著,把蔣白的玉牌掛到脖子上。
  
  蔣白愕然,小聲嚷道:“福王殿下,那是我的玉牌!”
  
  “我知道,我幫你掛著吸陽氣,過得兩年,吸足了陽氣就還你。”顧元維笑瞇瞇瞧一眼蔣白,站起身往門外走,走得幾步又回頭道:“記得把我的玉牌掛在胸口,不要亂丟。”
  
  嗚嗚,我的生肖又不是屬虎的,掛個雕了猛虎的玉牌好奇怪啊!蔣白脖子上掛慣了玉牌,這會只覺空落落的,舉著顧元維的玉牌瞧了瞧,猶豫不決,不知道要不要掛到脖子上。
  
  折桂倒了茶進來,不見了顧元維,卻見蔣白手裡把玩著一塊玉牌,一時忙放下茶,湊過去道:“白哥兒,這是福王殿下賜的?”
  
  “硬塞給我的。”蔣白細撫玉牌,觸手生溫,又拿起端詳,見小小一塊玉牌一點兒瑕疵也沒有,隱隱透著一股光潤,很明顯,質地比自己掛那塊還要上佳,因道:“祖母常說,金銀珠寶雖好,不如玉貴重,瞧這塊玉牌可不是普通的,待會還得跟祖母她們稟報一下,可不敢亂掛。”
  
  待尚婕在前頭接完旨,趕到蔣白房裡時,顧元維已是領了顧秋波等人告辭了。蔣白睡了半天,這會倒來了精神,忙把玉牌呈給尚婕瞧,又把顧元維說的話復述了。
  
  尚婕拿過玉牌瞧了瞧,失聲道:“這羊脂玉極是難得的,外間有市無價,想買也買不著。福王殿下這會把玉牌給了你,這……”尚婕說著,卻止了後面的話,暗暗搖頭,福王殿下行事不與常人相同,這送玉牌之事,若不是自己想的那般意思,自己卻在白哥兒跟前露出什麼猜測來,卻是不妥。

         隔得一會又道:“論起來,福王殿下既是皇室血脈,又是覺慧方丈的弟子,陽氣自是比常人要重。這玉牌是他隨身之物,又是開過光的,自是比尋常玉牌要強許多。既是得了這個玉牌,卻不好隨意擱起,倒是帶著罷!”
  
  正說著,賀圓也來了,聽得顧元維把自己的玉牌換給蔣白,一時怔了怔,半晌對蔣白道:“既是福王殿下賜的,你掛起來罷,也不負了他的心意。”
  
  待出了蔣白的房間,賀圓看看四下無人,這才和尚婕道:“適才我爹著人來說,道是太子選妃未定吉日,卻讓欽天監卜卦,要蔔一個良辰吉日才正式擇人選。後來欽天監只蔔出一個結果,說道明年後年都不利選妃,最好過兩年之後才選,方選得賢淑之女。”
  
  尚婕也吃了一驚,皺眉道:“皇後娘娘自然希望太子妃人選是尚府姑娘,只是現下尚府幾位姑娘卻不出色。這推後兩年才選妃之說,怕是皇後娘娘拖延之計。一來等尚府幾位小些的姑娘略長大,看著如何再論。二來等白哥兒易了女裝,也多一位人選。只是白哥兒自小充作男娃養,不提針線女紅諸般事,就說這性子,哪兒能進宮?況且,咱們府只有這位姐兒,一旦進了宮,想見個面都難,怎麼行?”
  
  “所以,福王殿下送了玉牌,卻送的正是時候。”賀圓悄聲道:“皇後娘娘若有意讓小白進宮,到時自然會賜下鳳頭釵,那會可推脫不得。如今福王殿下送了玉牌,雖沒有明說,到時卻可以拿出來當擋箭牌,只說已先收了福王殿下的東西,不能再接受皇後娘娘賜下的鳳頭釵。”
  
  “福王殿下是一個慧心的,他倒知道憑白哥兒的性子,進宮是不妥當的,這才跟白哥兒換了玉牌,又說過兩年把白哥兒的玉牌還回來,其意自明。至於是否讓白哥兒進宮,卻看我們自己的意思了。福王殿下這賜玉牌之事,確是真心要幫我們一把。”

         尚婕說著,另想起一事,笑道:“你那嫂子這些時間倒是常來咱們府裡,話裡話外都誇信哥兒純良,和白哥兒處的來。我瞧著她的意思,卻有意聯親的。論起來,白哥兒和信哥兒是嫡親表姐弟,白哥兒性子活潑,信哥兒性子溫和,正好互補。大家親上加親,倒沒什麼不好。”
  
  “我嫂子也心急,這些事兒總得待小白易了裝再論。”再如何,賀圓對表親聯姻這件事,總是抗拒的。正待再說,卻見丫頭來道:“老夫人,夫人,安平侯夫人領了哥兒姐兒來了,說是聽見白哥兒病了,來探病的。”
  
  隔得一會兒,又有幾家府裡的夫人領了哥兒姐兒過來,也是探病來的。這會蔣白略好些,便穿了外衣,靠在枕頭上和人說話。
  
  宋晴兒喬瀠並陳宛若等,一向和蔣白親近,聽得她病了,自然忙忙來探望,一時仗著年小,顧忌不多,卻都擠進蔣白房裡。吱吱喳喳道:“昨兒還好好的,今兒怎麼就病了?定是夜裡起了風,丫頭們又不經心,也不給你蓋嚴被子,這才病的。你平素也太寵著這些丫頭了,任著她們懶散。”
  
  她們這裡說著,卻有丫頭進來道:“白哥兒,桐少爺又折了回來,說有話單和你說。”
  
  “那我們先告辭了。”宋晴兒等人見得蔣白也沒大礙,便告辭出去。那邊折桂便引了沈天桐進來。
  
  沈天桐進來後,眼睛卻不瞧蔣白,只僵硬著脖子道:“白哥兒,我卻不知道你昨兒穿著那衣裳是祈過福的,一時不慎,倒撕斷了你袖子。你今兒突然病了,不管是否因我撕斷袖子引起的,我都給你賠個不是了。”說著站起來躬□去。
  
  蔣白見沈天桐賠不是,有點意外,笑道:“我沒怪你!”
  
  沈天桐聽得蔣白的聲音軟軟糯糯的,一時抬頭瞧了蔣白一眼,見蔣白散著頭發靠在枕頭上,更顯得眉眼如畫,不知為何,卻有點慌張,垂下眼道:“那我走了!”說著話,幾步走到門邊,卻似乎沒看到門檻,一跤絆在門檻上,“砰”的一聲跌坐在地下。
  
  “啊!”蔣白張口驚呼了一聲,卻見沈天桐漲紅臉爬了起來,慌慌跑了,一時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12:34 AM

三十九、悶熱的夏季

  顧元維和蔣白在房裡互換了玉牌這等隱秘的事,還是沒能瞞過尚太後,她一得知,就喜不自禁跟周嬤嬤道:“喲,開竅了,居然知道把玉牌往人家白哥兒脖子上掛,倒是手快。看著是真喜歡白哥兒了。待得白哥兒大幾歲,元維這頭發應該也長了,正好束冠,束起冠就辦喜事。有人拘著他,我也不用日日擔心他忽然走個沒影。”
  
  周嬤嬤手裡本來舉著一份名單,這會聽得尚太後的話,不由笑道:“福王殿下若能收了性子,自是天大的喜事。只是,這福王妃人選名單……”
  
  “他既然喜歡白哥兒,這福王妃人選的名單,不用再擬了,擱著罷!”
  
  尚太後把福王妃人選名單擱起時,尚如貞手裡的杯子直摜在案上,暗恨太後只看重兒子,卻不看顧尚府。明知道蔣白是自己看中的太子妃人選,偏要跟自己搶人。若是太子妃之位落到與尚府不對盤的府裡姑娘手裡,自己百年之後,還有誰能保得尚府?

         這人老了,果然容易犯糊塗。且待蔣白易回女裝後,少不得要先下手為強。莫不成蔣家還會放著未來國母之位不要,卻讓蔣白去做一個閒散王妃不成?這一局,自己是贏定了!
  
  顧元維聽得尚太後不再折騰著要給自己安排福王妃人選,一時在床上連打好幾個滾,又拿出蔣白雕了小羊的玉牌,放在嘴邊親了親,嘿嘿笑著自語道:“小白白,這回借著你的玉牌,倒避過一劫,若不然,母後亂折騰個什麼女人進福王府,卻是受罪。”
  
  卻說蔣白不過是著涼,並不是什麼大病,至晚間服下藥,又出了一身汗,卻是精神多了。又將養了兩日,王太醫重新診了脈,說道無礙了,合府才放下心來。
  
  蔣白繼續生龍活虎時,小丫頭折桂卻有些頭痛,最近那些哥兒借著探病,沒少往白哥兒房裡跑,這會病好了,他們依舊跑來,這可怎麼辦?
  
  賀圓聽得折桂的話,也有些頭痛,這些哥兒跟著小白一處練武吟詩的,說是師兄弟情誼深厚,攔著不讓人往她房裡去,實在說不過去,不攔著吧,確實又不妥。一時揉揉頭道:“沒法子,只能讓奶娘帶了莊哥兒騰到外間,先騰出一個地方來,再找藉口讓白哥兒搬到我院子裡一並住著。這些哥兒再熱情,也不好跑我院子裡來找人的。且白哥兒跟著我一處住,這落下的針線功夫正好補上。”
  
  折桂大喜,笑道:“不單那些哥兒愛找白哥兒玩,就是那些姐兒,仗著年紀小,也是不避諱,動不動就跑白哥兒房裡玩。我就怕白哥兒露出什麼,被她們猜出身份,會損了壽元呢。若是搬過來跟夫人住,正是清靜。”
  
  賀圓這會倒想起莫若慧說的沈天桐藏了蔣白半截袖子的話來,因尋思沈天桐等人時常和蔣白一處練武,雖不知道蔣白是女娃,若是日久覺察了什麼,難保不生事。倒得借機讓蔣白遠了他們才是。
  
  待得夏至,賀圓便著人把院子騰出幾間房來,讓蔣白搬過來跟自己住,又藉口蔣白體弱,只在院子裡跟著蔣華安舞劍就行了,不必天天往練武廳去。
  
  練武廳少了蔣白的身影,眾人卻是一陣失落。顧秋波表現的最明顯,嚷嚷道:“白哥兒天天在這兒舞劍,倒沒覺著什麼,這會不來了,我怎麼感覺很沒勁呢?”
  
  沈天桐也一陣失意,以往看蔣白不順眼,這會他不來練武廳了,心裡居然空落落的。
  
  只有賀信之,卻暗暗高興,白哥兒畢竟是女娃,天天混在練武廳跟著男娃習武,總是不妥。
  
  眾人失落歸失落,想著以後還要跟北成國諸人談文論武,這練武之事卻不敢鬆懈。好在年節或是各人生辰時,總有和蔣白見面的機會,見得她一次比一次水靈,又都有些失神。顧秋波和沈天桐甚至在心裡拿蔣白和府裡的漂亮女娃相比較,一比之下,只覺府裡女娃空有外殼,毫無靈氣,又覺著女娃說話無趣,不若蔣白笑語如珠,一時對女娃越加疏遠。
  
  不用天天往練武廳去,蔣白卻是高興的,又因漸漸摸清作詩的竅門,得空兒倒捧了詩集看,不上半年,卻頗有得益。加上她性子聰慧,記性又好,若是不限韻腳,作出的詩卻有幾分意境,先生也略略點頭了。
  
  接下來一年,蔣白的課程是這樣安排的:上午習武,下午作詩,夜間繡花。一時忙得不亦樂乎!

  待蔣玄蔣白慶祝完十一歲生辰,步入十二歲時,各府裡的夫人發現一件驚奇的事,都悄悄道:“將軍府玄哥兒和白哥兒是雙胞胎,玄哥兒越長越威武,那白哥兒越長越水靈,倒比女娃還要亭亭玉立。還有,玄哥兒嗓音都變粗了,白哥兒說話卻還脆生生的。若第一次見的,定要以為這白哥兒是女扮男裝的。”
  
  夫人們說著各府八卦時,南昌國卻迎來有史以來最熱的一個夏季。不過四月底,太陽就明晃晃的耀得人眼花,將軍府一個丫頭往院子裡潑了一桶水,地面“呼”的冒起絲絲的熱氣,一團白煙,一個轉身水跡就變淺了,等丫頭再提一桶水進來時,地面連水跡也不留下。

         因熱的厲害,一時連粗使的婆子們也在廊下躲著,只等有人叫喚再去。這會各房都擱了冰盆,丫頭們不是拿扇子給主子扇風就是端了冰鎮酸梅湯送往各房。大家只嚷道:“今年夏天怎麼熱的如此交關,這會還沒五月呢,要是到了六月盛暑,可該怎麼過?”
  
  “正是因為酷熱難耐,一些府裡體弱的老人家和姑娘,都著了暑氣,請醫診脈的忙個不停。就說那醫館,也是天天擠滿了人,好多的小孩兒發了高燒,怕人的緊。”
  
  “幸好咱們將軍府哥兒們都體壯,倒不必憂心。”
  
  “什麼不憂心哪?老夫人和夫人這不是憂心白哥兒嗎?好容易白哥兒今年春季不再犯時疾,偏碰上這麼熱一個夏季,就怕他熬不住。這會門都不敢讓他出,就怕著了暑氣。房裡一直擱冰盆子又怕對身子不好,若不擱,又耐不住。老夫人正商量著要帶白哥兒往城外的莊子裡避暑呢!”
  
  這會尚婕正跟賀圓道:“我起個大早進宮請安,順帶的也是跟太後娘娘稟報一聲,說要帶白哥兒往城外的莊子裡避暑。誰知才一提,太後娘娘就說了,她也因熱的不行,正待往城外行宮避暑,那避暑的冷泉宮,卻比咱們莊子裡要涼爽得多,只讓我帶著白哥兒玄哥兒他們隨行往冷泉宮去。

         冷泉宮地下全是泉眼,冬暖夏涼,最是好去處,我自是忙忙謝恩了。欽天監已是擇了吉日,就是後兒出發。現下倒得令人先行整理行李箱籠等。”
  
  “那冷泉宮是皇家所在,避暑勝地,太後娘娘允咱們府的人隨行去避暑,確是恩典。只不知,隨行的還有誰?”賀圓多了一個心眼,笑道:“若只讓咱們府裡的人隨行,只怕外間就要猜測四起了。若是各府裡的哥兒姐兒也挑一兩人隨行,外間自然無話。況且這一去,自然要八月份才回來,這幾個月的學業卻怕落下了,可得想個妥當法子。”
  
  “宮裡體弱者,耐不得如此酷熱病倒的,也不少呢!太後娘娘卻是怕太子殿下在宮內有個什麼,也要帶在身邊隨行的,還有福王殿下,蜀王等,也一並要隨行。因怕他們落下學業,宮裡的太傅並伴讀等人,也要跟去的。到時玄哥兒白哥兒他們跟著太子殿下一起聽課,學業倒不怕會落下。再者,我倒聽得還有幾家府裡的老夫人會帶了姐兒一並隨行。”

         尚婕說著,笑了笑道:“我既領了白哥兒玄哥兒他們隨行,自然捎上慧姐兒。說起來,慧姐兒也十三歲了,如今高不成,低不就,還沒說下婆家。慧姐兒她娘拜託我給慧姐兒找個婆家,這會幾家府裡的老夫人也去了,正好讓她們見見慧姐兒,沒准投了眼緣,這婆家就能定下呢!
  
  尚婕說話的當兒,周嬤嬤卻把要隨行避暑的人念了一遍,“太子殿下,福王殿下,蜀郡王,蔣老夫人,沈老夫人,安平侯夫人,鎮南夫人,蔣玄,蔣白,蔣青,沈天桐,沈天櫻……”
  
  蔣白這會半躲在籐椅上,手裡一本詩集翻的“啪啪”響,卻是一頁都看不進,只嚷道:“折桂,再打半桶井水進來,我把腳泡進水裡看看。這天氣實在太熱了呀!”因說著,丟下詩集,搶過折桂手裡的扇子,大力扇了起來。
  
  

四十、早起滾床單  

  “特密消息,特密消息,太後娘娘要到城外的冷泉宮避暑,隨行的有太子殿下,福王殿下並蜀郡王。另有幾家府裡的誥命夫人得了恩旨,可以領了哥兒姐兒隨行!”
  
  尚太後要往冷泉宮避暑的消息在京城裡傳開時,各府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有說太後娘娘恩寵這幾家府裡,到時太子福王蜀王等選妃,只怕也是在這幾家府裡的姐兒中選,現下讓幾家府裡的姐兒隨行,這是放在身邊察看呢。

         有說宮裡傳出小道消息,說是和北成國那邊已是議定了九月份舉辦談文論武會,皇上特囑各府哥兒緊著功課,免得到時墜了國威。因這會天熱,卻怕這些要參加談文論武會的哥兒有個閃失,這才讓太後娘娘一並帶了往冷泉宮避暑的。
  
  尚婕一心怕蔣白熬不住酷熱會病倒,聽得能領了蔣白蔣玄蔣青隨行,自是欣喜。唐至萃聽得蔣白等人要隨尚太後往冷泉宮避暑,托口賀信之體弱,怕著了暑氣,到時影響九月份的談文論武會,已是進宮求了太後,請求讓賀信之也隨行。尚太後自然應承。因賀詞這陣子身子不爽,唐至萃等人也走不開,便把賀信之托給尚婕,拜託尚婕照顧一二。尚婕頗喜歡賀信之,笑著點了頭。
  
  沈夫人這次得已領了沈天桐沈天櫻隨行,卻另有一番心思,只和胡嬤嬤道:“這次隨行的人中,並沒有尚府的夫人和姑娘,看來太子妃人選確是不會從尚府裡選了。”
  
  “老夫人,尚府裡幾位年歲較小的姑娘先時看著伶俐,這兩年大了些,反不如先時,連皇後當初的三分風采也沒有,太後娘娘自然瞧不上的。”胡嬤嬤說著,過去給沈夫人扇扇子,笑道:“這會隨行的幾家府裡,論家世才貌等,安平侯夫人的孫女晴姐兒卻是一個好的,鎮南夫人孫女瀠姐兒也不錯,就是寄住在將軍府那位慧姐兒,雖說家世不如前了,相貌才華卻也不差。不過,最出色的還是咱們府的櫻姐兒。太後娘娘若真有意為太子殿下物色太子妃,自當會注意到櫻姐兒的。”
  
  沈夫人點頭道:“太子妃人選,不單要論家世相貌,還要論是否對太子有利,是否對朝局有利。沈家是文官,一心忠於皇上,再無二意。敏王只結交文人雅士,也無心其它。太後娘娘自會得尋思,若從沈府選得太子妃人選,則有利無害。”
  
  胡嬤嬤點頭附和,其實心裡卻知道沈夫人至今不放心沈玉照,這才希望沈府出一位太子妃。只有沈府姑娘當了太子妃,才能更好的保障沈玉照的地位。畢竟敏王正當盛年,而沈玉照卻已不能生育,難保以後不生變故。
  
  沈夫人自有沈夫人的打算,安平侯夫人和鎮南夫人卻也活動起心思,太子妃和福王妃人選遲遲未定,偏這次太後娘娘恩旨下來,讓自己領了哥兒姐兒隨行往冷泉宮避暑,既是如此,只怕太後娘娘真個和外間傳說那樣,想察看自家孫女是否堪當太子妃或是福王妃。倒要好生囑孫女幾句,在太後娘娘跟前好生表現表現,爭個好印象,看看能不能入得太後娘娘眼裡。
  
  冷泉宮雖不能跟皇宮的富麗堂皇相比,但宮內多植竹子,每到夏季,冷風習習,確是一個避暑的好去處。受盡酷熱折磨的眾人,到達冷泉宮的當晚,都睡了一個好覺。大清早的,蔣白卻在折桂的聲音中醒來,一醒來不由嘀咕道:“折桂,我好容易睡了一晚好覺,你怎麼忍心這麼早叫醒我?”
  
  “白哥兒,這不是咱們將軍府,這是冷泉宮啊!你得早些起來,往太後殿裡請安,然後再給老夫人請安才行。不定這會各府的哥兒姐兒早就過去了,咱們太遲可不好。”折桂好容易叫醒了蔣白,見她翻個身准備再睡,一時大急,顧不得許多,坐到床沿就去拉蔣白,“白哥兒,白哥兒,不能再睡了。”
  
  “再睡一會就好,只要一會就好。”蔣白見折桂撲上來拉自己,索性伸手一摟,把折桂摟著放到床裡側,一面伸手捂住她嘴巴,不讓她說話,眼睛只閉著,想爭取再瞇那麼一會。
  
  嗚嗚,再睡下去真的會遲到。大家肯定全到太後殿中了,就咱們還在睡,可不得了。折桂掙紮著要起來,無奈蔣白按的死緊,根本動彈不得,只得用腳猛跺床板發出聲音以抗議。
  
  “噓噓,別吵,只要一會就好!”蔣白嘴裡含糊說著話,腦子還在混沌狀態。
  
  這會顧秋波沈天桐正從蔣白住的白玉殿外面經過,因見隨在身邊的侍衛長停下腳步細聽,忙問道:“有什麼情況?”
  
  侍衛長原是密衛,長期的密衛生活練就一雙最善於捕捉聲音的耳朵,他這次升為侍衛長,隨尚太後一行人來冷泉宮,一心想表現一二,以穩定地位。只是一路前來,順風順水,什麼情況都沒發生,倒少了表現的機會。這會聽得白玉殿內有異響,自然豎了耳朵極力捕捉聲音,凝神道:“殿內有人被捂了嘴巴發不出聲音,正用腳跟跺著床板。”
  
  顧秋波和沈天桐抬頭一看,卻殿門牌匾上掛著“白玉殿”三個字,馬上想起昨晚上分配各人所住的宮殿時,因白玉殿有一個白字,尚太後便笑著道:“白哥兒也有一個白字,就入住白玉殿罷!且白玉殿近著你祖母住的地方,也方便照顧。”
  
  “這是白哥兒住的地方!”沈天桐和顧秋波對視一眼,撒腿就往殿裡跑,一時沖倒了殿外幾位宮女,卻也顧不得,直沖到蔣白的寢室外,見推不開門,兩人繞到窗下,見窗子大開,正待跳窗進去,一窺窗內,同時怔住了。只見蔣白把一個丫頭按在床上,一隻手捂著那丫頭的嘴不讓她叫嚷,那丫頭似乎不願意,正掙紮著用腳跺床板呢!
  
  下一秒,顧秋波和沈天桐閃得無蹤無影。
  
  “大早上的,白哥兒,他,他……”顧秋波雖然十四歲了,但是沈玉照看的緊,卻還沒有和丫頭這般親熱過,這會臉色暗紅,手心全是汗,甩著手道:“早就知道他……,我還不信,卻原來是真的……。”
  
  沈天桐握著拳頭,更多的是莫名其妙的怒意,才十二歲,就作出這等事來,也不怕損了身子。

  蔣白卻不知道適才的情景被人看見了,終是耐不得折桂跺腳的聲音,只得松開手,由著她扶起自己換衣洗臉,收拾停當才往太後殿中。
  
  太後殿中,先來一步的顧秋波和沈天桐見得蔣白來了,各各瞥了她一眼,心裡極不是滋味,哼,大早就折騰,也不怕閃了腰。
  
  待從太後殿裡出來,蔣白和賀信之訴苦道:“京城裡苦熱,晚晚睡不好,來這裡好容易睡個的香甜,偏要早起,真痛苦啊!”
  
  “我還怕你起不來呢,適才見你來了,就知道必是折桂的功勞。”
  
  聽得賀信之如此說,蔣白由不得苦笑道:“折桂這丫頭那兒都好,就是叫床特別厲害!”
  
  蔣白搖頭歎息時,沈天桐和顧秋波從她身邊擦身而過,兩位少年郎的臉一起紅了。蔣白啊蔣白,你也太無恥了,一大早就和小丫頭搞在一起,這會還和信哥兒抱怨那丫頭叫床厲害!
  
  喂喂,你們想什麼呢?人家小白白所謂的叫床,指的是叫人起床的意思啊啊!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12:39 AM

四十一、只要她願意

  冷泉宮地處半山,地下多泉眼,建造者在泉眼上建了好幾個浴池。此時,顧秋波和沈天桐等人在其中一處浴池泡著。因泉水涼爽,顧秋波舒服的歎了一口氣,搖搖頭上的水珠道:“我就不明白了,白哥兒怎麼死也不肯跟我們來泡一泡這泉水呢?這等酷熱的天氣,他寧願閉了門窗,悶在房裡洗澡,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女娃。”
  
  “他怪著呢!”沈天桐泡在泉水中,也難得的放鬆下來,插嘴道:“咱們先前在將軍府學武,熱的受不住,都脫了外衣,只他還密密裹著,半件不敢脫下。那會上茅房,他也從不和我們一起去,只自己悄悄的溜去。再有,你記不記得,那年我們到針線房去,不是見到他拿針線繡荷包麼?有些時候,我還真懷疑他是女娃。若不是……”
  
  “若不是親眼見到他按了小丫頭在床上,我也懷疑著呢!”顧秋波見沈天桐止了話,他卻接過話,笑道:“咱們聽戲時,倒有一出戲,說道那府裡的夫人生得幾胎女娃,一急之下把剛生出來的女兒扮作男娃養,好承繼家業。但將軍府全是男娃,又沒理由把女娃扮作男娃養。只是白哥兒的行徑,又讓人止不住心裡懷疑。”
  
  “真要懷疑,就借個由頭,把他推到水裡,看他還不露出原形來?”喬成遊過來插了一句話,一時又遊開了。
  
  “對呀!”顧秋波眼睛一亮,拍手道:“好主意!”說著話,卻湊過去和沈天桐嘀咕。在另一頭玩水草的賀信之卻沒聽到顧秋波和沈天桐的話,只顧扯著水草想心事。
  
  另一處浴池中,顧元維遊的正歡。
  
  “福王殿下,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屬虎的,怎麼掛的玉牌雕了小綿羊?”房松柏身上圍著浴巾,湊過去看顧元維脖子上掛的玉牌,搖頭晃腦道:“況且,這玉牌掛在你脖子上,顯得太小巧了。”
  
  衛子陵也湊過去看了一眼,見顧元維甩著一頭披肩發笑而不語,不由猜測道:“莫不成這是定情之物?是跟某家姑娘互換的玉牌?”
  
  “一定是了。這兩年都蓄起頭發來了。瞧瞧,頭發都這麼長了,雖還不能束冠,但是拿個頭巾包一包,勉強也能紮起來了。”房松柏和衛子陵雖是顧元維的伴讀,但從小一起長大,情誼非比常人,卻是開得玩笑的,這會一左一右趴在顧元維肩膀上,嘿嘿笑道:“快招了吧!”
  
  顧元維別的還罷了,最怕這兩個伴讀作女兒狀趴他肩膀,這會抖動肩膀想要甩開這兩人,一時甩不開,只得道:“都給我退開,若不然,休怪我不客氣了。”
  
  房松柏和衛子陵仗著大家都光著身子不好動手,死賴在顧元維肩上惡心他,一邊道:“怎麼不客氣法?”
  
  下一秒,房松柏和衛子陵被甩在池子裡,各喝了幾口甘甜的泉水。
  
  顧元維見得房松柏和衛子陵狼狽的爬起來,不由拍拍手道:“好啦,是不是母後讓你們來探口風的?”
  
  “福王殿下英明!”房松柏伸手一抹臉道:“論起來,我們和福王殿下同齡,都是十七歲,但我們都娶妻生子了,福王殿下還沒個動靜,這怪不得太後娘娘心急。太後娘娘只想知道,福王殿下究竟是什麼打算?”
  
  自打顧元維和蔣白換了玉牌,尚太後著實高興過一陣子,但這兩年觀察下來,卻發現顧元維並不似鍾情蔣白的樣子。現下一行人來冷泉宮避暑,也半個月時間了,尚太後冷眼看著,見顧元維待蔣白的態度,似乎一點男女之情也沒有,不由大急。因悄悄召了房松柏和衛子陵,著他們探問一番。
  
  “福王殿下遲早要納福王妃,與其讓太後娘娘著急,不若早些定下來。”衛子陵指指顧元維掛著的玉牌道:“太後娘娘說了,福王殿下喜歡這個玉牌的主人,那她便無話說,只再等一年便罷。若福王殿下換這個玉牌之意,旨在拖延納福王妃的時間,她卻等不得了,福王府今年必須有一位女主人。”
  
  房松柏和衛子陵勸說顧元維的當兒,尚太後正和尚婕密談。尚婕聽得尚太後的話,張大嘴道:“白哥兒還小呢,且得明年才易裝。再說,她與福王殿下可是差著一輩,這……”
  
  “妹妹,你且聽我說。”尚太後親暱的喊了尚婕一聲妹妹,笑吟吟道:“咱們雖是堂姐妹,可自打我進了宮,你可曾喊過我一聲姐姐?你可曾和元維他們論過輩份?不曾罷!這就是了,皇家要結親,幾時論過輩份了?”
  
  尚太後和尚婕名義上雖是堂姐妹,兩人的父親卻不是親兄弟。尚婕的祖母當時連生了幾胎女兒,一急之下,卻從族裡的旁支中過繼了一個嗣子。嗣子過繼才半年,尚婕的祖母再次懷孕,這次卻生下一個兒子。尚婕正是尚家這個過繼的嗣子所生。而尚太後,卻是尚家祖母親生子所生。

         當年宮裡要從尚府選一位太子妃,自然選了尚家祖母親生子所出的女兒。但因為尚府怕尚太後一人進宮還不保險,想把尚婕也送進去,因而遲遲不給尚婕說婚事,尚婕被耽誤到十九歲還沒許人。尚婕眼看著自己終身就要無靠,破釜沉舟,當街攔住當時從邊關大捷歸來的蔣鎮,成為將軍夫人。往事歷歷,如何能忘記?

         也因此,尚婕始終保持著一份清醒,從不以為尚太後是自己親密無間的堂姐,自打尚太後進了宮,她更是只喊娘娘,從沒喊過姐姐。這當下聽尚太後如此說,尚婕待要說些什麼,張張嘴卻沒有說出來。
  
  見尚婕沒了話,尚太後又笑著道:“元維的性子不與常人相同,只有娶一位他喜歡的姑娘,方才拘的住他。這幾年看來看去,見他和白哥兒還投緣,其它府裡的姑娘,他瞧也不瞧一眼的。我倒知道,你們將軍府只有這一位姐兒,自然如珠似寶,想要許個好人家。

         只是再好的人家,過了門,總要立規矩,侍候翁姑,哪能逍遙自在?你且細想想,白哥兒自小充當男娃養,縱是你們百般嬌養著,舉止脾性總不若普通府裡的姑娘,若要她嫁人後立規矩,怕她適應不來。若是當了福王妃,自然是福王府的女主人,早早晚晚的自己自由,半點規矩不用立。只須年節隨元維進宮裡請個安就罷了。”
  
  顧元維的身份地位人品相貌且不提,單是這不用立規矩一事,就極難得了。尚婕雖不喜蔣白和皇家扯上關系,但聽尚太後這麼一說,卻沉思起來。半晌道:“此事且待我回府和白哥兒的娘商量一下再論。”
  
  尚太後聽得尚婕的口氣松動,點頭道:“白哥兒要明年才易裝,這事本也不急。”
  
  尚太後嘴裡說不急,心裡卻急死了,待送走尚婕,忙讓人召房松柏和衛子陵。
  
  “福王殿下說,太後娘娘若有話要問,只管親自問他,不必借我們之口。”房松柏和衛子陵進了殿,只苦笑著把顧元維的話復述了。
  
  “我倒想親自問他,他那回不是哼哼哈哈的敷衍了事?幾時給我擱個實話。”尚太後沒奈何,揮手讓房松柏和衛子陵下去了,另讓人請顧元維進殿。
  
  “母後,我不過十七歲,你何必急成這樣?”顧元維施施然進殿,往椅子上一坐,笑吟吟道:“況且,人家白哥兒也還小,得明年才易裝。”
  
  “你,你是說,你和白哥兒換玉牌的事作得真?”尚太後聽顧元維之意,似乎准備等蔣白大了,就迎過門,不由大喜過望,連聲道:“這次可不許再推脫!”
  
  “唉唉,我可什麼也沒說。”顧元維笑嘻嘻道:“縱使我願意了,也得白哥兒願意才行。”
  
  蔣白不過十二歲,身子還沒發育,顧元維雖和她投緣,但說到鍾情這兩個字,自然還沒發生。只是房松柏和衛子陵一通話,卻使他好生想了一番,這幾年見過的閨秀自是不少,相貌絕美者也有,但卻沒有說話投機的。論起來,蔣白雖小,卻合自己脾胃。若真要娶福王妃,無疑的,蔣白是一個極好的人選。至少,自己頗為喜愛蔣白,想到閒來無事能逗逗她,倒是心曠神怡。
  
  蔣白這會泡在浴桶中,忽然打了兩個噴嚏,不由眨眨眼道:“咦,誰在說我壞話?還說了兩遍這麼多。”
  
  “誰敢說你壞話?”折桂在旁邊笑道:“上回府裡有一個不懂規矩的小廝,仗著他娘在老夫人房裡當差,眾人看他年小不跟他計較,他卻在背地裡說了你幾句壞話,還跟人發誓,說他若亂說,就掉門牙什麼的。結果他第二日起來,就掉了兩顆門牙,嚇的再不敢亂說了呢!”
  
  “哈哈,那是他還沒換牙,那兩顆門牙本來就松動了。那回是哥哥半夜裡拿小錘子過去敲了敲他的門牙,那兩顆門牙就提早掉了而已。後來不是又長出兩顆門牙來了?只是他再也不敢亂說了,怕新長的兩顆門牙也會掉。”
  
  說著話,折桂服侍蔣白擦乾身子,穿了衣裳,又把蔣白掛著的玉牌摘下擦了一遍,這才掛回蔣白脖子上,因笑道:“自打福王殿下跟你換了這個玉牌,這兩年可是平安,連頭痛腦熱的,也減少了呢!福王殿下真是福星。”
  
  “真是這玉牌的功勞?”蔣白舉起玉牌瞧了瞧,笑嘻嘻道:“我總覺得,是我自己的功勞。因為我天天練武,身子越來越壯健,這才少了頭痛腦熱的,不關這玉牌的事。趕明兒,我把自己那玉牌換回來,如若也好好的,你們就會信了我的話。”
  
  待蔣白收拾停當,卻有宮女進來恭身笑道:“太後娘娘請白少爺過去紫光殿用餐。”
  

  
四十二、看好這一對

  紫光殿是冷泉宮最大的殿室之一,除了正殿,還有東邊和西邊各一座配殿。現下東邊配殿住了顧正充,西邊配殿住了顧元維,尚太後自己住在正殿中。蔣白到紫光殿正殿時,見宴席還沒開,眾人散坐在殿中說話。殿門口正擠果汁的宮女見她來了,忙先行捧上一杯冰鎮的果汁,她這裡接了,喝了半杯,一時先過去見了尚太後等人,這才去擠在莫若慧身邊坐了。
  
  莫若慧見蔣白額角微濕,知道她並沒有坐軟轎過來,卻是跑來的,忙掏出手帕子給她擦了擦額角,又悄聲道:“太陽雖落山了,這地下還全是熱氣,你跑來跑去的,要是著了暑氣,可怎麼是好?”
  
  “慧姐姐,那幾個抬著軟橋的婆子,空著軟橋走著也直滴汗,我要坐上她們抬的軟橋,只怕她們身上就要‘下雨’了。況且,我住的白玉殿離紫光殿最近,自己走來也沒什麼。就是待會回去還得再洗個澡。”
  
  這邊有空位不坐,偏去擠在女娃堆中,一點不收斂。沈天桐淡淡看一眼蔣白,見她和莫若慧咬耳朵,一時別轉了頭,不再朝那邊看過去。
  
  顧秋波見得蔣白對著莫若慧笑靨如花,心下不是滋味,哼,咱們一處練武這些年,不見你對我這麼笑?對著女娃你就笑成這樣!
  
  顧元維坐在尚太後身邊,眼睛掃過蔣白,見她神采飛揚,眼睛亮晶晶的,一時也微笑起來。
  
  倒是尚太後,卻和尚婕打了一個眼風,看吧,就你家蔣白這性子,除了配我家元維,配誰家都不合適,你自己考慮著罷!
  
  沈夫人這會的注意力卻只放在沈天櫻身上。沈天櫻捧著一本詩集正向顧正充請教,顧正充極有耐心的解說著。反是宋晴兒和喬瀠詫異的瞧了一眼沈天櫻,外間說你是才女,信手就能寫出詩來,怎麼一本詩集也讀不通?她們互視一眼,各自抿嘴一笑,哦哦,原來有人想做太子妃呀!
  
  咱堂堂太子,學的是策論,是治國之道,這會倒成瞭解說詩集的先生?你們這幫小子,平素還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會見這麼一個姑娘纏著我解詩,全避得遠遠的,豈有此理?顧正充解說了一會,抬頭見蔣白在那邊和莫若慧說著什麼,一邊開懷大笑,不由揚聲道:“白哥兒過來!”

  “太子殿下叫我過去呢,慧姐姐一起過去!”蔣白正和莫若慧說到開心處,一時起身扯了莫若慧的袖子。眾目睽睽之下,莫若慧只得站起來,隨蔣白一起走到顧正充跟前坐下。
  
  “白哥兒,你先前作的那兩首詩且不論,聽得近來作詩還得了先生誇獎,這詩道自然難不倒你。櫻姑娘讀不通這本詩集,我解說了兩首,倒有些累了,你幫著解說罷!”

        白哥兒啊白哥兒,你平素最愛鑽女娃堆,這會讓你給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姑娘解詩,想必你樂開了懷,求之不得罷?也不用太感謝我,一處練武,稱了幾年師兄弟,有美女,我會留給你的。顧正充笑吟吟伸手去取茶,隨手又拿多一杯,遞在蔣白手裡道:“先喝杯茶潤潤喉嚨,再慢慢的解說。”
  
  沈天櫻硬著頭皮來讓顧正充解詩集,心下本來不自在,不想顧正充解了兩首,忽然揚手叫過蔣白,又說了這麼一番話,一時漲紅了小臉,只覺又羞又憤,待得蔣白眨著眼看著自己,不由瞪了蔣白一眼,哼一聲道:“你懂什麼詩道?”
  
  “櫻姑娘,白哥兒縱使不懂詩道,但你手中這本詩集,她卻一定讀得通,不用央太子殿下解說的。”莫若慧見沈天櫻明顯遷怒蔣白,不由皺眉,你自己下不來台,可也不能把氣撒在白哥兒身上呀?不是說沈家文官,哥兒姐兒最有教養的麼?就教養成這樣了?還不如咱們武官家的姐兒呢!
  
  顧正充聽得莫若慧的話,看了她一眼,暗暗點頭,這個慧姑娘確是慧心。倒是這個號稱秀外慧中的櫻姑娘,有些藏不住。沈家既然是文官,你又是才女,怎會連一本詩集也讀不通?是個人都看出你是借此靠近我,我既然讓白哥兒來解說,你就該借機打住。

        誰知你非但不打住,還當著我的面說白哥兒不懂詩道。須知道,白哥兒可是我師弟,兩相比較,我自然護著他的。姑娘啊姑娘,你不甚聰明呢!
  
  沈天櫻話一出口,卻醒覺自己失態,當著顧正充的面,她又不想和莫若慧爭論,一時站了起來,委屈的道:“太子殿下要是煩了我,就直說罷!何必叫白少爺和慧姑娘過來看我笑話?這本詩集我自然是讀得通的,不過見太子殿下坐著,怕太子殿下悶,想著過來說說話解解悶,偏生找不到話題,這才拿了詩集說事。太子殿下既然不喜我過來說話,何必敷衍我?”說著眼眶全紅了,合了詩集,低頭走開。
  
  顧正充見沈天櫻楚楚可憐的走了,一時愕然,轉頭問蔣白道:“我是不是過份了?”
  
  “太子殿下有沒有過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沒有說半句話,但是已經得罪櫻姑娘了。”蔣白裝模作樣歎了一口氣,埋怨顧正充道:“人家姑娘讓你解一下詩,你就好好賣弄一下,幹麼弄得人家姑娘不開心?還連帶的惱上我。”
  
  顧正充見蔣白埋怨,不由擺擺手道:“好啦,好啦,姑娘家就愛這麼彎彎繞繞的,你又不是姑娘,別學她們這般。”
  
  “白哥兒,我過去那邊陪老夫人說話!”莫若慧坐在顧正充跟前,有些不自在,這會站起來向蔣白說了一聲,又向顧正充福了一福,便款款走了。
  
  顧正充見莫若慧身段窈窕,走起路來分外好看,不由瞧了一眼,轉頭跟蔣白道:“白哥兒,這位慧姑娘不是和你形影不離的麼,怎麼說走就走?”
  
  “你剛剛得罪她了!”蔣白嚴肅起小臉,“你以那麼不屑的口氣說什麼姑娘家都彎彎繞繞,她也是姑娘家之一,聽著不爽,就走了。”
  
  “哦,有個性,不錯!”顧正充隨口誇了一句。
  
  蔣白聽得顧正充的話,一時轉頭瞧了他一眼。嗯,太子殿下十五歲了,還沒納妃,慧姐姐十三歲了,還沒許人。太子殿下穩重,慧姐姐端莊。挺不錯一對哦!而且,太子殿下好像有些注意慧姐姐呢!嘻嘻,待我跟祖母稟報一聲,讓祖母去操心這件事。
  
  蔣白這裡轉動小心思,宴席開始了,內侍領了人一一入座。
  
  宴畢,尚太後留了尚婕和沈夫人等人閒話,其它人陸續告辭。莫若慧因有些頭痛,卻提早走了。蔣白和蔣玄蔣青出了殿門,因不見了候在外面的折桂,一時奇怪,問旁邊的宮女道:“姐姐,你看見我那個丫頭沒有?”
  
  “白哥兒是不是找你那個丫頭?”喬成在後邊湊上來道:“我適才出來透氣,見你那個丫頭往浴池那邊走去,或許是天熱,她過去浴池洗一洗也未定。”
  
  那邊的浴池沒什麼人去,折桂怎麼會跑那邊去?蔣白回頭見蔣玄和蔣青正陪著顧元維說話,待要讓他們和自己一起過去瞧瞧,一時又想起折桂畢竟是丫頭,若是這會真個脫了鞋往池邊洗洗腳什麼的,讓蔣玄蔣青等人看見也不好。只得自己往浴池那邊跑去。好在天還沒全黑,又兼冷泉宮到處掛了燈,倒是瞧的清楚。
  
  顧秋波坐在高處,舉個望遠筒看著遠處,見得蔣白在視野裡出現,忙朝下作手勢,笑道:“來了,白哥兒過來了!”
  
  見得顧秋波的手勢,宋建也回應了手勢,表示准備好了,只等絆蔣白入水池,讓他露出原形來。

  因將軍府諸人百般小心,蔣白這兩年極少生病,比先時壯健了不少。待得今年春天來了月事,幾個月時間,身子更是抽高了不少,胸前雖還平平的,但細腰一束,縱是著了男裝,看著也覺得她亭亭玉立。顧秋波望遠筒定格在蔣白身上,有些失神,見蔣白樣子焦急,似乎擔心折桂,不由自語道:“會叫床的丫頭果然得寵。”
  
  沈天桐脫了鞋坐在池邊,用腳尖點著池水,有些心不在焉。他嘴裡雖懷疑蔣白是女娃,心裡其實沒有懷疑。他只是看不慣蔣白整天膩著女娃,這會聽得顧秋波要絆蔣白入水,讓蔣白露出什麼原形,他倒沒有覺得這一推,就會把蔣白從男娃變成女娃。但是這麼一推,蔣白必定會狼狽萬分。一想到蔣白待會渾身水淋淋的狼狽樣子,不知怎麼的,他就有些期待。
  
  孟小富從密衛升為侍衛長,著實高興了一陣子,可是沒高興多久,他就發現了,侍衛長其實壓力比密衛還大。原因是他以前當密衛時,幹的活兒就是偷聽別人說話,現在不用偷聽了,他還習慣性豎了耳朵到處聽,於是這一聽,就聽出許多小秘密來。

        比如這會兒蜀王爺和沈府少爺要設絆子讓將軍府少爺落水,他就聽得清清楚楚。蜀王等人啊,他可不敢得罪,自然不敢去提示蔣白。但是蔣白若出了事,他也躲不了責任。這當下猶豫半晌,終是跑回紫光殿找顧元維。
  
  蔣白趕到浴池邊時,見得沈天桐等人圍在池邊,似乎指著池裡說著什麼,一時大急,莫不成是折桂跌進池裡了?這裡的浴池池水全都一米深以上,要是不會游泳的,跌進去可不妙。
  
  “折桂!”蔣白喊了一聲,一邊往前沖,堪堪沖到池邊,卻見沈天桐等人猛的讓開身子,她這裡又一腳絆在什麼東西上,一下收勢不及,直直就栽進池水中。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12:44 AM

四十三、可憐的紅豆

  天際最後一抹淡灰色漸漸轉黑,星光微灑,冷泉宮掛著的宮燈照在通往浴池的石子路上,另具一番美態。顧元維無心欣賞美景,只快速躥向浴池的方向,還沒到池邊,就見到蔣白一個倒蔥栽進池水中,水花四濺,一聲喊叫在水底下蕩了上來。
  
  沈天桐等人見蔣白栽進池水中,各各暗自歡呼一聲,嘴裡卻假裝驚叫道:“白哥兒,小心!”待見得蔣白在清澈的池水中一個優美的翻滾,探出頭來,雙手攀住池邊扶手穩定身子,一甩頭,一頭長發散開,星眸櫻唇,水珠滾在他臉上,在宮燈照耀下閃閃生輝,仿似誤落人間的小精靈,一時間都有些失神。
  
  蔣白一露頭,顧元維一個起落,已到了池邊,手一伸,把身上唯一穿著的外衫脫了下來,腳步不停,借著前沖的勢頭把右手拿著的外衫罩在蔣白身上,左手同時一伸,搭在蔣白手臂上,一提,把蔣白連著外衫抱到懷裡。
  
  沈天桐和顧秋波等人只覺眼前一花,蔣白從池水中就到了顧元維懷抱中,還沒回過神,猛地裡兩根竹竿掃過,圍在池邊的一眾人全被竹竿掃進池水中。待他們從池水中狼狽的探出頭,早不見了顧元維和蔣白,卻見蔣玄和蔣青一人拿一根竹竿,黑著臉站在池邊,一副痛打落水狗的樣子。
  
  “白哥兒體弱,一向泡不得池水,一泡就會生病,就是這麼熱的天,也只好關在房內洗溫水澡,你們倒好,大晚上把她騙過來推到池水裡。你們這是怕她不生病是不是?嫌她太健康了是不是?”蔣玄怒火沸騰,拿竹竿點著顧秋波的腦門道:“我爹爹和叔叔教導你們武功,可不是讓你們用來欺負白哥兒的。要是白哥兒有個好歹,憑你是什麼王,我也不會放過的。”
  
  “白哥兒一出生就差點保不住,好容易養這麼大,咱們將軍府誰不是小心翼翼,怕她有個什麼事。你們倒好,想欺負就欺負,想把她推水裡就推水裡。我倒不明白了,白哥兒幾時得罪過你們了?怎麼你們就這麼看不慣她,處處找著機會為難呢?”蔣青也氣的拿竹竿點著沈天桐的腦門,差點想戳下去了,只跳著腳道:“再有下次,什麼師兄弟的情份,通通作廢,到時別怪我的拳頭不認人。”
  
  待蔣玄和蔣青大罵一通,丟下竹竿走掉時,沈天桐和顧秋波倒有些羞慚,一時悶聲不出。反是喬成還在問道:“你們究竟分辨出白哥兒真身沒有?是男娃還是女娃?”
  
  “啐!”眾人齊齊啐了他一口,又用朽木不可雕的眼神剮了他一眼。人家才掉水裡就被福王殿下撈走了,什麼也沒瞧見,談什麼分辨男娃女娃。你個沒眼力價的。
  
  “今晚這個事,確是我們魯莽了。本來只是玩鬧一下的,沒承想驚動了福王殿下,又激怒了玄哥兒和青哥兒。”沈天桐最為尷尬,這會開口道:“設若白哥兒是女娃,這麼濕淋淋的樣子被咱們一大幫人瞧見了,以後還怎麼許人?設若他只是因體弱泡不得池水,這麼一推,把他推出病來,也是極為不妥的。待會還是去瞧瞧白哥兒,賠個不是罷!”
  
  顧秋波也點頭道:“咱們說白哥兒搞不好是女娃,不過說著玩玩的,要是心裡真的懷疑他是女娃了,哪敢把他推下水?就不怕鬧出事故嗎?只沒料到玄哥兒和青哥兒這麼生氣。”
  
  不單蔣玄和蔣青生氣,顧元維也極為生氣,一邊抱著蔣白朝前走,一邊吼道:“孟小富,你這個侍衛長是怎麼當的,就任著這幫免崽子胡鬧?”
  
  福王殿下,你嘴裡說的兔崽子,哪個不是極有來頭?我哪敢得罪?孟小富欲哭無淚,又不敢分辨,只喃喃道:“屬下以後會注意的。”
  
  “還有以後?”顧元維哼了一聲道:“你前邊清道,有人逛園子的話,叫人避開。今晚這個事,不要說出去。你回頭傳我的話,叫那幫小子也閉嘴,要是再提起今晚的事,我讓他們一個一個嘗嘗我的手段。”
  
  蔣白一落水,就知道自己被捉弄了,還沒想好對策,就被顧元維拿衣裳蓋住裹了就走,這會聽得顧元維喝斥孟小富,讓孟小富前邊清道,這才醒過神來。這一醒神就嚇了一大跳,哇呀呀,福王殿下精赤著上身抱著自己急跑,這,這要是被人瞧見了,可不得了。
  
  “福王殿下,我自己走!”蔣白掙紮了一下想下地。
  
  “我的衣裳可遮不得你全身,你真要自己走?”顧元維挾緊蔣白,見她縮著腳,忙把蓋在她身上那件衣裳又向下拉了拉,蓋住她大腿。
  
  蔣白這才想起自己身上穿的卻是淺色衣裳,且這種衣料一經水,又薄又透,一下地走動,只怕春光外洩。現下顧元維抱著自己,自己又縮著腳,那件衣裳倒是勉強把自己包了一個密實。但是,但是自己畢竟是女娃啊,被人這麼抱著,總不妥呀!
  
  蔣白深呼吸一下,張嘴想說話,不想顧元維跑的急,她這一張嘴,小小櫻唇居然好死不死的撞在顧元維胸前那顆紅豆上。一瞬間,顧元維手臂上起了雞皮,胸前的紅豆,咳咳,它凸出了一點點。
  
  啊啊,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蔣白心底大呼,恨不得一頭栽在地下,趕緊的找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老天爺,玩笑不是這樣開的,您老人家饒了我吧!我以後初一十五一定誠心的向你跪拜,再不敢敷衍了事了。
  
  顧元維平素嘻皮笑臉,這會卻毫無表情,聲音也平平的,淡淡道:“你身上濕淋淋的,自己走,走到什麼時候?放心,孟小富在前邊清道,應該沒別人瞧見咱們。”
  
  這個樣子怎麼放心?嗚嗚,蔣白默默淚了!一忽兒想起剛才沒找著折桂,又急道:“不知道折桂哪兒去了?”
  
  “你那個丫頭被人扯去說話,這會兒不見了你,自然就回白玉殿了,倒不必擔心。”顧元維難得的嚴肅著臉。
  
  蔣白待要再說話,無奈顧元維跑的太快,她又怕再次碰到人家的紅豆,居然連掙紮也不敢掙紮了。腳步聲中,卻另有一個“咚咚”的聲音響著,蔣白分辨了一下,這才發現是顧元維的心跳聲。沒辦法,這會靠在人家胸前,聽的自然清楚了。

         只是慢著,福王殿下難道有兩個心,另一側好像也有心跳聲?好詭異啊!啊啊,搞錯了,另一邊傳來的心跳聲,是自己的心跳聲。嗚,今晚受的驚嚇太大了,居然心如擂鼓,心跳聲比人家福王殿下還要響。還有,臉上有些火燙,嗚,一定是著涼發燒了。好端端的,又得喝藥了。都是顧秋波和沈天桐害的,趕明兒一定要狠狠收拾他們。
  
  顧元維本來沒什麼,只是胸口那顆紅豆被碰了一下之後,忽然的,全身都敏感起來。只覺手裡抱著的蔣白溫溫軟軟,她熱熱的鼻息噴在,嗯,還是噴在那顆可憐的紅豆上,於是,這顆紅豆這會兒還不肯軟下去,繼續凸成圓粒。幸好,小白白也不敢細看,要不,實實不雅觀。
  
  蔣白第一次覺得,一個園子太大,實在不是好事。看吧,福王殿下跑了半天,居然還沒到白玉殿。她這裡稍稍張眼觀察了一下,卻發現顧元維不是往白玉殿的方向,一時怔了怔,稍稍偏開腦袋,以免又不小心碰到人家的紅豆,這才嚷道:“福王殿下,你走錯路了吧?這不是往白玉殿的方向呀!”
  
  “這是往紫光殿的方向。”顧元維再次平淡的道:“你住的地方人多眼雜,這會過去,難免有人瞧見。我住在紫光殿配殿中,平素沒人敢在附近亂走,沒我的傳喚,服侍的人也不敢出現。現下孟小富先過去讓侍衛避開,保准一個人也沒瞧見咱們。”
  
  “可是,可是……”可是我渾身濕淋淋的,急需的是換衣裳,現下到你殿裡作什麼?
  
  “放心,我會叫孟小富潛到白玉殿,偷偷拿了你的衣裳過來給你換。換完再悄悄送你回白玉殿。”顧元維說著,幾個起落,到了紫光殿配配的側門,見得孟小富果然把人都遣開了,一時抱了蔣白從側門進去了。
  
  待把蔣白放到床上,顧元維這才甩了甩手,自己先去找一件衣裳穿上了,又另找了一條褲子和一件衣裳拋給蔣白,然後避到後邊的屏風,在屏風後揚聲道:“你先把身上的濕衣裳換下來,濕淋淋的捂著,沒病只怕真會捂出病來。”
  
  “呃!”蔣白抖抖顧元維的衣裳,臉頰上起了兩朵非常怪異的紅雲。她悄悄探出頭瞧了瞧,見顧元維在屏風後沒有動靜,這才迅速的剝下身上的衣裳,把幹衣裳換上了。心裡卻知道,今兒這個事,一定要顧元維保密才成。
  
  顧元維聽得前頭沒了動靜,咳了一聲問道:“換完沒有?”
  
  “換完了!”蔣白跳下地,發覺顧元維的衣裳穿在自己身上太大,忙挽起袖子,又彎下腰去挽了褲腿,才一抬頭,見顧元維已坐在案前,忙清清嗓子道:“福王殿下,今兒這個事,……”
  
  “今兒有什麼事呀?不過是你自己在紫光殿喝茶時不小心濺濕了衣裳,就令丫頭拿了衣裳過來換了。然後又跟著我下了一回棋,這才回了白玉殿。”顧元維見蔣白小臉紅如三月桃花,假裝沒察覺,只打個哈哈,指指案上的棋盤道:“還沒下完呢,過來下吧!”
  
  

四十四、小哥兒厲害

  下棋呀,這個我最喜歡了!蔣白一看棋盤,眼睛不由一亮。這個孩子兩年前迷上下棋,可是棋術太臭,將軍府極少有人願意和她下的。就是蔣玄和蔣青,一見她要下棋,也是能避則避,一時苦無對手,這會顧元維邀請她下棋,剛剛的懊惱馬上被她拋開了,雀躍的蹦過去。
  
  “等等!”顧元維見蔣白散著長發,發尖猶在滴著水珠,忙指指搭在椅子上的白色手巾道:“先把頭發擦乾。”
  
  蔣白依言取過手巾,抖開了往鼻子前聞了聞,並沒有雜味,知道手巾是幹淨沒有用過的,這才放心的甩到頭發上狠抹了一把。一時又把長發都撩到前面,半低著頭,拿手巾包住發尖,輕輕的搓揉著吸幹水份。
  
  顧元維笑瞇瞇看著蔣白,見她身上穿著自己寬大的衣裳,非但不難看,還有一股很特別的韻味。這會臉上的桃花紅慢慢褪了下去,只餘淡淡的粉紅,宮燈照耀下,星眸櫻唇,長發如雲,說不出的清俊秀麗。待得蔣白抬手把頭發撩向後邊,雙手繞到脖子後,拿手巾包住頭發吃力的搓著時,顧元維不由自主過去道:“我幫你擦!”
  
  蔣白松開手,任由顧元維拿了手巾幫著自己擦頭發。若在將軍府裡,就是蔣華安蔣玄等人,要是見她頭發滴水了,也肯定會過去幫著她擦乾頭發的,這會顧元維仗義伸手,她倒也沒覺得有多大的不妥。
  
  顧元維站在蔣白背後,輕輕擦著她的頭發,發現蔣白已到自己肩膀高了,不由感歎,小白白長的真快。
  
  把蔣白的頭發擦乾之後,顧元維甚至拿個梳子過來幫她梳了梳。
  
  蔣白有些奇怪,福王殿下這麼喜歡伺候別人麼?擦個頭發,梳個頭比折桂還溫柔,還笑瞇瞇的。
  
  不怪蔣白遲鈍啊,論起輩份,蔣白要叫顧元維一聲叔叔,在蔣白小小心裡,顧元維是長輩,一時間自然不會亂想。這會若是沈天桐顧秋波之類的這樣幫她擦頭發梳頭,她肯定會明白過來的。

  女娃就是女娃,頭發很順滑不說,居然還有一股好聞的味道。顧元維隨手摸了摸蔣白的頭發,嗯,觸感很像絲綢,不錯!
  
  “小白白,你要不要像我一樣,把頭發紮成馬尾?”顧元維不待蔣白回答,躥到一邊拿了一條紅繩,把蔣白的頭發縛在腦後,這才笑著道:“看,多清爽。”
  
  你自己把頭發紮成馬尾還不夠,還要把我的頭發也紮成這樣?蔣白瞧不見自己紮了馬尾的模樣,卻瞧得見顧元維紮馬尾的樣子,不由打量了顧元維一眼。蔣白以前瞧顧元維,只注意到他的光頭,至於相貌,反而不大注意。現下一細看,卻發現顧元維長眉俊眼,高鼻方唇,似乎,似乎比顧秋波還俊些。
  
  “小白白,你是不是覺得我很俊?“顧元維雙眼灼灼看了看蔣白,暗暗笑了,嘿嘿,逗小孩子特別好玩呀!
  
  蔣白這會有了一點不安,覺得顧元維和平常有些不一樣,至於哪兒不一樣,又說不上來。一時坐到案前,先挑了黑子,抬眼看顧元維道:“福王殿下不是說要下棋嗎?”
  
  “我別的本事一般,棋藝方面,罕有敵手,連皇兄也自歎不如的。這一陣子,連正充也不敢和我下了。”顧元維吹噓了幾句,見蔣白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也不以為意,只笑著執了白子。
  
  蔣白和將軍府諸人下棋,每回都是耍賴著悔棋才不致敗的太慘,不承想和顧元維下了一會兒棋,卻發現顧元維棋藝和自己不相伯仲,旗鼓相當,一時間來了精神。呼,好容易棋碰對手喲,一定要贏一回棋,一時間執著一枚黑子沉思起來,倒忘了自己的處境。
  
  顧元維由得蔣白思索,起身去倒了兩杯茶,放一杯在蔣白跟前,自己呷了一口茶,這才掃了蔣白一眼,見得蔣白終於把棋子“啪”的按在棋盤上,他這才放下茶杯,隨手下了一步棋。棋子一按到棋盤上,顧元維卻驚覺放錯了地方,一時伸手拿回棋子,嘿嘿笑道:“下錯了,這個不算。”
  
  “不許悔棋!”蔣白見顧元維拿回棋子,這下急了,站了起來,想去顧元維手裡摳回棋子,不想挽起的褲腿散了下來,拖在地下,她一腳踩在褲邊上,一個趑趄,差點撞到案台。待她扶住案台,穩住身子一抬頭,卻發現顧元維背部貼在案台前,身子微微後仰,反手撐在案臺上,和她面面相覷著。
  
  蔣白絆了一下,顧元維閃過來要扶她,忽然瞥見自己剛剛倒的那杯茶被蔣白一碰,茶水灑在案上,杯子卻直砸向地下,一時伸手抄起杯子,一直腰身,把身子貼到案台前,以防蔣白撞到案臺上。沒料到,他這會靠在案臺上,而蔣白兩手扶在案台兩邊,貌似把他圈在手臂內,形狀極其曖昧。顧元維一時雖不好動彈,嘴裡卻笑道:“小白白,你想怎麼就怎麼,我不會反抗的。”
  
  什麼跟什麼?蔣白額角冒汗,待要退開,不想另一邊折起來的褲腿也散了下來,她這一動,踩到散下來的褲邊上,整條褲子下滑了半寸。她這一驚非同小可,哪兒顧得許多,只伸手扯住褲子不讓它掉下去。
  
  這當兒,孟小富從窗外看了進去,大受驚嚇。不,不會吧?將軍府那個分辨不出是男娃還是女娃的哥兒,就這樣把福王殿下推在案前,看樣子是准備,准備脫褲子?色膽包天啊!福王殿下喜好男風這沒什麼,沒承想,沒承想他平素威風凜凜,在這件事上,卻是受的一方。而那個弱不禁風、矮了福王一大截的白哥兒,居然是攻的一方。
  
  孟小富畢竟當過多年密衛,見識過許多詭異的場面,這當下只是深呼吸一下,就壓下了慌亂,迅速閃到一邊,決定等殿內的人完事後,自己才進去。
  
  蔣白這會快哭了,剛才只想著孟小富很快會把自己的衣裳拿回來,只隨便系好褲子,卻沒讓顧元維找根腰帶給自己。現在褲腿散在地下,自己兩只腳踩在褲邊上,一動,就怕褲子會掉,這可要怎麼辦?
  
  顧元維見得蔣白扯著褲子站著,臉上的粉紅加深了顏色,又變成桃花紅,還強作鎮定道:“孟小富拿個衣服怎麼還沒回來?”暗暗笑的肚子痛,卻不希望孟小富太快回來,只“咳”一聲道:“孟小富那個傢夥,有時候挺迷糊的,可能走錯地方了。”
  
  孟小富抱著一套衣服坐在窗下,眼睛四處巡著,確保沒有人靠近撞破裡面的好事。聽得蔣白似乎擔心自己回來撞破好事,福王安慰著說可能迷路了,不會那麼快回來的。一時仰望天空,啊咧,請放心請放心,這個時候我不會闖進去的,你們想怎麼就怎麼,絕對夠時間的。
  
  孟小富是侍衛長,又在冷泉宮待了半個月時間,會走錯地方?蔣白有些疑惑,單腳站著,縮起另外一隻腳,把拖在地下的褲邊提了起來,縮起的腳這才踩到地下,又小心翼翼騰空另一隻腳,也把散著的褲邊提起,這才提著褲子退後半步,坐到椅子上,松下一口氣來。
  
  顧元維見得蔣白漲紅著臉,一通忙亂,忍笑忍的要死,又怕笑出來蔣白會惱羞成怒,只用手拍著案台,喉嚨發出“嘶嘶”聲。
  
  孟小富在窗下有點不忍卒聽,天哦,將軍府這位白哥兒年紀雖小,卻挺,挺……,居然讓福王殿下忍受不住,發出這種聲音來。
  
  蔣白卻知道顧元維在忍笑,心下更恨沈天桐和顧秋波,都是你們,把我害成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捉弄我,我不讓你們嘗嘗我的厲害,你們還變本加厲了。等著,明天有你們好看的!
  
  蔣白重新系好褲子,把褲腿折了幾折,確定再不會散到地下,這才放下心來。因抬頭見顧元維還倚在案前,胸口一塊玉牌滑了出來晃蕩著,一時另想起一事,忙伸手摘下自己脖子上的白玉牌,遞到顧元維跟前道:“福王殿下,你那會跟我換玉牌,說過兩年換回來。現下也過了兩年了,咱們換回來吧!”
  
  開玩笑,要是換回來,母後知道了,還不得馬上逼我娶一個福王妃,這怎麼成?顧元維帶著笑道:“小白白,現下還不是換玉牌的時候。”
  
  “為什麼?”蔣白摸不著頭腦。
  
  “沒有為什麼,總之呢,你要換回玉牌,那也得明年佛誕之後才能換。”唉,小白白啊小白白,今天晚上我赤著上身,抱著你跑了這麼一段路,不負責不行了呀!明年佛誕之後,就是你易回女裝之後。到那會,母後自然令人到你們將軍府提親,一提了親,咱們的關系也就確定下來了,只怕那會我想換回玉牌,你還不換呢!
  
  蔣白卻比兩年前成熟了許多,覺得和顧元維互換玉牌掛著,是一件古怪的事。一時不肯縮回手,只堅持道:“福王殿下,我覺得現在換回來比較好。以前我還小,掛著好玩,現在大了,還掛著福王殿下的玉牌就不妥了。”
  
  “小白白,你穿著我的衣裳,套著我的鞋子,連頭發,也是用我的紅繩紮起來的。這玉牌,還是繼續掛著吧!看看,你渾身上下都是我的東西,玉牌不玉牌的,何必再介意!”顧元維笑吟吟瞧著蔣白,見她要反駁,又附耳過去低低說了一句話。
  
  蔣白聽得顧元維的話,一張小臉轟的紅起來,呆在當地作聲不得。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12:48 AM

四十五、你要負責啊

  月亮升起來時,群星暗淡下去,孟小富縮坐在月色灑不到的窗沿下,豎起耳朵聽著周圍的動靜,深怕有不明就理的人忽然出現,沖撞了殿裡面的好事。因聽得裡面靜了下來,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氣,搞完了麼?搞完我就要出現啦!
  
  蔣白正尷尬萬分,見得孟小富抱了自己的衣裳出現,差點歡呼出來,只一迭聲道謝,搶過自己的衣裳就抱到屏風後。靜得一靜,豎耳朵聽得顧元維和孟小富在說話,並沒有靠近,忙快速換上衣裳,又把顧元維紮在自己頭上的紅繩取了下來,跑出來找了一把梳子,把頭發隨便束了起來。一時又甩掉腳上的鞋子,趿了自己那對水淋淋的鞋子。這才深吸一口氣對顧元維道:“福王殿下,我告辭了!”
  
  “我送你過去!”
  
  “不用,我自己過去就成!”
  
  “不行,一定要送!”
  
  見顧元維堅持要送蔣白,蔣白堅持不要,孟小富嘴角不由抽了抽,假裝什麼也不知道,悄悄避到一邊作佈景板。
  
  蔣白終是扭不過顧元維,讓顧元維把自己送回了白玉殿。
  
  蔣白回到白玉殿後,猶自回不過神來。耳邊只轟轟響著顧元維的話,“小白白,今天晚上人家捨了身子抱著你飛跑,你看光了人家,又碰了人家,再怎麼樣,總得負責吧?比起來,玉牌不玉牌的,只是小事。”
  
  可憐蔣白什麼時候聽過這種話,這會手指絞著衣角,差點把衣角絞破了。待得折桂指揮婆子提了水進來給她洗澡,泡到水裡時,她才清醒了一些。一時問折桂道:“你剛才跑哪兒去啦?”
  
  原來臨近宴席散時,顧秋波等人讓一個宮女扯了折桂到紫光避側室中說話,恰好錯過蔣白。待蔣白跑到浴池那邊時,折桂才得已脫身,一出殿找不著蔣白,她以為蔣白先行回了白玉殿,便也回去了,誰知回了白玉殿還是沒有見著蔣白,這才著急起來,卻不敢去驚動尚婕等人,只跑到莫若慧住的地方問了問。

         莫若慧一聽她找不到蔣白,也慌了起來,沉吟道:“雖說這冷泉宮到處是侍衛,白哥兒自己又有功夫,但忽然不見人,總是古怪。咱們往玄哥兒青哥兒住的地方去問問。”
  
  待莫若慧和折桂找到蔣玄蔣青時,倒從蔣玄蔣青的嘴裡得知,蔣白跟顧元維在殿裡下棋,稍晚些自有人護送回來,不必著急。折桂一聽蔣白跟顧元維在一處,倒放下心來,及回到白玉殿,見得孟小富突然出現,說是蔣白喝茶時濺濕了衣裳,讓他過來取一套衣裳過去換,折桂也不疑有它,忙找了一套衣裳交與孟小富。
  
  連折桂也沒起疑心,那其它人自然也沒驚動。蔣白稍稍放下心來。一時洗完澡,穿好衣裳,有守在外邊的丫頭進來道:“白少爺,慧姑娘來了!”
  
  “快請進來!”蔣白正心慌呢,一聽莫若慧來了,不由迎了出去,忙忙拉了進來,先問道:“慧姐姐的頭還痛麼?要不要緊?”
  
  “我並沒有頭痛,只是剛才紫光殿人多,一時覺著悶,便假託頭痛先行告辭了。”莫若慧笑著拍拍蔣白的手道:“折桂說你不見了,可嚇了我一跳。後來聽得是在福王殿下那裡下棋,也就放心了。這會待要使人過來探問你回來了沒有,終是不放心,還是自己過來看了。現下你沒事就好!”
  
  “慧姐姐,其實有事,有很大的事!”蔣白委屈極了,自己被沈天桐和顧秋波等人欺負,推到水裡,然後看了顧元維的光身子,顧元維說要自己負責,這全是大事。
  
  蔣白忽然不見人,又忽然出現,這會又這麼一種表情,莫若慧度著事情不簡單,忙笑對折桂道:“白哥兒有話跟我說,你候在門外,別讓其它人進來。”
  
  待折桂應了,出去守在門口時,莫若慧這才道:“白哥兒,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蔣白紅了臉,除了顧元維最後說的那句話,其它的全細說了。
  
  待得蔣白說完,莫若慧目瞪口呆,俏臉也漫上紅霞,半晌作不得聲。心頭轟轟響,真出大事了!白哥兒自小扮作男娃,有些事兒還懵懂著,這才這般輕松。素不知福王殿下這麼一抱,肯定就知道她身份了。

         這上了十歲的女娃,已算不得小孩兒,現下這麼著,卻是有損閨譽的事,若是傳開來,怎麼是好?都被福王殿下抱著跑了一路,還看見福王殿下的光身子,除了福王殿下,哪裡還能再許別人?
  
  “慧姐姐,你說我該怎麼辦?”蔣白低了頭,小臉又紅了,手指戳著床沿,心慌意亂的。
  
  莫若慧這會在心裡度了一遍,覺得顧元維除了做事不顧世俗人的眼光外,其它方面卻極不錯,蔣白若配與他,強似配與其它府裡的哥兒。因細細教導了蔣白好些女孩子該注意的事,又附耳過去道:“白哥兒,事已至此,只得稟報老夫人,讓老夫人給你作主,要福王殿下親口承認你,答應明年就上將軍府提親。”

        沈天桐和顧秋波等人親眼見到福王殿下從水裡撈走白哥兒,這會他們不知道白哥兒是女娃猶可,待到明年知道白哥兒是女娃,要是有誰的嘴巴不慎,把事情說出去,那還得了。若白哥兒趕在易女裝之前,和福王殿下定下關系。到時一易女裝,馬上宣佈喜訊,就堵了眾人的嘴了。

         且福王殿身份高貴,白哥兒當個福王妃,正是皆大歡喜的事。只是這個事還得趕緊的稟服老夫人,讓老夫人給白哥兒把著關,以免再惹出其它禍事來。
  
  “福王殿下要是不肯上將軍府提親呢?”蔣白見莫若慧說的鄭重,似乎自己不嫁顧元維也不行了,不由苦惱極了。
  
  這確是一個問題!莫若慧心下尋思,顧元維既是肯當眾除下外衣蓋在蔣白身上,解了蔣白的窘境,自必有幾分喜歡蔣白的,只是他性子與常人不同,若要他乖乖上將軍府提親,只怕還有些難度。因定定神道:“自然有法子的,你不必憂心!”
  
  “你說,有什麼法子?”蔣玄這會瞪著蔣青道:“福王殿下眾目睽睽之下抱走白哥兒,白哥兒以後易回女裝,這個事兒要怎麼論?若是傳了出去,白哥兒的臉朝哪兒擱?”
  
  “咱們遲了一步,讓福王殿下搶先撈起白哥兒,這也沒辦法呀!”蔣青不以為然,“論起來,福王殿下是長輩,白哥兒被他抱得一抱也沒什麼。”
  
  “怎麼會沒什麼?白哥兒都十二歲了,算不得小孩子,被人抱了可不是小事。”蔣玄哼一聲道:“自打今年春開始,白哥兒抽條兒似的長,樣子比以前還要好看些。桐哥兒他們怕是疑心著,這才把白哥兒推水裡去,想試探一番的。若他們知道白哥兒是女娃,白哥兒今晚被福王殿下抱走之事,還不成為笑柄?”
  
  “這也是!”蔣青皺皺眉,抬頭道:“咱們雖壓不住他們,還有福王殿下呢!退一步說,真傳出什麼了,索性就讓白哥兒作了福王妃,大家就沒話說了。”
  
  “作福王妃?”蔣玄權衡一番,倒是認為顧元維還配的上蔣白,頓一頓道:“這倒是一個法子。”
  
  蔣白這會送走莫若慧,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覆去翻來,一時想著莫若慧說一定要顧元維負責的話,一時又想起顧元維說要她負責的話,心緒難寧。嗚嗚,我掉下水那會,哥哥和青哥兒都趕到了,本來會護著我不讓桐哥兒他們亂瞧的,偏福王殿下多此一舉,伸手就把我抱走了。現在好啦,搞成這樣子,也不知道怎麼辦?
  
  蔣白本來不覺得這個事多麼的嚴重,被莫若慧一分析,這才知曉當眾被男娃抱了,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若不嫁這個人,以後的名聲就毀了。現下越想越恨把她絆下水的沈天桐和顧秋波,只用手掐著枕頭邊,似乎那枕頭邊是沈天桐和顧秋波的脖子。
  
  顧秋波這會趴在枕頭上,倒真個覺得脖子有些痛,卻顧不上脖子,只不斷想著蔣白掉下水的情景。因用手輕捶枕頭,歎了一聲,唉,白哥兒要是女娃該多好啊!瞧那身段,瞧那俏樣子,不作女娃可惜了。待脖子幾乎僵硬掉時,顧秋波這才翻過身來。
  
  守在外面一個侍女聽得動靜,忙拿了一把扇子過來,坐在床邊給顧秋波扇了扇。見顧秋波眼睛亮的可怕,一時垂下眼,屁股悄悄朝顧秋波那邊挪了挪。蜀王都十四歲了,還沒召過人,若自己成為他第一個女人,以後還有誰敢小看自己了?
  
  顧秋波察覺侍女揮動扇子的手離自己越來越近,慢慢伸手握住侍女的手,卻猛的奪下侍女手裡的扇子,揮手道:“出去,我自己扇!”
  
  見得侍女哭著跑了,顧秋波不由茫然,怎麼一有侍女靠近,自己腦海裡就浮起白哥兒的影子,莫不成自己喜歡上白哥兒了?可,可白哥兒是男娃呀!
  
  沈天桐同樣糾結萬分,這會皺眉想著當時蔣白掉下水,顧元維忽然趕到,不待他們細看就抱走蔣白的情景。越想越頭痛。唉,外間傳聞福王殿下喜好男風,他要是看上了白哥兒,白哥兒怎麼逃得過?不行,我不能讓福王殿下糟蹋了白哥兒!得想個法子絕了福王殿下的念想。
  
  各人轉動心思時,顧元維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出神好一會。一時把手從腦後抽出來放在胸口,嘴角浮起一縷笑意,手指因無意識揉了揉胸口,待胸口某顆敏感小紅豆凸成粒狀以呼應時,顧元維怔了怔,忽然嘿嘿笑起來,自語道:“小白白,你碰了我,可要負責啊!”
  
  

四十六、人生啊人生

  “負責個屁!”蔣白直翻到半夜,還是毫無睡意,平生第一次失眠了,不由坐起來發呆,一時用腳趾頭狠狠的揉著床欄邊,差點仰天長嘯了。嗚,除了和福王殿下談婚論嫁,還有其它法子沒有?
  
  折桂睡在側室,聽得動靜,忙披衣起床,進來問道:“白哥兒,是不是渴了?要不要倒一杯茶喝?”
  
  “折桂,你也睡不著呀?太好了,進來陪我聊聊天吧!”蔣白揉揉眼睛,拉折桂坐在床沿上,歎口氣道:“我忽然想起一個故事,覺得很傷心,一傷心就睡不著了。”
  
  “什麼故事?”折桂詫異了,白哥兒居然懂得傷感了,這可是奇事。
  
  “是這樣的,我在書上看到一個故事。說一個小姑娘掉下水,被一個男人救了。然後大家勸那個小姑娘嫁給那個男人,說這樣名聲就不會毀了。可是小姑娘日子過的很適意,一向沒想過要嫁人,但是不嫁似乎不行。於是,小姑娘就很消沉,一直消沉下去。”

         蔣白說到這裡,見折桂聽的認真,眨巴眨巴眼睛,又接著道:“我代那小姑娘著急,想幫她找一個不用嫁的法子,可是想了一晚,還是沒找出法子來,於是就傷心了。”
  
  折桂把故事想了一遍,指出其中的關鍵道:“大家勸那個小姑娘嫁給那個男人,這是因為怕落水被救的事傳了出去,沒別的人肯娶這個小姑娘了。要是有其它男人不計較這個小姑娘落水之事,肯娶她的話,那這個小姑娘就不用嫁救她的那個男人了。退一步說,這個小姑娘也可以終生不嫁,繼續過她適意的日子呀!”折桂暗暗搖頭,不過一個故事,居然糾結得睡不著,看來白哥兒這陣子學作詩,還順道把詩人的酸氣學了一個足。
  
  對哦,對哦,可以終生不嫁,一直過適意的日子呀!嫁人貌似要陪伴相公睡覺,生娃餵奶,管理家事等等,全是很可怕的勾當。蔣白打小扮作男娃,腦袋裡從沒有嫁人的觀念,今晚被莫若慧一啟蒙,有點懵了,再一想到顧元維那笑嘻嘻的臉,忽然就怕起來了。

        這會聽得折桂一通話,不由松了一口氣,搖了搖折桂的手道:“還是咱們折桂聰明,一下就想出法子來了。要是我啊,就一點兒不會憂心,不嫁人就是。嫁人不過是為了生一個娃養老送終,若想有一個娃養老送終,也不一定要嫁人,大可以讓丫頭幫著生一個。”
  
  “讓丫頭幫著生一個?”折桂在丫頭婆子間人緣比較好,那些人有時調笑,也不避著她,倒聽了一些閒話,對男女之事雖還一知半解,卻知道沒有男人,單憑一個女人是生不出娃兒來的,這會糾結的看著蔣白,不知道要不要多嘴解說一下。
  
  蔣白見折桂表情古怪,不由“哈”的笑了,搖搖頭道:“折桂,你該不會以為我什麼也不懂吧?告訴你吧,我看了許多詩詞和詩詞附帶的故事,故事裡面的女娃除了看見花兒落了要哭一哭,看見花兒開了也一樣要哭一哭之外,還有許多看見男人要生心思,沒看見男人也要生心思的故事。

         但是故事的結尾都是傷透了心,然後寫出一首詩來警惕世人的。我不能步她們後塵。所以啊,我決定不嫁,但是可以娶一個進來。只讓丫頭陪他睡覺,生一個小娃給我,人生的大事啊,就全解決了。”
  
  折桂瞠目結舌看著蔣白,徹底無語。
  
  嘿嘿,咳,我爹爹和叔叔他們不納妾,我娘和嬸嬸沒法子,只能自己生娃了,我娘更絕,居然自己餵奶,好偉大啊!我到別的府裡,可是見著許多正房太太給相公納了妾,專讓那些妾生小娃,生完歸到自己名下,自己逍遙著過日子的。那些妾,有很多原本就是服侍正房太太的丫頭們。

         我如果說通祖母等人,娶進一個男人來傳宗接代,到時可以讓折桂跟那個男人生下小娃,然後歸到我名下。為了讓折桂心甘情願生下小娃,得娶一個折桂心折的男子,方事半功倍。蔣白想到自己可以不必嫁人,只覺渾身舒爽,一下關心起折桂來,“對了,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娃?”
  
  “我喜歡……”折桂警惕的看著蔣白,想幹嗎想幹嗎?莫不成真想娶一個男人進門,然後讓我去給你生小娃?這種招婿進門的法子,也不是沒有。但那都是人家府裡沒了男丁,不得已才讓女兒招進一個來的。那被招的,多是沒本事,又沒出路的。正經人家的男兒,誰願意做倒插門的女婿?況且,將軍府多男丁,何用你再招一個進來?
  
  嗯,折桂還小呢,沒想過喜歡什麼樣的男娃這也不奇怪。就算喜歡了,她也不好意思說的,倒是我唐突了。蔣白決定暗暗觀察,看看折桂喜歡什麼樣的男娃,然後一舉把那個男娃攻下,娶進將軍府。再然後,服侍相公,生娃餵奶,管理家事等等,全交給折桂就行了。
  
  折桂見蔣白眼神很熱切的瞧著自己,暗暗冒汗,拿扇子給蔣白隨便扇了幾下,就落荒而逃了。
  
  “人生啊人生!”蔣白忽然感歎了一句,倒頭就睡,一覺到天亮。
  
  莫若慧為蔣白的事擔心了一夜,一大早就跑來了,見得蔣白一掃昨晚的憂愁,悠然自得的坐在窗前看風景,不由笑了道:“白哥兒,虧得我一晚睡不好,淨為你擔心了,沒料你倒神清氣爽。”
  
  蔣白見得莫若慧來了,忙拉她坐下,笑嘻嘻道:“慧姐姐,昨晚的事我想到法子解決了!”
  
  除了和福王殿下定下婚約,還有什麼法子?莫若慧見折桂倒了茶進來,又退下去了,這才悄悄問道:“什麼法子?”
  
  待得蔣白附耳過來把自己的想法說了,莫若慧小心肝受到嚴重的沖擊,比昨晚聽得她落水被顧元維抱了更震撼,只呆著臉道:“不准備嫁人,只准備娶一個進門?”
  
  “對呀,所以這個事也不用告訴祖母了。反而要保密,免得祖母也認為我不嫁人不行,忙忙去求人家來定親,這就糟了!”蔣白揮揮白嫩小手,氣勢如虹,挺胸道:“我曾經聽過我娘哼一首歌,叫‘男兒當自強’,其實,女兒也該自強。

         設若是福王殿下落了水,我去抱了他,他用不用來求我定親?不用罷!為什麼我落了水被他抱了,就要去求他來定親呢?慧姐姐,你不用勸我,我不會讓祖母去求他來定親的。”
  
  莫若慧還待再說什麼,蔣白眼明手快,拈了一個蜜餞塞進她嘴裡,甜言密語道:“慧姐姐,我最喜歡你了,真要不行,我就做一輩子的男娃,然後娶了你進門,我們一起過幸福的小日子。我一定不會欺負你的,什麼都聽你的。”
  
  莫若慧哭笑不得,把蜜餞頂到腮邊,還待再勸,卻見折桂進來道:“白哥兒,桐少爺和蜀王爺來了!”
  
  “他們還有臉來?”蔣白氣憤起來,指揮折桂道:“你往殿外找個掃把給我,看我不把他們掃出去。”
  
  “白哥兒,我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顧秋波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一張俊臉在簾外探了進來,小心翼翼道:“今天來你這裡,要打要罵,全由你!”
  
  沈天桐卻默不作聲,伏在顧秋波身後打量蔣白,見得蔣白容光煥發,並沒有半點生病的跡象,這才放下心來。一時推了顧秋波進去,自己也厚了臉皮跟進去。
  
  一個是郡王,一個是沈府的少爺,再怎麼樣,也不能真的打罵起來。莫若慧扯扯蔣白,小聲勸道:“他們本是鬧著玩的,倒不知道你體弱,泡不得池水,也不能全怪他們。現下既是賠了罪,就算了。”

        人家不知道你是女娃,只是奇怪你在酷熱天氣,居然不和他們一起泡池水,這才絆你下池子鬧騰一下的,確實不能全怪他們。昨晚福王殿下和玄哥兒青哥兒都罵了他們了,他們也以為你是體弱泡不得池子,所以才不去泡的。你這會該見好就收,若是真個打罵起來,沒准他們真的疑心了,那可不好。
  
  蔣白也明白莫若慧的意思,鼻孔裡“哼”了一聲,瞪了顧秋波和沈天桐一眼,轉頭跟莫若慧道:“慧姐姐,那蜜餞你吃著可好?因我昨兒在紫光殿多吃了幾顆蜜餞,今天一大早的,太後娘娘就讓人拿了一大碟過來,說是賞我吃。我也吃不完這麼多,這個天氣放著又容易變味,待要擱了冰塊鎮著,又費功夫。你要是喜歡,就多拿一些過去吃。剩下的,我賞丫頭們好了。”
  
  顧秋波和沈天桐見蔣白不理他們,有些訕訕的,自行尋椅子坐下了。待見得蔣白和莫若慧說說笑笑,莫若慧又不避忌,當著他們的面和蔣白親密,心裡都不是滋味,卻又無可奈何。正尷尬,卻見折桂又掀了竹簾子進來道:“白哥兒,信少爺來了!”
  
  賀信之著了暑氣,躺了幾天,今天早上起來,身子爽利了,這才出來逛逛,對昨晚發生的事卻一無所在,這會進得白玉殿,見得顧秋波和沈天桐也在,不由笑道:“我以為我早起呢,沒承想蜀王和桐哥兒比我還早。”
  
  “信哥兒過來吃蜜餞!”蔣白見了賀信之,倒和顏悅色,拿個竹簽叉了蜜餞遞給賀信之,又喊折桂道:“折桂,倒三杯茶進來!”
  
  賀信之接過蜜餞吃了,見得顧秋波和沈天桐被冷落在一邊,雖不知道原因,卻暗暗高興,只覺嘴裡的蜜餞特別的甜。
  
  蔣白這會嘴裡也含一顆蜜餞,正要再叉一顆,竹簾一揭,有人端進三杯茶來,端茶的卻不是折桂,而是顧元維。
  
  他來幹什麼?酷熱的天氣,蔣白背上卻冒起寒氣,深怕顧元維會當眾說出讓她負責的話來。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01:12 PM

四十七、各種的八卦

  顧元維表面上雖不羈,私底下,卻有自己一套想法。他早些年一意孤行要跟覺慧出海遊歷,固是因為想見識一個海外風土人物,同時,也有另一個原因在。因他早慧,尚太後和仁元皇帝都疼愛於他,各種的待遇,有時更是越過太子顧正充去,倒使他生出警惕,怕生了禍事。一時便思避開幾年,待顧正充坐穩太子之位,自己再回來。那會,自己才是真正的閒散王爺。至於婚事一道,自不想被人擺布,只想自己尋個投機的。
  
  昨晚一事後,顧元維卻是一夜沒睡好,一早起來便往尚太後殿中請安,心下忌尚太後的耳目知曉昨晚的事,先行探試了一番,見尚太後還未知曉,心下暗贊孟小富保密功夫做的好,又說了一通話,這才往白玉殿來了。一進來見折桂要通傳,卻揮手止住了她,只接過她手中的茶盤,揭了簾子進門。因見得顧秋波和沈天桐等人也在,不由笑道:“人倒齊全,莫不成是約好的?”昨晚把人絆下水,這會約好來道歉麼?小子們,我已是警告過你們,昨晚的事不得再提,可別忘了!

  蔣白警惕的看著顧元維,見他一頭披肩發束在腦後,身上穿的是出爐銀番蓮紋樣素袍子,態度淡然,比起昨晚調笑她的模樣來,正經了不知道多少倍,卻是悄悄放下心來。
  
  眾人見顧元維來了,自是上前見過,這才各各歸座。
  
  顧元維見得蔣白的神情,忽的又起了玩心,湊上前坐了,用撒嬌的口氣道:“小白白,都是你害的,害得我昨晚睡不好。昨兒晚上我說的話,你沒忘記罷?要是忘記了,我就再說一次。”
  
  蔣白手背上起了密密的雞皮,感覺顧元維說話的調調比突然響個驚雷還要嚇人,小心肝差點承受不住,不由自主用安撫的口氣道:“沒忘記沒忘記,你放心!”呀,這麼多人在,要是放任他說出昨晚那番話,我的臉朝哪兒擱?先敷衍著好了。一時瞧瞧手中叉起來的蜜餞,狠狠心,一伸手遞到顧元維嘴邊,候著他一張嘴,忙喂了進去,只是嫌蜜餞太小,塞不滿顧元維的嘴,又用竹簽連叉了三個,把蜜餞連竹簽一起,全塞進顧元維的嘴裡,見他鼓著腮幫子,沒法說話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顧秋波見得蔣白不理他,卻叉了蜜餞喂進顧元維嘴裡,一下酸溜溜的,冷不妨道:“王叔,昨兒在紫光殿,我聽得太後娘娘和周嬤嬤說,要早些給你納個福王妃,這次跟著來避暑的姑娘家,不知道誰有福氣做我嬸嬸哩?”王叔啊王叔,你就算愛好男風,也不能打白哥兒的主意。還是收收心,娶個福王妃去吧!
  
  顧元維嘴裡塞滿了蜜餞,沒法說話,只斜睨顧秋波一眼,以眼示威,小子,你多管閒事吧!
  
  沈天桐見得蔣白叉蜜餞喂顧元維,心頭本來一緊,待聽得顧秋波的話,又是一松,是的,就算福王殿下胡鬧,太後娘娘能任著他胡鬧?先前恍惚聽得說,太後娘娘有意在跟著來避暑的姑娘們中挑一個作福王妃,只怕是真的也未定。只要福王殿下定了親,自有人管束著他,倒不怕他對白哥兒做出什麼事。
  
  蔣白見顧秋波和沈天桐還賴著不走,顧元維嘴裡的蜜餞貌似快嚼完了,顧不得許多,又叉了三顆,往顧元維嘴裡一塞,這才揮著小手道:“福王殿下,你來這兒有什麼事嗎?”
  
  顧元維被蜜餞的甜味嗆得直咳嗽,拿袖子抹了抹眼睛,作一副小媳婦被欺負狀,用眼神指控蔣白:你看光了我,居然還不想負責,我以後怎麼辦?一時胡亂吞下蜜餞,卻轉向顧秋波和沈天桐等人道:“你們且先出去,我有事兒要跟小白白和慧姑娘商議一下。”
  
  外間有人傳白哥兒和慧姑娘已有婚約,所以大人放任她們同進同出的,這雖是虛傳,但白哥兒慧姑娘親密,這是不爭的事實。若無意外,只怕他們真會成一對。難不成福王殿下為了得到白哥兒,要跟慧姑娘攤牌,讓慧姑娘退出?沈天桐皺眉看了看蔣白,心下有了主意,率先站起來,行個禮就出去了。
  
  顧秋波看看莫若慧,見莫若慧表情平靜,似是胸有成竹,心下也篤定下來。人家慧姑娘一向穩重,有自己的想法,就算王叔以勢壓人,慧姑娘未必會退讓,且先去太後娘娘那邊探探口風再說。想到這兒,也跟在沈天桐身後出去了。
  
  賀信之擔心的看一眼蔣白,見她擺擺手,意示沒事兒,便也跟著出去了。
  
  候在白玉殿外的眾宮女,見得顧秋波和沈天桐等人早早來了,現下又依次出來,一時扯住一個剛進去侍候的小宮女打聽詳情。那位小宮女待在冷泉宮兩年,悶的要死,這次負責白玉殿的茶爐子,得以給折桂打下手,遞個茶,端個水,自是偷樂。因見得眾人扯住她問話,卻是得意,繪聲繪色說了。
  
  冷泉宮因地下的泉眼得名,殊不知,守在冷泉宮的宮女內侍等人,私底下卻稱冷泉宮為冷宮。一年到頭,除了暑熱時分尚太後或是宮裡的貴人來避暑,冷泉宮有些熱鬧之外,其餘時間都極其冷清。不想今年暑熱時分,不單尚太後來了,還帶來許多哥兒姐兒,姐兒就不必說了,這些哥兒,卻是一個賽一個的俊俏,叫人目不暇接。

         最最俊俏的哥兒,卻是將軍府的白哥兒。偏他待人又溫柔和氣,一時叫許多小宮女紅了臉兒,都爭著要到白玉殿服侍。今兒一大早起來,這些宮女見得莫若慧來了,便聚在殿外僻靜處悄悄討論道:“慧姑娘天天來白玉殿,倒沒有避忌,只怕真個是和白少爺定了親的,若不然,不會走的這麼勤。”
  
  她們正說著,又見得顧秋波和沈天桐來了,由不得悄悄去打量他們,竊竊私語,“蜀王爺和桐少爺也極愛來白玉殿,偏對那些姑娘們視若無睹,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說話的宮女一時捂住了嘴,看看別人,見別人回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卻沒有反駁她什麼,這才笑了。
  
  正笑著,一個轉頭,先是見賀信之也進去了,接著,顧元維也來了,這下更是炸了鍋,扯著負責茶爐子的小宮女,只是細問裡面的事。
  
  “唉呀呀,裡面可精彩了。慧姑娘來時,正和白少爺說話,極是和睦的樣子。誰知蜀王爺和桐少爺進去了,白少爺不似往日那樣,倒有些不高興的神色出來。待得信少爺來了,白少爺又高興起來。後來福王殿下進去了,白少爺臉色又古怪起來。現下福王殿下把所有人都趕出來,說要單獨和慧姑娘白少爺說話呢!”
  
  “啊啊,一早就聽說福王殿下愛好那個……,唔,一定是讓慧姑娘退讓啦!可憐的慧姑娘啊,無權無勢的,拿什麼跟福王殿下鬥?”
  
  “是啊,慧姑娘一定鬥不過的啦!可憐的白少爺,就要毀在福王殿下手上了麼?”
  
  冷泉宮的宮女們,悶得太久,難得有八卦,如何捨得不說?只一會兒功夫,各種猜測全出來了。
  
  卻說待眾人一走,顧元維灌了一口茶,不看蔣白,只看向莫若慧,表情難得的嚴肅,一字一句道:“慧姑娘,我知道你跟小白白要好,況且你又大著小白白一歲,凡事自然想的比小白白周到。昨晚的事,小白白不會告訴別人,卻一定會告訴你的。以你的性子,必比小白白還擔憂。現下我來,只告訴你一句話,幫我好好看著小白白,待明年小白白易了裝,我自有交代。至於母後方面,我早上過去請安,已透了意思,自不會生變。”
  
  莫若慧本就不認同蔣白之前的想法,正想找機會暗示顧元維主動跟尚婕提婚事,現下聽得顧元維的話,明白他的意思是說一矣蔣白易裝,他馬上到將軍府提親。一下吃了一顆定心丸,只是想到要把此事瞞著尚婕,卻怕蔣白最終會吃虧,一時猶豫不決,只不答話。
  
  見得莫若慧的神情,顧元維索性把從尚太後聽來的話也說了,“慧姑娘,我聽得母後言道,她先前也有提過此事,不想蔣老夫人卻有些推阻,倒令她意外。我現下借著此事提這個,有些要挾的意味,卻是不妥,所以先不要驚動,免生枝節。”
  
  莫若慧聽到這裡,想了想才點點頭。福王殿下這般做,卻是會負責起來,不會讓白哥兒受損害的。只是現下為難的是,白哥兒還不明白此事的嚴重之處,只作小孩子想法,卻該如何是好?
  他們在討論的,是我的事嗎?蔣白見得顧元維和莫若慧自顧自的說著,當她不存在,不由插了一句嘴道:“我可以說說自己的想法嗎?”
  
  “小白白,你有什麼要求,盡管提出來!”顧元維見蔣白主動插嘴,心下暗喜,一反跟莫若慧說話的嚴肅樣子,臉上全是笑。
  
  “福王殿下,我也知道昨晚的事若是傳了出去,是很嚴重的事。但是,再嚴重也不能賴在福王殿□上,福王殿下繼續過逍遙的日子就好了。”蔣白見得顧元維雙眼灼灼,想起昨晚自己伏在他胸前的事,小臉紅了紅,卻猶自鼓足勁道:“我以後不會嫁人,只會娶一個進將軍府!所以啦,你們不用憂心我以後嫁不出去的問題。”
  
  這回輪到顧元維瞠目結舌了。而此時,尚太後卻召了孟小富進紫光殿問話。顧元維一反常態,一大早過來請安,又說了那些話,尚太後自然生疑,這會問孟小富道:“昨晚上發生了何事?你細細的稟上來,不許瞞下一星半點。”
  
  

四十八、你來求我吧

  孟小富本是孤兒,三歲時被宮裡的侍衛長孟苛所收養,十二歲就順理成章成為一名小侍衛。因他學功夫一心一意,耳力天生比常人靈敏許多,便當選為密衛。這一當,便當了五年。只是密衛待遇賞賜雖豐厚,但常年試探別人的秘密,一有不慎,便無聲無息的消失了。候著機會,孟苛卻去求顧元維,想讓孟小富脫身密衛行列。顧元維小時候跟孟苛學過武功,常常欺負憨厚的孟小富,對孟小富倒有好印象,見得孟苛相求,便應了下來。

         趁著尚太後這次到冷泉宮避暑,要帶幾隊侍衛,顧元維略略運用手段,便讓孟小富從密衛成為小隊裡的侍衛長,底下領著十個侍衛兵,光明正大出現在人前。為此,孟小富的心,其實只忠於顧元維。但是尚太後問話,又如何敢欺瞞?因斟酌了一會,略去自己當晚在窗外窺見那部分,只把顧元維從水裡抱起蔣白跑回紫光殿配殿的事說了。
  
  尚太後這幾年為著顧元維的婚事憂慮,不意今早顧元維忽然主動透出意思來,說是願和蔣白早日定下婚事,一時喜出望外,只以為顧元維開竅了。現下待得孟小富說完昨晚發生的事,退了下去時,她忽然一掌拍在案上,“哈哈”笑了道:“尚婕啊尚婕,我跟你提婚事,你百般推拒,真是給臉不要臉。

         現在好了,你孫女都被元維抱了,該急的是你,可不是我。現在麼,我一點兒不用急,只等著你上門來求我了,到那會,我也讓你嘗嘗被人推拒的滋味。自然,為著元維,我還是會‘勉強’答應下來的。”
  
  尚太後在尚府時,是父母掌中的明珠,待進了宮中,又甚得寵愛,後來策封皇後,直到現在穩穩當當坐在太後位子上,有多少人敢逆她的意思?就算是當今皇上和皇後,也得讓著她三分,如今想為小兒子謀一頭婚事,居然被尚婕推拒,她嘴裡雖沒說,心裡其實窩著火,這會只覺著萬分痛快,笑跟周嬤嬤道:“待尚婕來了,無論她說什麼話,咱們只裝聾作啞,看她還高傲不?”

  顧元維這會在白玉殿呆著臉看蔣白,好半晌才道:“白哥兒,你這些想法是從哪兒來的?好生新奇。我只能說,佩服啊佩服!”
  
  “福王殿下,你也覺著這法子好嗎?”蔣白點點頭,以一種知己的口吻對顧元維道:“我就知道,你好好的過著日子,哪裡願意娶一個什麼福王妃進府。你要想娶,也早娶了,何用等到現在?想當初周蘭茵姑娘多美呀,你不是一樣瞧不上?”
  
  淡定淡定,小白白才十二歲,一竅不通,這是正常的。顧元維瞧著蔣白,極度無語,心下決定,要多多的開通蔣白才行。過一會才道:“小白白,你打算娶一個什麼樣的人進將軍府呢?”

  “咳,這個要保密!”咱是准備娶一個折桂喜歡的就行,但這個話可不能說出來,要是讓折桂知道了,心生芥蒂,不肯為我生娃,那可不好。
  
  顧元維糾結了,不顧莫若慧在旁邊,指指自己道:“小白白,你覺得我怎麼樣?”
  
  “福王殿下自然是不成的。”唔,折桂一見你就緊張,這怎麼成?況且,你是親王,我就是想娶,太後和皇上不會答應,天下人也不會答應。這一點,我是明白的。
  
  顧元維最終默默從白玉殿中敗退了。一回到紫光殿配殿中,馬上召孟小富,吩咐道:“小富啊,你以後多些留意白哥兒的行蹤,防著秋波他們再使絆子。每天晚上過來稟報一次。”
  
  孟小富忙應下了。之後,孟小富天天晚上到配殿中稟報蔣白的行蹤。這一天,他正說著,恰好顧元維坐的太久,腿有些麻,便讓他上前捏捏腿。其時,正有一個宮女奉了茶在簾外候著,無意間一窺,忙忙退下了。沒多久,新一輪的流言傳開了,孟小富被宮女們定位為顧元維的新歡。這怪不得宮女們要傳閒話啊,孟小富眉眼清秀,之前一直潛在暗處當密衛,臉色蒼白,“弱質纖纖”,長了一副小受模樣。
  
  關於顧元維和孟小富的那點事,很快由最愛打聽八卦和說閒話的小宮女傳到蔣白耳中。蔣白一聽,再次放下心來。福王殿下,關於你喜歡男風的事,大家全知道啦!雖然不排除你喜歡男風的同時,一樣喜歡女風,但是從大家討論的話中可以分析出來,你最喜歡的還是男風。瞧瞧你這幾天跟孟小富形影不離,大家就全明白啦!放心啦,我不會以那晚的事要挾你,破壞你和孟小富之間的好事。現在只希望成功瞞過祖母,不讓她知道那件事,大家就一樣過逍遙日子啦!
  
  蔣白不想尚婕知道,顧元維又刻意隱瞞,尚婕自然不知情。尚太後等了足足十天,還不見尚婕主動來提婚事,不由詫異了,跟周嬤嬤道:“你說說尚婕是怎麼回事?這些天都過來請安,只是閉口不提親事,虧她忍得住。她倒不怕白哥兒名聲受損不成?那晚的事發生後,白哥兒除了元維,還能許配給誰?”
  
  周嬤嬤應道:“蔣老夫人性子直爽,論理來說,發生這等事,她該急的跳腳,忙不迭來求太後娘娘才是,這會毫無動靜,著實令人奇怪呢!”
  
  又再等了三天,尚太後憋不住了,候著尚婕又來請安,摒退了眾宮女,只讓周嬤嬤在旁邊服侍,這才笑向尚婕道:“妹妹,你倒沉得住氣。莫不成真要讓白哥兒以後作姑子,不嫁人不成?”
  
  “太後娘娘何出此言?”尚婕摸不著頭腦。
  
  “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還請太後娘娘明示。”
  
  “回去問問白哥兒,你就明白了!”尚太後拋下這句話,見尚婕疑惑的告退了,這才籲了一口氣,好啦,問完你就該上門來求啦!
  
  尚婕出了紫光殿,便直奔白玉殿。不過半天功夫,臉色青青白白的從白玉殿出來,不及回自己所住的殿中,又往紫光殿去了。
  
  尚太後聽得尚婕又來了,卻淡淡道:“吩咐下去,說我今兒起的太早,正在睡回籠覺,不讓人打擾。”哼,不說元維是親王,就單論元維的相貌才華,他要想娶誰家府裡的姑娘,誰家府裡不巴著上,你尚婕倒好,還百般猶豫著不答應。看你這回不悔青了腸子?若你早些答應下來,何至於要反著來求我。
  
  尚婕在尚太後那兒碰了閉門羹,一時轉去求見顧元維。顧元維聽得尚婕求見,自然忙忙請進去。尚婕一見顧元維,憋了半天的怒火忽然就爆發了,指著顧元維道:“你自己不顧世俗禮儀便罷,怎能這般對白哥兒?當時白哥兒落水,你既機警,脫下衣裳蓋在白哥兒身上,就該同時喝退所有的哥兒,讓玄哥兒把白哥兒抱回白玉殿。

         退一步說,你既是抱起白哥兒了,也該抱回白玉殿,怎麼反抱到你住的配殿中,這置白哥兒於何地?再再退一步說,出了這個事兒,你該馬上稟了太後娘娘,然後著人跟我商議婚事,而你,一聲兒不吭,這是負責的做法嗎?白哥兒年紀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
  
  “老夫人息怒,聽我說幾句。”顧元維見尚婕氣的發抖,想起當時的情景,也暗怪自己大意。當時只想著不讓顧秋波和沈天桐等人看到蔣白,倒忘了自己也是大男人一個,一樣看不得抱不得。只是既抱了起來,又不能半途拋下,只得一路抱回去了。至於抱回紫光殿不抱回白玉殿,一個原因是白玉殿小宮女多,眼多嘴雜,怕一個不小心被人撞見。另一個原因卻是當時離浴池最近的地方是紫光殿配殿,與其繞一大圈冒險抱回白玉殿,確是不若作速抱到配殿中的。
  
  聽得顧元維的解釋,尚婕臉色稍霽,這才坐往椅子上,只是猶自氣怒,“這是蜀王和沈天桐作的好事,居然絆白哥兒下水。若是此事有個後禍,我也不會罷休的。福王殿下雖是好意抱起白哥兒,但白哥兒既是上了十歲,算不得小娃,這個事兒總得給個說法。”
  
  “老夫人,我已跟母後透露過,待白哥兒易了裝,就上將軍府提親的,你且放心!”
  
  “你叫我放心?”尚婕又站了起來,冷哼一聲道:“我早上過來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說了一通話,讓我摸不著頭腦,這才回去逼問白哥兒的,這一問,才問出那晚的事。現在太後娘娘拿喬了,可不肯見我,得要我三求四求的才肯見吧?再有,先前太後娘娘跟我提過婚事,我略有推拒,現下出了這個事,卻輪到我求著太後娘娘了,量太後娘娘不會輕易答應我呢!我家白哥兒,成了求人要的?”
  
  “這……”顧元維皺眉道:“老夫人放心,只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會迎白哥兒進福王府的。”
  
  尚婕年輕時既敢當街攔住蔣鎮的馬頭求嫁,又哪裡是怯懦的婦道人家?這會一甩袖子道:“福王殿下想娶我們白哥兒,那便待白哥兒易了女裝,上門來求!”哼,以為我們白哥兒沒人要啊?就算是被你抱了,一樣會有人肯娶的。豈能因為你這麼冒失一抱,就掉了身份,上門求著人要?若是有人敢嫌,咱們就敢不嫁,將軍府養她一輩子又如何?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01:17 PM

四十九、我答應娶她

  卻說顧正充正在另一邊的配殿中練字,恍惚聽得人說,蔣老夫人求見太後娘娘吃了閉門羹,不由奇怪,太後娘娘和蔣老夫人是堂姐妹,一向有說有笑,自己早上過去太後娘娘處請安,也沒見什麼不妥,怎麼忽然就不見蔣老夫人呢?

         因心下疑惑,便來尋顧元維,想探問一下,才到顧元維的殿門口,卻見孟小富跑過來請安,又道:“福王殿下和蔣老夫人在裡面說話,讓我把人遣開了。聽著像吵了起來,太子殿下不若進去勸勸。”唉,定是蔣老夫人得知福王殿下愛好男風,搞上了那白少爺,這才雷霆大發的。
  
  顧正充跑進殿中時,恰好尚婕說完了話,顧元維正在陪不是,一時揭了簾子進去,問道:“蔣老夫人,王叔哪個地方得罪你了?勞你動這麼大的氣?”嘴裡說著,心下極是疑惑,卻不知道王叔惹下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才讓蔣老夫人這般生氣的?
  
  “見過太子殿下。”尚婕見得顧正充來了,倒沒有忘記禮數,先站起來見過,因想著顧正充還不知道蔣白是女娃,且蔣白落水之事,卻不宜自己先嚷嚷開來,一時不欲多說,只道:“也沒什麼,不過聽了別人幾句閒話,說道福王殿下欺負了白哥兒。我一時沒忍住氣,這便上門來質問福王殿下幾句。現下福王殿下也分辨了,我也不敢如何,先告辭了。”
  
  尚婕出了配殿,馬上令人告知蔣白和蔣玄等人,讓他們收拾東西先回京城。又因當時來避暑時,賀信之是隨著自己來的,賀府又托她照顧賀信之,這回要先行回京,倒不好把賀信之拋下,便也讓他收拾東西,一起回去。
  
  蔣白和莫若慧自也知道尚婕是生氣了,但論起來,他們也在冷泉宮住了一個多月,聽得京城裡自打下了兩場雨,酷熱稍解,晚間不似先時那般悶熱難當,現在回去,倒也不算得十分賭氣。一時間,都忙著收拾起來。
  
  莫若慧正收拾東西,忽聽丫頭進來道:“慧姑娘,太子殿下來了!”
  
  “快請!”莫若慧忙整裝迎出去,一時尋思:莫不成太子殿下聽到我們要走,這是來留人的?只是留人也是往老夫人那裡去留,怎麼跑我這裡來了?
  
  顧正充明明聽得顧元維和尚婕吵嘴,偏尚婕敷衍幾句就走了,顧元維則一字不提,一時想做和事佬,便過去蔣白處,想打聽一下原因,誰知折桂出來說蔣白正睡覺,只得轉來見莫若慧。待丫頭奉上茶又退下時,顧正充才把原故說了,言道:“王叔一向不羈,若有得罪老夫人處,自然陪罪。只是老夫人不說原因,倒使我無從著手。若慧姑娘知道,還望告知。論起來,太後娘娘和蔣老夫人有親,將軍府又一向忠於國家,再如何,我們總不會無故惹蔣老夫人生氣的。”
  
  “太子殿下,老夫人既不願說此事,我雖知道,也不好多嘴。”莫若慧想著當時見到蔣白落水的不單有顧秋波和沈天桐,還是宋建喬成等人,實在難保他們都不把此事說出去,沉吟一會道:“太子殿下,我只說一句,老夫人一向明是非,自不會胡亂發脾氣的。再有,老夫人和福王殿下是當事人都不願說這個事,那這個事自然是不好攤開來說的。若是以後這個事傳開了,還請太子殿下主持公道。”說著站起來福了一福。
  
  “慧姑娘不必多禮!”顧正充想起外間傳言顧元維愛好男風之事,心下嘀咕,莫不成王叔見白哥兒俊俏,卻是冒犯了白哥兒?這才引的蔣老夫人動怒,慧姑娘欲言又止?一時道:“慧姑娘放心,若真是王叔無禮,我一定會主持公道的。”
  
  太子殿下穩重謙和,倒是難得!莫若慧心裡評價了顧正充一句。
  
  慧姑娘端莊大方,進退有度,卻是比許多的大家閨秀還要懂禮,倒是難得!顧正充也在心內評價了莫若慧一句。
  
  顧正充又說了幾句,這才告辭。莫若慧不敢怠慢,直送出殿門外,這才轉身進來。
  
  見得莫若慧進來了,惜兒探頭探腦的,冷不妨道:“姑娘,太子殿下很和氣喲!”
  莫若慧忙著繼續收拾東西,並不搭話。
  
  “姑娘,太子殿下真的不錯喲!”惜兒折好衣裳,又嘀咕一句。
  
  “惜兒,太子殿下再好,也和我們無關。”莫若慧見惜兒還待再說,瞪她一眼道:“你平素謹慎,難道不知道有些話說不得嗎?”
  
  姑娘,若不是莫府敗落下來,你這相貌品格,絕對做得太子妃的。惜兒歎息一聲,止了話。
  
  卻說蔣玄蔣白等人一向利索,不多時就收拾好東西。一行人中除了莫若慧不會功夫,其它哥兒和家僕等,身手都是了得的,尚婕也不憂路上會出事,很快就准備妥當。臨行只讓人托話給尚太後,言道:“因將軍府有些事兒,待要帶了哥兒們先行回去,臨行要和太後娘娘告辭,不想求見幾次,皆不得見太後娘娘一面,無奈只得先行一步,還望太後娘娘見諒!”
  
  尚婕除了生氣之外,也是想著蔣白這陣子越法水靈,只他作男娃打扮,顧秋波和沈天桐見天往白玉殿裡跑,又沒理由攔著不讓他們見,就怕夏天裡衣衫薄,這個時候再出什麼禍事來,竟是一刻兒也留不得,這才匆匆領著人先回京的。
  
  尚太後睡了一覺起來,卻見周嬤嬤一臉古怪進來道:“太後娘娘,蔣老夫人領著白哥兒一行人先回京城了。”
  
  “什麼?”尚太後吃一驚,我還等著她上門來求親,這就走了?待得周嬤嬤細稟了尚婕臨行前的話,尚太後心裡那股鬱悶可想而知,只哼道:“白哥兒那件事,她居然一點兒不著急麼?”
  
  “白哥兒長成這樣,又這般的家世人才,有什麼好著急的?況且細論起來,白哥兒不過十二歲,身子還沒發育,就算她被福王殿下冒失抱得一抱的事傳出去,我們只一口咬定白哥兒當時還是小娃,不曉男女之事就是了。且福王殿下是長輩,這長輩見小輩落了水,伸手拉出來,是情理之事。”

         回去路上,尚婕和莫若慧擠在馬車內,只對莫若慧道:“因白哥兒扮作男娃養,這些年只注意著她的身體,深怕她有個三病六災的。對於女娃兒該注意的事,倒沒多教導。這次回了府,也不讓她和哥兒們混在一處了,還得拘著學針線刺繡,得空再學作詩畫畫,將來真個要找婆家,也有一副嫻雅樣兒出來。若白哥兒果是男娃,他現下又學文又學武,卻是滿出色了。但作為女娃,白哥兒除了相貌之外,只怕有些不合格。現下先好生教導,待明年一易了裝,也有一個女娃樣子。到那時,我不信各府裡會因為一句流言,就不上府裡來求親了?福王殿下到時若也來求親,也不會著重他,只看他心誠不心誠了。無論如何,總要為白哥兒選一頭好親事。”
  
  蔣玄蔣青雖年紀也不大,但父輩皆是行伍出身,這從冷泉宮到京城,不過大半天路程,他們自然安排的妥當。一路護著尚婕等人,緊趕慢趕的,於傍晚時分就到了京城。及至到了將軍府,天不過剛剛擦黑下來。見得他們回來了,本來守在將軍府門口的一行人,忽然驚喜的喊了起來。
  
  “是老夫人領著白少爺他們回來了,真是老天保佑!”
  
  “是呀,太巧了,還以為得派人往泠泉宮去求見。”
  
  “怎麼回事?”尚婕一掀車簾,不待人扶,先行下來,見得除了將軍府守門的人外,另有幾個臉生的管事迎上來,不由疑惑。
  
  蔣白卻認得其中一位管事是喬香巧府上的人,也疑惑起來,策馬過來問道:“陳伯,大黑夜的,你們到這邊有何事?”
  
  “白少爺,你可得隨我往喬府走一趟!”被喚作陳伯的管事過來牽住馬頭,三言兩語說了原因。

  原來因前些天酷熱,喬香巧犯了心疾,這一回極為嚴重,竟是昏迷了三天才醒過來。醒來時,大夫一把脈,只說情況危殆,怕挺不過明天。喬府眾人自是心焦。喬香巧卻有些認命,只說想見蔣白一面。喬博心酸,忙讓管事來將軍府找蔣白。
  
  蔣白聽陳伯說完,顧不得一路奔波勞累,只向尚婕道:“祖母,香巧有些不對,我自然要趕過去瞧瞧,也不枉她待我一片情誼。”
  
  喬香巧自打兩年前在折花郎大會上見過蔣白一面,後來又在敏王府見了一次之後,若有詩會,也下帖子請蔣白。蔣白見她毫不虛飾,卻跟她坦言自己作詩方面其實不行,那回作的兩首詩,不過是碰巧之作。喬香巧聽了,也不以為意,只是把自己手錄的一本冊子送給了蔣白。蔣白一看,冊子抄錄的全是作詩的心得,不由大是感激。現下聽得喬香巧病危,自然要趕過去相見。
  
  尚婕也見過喬香巧,頗喜歡她的乖巧,後來聽得她有心疾,也歎息過一回的。這下聽得她病了,雖有些不願意蔣白去見臨死之人,但喬府管家哀哀求告,蔣白又確是和喬香巧投緣,想得一想,終是點了頭,只讓蔣玄陪著一起去。
  
  喬香巧懂事起,便知道自己活不長,因努力取悅父母,一心學詩作畫博父親一笑。只是小女孩子看書看得多了,書裡自有許多才子佳人的故事,故她小小年紀,卻有了粉紅色的夢。那一回見了蔣白之後,卻是念念不忘。這兩年和蔣白談詩論畫的,只滿心歡欣,這當下想著熬不過明天,卻是盼望能見蔣白一面。及至聽得人道:“白少爺來了!”由不得展開笑顏。
  
  稍晚些,蔣白和蔣玄便從喬府回來,蔣玄一臉深沉,蔣白卻一臉無奈。尚婕等人見得他們沒有悲色,便知道喬香巧是度過了難關,不由詢問道:“香巧姑娘怎麼樣了?”
  
  “我答應長大了娶香巧過門,她就活過來了!”蔣白先過去見過蔣華安和賀圓,見得他們一臉驚詫,只深深歎了一口氣:“大夫跟我說,香巧的病是不能成親的,所以我的話只是哄哄她而已。雖如此,她還是高興極了。一高興就能進粥水,進完粥水臉色又好起來了。”
  
  

五十、效娥皇女英

  待得京城裡又下了兩場雨,暑氣漸消,在冷泉宮避暑的尚太後等人也回到京城。同時,北成國使者來訪,說道北成國多日暴雨,江上行船不順暢,怕諸少年郎出行有個閃失,擬推遲南北兩國談文論武會的日期。後來,兩國便商定於次年四月初十才舉辦談文論武大會。消息傳出來時,本來正苦學詩詞武道以待九月在御前露臉揚威的眾兒郎,一時都鬆懈下來。
  
  聽得推遲南北談文論武大會,沈夫人便不讓沈天桐到將軍府學武了,只讓他專心學文,因和胡嬤嬤道:“桐哥兒這幾年又學文又學武的,先還怕他兩頭不到岸,剛聽得先生誇獎,倒也放下心來。咱們沈府的哥兒一向有才名,桐哥兒雖死心眼些,但這讀書的天份竟是不輸當年的願之,早早就考上了舉人,外間的人倒是稱奇。現下南北談文論武大會既是推遲了,這學武的事自然要先擱下,倒要好好的准備明年科考的事才是。他明年十五歲了,若能像願之一樣,考個狀元,那才是值得誇耀的事。至於什麼玄哥兒白哥兒,有本事也考個狀元來瞧瞧!”
  
  “玄哥兒和白哥兒是沒法考什麼進士的,但平哥兒可不同。”尚婕這會正笑對莫太太道:“平哥兒這幾年好生努力,先是考上秀才,接著又輕易考上舉人,大家無不贊歎的。據先生說,明年的科舉,平哥兒極有可能上名次的。若如此,怕比當年的沈願之還要厲害呢!想當年,那沈願之十六歲高中狀元,京城裡都沸騰了。平哥兒明年也是十六歲,就算中不了狀元,能得個二甲內的進士,那也得光宗耀祖的事了。再說,皇上這幾年著意籠絡天下的士子,每年科舉上來的人,多得到重用。若是平哥兒得個進士,再在殿試上得皇上賞識的話,焉知到時不會鯉魚躍龍門,身價百倍。”
  
  莫太太倒知道,莫若平中了進士的話,也要考選,能留在京裡也得有人幫襯著,但因莫若平是從將軍府出去的,那起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前程是不會差到哪兒去的。若他自己又爭氣些,沒准真和尚婕所說的那樣,就身價百倍呢!到那會,莫府也能吐氣揚眉,莫若慧的婚事也易辦。

         想到這裡,莫太太不由笑道:“老夫人,慧姐兒也十三歲了,過兩年就要及笄,現下高不成,低不就的,只是尋不著合適的婆家,我真個是憂心呢!若平哥兒真個能高中,有個進士哥哥,慧姐兒的婚事,卻易辦多了。說起來,若不是白哥兒是女娃,慧姐兒許了白哥兒倒合適,可惜啊!”說著卻笑了。
  
  “白哥兒啊,她倒真的想娶親呢!”尚婕提起蔣白,不由把她要娶喬香巧過門的豪言跟莫太太說了,未了苦笑道:“她倒大膽,殊不知明年一易裝,那香巧得知了,不知道如何呢?”
  
  蔣白要娶喬香巧的事,許多府裡的哥兒都耳聞了,喬成這會正問賀信之道:“白哥兒早些時從冷泉宮先行回京,到現在都沒露過面,是不是病了?”
  
  “沒病。我聽得是蔣老夫人拘著他,不讓他出來。”
  
  “好好一個哥兒,就是因為蔣老夫人老是拘著,才會嬌弱成那樣的。你們瞧瞧玄哥兒和青哥兒,也沒見過蔣老夫人寶貝他們,偏他們壯的小老虎似的。”
  
  沈天桐上回在冷泉宮和顧秋波設法子絆蔣白下水之後,連著好幾天到白玉殿去,蔣白都不理他,後來蔣白更跟尚婕先行回了京城,心下自然不是滋味。這次回了京城,祖母讓他先擱下學武之事,只專心學文以備明年的科考,因好些天沒來將軍府了,自然沒見著蔣白。

         無意間也聽到蔣白要和喬香巧定親的流言,這一天趁沈夫人往廟裡上香,府裡眾人不理論,他卻偷偷往將軍府來了。到得練武廳中,先找蔣玄蔣青說了一會兒話,沒問出什麼來,不由有些著急,待聽得大家討論不見蔣白出現,忙過去問賀信之道:“信哥兒,白哥兒真個被蔣老夫人拘住了麼?”
  
  “是呀!”賀信之也好一陣子沒見過蔣白了,皺著眉頭道:“足足兩個月不見她的人影了。”
  
  “我聽說,白哥兒和香巧姑娘正在議親事,過兩年就會迎香巧姑娘進門。”顧秋波也聽得蔣白和喬香巧的事,只是從蔣玄和蔣青嘴裡掏不出話來,轉而來跟賀信之打聽,這會拍賀信之的肩頭道:“信哥兒,白哥兒總是你嫡親的表哥,有事兒總會跟你透一句口風的。這准備迎娶香巧姑娘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雖說香巧姑娘的父親喬博是咱們南昌國出名的清流名士,娶他們府的姐兒不會辱沒了白哥兒。但問題是,香巧姑娘有心疾,娶了她,這是,這是大麻煩呢!”
  
  沈天桐知道將軍府諸人娶親,一向只憑自己意願,至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而已,實際能作主的,還是本人。只是蔣白畢竟還小,將軍府真會由著他胡鬧,娶一個有心疾的姑娘過門嗎?
  
  眾人紛紛猜測時,蔣白正在房裡和莫若慧一起做針線,笑瞇瞇道:“慧姐姐,再學幾個月,我保准能繡的和你一樣好的。你相不相信?”
  
  “我很想相信,但是……”莫若慧瞧瞧蔣白手中那看不出是鳥還是鴨的圖樣,偷偷笑了,過一會才指導著道:“白哥兒,你學劍自然講究快准狠,但是學刺繡恰好相反,要慢慢來,不能貪快。”
  
  “我娘也這樣說呢!”蔣白嘻嘻笑了,轉頭看莫若慧繡的香包,見極是精巧,不由道:“慧姐姐,我瞧來瞧去,除了我娘,就數香巧繡的香包能跟你相比了。”說著摘下腰上掛的香包,舉到莫若慧跟前道:“看,這個是她上回送給我的。現下她不能出門,大夫又說了,不能勞累著,針線也不能多做,以後要得她的香包,也難了。”
  
  聽得蔣白提起喬香巧,莫若慧表情嚴肅下來,“白哥兒,你上回哄香巧,說待她長大了就娶她過門,她現下子可是慢慢好轉了,但是你明年就易裝,到時女娃的身份一揭露,香巧會不會受不住?可得想個好法子,萬不能因一句善意的謊言,反害了她。”
  
  “慧姐姐放心,其實香巧知道我是女娃了。”蔣白見四下無人,附在莫若慧耳邊道:“因祖母再三交代,不能隨意對人說我是女娃,怕損了壽元。我雖對香巧說了,卻怕祖母知道罵我,所以不敢告訴你們。”
  
  “哪你上回說要娶她的那些話?”莫若慧不由扯扯蔣白的耳朵道:“快告訴我實話,虧的我還擔心你呢!”
  
  “上回香巧病成那樣,看著奄奄一息了,偏還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本冊子,說是她平素寫的一些心得,就送與我了。我一時心酸,便說:‘香巧,你不要死,待我長大了,娶你過門,你天天給我寫心得。’香巧聽了眼睛一亮,只一會又暗下去,說她偷偷聽大夫跟府裡大人提過,說她這身子不能成親,長大了也不能。她就算不死,以後也只能看著我成親娶了別人,白白傷心的份。如果我是女娃就好了,就算我以後成了親,一樣可以跟她做好朋友,一樣可以來往。可惜我是男娃,過得幾年,漫說是大人,就是她自己,也不好再見我了。我見她房裡沒了人,就悄悄搖她的手,附在她耳邊說了我的真實身份。還說待我易了裝,天天跟她見面,天天膩在一起,甚至睡在一起也沒問題。後來,她眼睛又亮起來了,……”
  
  “你是說,香巧知道你是女娃,想著以後還能跟你來往,這才活過來的?”莫若慧啼笑皆非的看著蔣白,捶著床沿道:“白哥兒,我不知道說你什麼好了!”
  
  兩人正笑鬧,折桂進來道:“白哥兒,蜀王和桐少爺他們候在外面廳上,說好久不見你了,想見一見。”
  
  “他們上次絆我下水,我至今沒跟他們算帳,虧他們還好意思說想見我。”蔣白哼一聲,揮揮手道:“不見!”
  
  “我們進來了!”顧秋波和沈天桐哪肯死心,候著折桂進去通報,不顧幾個婆子攔著,早躥進來了。一進房見得蔣白半靠在莫若慧身上,手裡還捏著一個荷包在穿針引線,不由愣住了,這是什麼狀況?
  
  蔣白無奈了,只得坐直身子,把荷包放到床上,問道:“你們有什麼事嗎?”
  
  “白哥兒,是這樣的,我們聽說你要迎娶香巧姑娘過門,所以……”顧秋波看一眼蔣白,見他好似又亮眼了些,嘴裡的話忽然就結巴了起來,半晌接不下去。
  
  “白哥兒,那香巧姑娘有心疾,總歸不是良配。”沈天桐顧不得避忌,脫口道:“這個事兒,你得好好的想想。”一邊說著,眼角瞄瞄莫若慧,唉,白哥兒,你都跟慧姑娘這般親密了,何苦又去惹香巧姑娘?難不成她們兩個願意效法娥皇女英,一起嫁與你不成?
  
  “勞你們擔憂了!”蔣白見得顧秋波和沈天桐一副苦口婆心,為她好的神情,差點仰天大笑,只咬唇道:“我剛跟慧姐姐商量了一下,慧姐姐願意和香巧一起嫁給我,大家不分大小。香巧有心疾不怕的,還有慧姐姐和折桂幫忙我照顧她呢!”
  
  雖情知蔣白是開玩笑,莫若慧還是紅了臉,絞著手帕子坐在床上一言不發。折桂更是呆在一邊。

  沈天桐和顧秋波一聽蔣白的話,再一看莫若慧和折桂的神情,不知如何,忽的灰了心。看吧看吧,人家要一氣兒娶進兩房老婆來,還有身邊這個會叫床的俏丫頭,那也肯定收房的。以後,更是三妻四妾的過日子,並不是只娶喬香巧一個,確實不用憂心的。
  
  沒多久,顧秋波和沈天桐就垂頭喪氣的回府了。
  
  第二天,顧秋波跑到福王府,把蔣白要同時娶莫若慧和喬香巧進門的事跟顧元維說了,一時悶悶道:“那慧姑娘看著是一個有主見的,居然肯和香巧姑娘一起嫁,真是奇怪!”
  
  “什麼?”顧元維聽得顧秋波的話,不由“哈哈”大笑起來,正笑著,卻見孟小富進來道:“福王殿下,太子殿下來了!”
  
  “快請!”從冷泉宮回來時,顧元維見孟小富頗受人排擠,索性把他要到福王府,這會見顧秋波瞪著孟小富,不由笑了,這小子該不會也聽信流言,以為孟小富是我的什麼新歡吧?嘴裡卻道:“正充極少出宮,這回怎麼來了?”
  
  顧正充卻是聽到流言,有些為莫若慧可惜,跑來打聽情況的。
  
  卻說沈天桐回到沈府時,悶悶不樂,閉門不出,只苦讀詩書。看看過了年,隨著沈夫人往各府裡拜年的沈天櫻卻帶來一個流言,說道蔣白可能得了重病,往年拜年宴上活躍的他,今年居然不見蹤影,怕是情況很嚴重了。
  
  情況確實很嚴重!蔣白這會躺在床上呻吟著,嚷嚷道:“折桂,折桂,這要痛多久才不會痛?”
  
  “慢慢的就不痛了!”折桂偷偷看一眼蔣白的胸前,白哥兒啊白哥兒,女娃來了月信之後,沒多久胸口這個地方就會腫腫硬硬痛起來的,你到現在才痛已是幸運了,還想怎麼樣?
  
  “折桂,痛完之後是什麼光景?”
  
  “也沒什麼光景啦,就是胸脯‘呼’的腫起兩大坨!”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01:22 PM

五十一、春衫遮不住

  元宵過後,天氣一日比一日暖和,園子裡的樹木率先抽出嫩芽,接著鮮花盛開,漸漸的,春光一片明媚。將軍府裡上上下下等人,都應節換上了春季衣裳,一介喜氣洋洋。莫老爺和莫太太帶來的家僕等人,更是喜形於色。
  
  早二十年,提起莫府,誰家不豎一下拇指,說道莫家一門武將,皆是英豪。可是隨著一件接一接的事情出現,莫家竟是漸漸敗落下來。這幾年眼看著更是敗下去了,不承想今年大房的孫子莫若平突然一舉高中進士,在殿試上又應對自如,得了皇上青眼,人皆傳莫府要鹹魚翻身了,這如何叫人不喜?況且今兒正是莫若平殿試之後,策馬遊街的好日子,最歡喜的,當數莫老爺和莫太太了。
  
  莫老爺只覺半輩子的濁氣都吐盡了,這會道:“可惜咱們莫府離京城稍遠,若不然,平哥兒這遊街回來,當是回咱們莫府,再給祖宗上香,稟告天地,在族人中才算吐氣揚眉。”
  
  “老爺,這回高中的頭三名,狀元是江南才子,探花是沈府少爺,咱們平哥兒是榜眼,這真是叫人意想不到的事。京城裡全沸騰了,說道探花和榜眼少年英俊,都爭著要一睹風采。只是咱們自己知道,這三人中,那沈府少爺的姑姑是敏王妃,伯父和父親皆在朝中任著要職,更別提沈府還有其它層層的關系。再說那江南才子,叔祖是本朝元老,岳父又是禮部侍郎,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吃虧。只咱們的平哥兒,除了將軍府這座靠山之外,還有什麼?所以別說咱們莫府離著京城稍有一些路程,就是離著近,這回平哥兒遊街回來,也得回將軍府。況且,平哥兒這幾年都在將軍府住著,跟著玄哥兒他們一起上學堂,虧得將軍府請的是名師,平哥兒的學問才得已長進,這次才能順利高中。總之一句話,平哥兒還不是回莫府的時候。”

         莫太太只覺苦盡甘來,看看莫老爺,不由感慨,丈夫在家族中極無能,裡裡外外靠著自己把持,幸好兒子和女兒給自己爭氣,老天也不算太薄待自己。這會見莫老爺喜出望外之下,只想著家族,卻不顧莫若平的前途,不由暗暗歎氣,抬頭道:“平哥兒非但現下不能回莫府,婚事未定,職位未明之前,也不能回。”
  
  “依你說,該如何?”
  
  莫太太附耳對莫老爺說了幾句話,見他訝異,這才笑道:“因先前老夫人說過,白哥兒易裝之事不好外傳,怕損了她的壽元,所以就算是你,我也一直沒說。但這回不同,白哥兒已是十三歲了,下個月初八就易裝,算起來,只有二十天了。就是對你說了,料著也無妨的。要是之前,我斷不敢作此想法的。但現下平哥兒高中榜眼,前途光明,提這個事,卻有了底氣。

        若是趕在白哥兒易裝之時,向將軍府提親,憑將軍府和莫府的關系,又加上平哥兒現下的身份,老夫人等人自然會好生考量的。平哥兒若作了將軍府的女婿,何愁前途,何愁莫府將來不會振興?就是慧姐兒,也能借著這層關系謀一頭好親事。”
  
  莫老爺聽的點頭,忽然異想天開道:“若平哥兒娶得將軍府的姐兒,慧姐兒又能嫁給今科那個探花郎沈少爺,倒是十全十美的事。”
  
  沈天桐策馬遊街,在歡呼聲和各種各樣羨慕的眼神下,回到了沈府門口,才下馬,便見府門大開,門外兩排人恭身站著,伯父和父親等人親迎了出來,歡聲雷動。待進了府,應付完一撥又一撥上來叩頭道喜的下人管事,這才松了一口氣。
  
  待得宴席擺了上來,沈永陽等人提起的自然是今日殿試的事,只笑著諷刺了一眾殿試上想要表現,結果反結結巴巴說不出話的士子,倒是對莫若平的鎮靜和應對自如稱了一聲奇。
  
  沈府內室,今兒自也有許多來道喜的誥命夫人,無不誇獎沈天桐少年俊傑,文采風流,直逼當年的沈願之。更有一些夫人話裡話外打聽起沈天桐的時辰八字,正是一副探口風想聯親的意思。沈夫人只笑著打太極,並不透出什麼口風來。
  
  待送走了眾夫人,沈夫人這才和胡嬤嬤道:“桐哥兒性子倔,婚事上頭卻得小心,待尋一位溫柔敦厚的配他方好。”
  
  “老夫人,我恍惚聽得說,桐少爺有了意中人,只是瞞著大人而已。”胡嬤嬤猶豫一會,才把從丫頭們口中聽到的傳言說了出來,“收拾書房的翠眉偷偷跟我提起,說道桐少爺前陣子經常作畫,畫完又揉成團丟掉,有一次畫完還燒掉了。她一時好奇,在字紙籮中揀得一幅揉皺的畫瞧了瞧,畫中人卻是一位極美的人兒,只是冠服有些奇怪,瞧著好像是男裝,因悄悄藏起了。據她說,桐少爺這陣子又重新畫了一幅畫,晚上看書時都會瞧一瞧,然後又悄悄合在書裡了。她收拾書時偷偷瞧了,畫的還是同一個人。”
  
  “這……”沈夫人這一驚非同小可,半晌方道:“桐哥兒性子像願之,我只擔心他婚事上頭有阻滯,果然如此麼?現下不知道畫的是哪家府裡的姑娘?若是好人家的姑娘,少不得為他作主,償了他的心願就是。只是他既藏藏掖掖的,就怕那姑娘出身不好。如今且先不驚動他,你叫翠眉進來,著她把那偷藏起的畫像給我瞧一瞧!”
  
  翠眉今年十五歲,生的小巧玲瓏,甚是嬌美,因為她識字,得以在沈天桐書房侍候,便自覺在丫頭們中高人一等,倒時常懷了紅袖添香的想法,只是沈天桐對她視如不見,不由有些洩氣。這回偷藏得沈天桐丟棄的畫像,自然生了心思,便把此事告知了胡嬤嬤。現下聽得胡嬤嬤讓她帶了畫像進去見沈夫人,不由暗喜,以為這是邀得沈夫人信任的好時機。
  
  見得翠眉把一張極力撫平過的畫像呈上來,沈夫人伸手接了過來。才看了一眼,沈夫人就一掌拍在案上,抖著手道:“我就知道,將軍府就是我們沈府的剋星。”
  
  胡嬤嬤見勢不妙,忙揮手讓翠眉下去,又小心關好門,這才小聲道:“老夫人,畫像中的人和將軍府有關麼?”
  
  沈夫人有氣無力的把畫像遞給胡嬤嬤,胡嬤嬤接過一看,一時大驚失色,喃喃道:“怪道桐哥兒畫完要燒掉,原來畫的不是姑娘,卻是將軍府的白哥兒。”
  
  “作孽啊!”沈夫人捶胸道:“因桐哥兒他娘身子弱,桐哥兒自小便養在我跟前,百般呵護著長大。好容易如今有出息了,同中科舉,又是探花郎,我自以為有結果了,誰知他卻愛好男風。這叫我將來有何面目去見地下的祖宗?”
  
  “老夫人,將軍府這白哥兒長的太肖女娃,怕是桐少爺平素見的姑娘少,一時迷了眼,這才……”胡嬤嬤頓了頓,勸道:“如今趁著府裡熱鬧,多多請些閨秀過來,讓桐少爺見識一番,引開他的注意力,彼時有了合眼緣的,趕緊的定下來,自然絕了他現下的心思。”
  
  “也只能這樣了。”沈夫人歎了一口氣,一時想起當初的沈願之,府裡何嘗不是百般設法,只他最後還是棄官和那姑娘雙雙遠去了。現下沈天桐喜歡的並不是姑娘家,情況更嚴重。
  
  胡嬤嬤捏著畫像又端詳半晌,把畫像遞到沈夫人跟前道:“老夫人,我總覺得這白哥兒就是女娃。瞧這模樣兒和這身段,若是換上女裝,哪有一絲兒男娃樣子?”
  
  沈天桐所畫的畫像,著墨雖不多,但蔣白的樣子卻活脫脫現於紙上。這會沈夫人聽得胡嬤嬤這般說,又記起安平侯夫人對蔣白的評價,由不得再次看起畫像來,皺眉道:“確是越看越像女娃。妹妹是安平侯夫人,和將軍府走的近,我請她明兒往將軍府走一趟,定要探個究竟回來。”
  
  卻說這天一大早,折桂服侍蔣白換上一套新做的春衫,束緊了腰帶,一抬頭,卻呆住了。
  
  蔣白也怔怔的瞧著自己的胸前,雖沒有像折桂之前所說的那樣腫起兩大坨,但這輕薄合身的春衫一穿,細腰一握,胸口那隆起的地方卻無法遮掩。
  
  “折桂,怎麼辦?穿了一整個冬天的棉襖沒覺著如何,這一換上春衫卻成了這個樣子,這要怎麼見人?偏今兒天氣暖和,縱想再套上棉襖也不成了。”蔣白對著銅鏡一照,捂住臉道:“嗚,我不敢看了,實在太突出。這個樣子怎麼出門?”
  
  “我再找找,看有沒有寬大一些的衣裳!”折桂往衣櫃裡翻找了一會,找出一套水天一色寬袍子給蔣白換上,又另找了一根腰帶給她束上,退後一步看了看,點頭道:“這套好,不特意瞧著,也瞧不出什麼。”
  
  才裝扮好,外邊便有丫頭來道:“白哥兒,安平侯夫人帶著姐兒來了,說要見你呢!”
  
  稍晚些,安平侯夫人到了沈府,一進沈夫人的房裡,便拍著手道:“那白哥兒,只怕真是一位姐兒!”
  
  “是一位姐兒!”沈夫人咬牙道:“將軍府把一位姐兒扮成哥兒,混在男娃堆中,也不知道安的什麼心思?如今引的桐哥兒神思不屬,卻該如何是好?”
  
  “桐哥兒現下也是探花郎了,正是該說親的時候。下個月初八佛誕日,各府裡有名目的姐兒都會往子母廟裡祈福,趁著這個時候,咱們也帶了哥兒上子母廟裡去,沒准就能相中某家的千金,成就良緣呢!”
  
  “說的是!”沈夫人點頭,稍稍安下心來。
  
  

五十二、蔣白大變裝

  四月初八佛誕節前一晚,下了一場小雨,一早起來,微風輕拂,空氣中散發著花草的清香,顯見是一個晴好的日子。
  
  醜時未刻,蔣白就被叫了起來梳洗,香湯沐浴後,吃了齋飯。尚婕自是囑了許多話,又笑道:“白哥兒,你待會拜完佛,換了女裝,從此也能簪花塗脂,堂堂正正做回一位姐兒,再沒有人笑你肖女娃了。”
  
  蔣白一心想做回女娃,只是扮了男娃多年,這會忽然要易裝,還是免不了有些膽怯,摸摸自己的臉道:“要是我易了女裝,會不會被人笑肖男娃?”
  
  “噗!”蔣玄和蔣青在旁邊全笑了,捶桌道:“有可能有可能!你瞧你,雖然一副女娃樣子,可是小時候老學我們說話,還跟在我們身後踱方步,見了女娃又愛扮老成,現下猛然穿回女裝,這些動作兒還能全部改了不成?若是改不了,自然會被人笑你肖男娃!”
  
  “嗚,怎麼辦怎麼辦?”蔣白本來忐忑不安,聽得蔣玄蔣青的話,又多了一絲不安,轉頭向尚婕道:“要不,等我先學學怎麼做女娃,學完再易裝?”
  
  “白哥兒,你本來就是女娃,怎麼用學?”莫若慧見蔣白苦惱,過去拍拍她的手,笑道:“不用怕的,你這陣子跟著我學刺繡,鎮日坐著,已是斯文了許多。待穿了女裝,著了裙子,自然嫻雅起來了。”
  
  “真的?”蔣白抬頭看莫若慧,見莫若慧把烏黑的頭發挽起,戴了兩朵小小珠花,上身穿的銀紅紗白絹襯裡對襟衫子,豆綠滾邊比甲兒,下著白杭絹拖裙,嬌俏動人,不由羨慕,想著自己馬上也能穿上這麼一身了,倒忘了剛剛的擔憂。
  
  賀圓見得蔣白的神色,自然也極力安撫了幾句。又拿出准備給蔣白穿戴的行頭檢看了一遍,見沒有遺漏,這才收起了。因笑道:“寅時二刻了罷,咱們也該出發了。子母廟可是卯時正啟山門的,趁著各府裡的夫人姑娘還沒出發,咱們先到廟裡,上完香撚完結緣豆,給小白換了女裝,正好出來見過眾人。隨道跟各府裡的夫人說道小白當年因體弱扮作男娃養的事兒,省的她們驚詫。過後再擇日子請了各府裡的夫人姐兒過來相聚,讓小白暢快的和各位姐兒說說笑笑。再不必一親近,就要承諾娶她們過門。”說的眾人皆笑了。
  
  尚婕一邊笑著,一邊吩咐人准備出發,卻另想起一事,轉頭和蔣白道:“白哥兒,你若易回女裝,你是女娃之事自然也瞞不了喬香巧,待她聽到消息,受不得打擊,有個三長兩短可該怎麼辦?不若這會先著人去跟喬博等人說一聲,讓他們幫忙瞞著罷?待以後再想法子告知她實情,省的她傷懷。”
  
  “祖母,香巧知道我是女娃。”蔣白不由抿嘴笑了,過去猴在尚婕身上,嘀咕了一會兒話,又搖著尚婕道:“看,我還好好的,所以呢,我是女娃這個事兒多一個人知道其實沒礙。”說著尚婕笑了起來,只用手戳她的額角道:“你是沒事兒,我們可是擔足了心事兒!”
  
  “走了,再不走就遲了!”蔣玄嚷嚷著,過來扯了蔣白道:“看在你今天就要易裝的份上,我把那匹烏雲馬借你騎一騎,我騎你那一匹。可憐啊,以後你穿了漂亮女裝,就騎不得駿馬了。”
  
  “白哥兒今兒不騎馬,和我們一起坐轎。”尚婕牽了蔣白出大門,笑道:“待會換了女裝,更是騎不得馬。只怕以後出門都要坐轎子了,什麼烏雲馬白雲馬,全留給玄哥兒你自己騎好了。”
  
  “騎不得馬了!”蔣白有些感歎,“以後出門都要悶在轎子裡,夏天也要悶著?”
  
  “世事總難以兩全,你要穿漂亮的女娃裙子,就得捨棄騎馬這件事。”蔣玄搖著頭,自和蔣青上了馬背。
  
  蔣白眨巴著眼,終是和莫若慧同坐在轎子內。一行人說說笑笑的到了子母廟山門下,見得山門已開啟。卻聽得廟祝說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一早來了,正在廟內上香,還得稟告了她們之後才敢放人進去。
  
  因數母廟本是皇家所建,在佛誕節這天,照例和往年一樣,午時之前,只接待宮中來人和各府裡的誥命夫人。主持一早得到消息,說道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會領了福王殿下和太子殿下於卯時正到子母廟祈福,哪敢怠慢,早早就著人啟了山門,灑了香花,不許一個閒人上來,另領了人候在山門。待得把尚太後和尚如貞接了進去,又聽得人來報,說道將軍府夫人和哥兒姐兒來了,也不敢怠慢,只得向尚太後和尚如貞稟了一聲。
  
  尚太後和尚如貞身在高位,平素出宮不便,這會既出來了,卻不想匆匆回去,因聽得主持的話,尚太後笑道:“今日是佛誕,若因我們之故,使得他人沒法上來祈福,卻是我們之過。如今我們也上了香,各府裡的誥命夫人等,自然放她們進來。”

        待主持出去迎接尚婕等人,見得顧元維和顧正充往另一邊去逛了,尚太後這才笑向尚如貞道:“尚婕早前跟我說,白哥兒會在佛誕日這天換回女裝,我們可趕了一個巧,正好撞上她換女裝的時刻兒,倒要瞧瞧她著了女裝是何模樣,瞧完才回宮。”
  
  “我也好奇她換了女裝是什麼樣子?”尚如貞笑吟吟的道:“她眼下也十三歲了,正是最青春靚麗的時候,一矣換了女裝,想必極漂亮的。正充見了,必定喜歡。這太子妃的事,還得早些確定下來。”
  
  尚太後三年前叫周嬤嬤拿鳳頭釵賞賜給蔣白,試驗顧元維是否喜歡蔣白時,就曾跟尚如貞說過,太子妃人選最好還是在尚府裡選出來。又暗示過或會為顧元維娶了蔣白為福王妃,言下之意是讓尚如貞不要跟她搶人。

         隔了這些年,尚府姑娘們雖長大了,卻資質平平,極讓尚如貞失望,不由再次打起蔣白的主意,這會假裝忘記尚太後當初的暗示,自顧自道:“正充先前在將軍府學武,和白哥兒可是和睦,這要見她換了女裝,必定驚奇的,倒要聽聽他有何感想。”
  
  尚太後正喝茶,差點嗆著了,待要說什麼,又想起蔣白畢竟被顧元維抱過了,自己就不相信尚婕還好意思把蔣白許給別人。到最後,她終還得來求自己的,自己且等著,這會不必多說。至於太子妃人選,且再慢慢的在各府裡挑一位出色的姑娘就是。上回在冷泉宮時,沈夫人帶著一位姐兒,天天往紫光殿中請安,那姐兒也伶俐,相貌又好,且著人細訪她是何品性,若是好的,選了她當太子妃也不錯。
  
  這會廟祝等人殷勤的迎了尚婕她們進廟裡。待她們先在大殿前上了香,撚了結緣豆,這才迎進早已設置好的靜室,又置了蒲團給女眷們跪坐,只讓蔣白跪在中間,另請了廟裡的高僧進去念經。

  卯時過後,各府裡的誥命夫人也各領了哥兒姐兒到達子母廟。沈夫人是卯時三刻領著沈天桐和沈天櫻來的,待見得沈玉照也領了顧秋波上來,母女廝見完畢,這才在佛前撚了香,袖了結緣豆,到靜室中說話。沈天桐和顧秋波聽得顧元維和顧正充來了,卻去尋他們說話。
  
  見得沈天桐他們不在旁邊,安平侯夫人笑道:“適才上來時,倒見將軍府的轎馬停在山門外,想必蔣老夫人領著哥兒姐兒先來了。”
  
  “將軍府哪裡來的姐兒?”沈玉照這陣子沒有過沈府,沈夫人也沒主動跟她說,她倒還沒知道蔣白是女娃的事,這會道:“那莫若慧不能算是將軍府的姐兒罷?”
  
  “王妃還不知道呀?”安平侯夫人一笑,把事情說了。
  
  沈玉照聽得蔣白是女娃,不由吃一驚道:“這怎麼可能?將軍府好好的,為何要將一位姐兒扮成哥兒養?”
  
  “我也疑惑呢!”安平侯夫人笑道:“自打去年在冷泉宮避暑回京,蔣老夫人可是藏著那白哥兒,不大讓她出來見人了,男娃更是難得見她一面。倒是各府裡的夫人領了姐兒過去,說要見見的話,蔣老夫人還令她出來見人。那會我就嘀咕了,怎麼只讓她見女眷們,單不讓她見男娃們呢?因上個月做了春衫,候著天氣暖和,我領了晴姐兒到將軍府去,只說多日不見白哥兒,卻想見見。

         蔣老夫人令人請了白哥兒出來。待得她領了丫頭出來,我見她著了薄薄的春衫,走路不似往時那般挺著胸,卻半窩著胸,甚是奇怪,自是多瞧了幾眼。這一瞧不要緊,卻是瞧出東西來了。她穿的衣衫雖寬些,但那凹下去的腰身,凸出來的胸,分明是一位姐兒,哪兒是哥兒了?

         況且她也十三歲了,說話聲音依然悅耳,哪有一絲男娃變聲後那難聽的嗓音?我既留了心,自是不動聲色觀察著,見她確實沒有喉結,皮膚又細膩,抿嘴笑時,嬌俏動人,比先時更添艷色。毫無疑問的,她確實是一位姐兒。”
  
  “將軍府讓一位姐兒扮成哥兒混在男娃堆中學武,和太子殿下和蜀王等人師兄師弟的亂叫,只怕別有用心罷!”沈夫人和尚婕的舊怨且不提,只想著沈天桐因隨顧秋波到將軍府學武,幾次三番被蔣白打腫了眼,三年前在御前作詩更被蔣白壓了一頭,如今沈天桐居然畫了蔣白的畫像藏起來,只覺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恨聲道:“她扮了男娃,博得太子殿下等人的情誼,自然是想做太子妃的,這還用提?”
  
  安平侯夫人本來也有意讓宋晴兒角逐太子妃之位,自打那回聽了安平侯的分析,便打消了念頭,只是聽得沈夫人猜測將軍府把蔣白扮為男娃養,其意在讓蔣白攀上太子,以備做太子妃,卻覺得此話太過,不由笑道:“將軍府把女娃扮成男娃養雖奇怪,但若說她們是想白哥兒做太子妃才出此計策,我看著卻不像。”
  
  不管如何,不能讓蔣家的姐兒當上太子妃!沈夫人冷泠一笑,若是讓蔣白當上太子妃,自己永無機會壓過尚婕一頭。
  
  當年,沈夫人偶然見得蔣鎮一面,為他的風采所折服,其後府裡令人上將軍府探口風,將軍府卻說蔣鎮無意娶親,沈夫人只得絕了念想。誰料蔣鎮打了勝仗回來那一天,尚婕當街攔馬,很快就嫁進將軍府中,把還待定閨中的沈夫人氣了一個倒仰。後來沈夫人嫁進沈府,但心中終是鬱結,病了數年,幸得夫主沈三爺悉心照顧,這才好轉過來。待得生兒育女,前塵往事自是慢慢淡去。日子過的好好的,不想沈三爺突然得了病,遍請名醫,皆束手無策。

         當時打聽得一位雲游四海的神醫恰好來京,忙忙令人去請,卻得知神醫被將軍府請了去診治尚婕,尚婕卻沒有病,不過是又有了喜而已。神醫終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沈府家人在將軍府守了半天,還是沒見著神醫的面,後來一打聽,說是神醫早在後門走了,已出了京,不由大悔。沒多久沈三爺就死了,沈府一片哀聲。至年底,尚婕卻產下第六個兒子,將軍府一片喜氣洋洋。自此,沈夫人深恨尚婕,處處跟她作對。
  
  沈夫人和沈玉照等人在靜室中說話時,顧秋波卻留意到山門外停放了將軍府的轎馬,拉了沈天桐道:“桐哥兒,自打年前到現在,可是一次沒見著白哥兒。先聽得說是病了,後來打發人去探病,卻說沒病,只說是蔣老夫人怕她犯時疾,拘著不讓出來見人。今兒佛誕,像他這種身子弱的,蔣老夫人必會領了來祈福的,這會應該在靜室,咱們過去瞧瞧罷!”
  
  先前聽得蔣白病了,這才不出來見人,沈天桐莫名其妙的心焦,後來曲曲折折的打聽到蔣白並沒有病,方放下心來。只是多時不見蔣白,竟是不由自主就在紙上繪了她的畫像,待得驚覺,忙忙丟棄,卻極度鬱悶。這會聽得顧秋波的提議,自然點頭,只向知客僧詢問了將軍府諸人所處的靜室,便信步過去了。

         到得靜室門外,卻被兩個小和尚攔住了。小和尚合什念了一句佛道:“將軍夫人囑過了,說道哥兒要在裡面念經,不見外人。待會念完經之後往大殿中拜佛,這才去拜見各府裡的人。”
  
  沈天桐和顧秋波聽得如此說,只得悻悻回轉了。那頭喬成和宋建等人也湊在一處說話,喬成笑道:“好一陣子不見白哥兒,聽說他今兒也來拜佛了,逛了一會不見他的人影。我正想問他什麼時候娶慧姑娘和香巧姑娘進門,好准備賀禮呢!”
  
  “哈哈!大家都在說,白哥兒艷福不淺。”宋建瞧瞧四周,見別人皆遠遠的,這才笑道:“但我擔心,憑白哥兒那般嬌弱的模樣,同時娶進兩房老婆,他能應付過來不?”
  
  “我也擔心呢,哈哈!”喬成笑完,卻看著宋建道:“你可看好你妹妹,別讓她近著白哥兒。白哥兒有本事勸服兩位姑娘一起嫁給她,小心……”
  
  宋建一下黑了臉,哼道:“你也看好你妹妹吧!”正說著,抬頭見賀信之和府裡大人來了,忙過去道:“信哥兒,你也來了!”
  
  “是啊!”賀信之抬頭找蔣白的身影,問宋建道:“你見過白哥兒沒有?”
  
  “沒有,聽說還在靜室中念經。待會就出來了。”
  
  靜室中,高僧已念完了經,在蔣白跟前放了一碗豆子,裡面青豆黃豆白豆黑豆,各種顏色的豆子皆有,只讓她念一句佛就撚起一顆豆子放在另一個碗中,待得她念完,這才吩咐尚婕道:“把這碗結緣豆拿回府裡,散在姐兒床上,待她睡足七天,再把這結緣豆收起來,拿鹽水醃過之後,磨成粉,著她吃下,可保平安。”
  
  高僧說完,又拿柳枝醮了鹽水灑在蔣白身上,默誦一遍經,收了柳枝道:“讓她把祈過福的女娃衣裳換上,然後出大殿中,拜過四面佛,諸事便妥了。”說著退出去。
  
  激動人心的一刻就要來臨了麼?蔣白瞧瞧賀圓拿出來的女娃行頭,又喜又憂。喜的是可以換上這些漂亮的物事,再不用被人笑自己肖女娃了。憂的是以後再不能像男娃那般行動自由了。
  
  蔣玄和蔣青都過去拍拍蔣白的手,安撫了幾句,這才退了出去。
  
  這裡賀圓讓折桂關好門,自己幫蔣白脫下男裝,換上女裝,裝扮起來。穿戴完畢,尚婕和賀圓呆了呆,莫若慧和折桂更是呆了呆,好一會說不出話來。
  
  蔣白第一次穿上女裝,有些不習慣,更有些別扭,見得大家的神情,扯著賀圓道:“娘,是不是很難看?”
  
  賀圓一笑,扳著蔣白的臉細細的瞧了瞧,含笑道:“小白長大了,看,個子都到娘耳朵邊了,現下著了女裝,可比娘漂亮多了。”
  
  “我比娘漂亮?”蔣白有些不敢相信,轉頭去看尚婕,見尚婕笑瞇瞇的點頭,再轉頭去瞧莫若慧,見莫若慧作驚艷狀,不由笑了,“真的漂亮嗎?我怎麼感覺很別扭?”
  
  “那是因為你穿慣了男裝,這會換上女裝,自然不大適應。”尚婕看著蔣白,忽然發愁道:“咱們將軍府的門檻好些年沒修整了,我怕不大牢固。”
  
  “同怕!”賀圓和尚婕婆媳關系極好,一向有說有笑的,這會接嘴道:“這次回府,得讓人加固門檻才行。”
  
  好好的,怎麼說到門檻上頭去了?蔣白摸不著頭腦,附和道:“祖母,娘,你們放心啦!我穿著裙子雖然有些不習慣,但小小一個門檻,絆不倒我的。”
  
  “哈哈……”尚婕和賀圓不由相視笑了。莫若慧和折桂也捂嘴笑了起來,倒讓蔣白更加莫名其妙。
  
  賀圓笑完後,拉過蔣白,耳語道:“小白,你走路不必窩著胸,須知道,女兒家有胸才是好事。要像先前穿男裝一樣抬頭挺胸。”說著又低低囑了許多話,這才牽了她的手道:“好啦,咱們出大殿吧!”
  
  顧元維正和顧正充等人說話,喬成和宋建忽然旋風般過來道:“福王殿下,太子殿下,將軍夫人牽著一位姐兒在前頭拜四面佛,我遠遠一瞥,那姐兒樣子像極了白哥兒,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你們快去瞧瞧!”
  
  “有一位姐兒很像白哥兒?”沈天桐心頭猛的一跳,一把站起,搶先跑了過去,忽然又想起自己有功名在身,不再是小孩兒了,又緩下了步子。顧秋波一怔,趕緊也跟了上去。
  
  小白白換回女裝了?顧元維腿長,三兩步卻搶在沈天桐和顧秋波前面。身邊的人一下全跑了,顧正充有些茫然,忙也跟上去看熱鬧。
  
  一行人跑到四面佛座前不遠處,見得朝陽初升,殿外陽光灑進殿內,耀的四面佛金光閃閃。佛座下跪著將軍府的蔣老夫人和將軍夫人並一個身姿綽約的少女,莫若慧和折桂在旁邊侍立著,正扶起那位少女。
  
  少女緩緩站了起來,身量及到將軍夫人耳邊,細腰如弱柳,纖纖一握,一頭輕煙密霧般的青絲挽起,梳了一個桃心髻,鬢邊斜插了一支玉簪,綴了一朵點翠卷荷珠花。身上穿的是水紅色紗挑線穿花縷金拖泥裙,裙尾拖在地下。側頭間,只見她膚如初雪,一雙秋水目顧盼生輝,美得無法形容。
  
  顧元維,顧秋波,顧正充,沈天桐,賀信之,喬成,宋建,並其它府裡幾位認識蔣白的哥兒,皆呆在當地。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01:30 PM

五十三、艷驚四座中

  自打上回冷泉宮避暑回京之後,顧元維雖幾次上將軍府去,無奈尚婕只淡淡應對,並不讓蔣白出來見他,因此,顧元維也大半年沒見過蔣白了。今日之前,他還在尋思待蔣白易了裝,到時上將軍府提親便是,倒也不著急。只他對蔣白的印象,還停留在蔣白著了男裝的模樣兒,這會分辨出前頭拜佛的少女確實是蔣白時,差點掉了下巴。哇呀,真沒想到小白白換了女裝這麼漂亮啊!幸好我的小心肝夠強壯,要不,會蹦出喉嚨不可!
  
  顧元維也算是見識過許多號稱漂亮的大家閨秀,但這刻的蔣白還是成功的驚艷到他了。一時不知不覺握緊了拳頭,嘴角帶了一縷笑,哈,待會就告訴母後,讓她馬上擇日子派人上將軍府提親,頂好年底就把小白白迎進福王府,天天看著才放心!
  
  咳,小白白作詩壓過桐哥兒,比武壓過北成國小王爺,俊美壓過所有折花郎,京城裡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現在好了,一換女裝,居然漂亮成這個樣子,估計不上半天,京城裡又會多出新一輪的談論話題。啊哈,咱未來的小福王妃啊,果然跟咱一樣出色。顧元維瞧著蔣白,越瞧越喜歡,只恨不得馬上就迎回福王府,心下暗悔上次在冷泉宮抱蔣白回紫光殿時有些唐突,不知道她還記恨不?

         再有蔣老夫人,至今對自己淡淡的,還得想法子再博得她的認同。蔣家不是不喜歡納妾嗎?自己只要承諾這輩子只納一位福王妃,憑著親王這個身份,做下這等承諾,想必能博得蔣老夫人的歡心。不過,咱本來就想著娶一位就夠了,猶其小白白這樣的,若能娶了過府,誰還耐煩放什麼側妃在身邊騷擾?顧元維心思急轉,倒忽略了身邊一眾虎視眈眈的小狼們。
  
  白哥兒是女娃?還是一個這麼漂亮的女娃?我沒看錯麼?這幾天夜裡睡的不好,眼神兒出現問題了?沈天桐屏了呼吸,手心全冒了汗,心裡翻江倒海,只不敢相信看到的事實。一時左右手交叉,伸右手拇指狠命摁左手掌心,又用指甲深深的掐了下去,待得左手掌心吃痛,整個人這才清醒過來。
  
  白哥兒確實是女娃!沈天桐只覺腦袋“轟”的一響,第一次見到蔣白時的情形;第一次被蔣白壓在地下痛打的情形;和她鬥嘴的情形;被她作詩壓一頭的情形;不知不覺留意她,一聽有人提起她就豎起耳朵的情形;自打去年冷泉宮避暑時,把她絆到水裡,之後被她冷遇,接著她先回京城,數次上將軍府,再沒見過,心裡不由自主的想念,半夜裡繪她畫像的情形;泉水噴發似的,全湧上心頭。長久以來壓著不敢細想的心事,在見到蔣白易了女裝之後,忽的似有了一線生機,心下又喜又悲,百般滋味紛雜著。
  
  沈天桐自打中了探花郎,明裡暗裡都聽到一些夫人在他跟前提起自己府裡的姐兒,只是裝作不知道,但心下隱隱約約響著顧秋波曾說過的一句戲言,戲言說道若蔣白是女娃,一定要娶進府。一時也暗暗想著,若蔣白是女娃,自己會如何?當時只是搖頭,暗笑自己傻,蔣白怎麼會是女娃呢?現在蔣白著了女裝,活色生香的站在前頭,不由深呼吸了幾口氣,勉力定下心神。

         將軍府把一位姐兒扮作哥兒養了這些年,這是何故?白哥兒自小扮作男娃,還會和普通姐兒一樣出嫁嗎?她可有和我一樣的心思?曾想念過我嗎?討厭我嗎?還是把我和其它哥兒混在一處,並沒有覺得我有特別之處?那回,我絆她下水,她恨我嗎?沈天桐心下有些黯然,沈家和蔣家一向不和,祖母她,會答應自己上將軍府提親嗎?
  
  我一向說白哥兒肖女娃,沒准就是女娃,偏你們沒一個人相信。那回我說白哥兒身上香香的,和女娃一樣,你們還唾我,這回相信了吧?顧秋波傻在當地,心裡翻來覆去的只罵自己傻,明明懷疑白哥兒是女娃了,怎麼就沒多想呢?怎麼就沒想法子討白哥兒歡心,先擄獲她的芳心呢?

        現下她一易裝,漂亮成這樣,卻叫王叔和太子殿下全看到了,他們能不動心?要是別人,自己還爭的過,但是王叔和太子殿下,自己能爭得過麼?慢著慢著,這個事兒也大有可為的。王叔輩份高著白哥兒一輩,且他又一向不羈,未必想娶親,應該不會跟自己爭的。太子殿下麼,他就算動心也不作數,歷來選太子妃,不單是家事私事,幾乎是國事,一來二去的,只怕自己早說動母妃上將軍府提親,先行定下來了。至於其它師兄弟,我呸,誰敢跟我爭,我叫他好看!
  
  顧秋波磨拳擦掌,擦掌磨拳,誓要把蔣白娶進府中,一面舉袖子擦擦嘴角,有些愣怔,嘴角怎麼濕濕的,莫不成剛才驚嚇過度,口水都流出來了?阿米豆腐,幸好大家只顧瞧著白哥兒,沒注意我這麼失態。再次的阿米豆腐,幸好白哥兒低頭拜佛,還沒看到我這邊,流口水的樣子沒叫她瞧了去。嚴肅決定,從今兒開始,要拉攏白哥兒身邊所有的人,要先討好玄哥兒青哥兒,還有那個會“叫床”的丫頭,攻下外圍,縮小包圍圈,一舉把白哥兒攻下。
  
  白哥兒穿了女裝,居然比我想像中還漂亮!賀信之早就知道蔣白是女娃,對蔣白易裝的事沒有其它人那般震憾,但是好些日子沒見蔣白,這會也被她明艷不可方物的模樣迷住了,半晌沒有呼吸,好一會才籲出一口氣來。

         心下卻甜甜的,白哥兒是我表姐,又一向對我最好,將來自然會嫁進賀府中親上加親的。祖母一提起白哥兒就嘴角含笑,最是喜歡白哥兒,當然會幫著自己上將軍府提親。爹爹跟姑姑是龍鳳胎,兄妹感情最好,若白哥兒嫁到賀府,大家自然疼著她,蔣老夫人和姑姑自然放心的。可惜我還小,最多只能先跟白哥兒定親,還得再等兩年才能迎她進門。
  
  賀信之自打那年從唐至萃嘴裡得知蔣白是女娃,一直細意呵護著蔣白,在眾男娃中,和蔣白最是和睦,又因兩個是姑表,更顯親密些,自然早早有了心思。況且唐至萃這陣子常跑將軍府,明裡暗裡和尚婕提過賀信之的婚事,賀信之聽得一些,更是以為蔣白必會嫁進賀府的。

        心下只是暗暗給自己鼓勁,要好好的讀書,將來也像沈天桐一樣高中,金殿揚威,策馬遊街,再給蔣白掙一個誥命夫人的位子,讓蔣白無憂無慮的過日子。他這會仰著俊臉看蔣白,想像她頭上蓋上紅頭巾,然後自己牽了她進門的樣子,不由從心底笑了出來。
  
  顧正充從小受的是儲君的教導,喜怒之色極少表露於外,雖跟蔣玄蔣白等人一起習武,並沒有和他們親密無間,待蔣白,也只像小師弟那般。這會雖也被蔣白的樣子震撼了一把,倒沒有十分失態,反倒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氣,眼角掃向扶著蔣白的莫若慧。心下暗道:慧姑娘,我先還擔心你要和一個有心疾的姑娘一起服侍白哥兒,現下白哥兒既然是女娃,婚約之事自然是假的。先前關於你和白哥兒太過親密而引發的流言,也不攻自破了。倒是讓人為你高興。
  
  喬成這會呆著臉,幾乎悔青了腸子,蒼天啊,你怎麼一點兒提示也沒有,突然就讓白哥兒從男娃變成女娃啊?我一直當面嘲笑白哥兒肖女娃,這會好了,她居然真是一個女娃!真是瞎了我的狗眼!啊啊,她會記恨不?以後還會和我師兄弟相稱不?哦,不,還會和我師兄妹相稱不?恨啊,早知道叫瀠姐兒多多親近她,待她這會易了女裝,我也能借著瀠姐兒和她攀上話。

         現在好了,她理我才怪?喬成呆了好半晌,察覺宋建捏著他的袖子當作自己的袖子要卷起來,卷半天不成功,這才回過神來,奪回自己的袖子,用手指捅宋建道:“建哥兒,我覺著,你不用看著你妹妹了,讓你妹妹看著你吧!看,都失魂了,只扯我的袖子作什麼?”
  
  宋建和宋晴兒兄妹感情極好,因宋晴兒愛和蔣白一處玩,他深怕宋晴兒被蔣白哄騙,傳出什麼不好的話來,只一直警惕著。至那回和北成國諸少年比試時,才會失口喊出蔣白會作詩這等糊塗事。不想蔣白出人意料的作了一首好詩,挽回了南昌國少年的臉面,大大的揚了威,之後並不記恨他,一時對蔣白的惡感消了許多。也曾尋思過,或許妹妹宋晴兒配了蔣白也不錯,因此再見著宋晴兒和蔣白親近,也沒有橫眉冷對。

         只是近來傳出蔣白要同時娶進莫若慧和喬香巧的事,又氣的不行,暗地裡囑過宋晴兒,讓她別接近蔣白。今兒到了子母廟,聽得蔣白也來了,不由自主就對喬成說了蔣白幾句壞話,只道蔣白荒唐。直至適才瞥見尚婕和賀圓牽著作女裝打扮的蔣白出來,愣是不敢相信,只跑去叫顧元維等人過來,待得眾人皆呆住了,他又細看,這才確信那個拜四面佛的絕色少女就是蔣白,自是失神,只扯著喬成的袖子當作自己的袖子要卷起來。
  
  眾人還沒完全回過神來,殿門外卻進來一位少年和一位中年婦女。中年婦女是莫太太,少年卻是莫若平。莫若平早前因為妹妹和蔣白親密,又傳出蔣白要娶了妹妹,同時還要再娶進喬香巧,早已不快,尋思待自己一中舉,馬上帶妹妹回莫府。這幾天忙亂,卻還沒忘記這個事。今早卻從莫太太嘴裡得知蔣白是女娃,驚奇之下這才釋然。剛剛莫太太說道也想上子母廟裡祈個福,便陪著莫太太上來了。

         雖說子母廟裡午時之前只接待宮中來人和誥命夫人,因他是今科的榜眼,知客僧是識得的,自然放了他們進來。這會一進來,見得一群人從那頭過來,呆呆看著拜四面佛的一個少女,定睛一看,扶著少女的是折桂和自己的妹妹,那個少女卻是蔣白。晨光照耀下,著了女裝的蔣白眼波瀲灩,挺翹小鼻子,紅潤小櫻唇,明艷照人,居然把自己的妹妹都比下去了,不由呆在當地。
  
  此時此刻,已領了北成國諸少年趕到南昌國的唐世成,正在驛館中和周況討論蔣白。
  
  “離著咱們上回來南昌國,有四年時間了罷?那回蔣白才九歲,卻作了一首好詩,只是這幾年來,再沒有關於他作詩的傳聞,莫不成他暗地裡學著,卻不讓人外傳,還想扮豬吃老虎?”
  
  唐世成三年前派人在折花郎大會上使壞,本意想蔣白出醜,沒想反使蔣白更出了風頭。這回提前來了南昌國中,自然使人探聽蔣白等人的虛實,聽得蔣白等人這三年學詩練武不停,不由哼一聲,“倒是勤快!只你再勤快,我也要想法子壓你一頭。”他正說著,有密探進來稟報道:“小王爺,今兒是佛誕,南昌國的夫人們都領著哥兒姐兒到廟裡祈福。剛得知消息,將軍府的夫人早早就領了蔣玄和蔣白到子母廟裡祈福了。若小王爺想在南北談文論武大會之前探探蔣白等人的虛實,這會上子母廟卻是一個好主意。”
  
  “那還等什麼?走!”唐世成拉著周況,一把站起道:“上子母廟會會蔣白去!”
  
  

五十四、姐兒們來了

  子母廟建在半山,廟內有一口好泉,泉山甘甜,用來泡茶,茶香四溢。主持覺明這會用泉水泡了茶親獻與尚太後和尚如貞,又陪著說話。尚太後呷了一口茶,笑道:“這是上回禦賜給你們廟裡的春茶罷,用你們廟裡的泉水來泡,更是清香。只你也小氣,自己廟裡明明藏有雲霧茶,偏不泡一杯我們嘗嘗,還用這春茶來泡。我們要喝這春茶,哪用跑你這兒喝?”
  
  主持覺明是覺慧方丈的師弟,雖為佛門中人,卻有玲瓏手段,甚得權貴歡迎,極會說話的,這會笑道:“太後娘娘可折殺我了。我們廟頂上雖植了幾珠茶樹,大家響口的稱什麼雲霧茶,平常喝喝也罷了,當不得誇獎。況且今年春天少霧,摘下茶葉來,品著有些澀味,只收著自己喝,哪敢獻上?”說的尚太後和尚如貞笑了起來。
  
  正說著,卻有人叩門,周嬤嬤的聲音道:“太後娘娘,皇後娘娘,敏王妃和沈夫人並安平侯夫人鎮南夫人過來請安,現候在外面。”
  
  “請她們進來罷!”尚太後笑向尚如貞道:“雖吩咐過不要驚動人,但她們是人精,咱們既在這兒,行蹤自然瞞不過她們。”
  
  沈玉照等人進得靜室,待請了安,卻也打趣覺明道:“我們就知道,主持只把雲霧茶藏著私用,連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也沒嘗著,還喝的是春茶。”
  
  覺明連稱冤枉,見得眾夫人全捂嘴笑了,一時吩咐小和尚奉上兩串檁香木佛珠獻與尚太後和尚如貞,另有黃香木小佛珠贈與各位夫人。周嬤嬤代尚太後收起檁香木佛珠,看了一眼,笑道:“這檀香木珠子滾圓,每粒都雕了小小佛像,栩栩如生的,倒是難得。”
  
  眾人一時舉了佛珠細看,見雕的佛像果然惟妙惟肖,都贊了幾句。覺明笑著道謝,因見沈天櫻宋晴兒喬瀠也在旁邊,少不得讓小和尚又拿了幾個木雕小佛像贈與她們。
  
  沈天櫻頗為喜歡木雕的東西,對這木雕小佛像也愛不釋手,正擺弄,卻聽尚太後問周嬤嬤道:“白哥兒今兒換女裝,你出去瞧瞧,這會換完沒有?若換完了,請了進來說話罷!”
  
  白哥兒換女裝?不單沈天櫻驚詫,就是宋晴兒和喬瀠,也面面相覷,摸不著頭腦。
  
  “尚婕先前說,白哥兒出生那會差點保不住,當時的蔣太夫人連夜上子母廟裡祈福,又請廟裡老師傅給白哥兒測算,說道是白哥兒陽氣弱,還得借將軍府的陽氣保命,須扮作男娃養,女娃之物不能沾半點,到得十三歲佛誕這天,再上來廟裡換裝。現下白哥兒也十三歲了,正是換裝的時候。”尚太後笑瞇瞇解說了幾句,心下想著蔣白易了裝之後,早晚是自己媳婦,先前因扮作男娃養,恐有些流言,且先為她撇清為好。這會見沈天櫻等人呆了呆,不由笑道:“你們要好奇,隨周嬤嬤出去瞧瞧罷!”
  
  沈天櫻等人巴不得一聲,忙跟著周嬤嬤出去了。
  
  這個時候,兩頂小轎正好停在子母廟山門下,管家娘子扶下一位夫人和一位嬌弱的姐兒。那位姐兒豁然是喬香巧。原來喬香巧這陣子身體好了些,喬夫人喜不自勝,雖還不敢讓她出門,但今兒佛誕,卻怎麼也得領了出門到廟裡祈一下福的。因喬博才名播天下,現下又是敏王府的座上賓,宮裡便特賜喬夫人為誥命夫人,所以現下雖還沒到午時,知客僧也一樣放了她和喬香巧進去。

  喬夫人猶怕喬香巧上臺階會累著,只扶著她,吩咐道:“慢慢走,不必著急。”
  
  “娘,這麼幾級台階,累不著我的。況且我身子已是好的七七八八了,今春犯病的次數也沒增多,你就放心吧!”喬香巧不讓喬夫人扶著,反伸手要扶喬夫人,笑道:“山門下停了這麼多轎馬,今兒來上香的人肯定很多。”
  
  喬夫人見喬香巧不肯慢下腳步,無奈之下只得隨上,嘴裡道:“你道我不知道你的心事麼?你還不是聽見白少爺也來子母廟裡上香,逼不及待就要見見她,這才走的飛快的。不過也虧得她,你才這般精神。”
  
  “娘,我能不急嗎?今兒可是白哥哥易回女裝的日子,我准備了賀禮要送她,就怕來遲了。偏你一味叫轎子慢慢走,這麼一程路,愣是走了一個多時辰,現下再慢慢的爬台階,待我們上去時,天都黑了,白哥哥自然也走了。”
  
  喬香巧那回病危,卻因蔣白幾句話活了過來,喬府諸人對蔣白感激萬分,都默許蔣白和喬香巧親近。眼見著喬香巧一日一日好轉了過來,又訪得海外名醫,得了一種藥,每次病發服下去,倒緩解了病情,合府暗暗高興。誰知去年京城裡忽然有流言傳出來,說道將軍府白少爺擬同時娶進兩房老婆,一房是莫府的莫若慧姑娘,另一房是喬府的喬香巧姑娘。

        喬夫人等人聽到流言,自然生氣,只怕引發喬香巧的病情,因悄悄查探流言的來處。令她們愕然的是,流言卻是從將軍府傳出來的。喬夫人一時思量,想著女兒有心疾不能成親,又與蔣白親密至此,蔣白將來娶了親,只怕女兒受不住,若蔣白真有意同時娶進兩房老婆,那個什麼莫姑娘又同意女兒一起嫁過去,自己卻要全女兒的心願。
  
  喬夫人不敢驚動喬香巧,只先到將軍府中見蔣白,想探探口風,蔣白聽得喬夫人的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失笑道:“夫人,這什麼流言你盡管告訴香巧,無礙的。”
  
  喬夫人聽得蔣白的話,誤會蔣白確是想娶進兩房老婆,這意思是讓自己和女兒商量呢!因回了府,便在喬香巧跟前小心翼翼說了,不想喬香巧聽了笑的撐不住。只道:“娘,這個事待明年再論。”
  
  喬夫人見得喬香巧開懷,以為她也同意蔣白的意見,一時默默為喬香巧准備嫁妝,心裡又喜又愁,喜者是女兒有機會出嫁,愁者是女兒不能親自服侍夫君,反要夫君照顧,時間長了,不知道會不會受厭棄。待得今年開了春,嫁妝終是備的齊全,只等著將軍府派媒人上門議親了。

         因今日佛誕,喬夫人便要領喬香巧到廟裡祈福,隨道和將軍府提提婚事。喬香巧知道蔣白今兒要易裝,出門路上,便把蔣白是女娃的事告知了喬夫人,聽的喬夫人目瞪口呆,只喃喃道:“白費了我許多時間准備嫁妝了!”
  
  卻說蔣白拜完四面佛,盈盈站起來時,一抬頭,殿外的陽光灑在四面佛的金身上,折射出幾束光線,一時被耀花了眼,不由拿手擋住額角,微微瞇起眼看向一側,瞬間,只覺熊熊一片目光掃過來,不由跟莫若慧嘀咕道:“慧姐姐,我的樣子真的不古怪嗎?你瞧瞧福王殿下和桐哥兒他們,一字排開站著看我,眼珠子全要掉在地下的模樣,煞是嚇人。”
  
  “白哥兒,他們這是看著你漂亮,全失魂了!”雖則蔣白換了裝,但莫若慧叫了她這些年的白哥兒,一時也改不過口來,只笑道:“待他們回魂了,你得小心!”
  
  莫若慧說著話,見得莫太太和莫若平站在殿門口,忙迎了過去。
  
  尚婕和賀圓這會在佛前禱告完畢,站起來把一串佛珠掛在蔣白胸前,牽了她的手道:“好了,完畢了。咱們待會到靜室中向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請一下安,再向各府裡相熟的夫人說一聲當初把你扮為男娃養的原故,說完咱們就可以回府了。”
  
  卻說宋晴兒和喬瀠她們隨周嬤嬤至四面佛前,見得一群哥兒呆站著,傻傻看著一身女裝的蔣白,雖也驚奇,卻因一向和蔣白玩笑慣了,沒那麼多顧忌,早跑過去拉了蔣白細看,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尖叫道:“白哥兒,你真是女娃?”
  
  “對呀,我是女娃,以後咱們一處玩笑,不用再被你們的丫頭們用防賊一樣的眼光瞧著了。”蔣白也開心,拉了宋晴兒和喬瀠的手搖著,歡笑道:“你們再不用擔心和我親近,被大人罵啦!”
  
  “妹妹,好樣的,指不定哥哥將來的終身就要著落在你身上了。”宋建和喬成本來沒底氣,這會見得宋晴兒喬瀠和蔣白親近,不由心花怒放,深覺事有轉機。
  
  沈天櫻卻去拉沈天桐,低聲問道:“白哥兒是女娃,你們跟著她一處習了幾年武,怎麼一絲兒沒發覺呢?”
  
  “嗯!”沈天桐沒有心思答沈天櫻的話,只顧看著蔣白和宋晴兒等人說笑。卻聽宋晴兒取笑蔣白道:“白哥兒,你還說要同時娶了慧姐姐和香巧,我們還當真了,暗地裡罵你荒唐呢,沒想到你是女娃,哈哈!”
  
  “對哦,香巧說過,今兒也會來子母廟裡祈福的,怎麼還不見人影?”蔣白話音一落,卻見喬夫人和喬香巧出現在殿門口,不由驚喜,喊道:“香巧,我在這裡!”
  
  “白哥哥!”喬香巧見得蔣白著了女裝,花容月貌,不由激動,這回卻沒有昏倒,只撫著心口,小步上前,拉著蔣白又摸又捏的,欣喜萬分。
  
  此時,唐世成領著周況進得殿內,見幾位少女圍在一起說話,其中一個聲音清脆如黃鶯叫,頗有些熟悉,不由瞧了一眼,一時呆呆問周況道:“阿況,我是不是眼花呢?怎麼瞧著那姐兒很像蔣白?”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01:35 PM

五十五、好個模樣兒

  冷不妨看見一個絕色少女那只有驚艷的份,但冷不妨看見一個本來應該是男娃,卻忽然穿了女裝,化身女娃的絕色少女,那就不止是驚艷,而是驚艷兼震撼了。可憐的唐世成同學,這會和周況肩並肩站著,呆呆看著被眾少女圍繞在中間的蔣白,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四年前,唐世成作詩被蔣白壓了一頭,比武和她打了一個平手,自此後,心心念念不忘,待要在這次的南北談文論武大會上大挫蔣白一場方罷!因了當初那一場比試,蔣白的樣子,是深深刻在唐世成腦中的,縱是隔了四年,縱是蔣白換了女裝,唐世成還是一眼認出她來了。只是認出來是一回事,待要承認這個事實又是一回事。

         這當下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有莫名其妙的情緒滋生出來,心下只大叫:這怎麼可能?蔣白居然是女娃!這麼說,我當年是敗在一個九歲的女娃手中了?這丟臉丟到家了!她既然是女娃,這回還會下場比試嗎?若不下場,我豈不是沒有機會當眾大挫她一場,扳回一場勝局?若這樣,在兩國少年的印象裡,永遠都會認定,我只是她的手下敗將。不,這事兒不能這麼算了!
  
  “小王爺,蔣白既然是女娃,咱們還要不要上前相見?”周況回過神來,籲了一口氣道:“真沒想到她是女娃!”
  
  唐世成環顧了一下四周,見殿內人多,還沒有人留意到他們,沉吟一會道:“且不要驚動她,咱們走罷!”
  
  唐世成和周況悄悄撤退時,並沒有驚動顧元維等人。說起來,顧元維等人看見蔣白的樣子呆在當地,除了驚艷之外,其實也和唐世成一樣,同樣是因為一個本來熟悉的男娃,突然化身為漂亮女娃,心理落差太大,這才震憾得邁不動步子的。因見得宋晴兒的喬瀠圍上去跟蔣白吱吱喳喳說話,喬香巧又突然出現喊著白哥哥,眾人這才回過神來。

        正要上去跟蔣白打招呼,卻見宮中那個周嬤嬤跟尚婕和賀圓說了幾句話,讓她們先行,又上前對蔣白笑道:“白少爺,哦不,現在是白姑娘了,太後娘娘請你和老夫人並夫人到靜室中說話呢!”緊接著,就見喬香巧挽著蔣白的左手臂,莫若慧挽著她的右手臂,宋晴兒和喬瀠緊跟著,隨宮裡的周嬤嬤往前走,和他們這群男娃擦身而過,居然不多看他們一眼。
  
  宋晴兒和喬瀠等人擁簇著蔣白揚長而去,只覺吐氣揚眉。打小起,祖母便處處偏著哥哥,只說姐兒無用處,自己在家裡處處受到打壓,慢慢的,也以為姐兒天生不如哥兒,姐兒除了做刺繡,准備長大嫁人之外,是沒其它用處了。但是看看人家白哥兒,扮作男娃這些年,文采武學,相貌風采等,有哪樣不如男娃了?

         只要和哥兒站在同等的高度上,做同等的事,姐兒,未必會不如哥兒。只是眾人不看重姐兒,不給姐兒一個機會而已。白哥兒這些年的行為,卻是為所有姐兒出了一口氣。現下誰要是再敢說姐兒不如哥兒,只拿白哥兒的例子出來,定叫她啞口無言。
  
  眾哥兒眼睜睜看著蔣白一行人走過去時,賀圓的乾娘長公主並蔣白外祖母貴姐、舅母唐至萃等人也到尚太後和尚如貞跟前請安。因見尚太後和尚如貞吩咐人備下禮物准備賞賜給蔣白,長公主笑道:“沒想到白哥兒易回女裝漂亮成那樣,連我們也看呆了。我們知道她今兒易女裝,一大早到了子母廟中,已把備下的女娃兒穿戴之物給了她當賀禮。她這會再要得了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的賞賜,還不得滿載而歸?”正說著,周嬤嬤已領了尚婕和賀圓進來,莫若慧等人也擁簇著蔣白進來了。
  
  蔣白上前拜見時,尚太後和尚如貞也不由嘖嘖稱贊道:“白哥兒先前著了男裝已是俊俏,這會換了女裝,更是不得了,叫人看了移不開眼睛呢!”說著忙令人賞賜。
  
  安平侯夫人和鎮南夫人也贊歎連連道:“白哥兒真個好模樣呢!若不是扮了這些年的男娃,就這個相貌和家世,怕是早定下親了。”說得蔣白紅了臉。
  
  因靜室中人多,沈夫人等人便先行告退,和安平侯夫人鎮南夫人逛到前頭。沈夫人自然沒忘記今兒的目的,只細看在殿前上香的各位少女,暗叫婆子去打聽那些少女是哪家府裡的姐兒,可曾許人等。一面又跟安平侯夫人道:“你上回不是說,要為建哥兒定下鄭府的姐兒麼?過了這些時候,怎麼沒下文了?”
  
  “兩家本是說好了,也過了庚貼,誰知八字合不上,只得擱下了。”安平侯夫人歎一口氣道:“論起來,建哥兒也多事,每回提親,不是這樣問題,就是那樣問題,拖到如今還沒定下。如今只待定下他的親事,就要定下晴姐兒的婚事呢!到現下為止,上府裡來提晴姐兒婚事的,十個手指已是數不過來,倒比她哥哥搶手。”
  
  “照我看,晴姐兒配桐哥兒倒合適!”鎮南夫人和安平侯夫人私交較好,知道她有心把宋晴兒許配給沈天桐,只是沈夫人沒有主動開口,安平侯夫人不好自己說,這會少不得代她開口,笑道:“桐哥兒悶葫蘆似的,晴姐兒卻活潑,倒是互補。”
  
  沈夫人何嘗不想跟安平侯夫人親上加親,只是先前宋晴兒過沈府時,她冷眼看著,見沈天桐對宋晴兒極其冷淡,想起這個孫兒性子太像沈願之,若是他表現出不感興趣的人,休想得他的歡心,因不提此事。這會聽得鎮南夫人提起,不由歎口氣道:“我自己倒喜歡晴姐兒,但桐哥兒那個性子,你們也看到的,還得尋一個敦厚些的配他方好。如今不單桐哥兒的婚事未定,櫻姐兒也沒個著落呢!”
  
  “適才見太後娘娘問及櫻姐兒的時辰八字,怕是有意為福王殿下說親罷?”安平侯夫人悄悄道:“沈府出了一位敏王妃,莫不成還會再出一位福王妃不成?只是如此一來,櫻姐兒就不知道稱呼敏王妃為姑姑好還是嫂子好。”說著樂了。
  
  沈夫人這會也疑惑起來,半晌不作聲。
  
  卻說殿中好些正上香的夫人適才也看到好幾位姐兒擁簇著蔣白過去了,一時疑惑,都互相詢問道:“蔣老夫人和將軍夫人攜著那位姐兒,樣子像極了她們府的白哥兒,這是怎麼回事?”

  這些夫人沒有疑惑多久,就得到消息,說將軍府的白哥兒本是女娃,因小時候體弱的原故扮作哥兒養,趁著今日佛誕易回女裝。現下在廟裡西南方面那顆菩提樹下擺了齋席,請各府裡相熟的夫人和姐兒過去相聚,大家見一見。這些夫人一聽,一時都去湊熱鬧,又趁機探問蔣白扮作男娃養的原故,各自悄悄討論道:“真沒想到這白哥兒原來是女娃,現下易了女裝,卻好個模樣兒,只怕不日說親的人就要踩沉將軍府的門檻呢!”
  
  眾人討論的當兒,尚太後和尚如貞已回到宮中。尚太後因和周嬤嬤道:“你覺著,尚婕會先開口提婚事嗎?”
  
  周嬤嬤斟酌了一會道:“蔣老夫人那個性子,只怕不會主動提。”
  
  尚太後一手拍在案上道:“哼,白哥兒那回在冷泉宮落水的事,她忘了不成?”
  
  “我自然沒忘,正是沒忘,才不會輕易鬆口把白哥兒許給福王殿下。”尚婕這會趁著齋席間隙,在無人處和賀圓說起蔣白當初落水,被顧元維抱過的事,哼道:“若是那回太後娘娘不拿喬,馬上提了婚事,咱們也只得認了。偏她還等著我去求她。白哥兒何愁沒有人要,怎用求她?太子妃咱們都不稀罕做,何況福王妃?現下咱們還得趕在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開口之前,給白哥兒定下親來,方才放心。”
  
  賀圓想著女兒這才易裝,就要准備許出去,只覺心肝生痛,萬分不捨得,但這會若不定下來,又怕尚太後和尚如貞一開口,蔣白進宮的事就成鐵板釘釘上的事,因道:“白哥兒性子不設妨,萬萬進不得宮,太子妃自然不能做。 至於落水之事,那更是扯淡,才十二歲的小娃,落了水被抱一下又怎麼啦?就非得嫁他不可呀?還反要上門求他們?做夢去吧!白哥兒搶手著呢,適才大嫂就過來跟我提過,說道信哥兒和白哥兒和睦,希望親上加親,問我的意思怎麼樣。我只推說還得和府裡眾人商量一下。”

         賀圓說著,笑了笑,“信哥兒讀書求上進,性子又好,按理來說,卻是良配。只是白哥兒性子太跳脫,信哥兒自然壓制不住她。兩人在一起,只有信哥兒聽白哥兒的份,闖出什麼禍事來只怕信哥兒也收拾不及。因此想來想去,須給白哥兒尋一位穩重的才妥。”唉,信哥兒是白哥兒嫡親的表弟,這頭親事作不得呀!
  
  尚婕聽得賀圓的話,卻笑道:“論起穩重,這些哥兒中,平哥兒最是穩重。適才平哥兒他娘也透出意思來了,我也推說要和你商量一下,沒有多說。咱們倒不要求門第,只要為白哥兒挑一頭可靠的人家。平哥兒現下有了功名,不日就上任的,這些年在咱們府裡住著,知根知底,看著不錯。只是我想著白哥兒這樣的,配了平哥兒總歸有些不捨得。且再論罷!”
  
  賀圓這會卻另想起一事,笑道:“白哥兒今兒易了女裝,後兒那什麼南北談文論武大會,自然參加不得。還得讓人勾了她的名字,另換上別人去。”
  
  婆媳兩人說話的當兒,唐世成正和周況道:“兩國比試是大事,咱們是一早就遞了要參加比試的人選名單,南昌國方面早前也遞過一份名單給我們,我瞧過了,蔣白還豁然在名單上。在今日之前,密使都沒提過蔣白是女娃,想必蔣白是今日才換裝的。現下她換了女裝,接下來可能就會叫人把她撤下名單,換上別人。

         咱們馬上讓國使遞摺子,只說聽聞蔣白是女娃,但咱們北成國也有女娃參加比武大會的先例,因此要求,無論蔣白是男娃還是女娃,先前既然參加過一次比試,這會又在名單上,就一定要出場這次的南北談文論武大會。”
  
  

五十六、太子妃人選

  尚如貞從子母廟回到宮裡,換了裝,才坐下喝了一杯茶,外間就有宮女打起簾子稟道:“皇後娘娘,皇上來了!”
  
  因南昌國人崇佛,今兒佛誕,百官也得了一日假,仁元皇帝難得的清閒了半天,這會進得尚如貞的殿中,待宮女們退下,他便笑道:“如何,廟裡可熱鬧?”
  
  一提廟裡,尚如貞笑吟吟道:“母後和我本來禮佛消閒去的,誰料坐了一會兒,各位誥命夫人陸續進去請安,倒鬧的不安生。好在見到蔣白易了女裝,看著賞心悅目。聽說正充在前頭見到她著了女裝的樣子,呆站了好一會,想必上了心。”
  
  尚婕畢竟是尚府的出嫁女,與尚府自有千絲萬縷的關系,蔣白雖不姓尚,總歸是尚婕的孫女,也撇不清尚府這層關系。再加上將軍府與尚府本就連著枝,蔣白若做了太子妃,將來當上皇後,必不會坐視尚府沒落。況且,蔣白扮了多年男娃,膽識過人,這會易了女裝,自有一股迷人風采,比尚府裡那幾位資質平庸的姐兒更適合當太子妃。

         尚如貞想來想去,只覺太子妃之位非蔣白莫屬。只是尚太後之前的話總響在耳邊,心下猶疑起來,只怕尚太後先自己一步向將軍府提親。這會再顧不得了,向仁元皇帝道:“現下太子妃人選遲遲未定,不知道皇上的意思是?”
  
  仁元皇帝點頭道:“將軍府白哥兒既是女娃,又才貌雙全,膽色過人,這太子妃,自然做得。且叫欽天監擇個吉日,擬了旨送到將軍府,先行定下來便是。”
  
  依仁元皇帝最近的心思,也是屬意蔣白當太子妃的。尚府漸漸勢弱,這一輩再無人才,若是府裡姐兒當了太子妃,有同出尚家的太後和皇後扶持還好,一旦太後皇後過世,太子妃只怕就得被人架空。萬一再有厲害的世家姐兒進宮,後宮只怕從此無寧日。

         但若是蔣府姐兒當了太子妃,同樣能得太後和皇後扶持,蔣華安雖不再把持兵權,總還居於領兵之職,朝中人誰敢小看?她的女兒當了太子妃,位置自然牢固,也少了紛爭。再者,南北兩國因有盟約在,和平了一陣子,但是最近卻有一些不平常的言論出現,不能不警惕。先前分了蔣華安的兵權,幾乎是半架空了蔣華安,一旦北成國有異動,還要重用蔣華安,這當下立他的女兒為太子妃,正是籠絡他的好法子。

         好在武將不同文臣,於太平盛世,占的並不是高位,蔣華安現下沒了調兵權,就是沒牙的老虎。況且這老虎牙只握在自己手中,何時要用他,便把牙給他裝上,不用了,只管又把牙取回手中便是。最最重要的是,納蔣白進宮,卻能更好的牽制住將軍府,使得蔣華安更加死心塌地的效忠皇家。
  
  仁元皇帝權衡蔣白當太子妃的利弊時,尚太後卻在生氣。本以為蔣白今兒易裝,尚婕必會主動跟自己提蔣白的婚事,不承想尚婕居然一聲不吭,這還得了!周嬤嬤見狀,卻勸道:“太後娘娘,既然遲早要納了白姑娘為福王妃,這會何必賭氣?

         且白姑娘雖被福王殿下抱過,但那會她的身子還沒發育,確乎還是小娃兒身段。縱是真個傳開來,眾人只要說一聲那是小孩子落水,被福王殿下這個長輩所救,一個長輩的帽子扣在福王殿□上,這事兒就成不了流言,蔣老夫人更加不會主動提婚事。”
  
  尚太後正待答話,宮女在簾外稟報道:“太後娘娘,福王殿下來了!”一語未完,顧元維已是進了殿內。
  
  待請了安,宮女上完茶退下去時,顧元維掌心一翻,把一塊白玉牌舉到尚太後跟前道:“適才在子母廟,蔣老夫人遞過來的。說道白哥兒易了女裝,無須再借陽氣,這玉牌掛了這些時候,自得物歸原主。”
  
  尚太後一看玉牌,不怒反笑,慢悠悠道:“尚婕終是著急了呀!她把玉牌還回來,分明是以退為進。”尚婕啊尚婕,你憋著氣不主動提婚事,又怕我假裝忘了是吧?這還玉牌之事,分明是試探,想看看我會如何做是吧?先前元維和你們蔣白換了玉牌,後來又抱了她,論起來,都應該是你急,而不是我急啊!
  
  好,你們都不著急是吧?但是我急啊!顧元維先是被尚婕若無其事的還回玉牌鬱悶著了,現在一聽尚太後慢悠悠的口氣,不由大翻白眼,站起來道:“母後,你要想我娶親,就早些上將軍府提親,再要拿喬,磨的我沒耐心,或許就不娶了。正好覺慧方丈想再次出海,或許……”哼,不以退為進不行了,今兒小白白穿回女裝,那起原來跟她一起習武的師兄弟,眼珠子都差點掉在地下了,焉知他們府裡的大人不忙著上將軍府提親?我和小白白的事兒還得早些定下來方能安心。

  尚太後別的不怕,就怕顧元維又跑個沒蹤影,這會聽得他的話,倒嚇了一跳,忙道:“我這不是正要讓人擇吉日上將軍府提親嗎?”
  
  “不用另擇吉日了,今兒是佛誕,自是最好的吉日,就今兒使人去提吧!”顧元維甩甩袖子又坐下了,笑道:“其實母後也不必自己出面,只要告訴皇兄一聲,讓皇兄下個旨賜婚就成了。”
  
  蔣白不知道自己一易了裝,婚事就被提上議程,這會只興沖沖的和莫若慧喬香巧擺弄首飾等物,摸摸這件,摸摸那件,搓手道:“祖母以前不讓我碰女娃之物,我只能看不能碰,今兒可開心,都摸遍了。”
  
  “喜歡哪一件,我幫你戴起來。”莫若慧笑吟吟拿起一套金玲瓏蟲草簪子道:“就換這一套如何?”
  
  “別別,這個太重了。”蔣白早已拈過這套簪子的份量,知道是十足真金的,搖頭道:“要是戴上這個,沒准我連頭也搖不動了,還是看看就行了。”說著又招呼莫若慧和喬香巧道:“你們喜歡什麼,盡管拿去戴。”
  
  莫若慧和喬香巧不由笑了,莫若慧戳著蔣白的額角道:“小傻瓜,今兒各府裡夫人贈送的首飾,全是貴重的,看著就知道是給你添妝的,自然得好生收起來,留著以後做嫁妝。我們怎麼能拿?”
  
  “嫁妝?”蔣白一怔,扶了扶頭上正在顫動的釵子,索性撥了下來,讓莫若慧幫自己重新插上,低聲道:“慧姐姐,我不准備嫁人。”
  
  “怎麼,先前的玩笑話你當真了?”莫若慧踮起腳尖給蔣白插好釵子,笑道:“女娃長大了,總有一天要嫁人的,哪裡能不嫁?”
  
  “白哥哥不想嫁人呀?這太好了!”蔣白雖換了女裝,喬香巧卻改不了原先的稱呼,照樣白哥哥白哥哥的叫,這會聽得蔣白不想嫁人,不由大喜,搖著蔣白的手道:“反正我也不能嫁人,正好和白哥哥有伴。咱們一起過日子吧!”
  
  “是啊,慧姐姐也別嫁了,咱們三個一起過日子吧!”蔣白介面道:“嫁人要生娃和管理家事,是一件很慘的事。”
  
  “嫁人,是很好玩的事!”顧秋波這會假裝蔣白就在跟前,正作說服狀,搜腸括肚說著嫁人的種種好處,直演說得嘴巴有點幹,這才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躺到床上滾來滾去的想法子。唉,白哥兒換了女裝,要見她的話,不能像以前那樣硬跑進她房裡,也不能叫人遞紙條什麼的,更不能爬她窗子偷偷進去。玄哥兒青哥兒有些油鹽不進,想討好有些難。那個會叫床的丫頭也沒像以前那樣跑東跑西,只緊緊跟著白哥兒,想套近乎也一樣不容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怎麼辦?得,還是求母妃派人上將軍府提親,先和白哥兒定下親好了。一定了親,她就是我的未婚妻,我想找她說說話什麼的,別人也不好十分攔著,到時自然有的是法子擄獲她的芳心,然後再娶過門。就這樣定了!顧秋波想完,坐了起來,套上鞋子,果斷跑去找沈玉照商議。
  
  這會兒,唐至萃正跟賀詞道:“憑白哥兒的相貌家世,只怕很快就有人上將軍府提親,咱們動作可得快些,省的叫別人爭了先。”
  
  賀詞倒有些為難,皺眉道:“提親的事,自然要跟我娘他們商量。我先前說過想為信哥兒定下白哥兒,我爹卻是贊成的,不知為何,我娘總是不大樂意的樣子,倒不知道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信哥兒這樣的,配白哥兒難道配不起了?莫不成你娘還想白哥兒進宮當太子妃不成?”唐至萃每回想到貴姐不大贊成賀信之和蔣白的婚事,就有些不痛快,這會摔下手裡的梳子道:“你娘不幫著咱們上將軍府提親,咱們就自己上將軍府去。”
  
  各府裡的人謀劃著時,唐成世讓國使遞上去的摺子到了仁元皇帝跟前。仁元皇帝看完之後便道:“蔣白既然是女娃,再混在男娃中參加談文論武大會總是不妥。唐世成一心要和蔣白比試詩詞,這也容易。待南北談文論武大會之後,宮裡設宴,請了哥兒姐兒們出席,即席聯詩,大家比試一番便是。”
  
  這當下,沈天桐卻在書房裡呆坐,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能說服祖母上將軍府提親的法子。一時亂翻著手裡的書,忽的嚇了一大嚇。自己隨手夾在書裡的畫像怎麼不見了?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01:38 PM

五十七、請旨求賜婚(上)

  沈玉照身為敏王妃,得敏王專寵,本來是佳話,但膝下只有一個兒子,卻免不了常常憂心。敏王是仁元皇帝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封的是親王,至顧秋波,自然低了一級,只封了郡王。皇室中封王的,向來是一級一級遞減下去,比不得勳貴是世襲的爵位。現下好多前朝郡王的子弟,因其不上進,只空有一個名頭,多是漸漸敗落下來的。

         如今顧秋波雖封了郡王,但是沒有兄弟姐妹扶持,若郡王妃人選上也不謹重,就怕以後也像其它郡王一樣敗落下來。因此,沈玉照於顧秋波擇妃一事上,自然不敢大意。
  
  沈玉照先前倒是屬意沈天櫻,尋思著若是納了沈天櫻為郡王妃,親上加親,顧秋波又能得自己母家沈府的扶持,總歸比納了其它勳貴府裡的姑娘要強些。不意沈夫人推心置腹跟她提過,想讓沈天櫻進宮當太子妃,希望她能出一把力。

        論起來,沈天櫻是顧秋波的表妹,若她進宮,於沈府有利之外,於顧秋波這個表哥,也一樣沒有壞處。沈玉照尋思得一會,便答應了下來。一時待要在沈府挑別的姐兒配與顧秋波,瞧來瞧去,總不若沈天櫻才貌雙全,只得先擱了下來。這當下聽得顧秋波說道屬意蔣白,希望自己能派人上將軍府提親,雖是訝異,卻也沒有當場拒絕。
  
  待顧秋波下去了,沈玉照只讓人去書房請敏王過來。敏王聽得沈玉照的話,也詫異了一下,“秋波想娶將軍府的蔣白?”
  
  沈玉照點點頭道:“論起來,蔣白確是天之嬌嬌女。她祖母蔣老夫人是太後娘娘的堂妹,母親將軍夫人的義母又是先朝長公主。外祖父是賀監正,父親又是當朝大將軍,此等門第,配咱們秋波實在綽綽有餘。況且,秋波先前在將軍府學武,與蔣玄蔣青等人素有師兄弟情誼,現下若能娶了蔣白,郎舅和睦,倒能補償些沒有親兄弟姐妹的遺憾,將來也能和將軍府這些哥兒互相扶持。我想了半天,倒是覺得這是一頭好親事。”
  
  沈玉照還有一條沒有說出口,那就是將軍府一向人丁興旺,諸媳婦都是身體強壯能生養的。雖說蔣白小時體弱,但據說這些年並沒有生什麼病,連小病小災也少,她又有武藝在身,身子卻一定比足不出戶的閨秀要強健的多。娶了她過門,雖不敢希望她也和蔣老夫人那樣一生就是六個兒子,但和她娘那樣連生三胎,總是可能的。沈玉照自己吃夠了體弱不能多多養育的苦頭,只希望顧秋波能娶一個健健康康的姑娘。待得顧秋波一提蔣白,她心下計較半天,卻同意了一大半。
  
  敏王一副文人性子,平素喜結交的也是文人雅士,當初與沈玉照的親事,說是尚太後一手安排的,還不如說是他自己對沈玉照一見鍾情,求得尚太後出面的。因當下聽得顧秋波喜歡蔣白,也和沈玉照一樣權衡一番,笑道:“秋波先前在將軍府學武,與蔣白稱兄道弟,自是有情誼,這當下得知蔣白是女娃,生了情愫,也不足為奇。既是兩情相悅,又是門當戶對,那便擇日讓人上將軍府提親罷!”
  
  “咱們派人上將軍府提親只怕不妥。”沈玉照倒不意外敏王同意這頭親事,這會笑道:“論起來,我總是沈府出來的女兒,而我娘跟蔣老夫人一向有隙,我偏使人上將軍府求親,只怕是打了我娘的臉。不若進宮求皇上,讓皇上下旨賜婚,只推說這是皇上顧惜咱們敏王府只有一個兒子,特意賜婚的。既是賜婚,一來將軍府更有臉面,二來我娘也沒話說。”
  
  沈夫人和尚婕年輕時的事沈玉照自然不知道,但是父親沈三爺病重的事,她卻知之甚詳。當時宮裡的禦醫也說了,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得的。只是沈夫人如何肯放棄,依然使人四處訪名醫,後來聽得一位神醫進京,自然忙忙令人去請。去請神醫的人好半天回來,卻說神醫被將軍府的人先請了去,又從將軍府後門走了,一時錯過沒請著人。

         眼見著最後一個希望也破滅了,沈夫人自然遷怒將軍府。只是沈玉照卻知道,此事怪不得將軍府,純是那位去請神醫的管事因連日在外奔波,那會疲憊不堪,一時疏忽,沒有令人先行告知將軍府一聲,只領著人守在將軍府門口不遠處,這才錯過了神醫。雖是如此,沈夫人多年的心結豈是容易得解的,沈玉照自然不想惹沈夫人生氣,這才提出請旨賜婚的主意。
  
  沈玉照如此說,敏王自然沒意見。
  
  卻說尚太後聽得顧元維的話,想著自己拿喬了這些時候,只等尚婕先開口提婚事,這會依然要開口求尚婕,卻有些下不來台。聽得顧元維說可以請皇上下旨賜婚,一時眼睛一亮,是喲,讓皇上下旨,將軍府敢不遵?再有,先前顧元維出海時,多有流言出現,說道顧元維是被仁元皇帝驅逐出海的,現下請仁元皇帝親自為顧元維賜婚,正好向人說明,仁元皇帝依然喜愛這個弟弟,兄弟並沒有生隙,皇家依然一家親。
  
  此時此刻,唐至萃卻在房裡拿出一個牌子對賀詞道:“當年,我到南昌來,卻有禦賜的公主府,只是我婉拒了你們皇上的好意,只一心一意作你的妻子。雖如此,宮裡還是給了我一個牌子,道是持著牌子可以隨時求見皇上和皇後娘娘。如今,是用到這個牌子的時候了。”
  
  賀詞過去摟著唐至萃道:“何苦為了信哥兒的婚事驚動皇上?不若跟我爹提一提,讓他勸勸我娘,沒准我娘這回就答應上將軍府提親呢?”
  
  “你呀你!”唐至萃伸手指戳賀詞的額角,嗔道:“你爹什麼都好,就是寵愛你娘,寵愛的沒邊。你娘說不行的事,你爹什麼時候捨得違她的意思?”說著暗暗腹誹賀年,都做祖父的人了,還這麼聽老婆的話!外頭的人還以為賀監正多麼嚴肅剛正,素不知道,老婆一個眼神,就叫他服服帖帖。連孫子的婚事,老婆表現出不大樂意,他馬上也轉了口風。真讓人氣憤!現下靠不著你們了,我得進宮求皇上賜婚。
  
  唐至萃幾次在尚婕跟前露出口風,見尚婕也頗為喜歡賀信之,賀信之又與蔣白和睦,自然認為只要正式讓人到將軍府提親,這頭婚事必成的。只是想不到的是,對這頭婚事表現出不大樂意的,居然是看著很疼愛蔣白的貴姐,一時只以為貴姐希望蔣白進宮當太子妃,所以不幫著孫子,如何不生氣?只是婆婆不樂意,自己卻不好擅自作主定下婚事。這當下除了進宮求仁元皇帝賜婚,還能有什麼法子?
  
  佛誕當天晚上,尚如貞在宮內跟心腹嚴嬤嬤道:“你說說,這算什麼事?皇上還沒令人擬旨到將軍府呢,母後就跑到書房說,她看中蔣白,讓皇上給福王殿下賜婚。我不敢多話,好在皇上托詞還要接見外臣,此事且再論,母後這才走的。誰知那頭敏王和敏王妃進來求見,也說看中蔣白,求皇上給秋波賜婚。這也罷了,那北成國公主唐至萃適才也進去求見,居然還是看中蔣白,要求給賀信之賜婚的。我好容易看中的人,一個一個就要跟我搶麼?”
  
  嚴嬤嬤見尚如貞發怒,小心翼翼道:“皇上不是誰都沒應下麼?這當下自然是要拖延時間,想法子說服太後娘娘,另選名門閨秀配與福王殿下的罷!只我不明白,太後娘娘就罷了,那敏王府和賀府的人,皇上怎麼不索性拒絕了,卻只推說待南北談文論武大會之後再論呢?”
  
  “嚴嬤嬤,你這個就不明白了。”尚如貞歎口氣道:“皇上想著說服母後怕是不易,這才沒有當場拒絕敏王府和賀府,想留著這兩家府裡的人打幌子呢!”
  
  尚如貞發愁的當兒,沈夫人也在發愁,只問翠眉道:“從子母廟回來之後,桐哥兒就沒吃過東西,連茶水也沒喝過?”
  
  翠眉不敢隱瞞,自是把沈天桐的情況說了,帶著哭音道:“還請老夫人過去瞧瞧少爺,問一問原故。”
  
  “老夫人,這……”胡嬤嬤心知沈天桐怕是因為瞧見蔣白易了女裝,生了心思,又覺著沈夫人不會為他上蔣府提親,這才作此形狀的。這當下不好當著翠眉的面說這個事,只扶著沈夫人起身,歎了一句道:“桐少爺性子委實太像當初的願之少爺了。”
  
  沈夫人聽的眉頭一跳,只不作聲。待來到沈天桐的書房,見得沈天桐果然坐著發呆,旁邊一個食盒放著的食物絲毫未動,不禁沉下臉道:“桐哥兒,你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為何不愛惜自己?”
  
  見得胡嬤嬤領著翠眉下去了,沈天桐這才起身,扶了沈夫人坐下,自己慢慢矮身,跪了下去,伏身道:“祖母既然使翠眉拿了孫兒繪下的畫像,自應該明白孫兒的心事。孫兒因和白哥兒一起學武多年,師兄弟情厚,自是關懷於她。這大半年不見她的人影,不知不覺的想念,只以為她是男娃,卻一意控制著自己的言行,不使人覺察。今日見她換回女裝,孫兒方才明白,自己卻是早已鍾情於她了。只是祖母和蔣老夫人既然有隙,孫兒萬不敢要求祖母上將軍府求親,讓祖母為難的。但孫兒現下心中既是屬意白哥兒,此生便不會另娶,再有議婚的人上門,還請祖母婉拒了。”
  
  

五十八、請旨求賜婚(下)

  沈天桐說出這番話,其實是以退為進。這會心裡也在打鼓,畢竟他的愛慕之情只是單方面的,蔣白作何想法,他絲毫不知道。在不知道對方是否也對自己有好感,是否同意這頭婚事的當兒,卻在祖母跟前說出這等過激的言語,實在是下下策。但若不以這番言語絕了自己的後路,祖母萬萬不會同意派人上將軍府提親的。
  
  沈夫人聽得這番話,果然氣個倒仰,話也說不出來,只狠命摔下手裡的杯子,見得胡嬤嬤聞聲進來,方顫著手道:“你扶我回房,再待下去,怕我要氣死在這裡了。”
  
  沈夫人和沈天桐冷戰兩日之後,南北談文論武會如期舉行。沈天桐因今年中了探花,館選之後,特賜御前行走,身有功名,便不再出場參加。只著意打探每場比試的結果而已。待聽得顧秋波和賀信之這回大為出采,不光比武壓了北成國諸少年一場,作詩也同樣壓了一場,不由道:“他兩個這回倒是為國爭光。”
  
  顧秋波第一場比試顯了身手,自是得意,心下尋思:皇上既然說我跟小白的婚事待南北談文論武大會之後再論,自是希望我在南北談文論武大會上爭光,為國揚威。讓將軍府的人瞧瞧,我雖是郡王,謀不得功名,但是文道武學,可是不輸於人的。白哥兒配給我,絕不會辱沒她。
  
  賀信之年紀雖小,這會也揚了威,同樣雀躍,興奮不已,心下尋思:賜婚的事還未有結果,母親說可能是我年紀小,又沒有功名,皇上覺著沒個名目為我賜婚,因此說道待南北談文論武大會之後再論此事。這自然是讓我在南北談文論武大會上露臉,為國爭光,然後再趁著這個機會給我賜婚,方才榮耀。
  
  因顧秋波和賀信之等人發揮超常,這回的南北談文論武大會,有備而來的唐世成等人,幾場比試下來,居然沒有占到好處。待得三天比試完畢,兩國少年各有勝負。蔣玄蔣青比武壓了諸人一頭,顧秋波賀信之作詩雖不如唐世成,卻也略勝過北成國諸少年。最後考官宣佈,這回的南北談文論武大會各有勝負,打個和局。
  
  考官一宣佈和局,兩國少年大嘩,各自還不服氣,一方說我們蜀王和玄哥兒,一文一武兩項皆壓了你們一頭,怎麼不是我們勝?另一方說我們小王爺和況少爺明明作詩比武皆出色,怎麼不是我們勝?因爭論不休,又定了下次比試的日期。
  
  唐世成心中卻另有一根刺,跟周況道:“這回平局還罷了,我只恨那蔣白不出場,不能親自壓她一頭。現下比試完畢,三日後是遊園大會,蔣白卻會出場,那會聯詩一定要壓她一頭,方不枉我這幾年一心學作詩的心思。”
  
  南北談文論武大會是結束了,沈天桐和沈夫人自那天談話之後的冷戰,卻未結束。眼見沈天桐不過幾天功夫,就明顯消瘦下去,胡嬤嬤先抵受不住,只勸沈夫人道:“老夫人,再這麼下去終是不行。有當初願之少爺的例子在,只怕桐少爺真個也……”
  
  沈夫人自沈天桐那席話之後,同樣氣的吃不下飯,虧得胡嬤嬤再三勸解方好些,這會聽得沈天桐連日吃的極少,睡眠也不穩,不由捶桌道:“莫不成我前世欠了他的,他才要這樣氣我?”
  
  胡嬤嬤趁機勸了幾句,只說將軍府諸人雖霸道,但蔣白年紀小,若能迎過沈府多多教導,自然和沈府的人貼心,這頭婚事也不算很壞雲雲。沈夫人沉默得半晌,終是道:“就算我放下成見,讓人上將軍府提親,你覺著,將軍府會應承這頭婚事嗎?”
  
  這會兒,鎮南夫人正和鎮南侯道:“佛誕那天,將軍府的白哥兒易了女裝,成哥兒在前頭看呆了眼,轉頭紅漲了臉,結結巴巴跟我說,他之前在將軍府學武,和白哥兒師兄弟情誼深厚,卻希望能娶了白哥兒進門。我細思量了一會,這頭親事自然是不錯。現下成哥兒既然在南北談文大會上露了臉,也算是為國爭光。你候著進宮的當兒,求皇上賜婚,為成哥兒爭個更大的臉面罷!”
  
  鎮南夫人說話的當兒,安平侯夫人同意被宋建纏不過,答應上將軍府提親。這當下尋思:先前聽聞桐哥兒私繪白哥兒的畫像,想必也和建哥兒一樣對蔣白起了心思,只是姐姐對將軍府怨氣太大,斷不會為桐哥兒上將軍府求親的。若我這會子背著姐姐上將軍府為建哥兒求親,似乎是打了她的臉。還是另想法子為妥。有了,不若進宮求皇上賜婚。若是皇上賜婚,一來榮耀,二來顯的此事不與我相干,是皇上作主的。姐姐必無話可說。
  
  仁元皇帝不知道鎮南夫人和安平侯夫人和敏王府賀府一樣,動了求他賜婚的念頭,這會卻著人宣莫若平進見。
  
  莫若平這次得中榜眼,因他一手字極其大氣,為人又穩重,仁元皇帝特賜他為執筆吏。他這會聽得召見,自是忙忙進殿。
  
  仁元皇帝這次重用沈天桐和莫若平這些年輕人,卻是想培養出一批年輕的有識之士取代朝中已高齡的閣老,使得顧正充繼位時,朝中還有人可用。因莫若平短短時日內,連著幾件事辦的極合心意,這會召見自是嘉許,又賞賜了一些物事。
  
  莫若平從宮裡出來,回到將軍府時,滿臉春風。莫太太聽得他得了皇上嘉許,自是高興。一時進莫若平的房裡道:“平哥兒,我先前跟你提過的話,你可考慮清楚了?”
  
  “娘,我雖為榜眼,又得了職,奈何先前得將軍府恩惠太多,這會要求婚,總是底氣不足。不若待我在京城裡賃了房子,搬離將軍府,再來求親罷?”
  
  “平哥兒,待你搬了將軍府,只怕白哥兒早就被別人求了去,哪兒輪得到你?”莫太太著了急,“我也知道你住在將軍府多年,這會又要求親,有些說不出口。但白哥兒這個相貌家世,你不快些拿主意,定被別人捷足先登的。如今你得皇上信任,何不求皇上賜婚?這麼一來你也體面,白哥兒也榮耀。”
  
  卻說沈夫人心疼沈天桐,終是先讓了一步,讓胡嬤嬤請了沈天桐進房,淡淡道:“桐哥兒,就算我使人上將軍府求親,卻怕將軍府不答應這頭親事,你有何法子?”
  
  沈天桐早已想妥了法子,這會道:“為今之計,只有進宮求皇上賜婚這個法子了。”
  
  沈夫人一時沉吟了起來。自己和尚婕作對多年,縱使自己低聲下氣到將軍府求親,尚婕未必會答應。若求了皇上賜婚則不同,一來將軍府不敢不遵。二來借著旨意,自己再次壓尚婕一頭。以後蔣白進了沈家門,就是沈家人,尚婕投鼠忌器,焉敢再和自己作對?以後只有自己說一不二的份,沒有尚婕指三道四的份。
  
  這一干人想著求仁元皇帝賜婚的當兒,蔣白卻毫不知情,只在房裡和莫若慧說笑,又扯了惜兒的袖子,拉她坐在身邊,湊過去道:“惜兒姐姐,你以前老是看我不慣,現在我易了女裝,你怎麼還是冷著臉呢?”
  
  惜兒紅了臉,就是不作聲。莫若慧笑的打跌,捂嘴道:“這個丫頭以前想著你是男娃,見你整天膩著我,她自是沒個好臉色。待得你易了裝,她只恨自己有眼無珠,居然瞧不出你是女娃,白白為我擔心這麼多年,現下還生我的氣,連帶的也不理你了。”
  
  “惜兒姐姐,我給你賠個罪,原諒我們好麼?”蔣白見惜兒鼓著臉氣乎乎的,單手按在床邊,一個支撐跳下地,躬身行禮,卻聽惜兒道:“天呀,你怎麼還跳來跳去的。你現下可是女娃,再不是以前的男娃了。這行動舉止,怎能再像從前那樣?”
  
  “我又忘記自己是女娃裝扮了!”蔣白忙站定,作個淑女狀,發愁道:“姐姐們,之前我扮作男娃時,鎮日被蜀王和成哥兒建哥兒他們嘲笑,說我肖女娃。現在我易了女裝,又鎮日被折桂和丫頭們嘲笑我肖男娃,你們說,我要怎麼辦?”
  
  “這事兒確是難辦!”顧元維得知仁元皇帝屬意蔣白當太子妃,因拖著不給自己賜婚,只在府內踱步,對孟小富道:“小富,你說這個事兒該怎麼辦?”
  
  “這個事兒,關鍵在於白姑娘自己身上。”孟小富隨口道:“白姑娘若是喜歡福王殿下,萬事好辦。”
  
  “對,我怎麼忘記這個了。”顧元維拿手裡的書敲了孟小富一下,笑吟吟道:“只要小白白和我同樣的心思,皇兄總不好硬要棒打鴛鴦罷!”
  
  顧元維不知道仁元皇帝的苦處啊!繼敏王府賀府之後,接著是鎮南侯和安平侯進宮求賜婚,緊跟著,是剛提撥的年輕執筆吏莫若平求賜婚,旋即,御前行走沈天桐也進宮求賜婚。求的皆是將軍府蔣白。
  
  母後那頭自不好說服,敏王是自己親弟弟,要求賜婚,自己也不好一口拒絕。再提賀府的唐至萃,她是北成國公主,遠嫁南昌國,當初先皇承諾會把她當自己國家的公主一般對待,這麼多年她都沒有進宮求過任何事,現下求賜婚,也是不好馬上拒絕的。

         就是鎮南侯和安平侯,這兩位是先朝有功之臣,自己私底下甚至要以叔父輩待之,現下進宮求賜婚,也一樣不好一口否定。至於莫若平和沈天桐,卻是今科的探花和榜眼,自己的門生,正要重用的年輕人才。他們第一次求上自己,就被自己一口拒絕,也太打擊他們了。
  
  仁元皇帝有些哀怨,你們,你們為何不上將軍府去求親,偏要進宮求我?你們怕到將軍府求不著人,難道到我這裡,就能求著人了?都怪將軍夫人,這還年輕呢,怎麼不多生幾個女娃?對了,蔣白是將軍大人的女兒,又不是我的女兒,我操什麼心?全讓他們上將軍府去求不就得了。
  
  對,就讓一干人自己上將軍府去求婚,聲明蔣白的婚事由將軍府自己作主,我不作干涉。一來,全推脫的幹淨,包括母後那一頭,也不用費心去說服。二來,讓將軍府自己去拒絕諸人的求婚,我犯不著為賜婚的事得罪一干老臣能將。三來,為示公允,我也不下旨,只學平民一樣派人上將軍府求親。哈哈,將軍府能拒絕各府裡的求親,甚至能拒絕福王府的求親,焉能拒絕宮裡的求親?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01:41 PM

五十九、我不是花籃

  自打蔣白佛誕日易裝之後,除了那幾家打算請仁元皇帝賜婚的府裡外,平素和將軍府有來往的其它夫人們,無不趕著上門探口風,有些是為自己的子侄探問,有些是為親戚探問,有些受人請托探問,不過幾日功夫,將軍府的門檻就險些被踏破。就是蔣玄蔣青的婚事,也順道受到了關注。

        不單如此,平日跟他們一起學武的師兄弟們,突然都殷勤起來,又是請客又是送禮的,來往的極勤快。這一天,他們又受到顧秋波差人送來的禮物,卻是他們早前在珍寶齋看中,卻沒有買下的兩把彎月刀。
  
  “無事獻殷勤,……!”蔣玄揭了盒子,拎起彎月刀瞧了瞧,撫了撫刀面,轉頭向蔣青道:“這兩把刀是西域傳過來的,價值不菲,咱們雖也買得起,總得掂量著,這才沒有下手。如今蜀王買了送咱們,醉翁之意不在酒,得警惕!”
  
  蔣青點頭道:“咱們平素一處習武的師兄弟,一向只有別人巴結蜀王的份,這回蜀王轉頭巴結咱們,確實要警惕啊!”
  
  蔣玄蔣青一邊說著要警惕一邊愛不釋手的撫著彎月刀,尋思顧秋波都把刀送來了,沒理由退回去,只得上外頭看看有沒有相應的東西,買下來回禮罷了!一邊卻搖頭,這陣子收到許多東西,一一的回禮,都快沒銀子使了,若再有人買了東西送來,只怕回不了禮,只能退回去或是含糊著了。兩人正默想自己還有多少銀子,要不要先支了這個月的月例銀子時,卻見三個小廝捧著三盒東西進來,一時異口同聲道:“又是誰送東西來了?”
  
  “回少爺,這是福王殿下令人送來的,說是偶然得的東西,他也沒用處,就送了兩位少爺。盒內另有一物,是請少爺轉呈咱們白姑娘的。”
  
  見小廝們小心翼翼放下盒子,蔣玄蔣青不用猜,也知道顧元維送的必是貴重東西,不由對視一眼道:“福王殿下他也對白哥兒……”蔣玄見小廝們走的並不遠,便止了後面的話,揭了寫著自己名字的盒子一瞧,裡面是一副白光琉璃鞍,不由怔住了,半晌道:“這可是珍品,有錢沒處買的東西,福王殿下就這麼隨便送出來了?”
  
  “瞧瞧,送給我的是水犀甲,雖不如你那副琉璃鞍,也是極難得的東西。”蔣青也怔住了,抬頭跟蔣玄道:“福王殿下這是想用東西先買贖咱們呀?有些糟糕了,我一見這東西,心志有點不堅,感覺很想被他買贖,怎麼辦?”
  
  “兄弟,事關白哥兒的終身,咱們一定要抵住誘惑。”蔣玄伸左手拍拍蔣青的肩頭,右手繼續溫柔的撫摸那副琉璃鞍,堅定的道:“東西不能收,要退回去。如果他真的堅持這是無用之物,一定要咱們勉為其難的收下,咱們再收下。當然,白哥兒的事咱們依然幫不上任何忙。縱觀這許多送東西來的人中,以福王殿下的性格最對咱們脾性,我有點看好他。萬一以後白哥兒卻是落到福王殿下手中,這東西就永遠是咱們的了。萬一白哥兒落不到福王殿下手中,咱們還是要退還給他,不欠他半分人情。”
  
  蔣青一對著各種甲騎類,抵抗力就有些差,這會聽得有機會永遠擁有這副水犀甲,心裡樂開了花,嘴裡卻道:“當然,白哥兒的終身是府裡大人要細想的事,咱們什麼也不知道。”
  
  “嗯!”蔣玄嚴肅的應了一聲,彈了彈寫著蔣白名字的盒子道:“咱們要先瞧瞧福王殿下送給白哥兒的是何物,若是不妥當的東西,就先幫她退回去。若是妥當的,先送到祖母那兒過目,過了目再送到白哥兒手中。”說著揭了盒子,拎起一瞧,卻是鑲了銀質柄的圓鏡子,轉掉鏡背一看,圖案精美,有小字寫著“寶相花飛鳥鏡”,看著古色古色,不由道:“福王殿下莫非知道白哥兒易了女裝後,就愛舉個鏡子瞧頭上的首飾,這才送了鏡子?”
  
  沒一會,顧元維送的東西就全抬到了尚婕的房裡,蔣鎮和蔣華安見了,都相對愕然,這幾件東西全是難尋難覓的珍品,顧元維就這樣送了出來?尚婕瞧了瞧那柄鏡子,半晌道:“傳說這寶相花飛鳥鏡,世間只有兩柄,一柄在宮裡,一柄不知何處?現下福王殿下送來的這柄,究竟是宮裡那一柄,還是他在外頭得來的?咱們可不能收,統統退回去。”
  
  顧元維正以為送去的東西必能討得蔣白的歡心時,誰料蔣白連瞧也沒瞧過,東西就被退回來了。不由傻眼,只對孟小富道:“你先前當密衛,不是說在暗處瞧見許多夫人和姑娘們,最愛就是這些閨中失傳之物嗎?怎麼送玄哥兒青哥兒的東西被退了回來,連鏡子也被退了回來?”
  
  “福王殿下,這事兒怪不得我,我是瞧見許多人喜歡這些東西,但沒准將軍府的人就不喜歡呢!”孟小富獻計失敗,有些沮喪,垂頭道:“我又不是娘們,怎麼知曉娘們的心思呢?”
  
  “對,這個事兒得請一位娘們幫著謀劃才行。”顧元維把扇子插到孟小富衣襟上,仰天大笑道:“我馬上進宮,向母後借得一人,保准事半功倍。”
  
  沈天桐也同樣想刺探蔣白的心思,因知道沈天櫻結交的都是詩才出眾的一些姐兒,跟喬香巧於詩詞一道頗有共同語言,私底下交情不錯。這會自然找到沈天櫻道:“櫻姐兒,你不是跟喬香巧要好嗎?我有東西要送給白哥兒,你這回可得幫我一把。”
  
  “哥哥,你真的喜歡上白哥兒了?”沈天桐跟沈夫人的冷戰,沈天櫻是聽到風聲的,只是不好明問,這會聽得沈天桐的話,歎口氣道:“祖母縱使答應你娶了白哥兒過門,以白哥兒那個性子,能和府裡眾人和睦嗎?”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沈天桐撫著眉頭道:“白哥兒扮了多年男娃,要她守規矩,天天晨昏定省,靜坐房內,只怕不成。若她不如此,祖母又斷斷不容。真個不成,我會想法子搬了出去,在近著府裡的地方另賃一所院落,每月回府兩次,這樣便可保無事。”
  
  “祖母等人若不答應你搬出去,可該如何是好?”沈天櫻憂心忡忡,總怕沈天桐會和當初的堂叔沈願之一樣遠走他方。
  
  “放心,我既能說服祖母為我求婚,便有法子解決以後的事。”沈天桐口氣堅決,仰臉道:“不瞞你說,我如今不是怕將軍府不樂意這頭婚事,我只是怕白哥兒不喜歡我。”
  
  就在各府裡的哥兒動心思時,各府裡的姐兒卻為著明兒宮裡舉辦的遊園大會而興奮著,連夜試穿新衣,試插首飾,想在宮裡的遊園大會上艷壓群芳。尚婕好容易等得蔣白易了裝,第一次要正正經經帶著蔣白這個姐兒進宮,自也不能免俗。這天一早起來,只把行頭一樣一樣的拿出來,給蔣白插上這件,又覺著那件更配她,又換上另一件,忙個不休。
  
  蔣白被折騰了好一會,不由嚷道:“祖母,您再插下去,我就變成花籃了,放過我吧!”
  
  眾人聽的皆笑了,都道:“今兒各府裡的誥命夫人都會帶了姐兒進宮,老夫人憋了這許多年,終於也能帶個姐兒在身邊進宮,還不打扮你呀?你乖乖坐著,讓老夫人過把手癮罷!若不是夫人要帶著兩位小哥兒不得空,這會也要過來幫著你打扮的。”
  
  尚婕猶自怕自己老了,眼光不行,又特意請了莫若慧過來幫眼,一邊笑對蔣白道:“你娘不得空,不能跟咱們一起進宮,我自己一個人看著你,可不大放心。好在香巧姑娘自告奮勇,說要陪著你一起進宮,再加上慧姐兒,咱三人一起看著你,總不會出錯的。你扮了這些年的男娃,現下雖著了女裝,這行動舉止,若沒有人時時在旁邊提醒,總要露出猴兒像來。今兒人多,還有各府裡專門冷眼看人的夫人們,若是一個不慎,你穿著女裝偏做出男兒行徑,白讓人笑話。”

        說著話,喬香巧果然趕來了,眾人忙先迎了進來,又怕她體弱禁不得吵鬧,連問了幾句進宮可是人多,真個無礙麼?聽得她說自打佛誕之後,並沒有再犯過病,且身上帶了藥,若有不妥,馬上服下藥就無事了,這才放下心來。
  
  蔣白見喬香巧穿的素雅,上身是丹黃衫子,□是玉色綾寬襉裙子,配飾也簡單,頭上是小簇金銀花釵,耳朵眼扣了珍珠耳環,其它地方並沒有掛著東西,猶如山谷裡一朵清香的小花,不由跟尚婕道:“祖母,你把我收拾的像香巧一樣就成了。頭上插太多東西,我的脖子會歪掉的。”
  
  莫若慧也打扮的清爽,上身淺色衫子,□柿蒂綾長裙。因見尚婕拿了好幾套衣衫出來,看著彩繡輝煌,極是醒眼,卻提醒道:“老夫人,咱們往宮裡去游園,自然是在禦花園裡逗留的時間多。現下夏初,百花開的正盛,粉紫艷紅色色齊,穿得太艷的話,只怕不出色。不若穿的素雅,往滿園紅艷艷的花兒跟前一站,反是脫俗。”
  
  “還是慧姐兒提醒了我。如今夏初,天漸漸熱了,確是穿素淡些好看。”尚婕忙令人收拾起顏色太艷的衣裳,另拿了素淡些的出來,幫蔣白打扮起來。待把蔣白打扮的宜喜宜嗔,這才出門上轎,往宮裡而去。
  
  

六十、人比花兒嬌

    尚太後和尚如貞每一年春季,都會請各府裡的誥命夫人領了姑娘們進宮遊園賞花,今年因事多,又適逢南北談文論武大會,便擱下了遊園一事。四月十六日這一天,卻趁著仁元皇帝宴請北成國諸少年之機,把各府裡的夫人和姑娘一並請進宮,打算熱熱鬧鬧遊一次園。

    此時春未夏初,正是牡丹盛開的時節,紅的有錦紅緞、藍的有鶴望藍、白的有天鵝絨、黑的有黑花魁、黃的有金玉磐,千姿百態,極其妍麗。眾人一進宮,自有人迎到禦花園,安置在牡丹花盛開的地方坐下,好就近欣賞牡丹美態。待得宮女引了尚婕和蔣白一行人進來,一眾當日佛誕上看呆了眼的哥兒再次移不開眼睛。第一次看到蔣白女裝的哥兒,更是差點傻了眼。

    北成國諸少年見得蔣白如雲的青絲挽了一個小圓髻,鬢邊簡簡單單插了一支西蕃蓮翠綠色梢簪,身上著了一襲紫白色折枝花拖地長裙,這會稍稍站定,裙擺微飄,眉眼如畫,嬌顏如花,居然把她身後一株籐花紫牡丹比的失了顏色。一時皆靜了一靜,半晌方有人醒過神,詢問道:“她真是四年前和小王爺比武那個蔣白?”待得到肯定回答後,好幾個少年馬上湊到唐世成耳邊道:“小王爺,如此佳人,作詩壓她一頭又有什麼意思?若是娶回咱們北成國作王妃,這才是真真正正壓下她呢!”

    唐世成聽的眉毛一跳,嗯,有道理有道理!歷來妻以夫為綱,若娶她作王妃,哪須作什麼詩壓她一頭,名份上直接就壓過她了。哼,當初你們南昌國的賀詞使計娶了我姑姑,皇祖母至今不能釋懷,我若是也娶走你們將軍府的姐兒,這才大快人心呢!因想著,一時對周況耳語了幾句,周況不動聲色的聽完了,點點頭小聲道:“此計甚妙,待會遊園時,自尋到機會實施的,保准妥當。”

    唐世成又瞇眼看了一下正和喬香巧說話的蔣白,跟周況耳語道:“她太引人注目,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你小心些,只別讓他人察覺。”

    “我理會得,小王爺放心。”周況掃了四周一眼,見得不遠處就有錦鯉池,心中早有了主意,附到唐世成耳邊道:“現下夏初,她衣衫薄,小王爺只要學當初的賀詞大人,矣她一落水,馬上脫了衣裳下水撈起她,再把池邊的幹衣裳蓋在她身上,趕緊的抱進殿內的更衣室,不使他人看到她濕透的樣子就成了。待她換了幹衣裳出來,你再當著他們皇帝的面,當眾求婚,此事必成。”

    唐世成抬頭看看蔣白的俏樣子,早心動了,嗯,如此文武雙全的人兒,正該娶回北成國才是。

    這會沈天桐把一個小盒子交給沈天櫻,低低囑道:“你借著和喬香巧說話,請她幫忙遞給白哥兒。”

    “哥哥,你真決定這麼做?”沈天櫻覺著這和私相授與差不了多少,有些猶豫,小聲道:“你不是求皇上賜婚嗎?待下了旨賜婚再送東西豈不是好?”

    “皇上還沒下旨,我總怕有變。”沈天桐不敢多看站在那邊牡丹花下的蔣白,怕洩露自己的心事,只輕輕道:“她收到東西,自然明白我的心意。”

    “真要先表白心意?”顧元維這會還在尚太後殿中,聽完周嬤嬤說的話,拍手道:“周嬤嬤,我怎麼直到昨兒才想起向母後借你作參謀呢?要是一早借了你過府,還怕小白白不對我傾心?現在好了,有你幫著謀劃,自能盡早讓小白白開竅。”

    周嬤嬤笑道:“福王殿下想娶將軍府的白哥兒,對將軍府來說,本來是恩典,可是現下事情有些復雜,確要先討了白哥兒的歡心,才有勝算。”

    顧元維今早進宮,便在尚太後這兒聽到風聲,知道賀府沈府宋府等都進宮求仁元皇帝賜婚,仁元皇帝無奈,已是對尚太後說了,蔣白的婚事他不便插手,只讓將軍府自己決定,想求親的,統統自己上將軍府去求。因尋思趁著今兒遊園,先討得蔣白歡心,明兒再上將軍府求親,不怕事兒不成。

    顧元維扯著周嬤嬤說話的當兒,各府裡有資格進宮的夫人和哥兒姐兒,皆到了禦花園中,正按姻親交情等分散成幾撥說話。有的夫人圍著沈夫人探口風,對沈天桐的婚事極感興趣。有的則圍著尚婕恭維,說道將門虎女,這才出了蔣白這樣文武雙全的女娃。有些則說起京城裡的趣聞及這次南北談文論武大會的結果。更有些悄悄討論北成國諸少年。各府的姐兒則按了交情深淺聚到一處說話,蔣白身邊除了莫若慧喬香巧,照例圍著宋晴兒喬瀠等人。

    沈天櫻候得一個機會,擠到蔣白身邊,拉了喬香巧道:“巧姐兒,我有事兒和你說,你隨我出來。”

    喬香巧不疑有它,隨了沈天櫻到另一邊稍僻靜的花叢邊。沈天櫻先說了這陣子作的詩,品評了幾句,這才道:“巧姐兒,我其實是有事要請你幫忙的。”

    “什麼事?你盡管說。”喬香巧和沈天櫻略有交情,這會見她鄭重,倒起了疑惑,卻不敢亂猜。

    沈天櫻見近前無人,這才把沈天桐的話復述了,低聲道:“哥哥讓我托你把東西遞到白哥兒手中。白哥兒看完自然明白哥哥的心意。”

    她們正說話,卻聽那邊傳來一陣笑聲。轉頭一看,原來宋晴兒拿手中的團扇去撲一隻蝴蝶,撲的嬌喘乎乎,卻愣是沒撲著,誰料那只蝴蝶飛到蔣白近前,蔣白袖子一揮,就把蝴蝶卷在袖中,這會笑嘻嘻把蝴蝶丟到宋晴兒的團扇上,宋晴兒卻不賣賬,只嚷道:“白哥兒,好好一隻蝴蝶,你把它卷昏了,這會飛也飛不起來,還有什麼好玩的?”

    “我只輕輕一卷,它就昏了,我也沒辦法!”蔣白分辨著,拿手指去碰蝴蝶的翅膀,喊道:“喂,小蝴蝶,你別裝昏了,再裝我就真的把你打昏。”她這裡話音才落,那只蝴蝶翅膀一動,猛的飛了起來,繞過她的肩膀,只幾下就鑽到牡丹叢中藏了起來。眾人不由一陣哄笑。

    賀信之見得蔣白卷蝴蝶,早跑了過來,遞過自己手中的扇子道:“白哥兒,你想要撲蝴蝶玩的話,用我的扇子撲。”

    “不用,我用手也能捉到的。”

    賀信之見蔣白不接扇子,把扇子往她手裡一塞,笑道:“不撲蝴蝶,你用來扇扇風也成。今兒有些熱呢!”

    顧秋波正和顧眺飛說話,眼角卻掃著蔣白那邊,見得蔣白身邊一直有人,竟是沒機會和她單獨說話,不由有些心不在焉。

    顧眺飛早上隨母親到尚如貞殿中請安,卻是聽聞了好幾家府裡的人進宮求賜婚,仁元皇帝皆不應的事,這會悄和顧秋波道:“不得了,不單你們敏王府,好幾家府裡的人都進宮求賜婚了。只怕你要落空。”

    “我讓母妃明兒上將軍府去求!”顧秋波聽得顧元維也到仁元皇帝跟前求賜婚,卻有些慌神,別的人自然搶不過自己,但若是王叔想搶,自己除了快他一步,還真沒有法子可想。

    他們正說話,卻聽內侍尖聲喊道:“太後娘娘駕到!”一時忙止了話過去拜見。

    尚太後一坐下,仁元皇帝和尚如貞也來了,待得眾人行完禮,各各歸座,宴席這才正式開始。

    尚太後坐在上頭見得蔣白人比花嬌,不由感歎,看看咱未來的小媳婦,還真個出色啊!元維素來是一個挑惕的,現下看她也看的目不轉睛,卻真個上心了!昨兒就聽得好幾家府裡進宮求賜婚,皇後也有心讓蔣白當太子妃,想搶的人可不少。可惜啊,你們碰上的是我,肯定沒戲了!

    這會案台下,喬香巧卻把一個小盒子塞在蔣白手中,湊在她耳邊道:“櫻姐兒遞給我,讓我遞給你的。你待會瞧瞧!”

    “櫻姐兒遞給我的?這要是以前,我定要以為她跟你一樣,也想嫁給我。”蔣白袖起盒子,不由開了一句玩笑,卻感覺右袖被人拉扯了一下,莫若慧也塞過一個小盒子,輕聲道:“周嬤嬤剛遞給我,說是福王殿下讓她遞給你的,你待會瞧瞧!”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01:48 PM

六十一、不准備嫁人

        雖是仁元皇帝賜宴,但這些人今兒進宮,其意卻不在吃上頭,只匆匆飯畢。飯後另擺上瓜果茶點等物,這才是聯詩大會。聯詩自然是文官家哥兒姐兒的強項,少不得大展身手。至於武官家的哥兒姐兒,他們雖不會作詩,卻把希望寄託在蔣白身上,心下尋思,只要蔣白作得好詩,壓住眾人一頭,一樣是為武官家的哥兒姐兒爭得臉面,因此也不擔憂,只旁觀而已。

         唐世成早有心壓住蔣白一頭,搶著坐在蔣白上首,一輪到他聯詩,出口便是奇詭之句,讓人不好聯下句的。蔣白這幾年學作詩雖有進步,終是不能若沈天桐沈天櫻等人隨口聯得佳句,只她卻不慌不忙,笑嘻嘻把頭挨在喬香巧肩上,嬌嬌道:“香巧幫我聯一聯,我懶得動腦筋。”

         這樣也行?唐世成眼見別人都不說什麼,似乎蔣白讓喬香巧幫著聯詩是天經地義的事,待要攔阻,又顯得自己太著跡,一時只得忍了下來。

        喬香巧其父是大詩人,聯詩一事自然難不倒她,不光代蔣白聯了詩,自己也順道聯了一句,皆是佳作,引得好幾個少年郎偷偷的看她。

        蔣白見喬香巧出風頭,與有榮焉,得意極了。唐世成只是鬱悶。顧元維等人卻暗暗樂了。

        聯詩完畢,卻是正式遊園。眼見各位哥兒姐兒散成幾撥過去欣賞牡丹花,尚太後便留了尚婕說話。

         尚太後昨兒聽得好幾家府裡的人進宮求賜婚,一時吃了一驚,這些府裡的哥兒可有好幾個是當初見著蔣白落水的,本以為他們中一定有人會把事情宣揚了出去,誰知道他們似乎都忘記了這件事,好像有心維護著蔣白。非但如此,他們還央得府裡大人進宮求賜婚,看來是真喜歡蔣白的。既然如此,自己也沒法拿喬,只得跟尚婕服軟了。

         一時和尚婕道:“妹妹,元維喜歡你家白哥兒,我這個做娘的,自然要成全他的心願。如今幾家府裡的人進宮求賜婚,皇上都沒應下,料著他們很快會上將軍府求親的,你可得早些作定斷。再如何,白哥兒已是被元維抱過了,若是定了別人,總歸是不妥當。”

         尚婕見尚太後不再拿喬,反以誠懇的語氣說話,卻不好硬氣了,只得道:“太後娘娘,論起來,福王殿下能看中白哥兒,自是白哥兒的福氣。只是白哥兒自小扮作男娃,養的男娃性子,怕配不上福王殿下呢!”

       “配的上,配的上。”尚太後見尚婕口氣松動,只笑道:“元維那個性子也古怪,尋常人家府裡的姑娘,只怕也抵受不得他。反是白哥兒這個性子的,卻和他說的來,甚是和睦。”

       “雖如此,這個事還得回府和華安他們商量一下。畢竟將軍府只有白哥兒一個姑娘,全疼的不行,這等許配人的大事,自得大家都同意才成。”尚婕尋思得一回,想著以蔣白的性子,若要配人,除了賀府,就是沒有婆婆鎮守的福王府最相宜了。因軟了口氣,卻沒有馬上應下來,只笑道:“不瞞太後娘娘說,自打佛誕日之後,已有許多家上將軍府提親,我們自然沒應下。只是賀府和莫府兩家,因是親戚上頭,卻沒把話說絕。現下還沒回絕他們,我就應下太後娘娘,卻怕他們埋怨。若被他們說我拿著孫女攀福王殿下這高枝,卻對白哥兒不好。您看……”

       “既如此,我明兒讓周嬤嬤陪同官媒上將軍府提親。”尚太後沉吟一會道:“我不乙太後的權勢壓人,只和他們一樣上將軍府求親,賀府莫府總沒話說了吧?”

         尚太後和尚婕說話的當兒,仁元皇帝卻和尚如貞道:“待會你跟各府裡的夫人們說,因進宮求賜婚的人太多,我不好偏向誰,只讓他們自行上將軍府求親罷!至於將軍府要應下誰,自然是將軍府自己的事。”

       “哪,咱們也派了官媒上將軍府提親?”尚如貞正發愁爭不過尚太後,這會愁顏稍解,笑道:“太子妃和福王妃,誰更尊貴些,將軍府自然曉得。我倒不信他們不讓白哥兒做未來的國母,卻要去做那閒散王妃。”

         他們正說話,卻聽有人驚慌的嚷道:“錦鯉池那邊有人落水了!”

       “怎麼回事?”仁元皇帝不由皺眉,忙令人去瞧。過得一會兒,就有人來稟了事情的經過。

       “稟皇上和皇後娘娘,適才蔣府白姑娘向宮女要了魚食,拉了喬姑娘和莫姑娘到錦鯉池邊,扶著欄桿灑魚食。北成國幾個少爺也到錦鯉池邊看錦鯉,一時打鬧,有一個少爺推了周少爺一把。那周少爺猛的朝前撲去,眼看著就要撞上白姑娘,白姑娘只把手裡的兩個盒子一拋,一手拉著喬姑娘,另一手拉著莫姑娘,一個旋身就避到一邊去了。周少爺自己收勢不及,撲到欄桿邊上,直栽進錦鯉池中。這會已撈了上來,換了幹衣裳,卻是無礙的。”

         內侍稟報周況落水經過的當兒,喬香巧卻在發愁,櫻姐兒給的東西是交到白哥兒手上了,可是白哥兒還沒看清盒裡是什麼東西,就把盒子拋到池水中了。現下撈了起來,只看到盒子裡裝了一塊玉佩,裡面一張紙卻泡的稀爛,根本看不出原先寫了什麼字。這會白哥兒摸不著頭腦,不知道櫻姐兒遞給她一個玉佩是何意呢?

        不過,櫻姐兒既然把東西托到我手上,又說了這麼一番話,我少不得借機在白哥兒跟前說說桐少爺的好話。瞧起來呢,桐少爺為人倒不錯,白哥兒要是嫁給他,應該不會吃虧。我以後上沈府找白哥兒和櫻姐兒談詩論畫也便宜。不管如何,我支持桐少爺!

         莫若慧和喬香巧一樣發愁,深覺難以向周嬤嬤交代。唉,白哥兒正要揭盒子看,那周況忽然沖了過來,白哥兒還沒看見裡面裝了什麼東西,盒子就掉到水裡了。如今撈起一看,盒子裡放的卻是白哥兒以前戴過的虎形玉牌,至於裡面一張紙,那字跡自然糊掉了,哪兒瞧得清?周嬤嬤把東西托到我手上,我自然負責。

        論起來,以白哥兒的性子,確是嫁進福王府自在。若是嫁到別的府裡,婆媳妯娌等等,她能應付的過來嗎?娘雖然希望哥哥能說下白哥兒,要我幫著哥哥些,但以我來看,哥哥和白哥兒的性格天差地別,實在配不到一起去。

        硬要說下白哥兒,只怕哥哥受不得白哥兒的性子,異日會後悔,只是娘不聽勸,一心一意要說下白哥兒,我得設法再勸勸!現下瞧著,只有福王殿下的性子和白哥兒最相配,我自然支持福王殿下。

         待得遊園結束,從宮裡出來時,因見天也不早了,喬府離皇宮所在地卻遠,尚婕怕喬香巧勞累,卻笑道:“香巧姑娘,你今晚不若就安歇在將軍府好了,讓你丫頭過去喬府說一聲罷!”

         喬香巧正覺著有負沈天櫻所托,想在蔣白跟前幫沈天桐說說好話,聽得尚婕的話,自然應了下來。

         卻說唐世成回到驛館中,氣的吃不下晚飯,只嚷嚷道:“那個蔣白,就是我們的剋星!”說著,又轉頭對周況道:“阿況,你平素身手也不錯,這回是怎麼回事,居然自己跌進池裡了?”

       “小王爺,那蔣白今兒著了女裝,嬌滴滴倚在欄桿站著,我一時昏了頭,忘記她身手不錯,只以為一沖過去,她一驚,我再一掀欄桿,她必跌進池裡。誰料我沖勢未緩,她卻拋了手中的盒子,足尖一點,拉了另兩位姑娘避開了。我自己收勢不及,倒跌進池子裡。”周況也羞慚,怎麼一見人家漂亮,就忘記人家身手不錯這回事了?這下好了,自作自收。

        唐世成猶自不忿,半晌道:“因你自己跌進池裡,咱們的計劃就泡湯了。我沒奈何,只得拉了國使上前見他們的皇帝,假借皇兄的話,說道南北兩國交好,至今幾十年,現下卻想和南國再結姻親,因此想求娶將軍府蔣白為王妃,請求皇上賜婚。

         他們皇上只回了我一句,說道南昌國好幾家府裡的人都進宮求他賜婚,他都沒有應下來。如今想求娶將軍府蔣白的,只得自行上將軍府去求。國使轉頭和我合計了一會,卻說娶了蔣白回北成國,卻能挾制住蔣華安,實實是大妙計,現下只准備了禮物,明兒就護送我上將軍府正式求親呢!只是蔣白不得已嫁給我,和我上將軍府去求,這可是兩回事。真求著了她,自然是國婚,她有旨意在身,我將來能不能壓住她,還真難說。”

        “小王爺,這蔣白文武雙全,生的美貌,又是蔣華安的女兒,若是求親成功,於北成國來說,確是喜事。”周況和其父周匡正一樣,善於謀劃,這會沉吟道:“明兒上將軍府去求,卻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明以國家大義,說及兩國交好結姻親的重要性,把這個事上升到兩國邦交的高度,才有希望成事。”

        這會兒,蔣白卻和莫若慧和喬香巧在房裡說話。蔣白興奮的拉著喬香巧道:“香巧,你今晚跟我一起睡如何?慧姐姐也一起睡,好不好?我從前扮作男娃,連丫頭的手也不好朵拉,更不用提和你們抵足而談了。現在好了,我愛和你們怎麼拉扯都成,睡一起也沒問題了。”

        喬香巧和莫若慧見蔣白拉著她們不放,自然笑著應下了,又去點她的額頭道:“幸好你是女娃,你要真是男娃,不把所有女娃兒迷倒才怪!到那會,說不定我們真的會一起嫁給你呢!”

       “啊哈,如果我真是男娃,我就真的把你們一起娶進來。還有晴姐兒和瀠姐兒,也一起娶進來。”蔣白笑嘻嘻道:“慧姐姐穩重,會得幫我持家事。香巧靈秀,會得陪我吟詩作畫。晴姐兒和瀠姐兒喜歡小娃兒,身子也壯健,會得幫我生娃。……”

        喬香巧和莫若慧悄悄對視一眼,她都穿回女裝了,居然還和男娃一樣的想法,沒想過嫁人,只想著娶親!那些要上將軍府提親的哥兒,有得頭痛了!

         莫若慧見蔣白忘記自己是女娃這個事,只一意展開妻妾成群的想像,哭笑不得,打斷她的話道:“白哥兒,你畢竟不是男娃,總有一天要嫁人的,可有想過要嫁什麼人?”

       “沒想過!”蔣白說的正興奮,被莫若慧打斷了話,只揮揮小手道:“慧姐姐,我一早跟你說過,我不准備嫁人,只打算娶一個進來。”



六十二、紛亂議親日(一)   

        安平侯夫人和鎮南夫人回到府裡時,都有些嘀咕,本以為進宮求賜婚,將軍府這頭親事,是十分穩妥的。誰料今兒進宮參加遊園會,卻從皇後嘴裡得知,這次進宮求賜婚的,還有好幾家府裡的人。皇後只說皇上為難,誰也沒應下,讓她們自行上將軍府求親。

         只是有資格進宮求賜婚的,自然不是等閒人家,倒不能輕視。如今若要婚事順當,自然得捷足先登,早早上將軍府提親方妥。因想著,不顧勞累,忙忙請了媒婆上門,商議細節,只待第二天正式上將軍府求親。

         沈玉照卻隱約聽得風聲,說道尚太後屬意蔣白當福王妃,心下雖驚疑,卻尋思著顧元維畢竟大著蔣白一輩,且性子跳躍,未必肯娶親,此事還有盤桓的餘地。如今宮裡既然沒有明言,自己就先打了退堂鼓,反倒不妥。且秋波心心念念要娶蔣白,只得照常上將軍府提親了。只是有了尚太後屬意蔣白這個風聲,只怕將軍府不敢輕易答應別家府裡的求親。還得自己親上門去,給足將軍府面子,這頭親事才有機會成功。

        卻說唐至萃遊園會結束回了府裡,便跟賀詞道:“我一早說憑白哥兒這個相貌身世,一矣易了裝,求親的人不把將軍府門檻踏破才怪?這果然!還沒十天時間,就有好幾家府裡的人進宮求賜婚,聽聞都是非富即貴的人家。現下皇上一說讓各府裡的人自行上將軍府求親,這起人為了爭面子,不落後於人,誓必明兒就會上將軍府求親的。

         這當下就算咱們請了媒婆上將軍府,將軍府怕拂其它府裡的面子,也就不好答應咱們。為今之計,便是請了媒婆的同時,我也親自上將軍府去。只當著眾人的面,說道若將軍府答應這頭婚事,我會把白哥兒當自己女兒疼愛,絕不藏私。單憑這一點保證,其它府裡的人就未必能響口說出來。況且婆婆雖不大願意幫咱們上將軍府說親,但是她那般疼愛白哥兒,也是有眼皆見的。蔣老夫人和你妹妹肯定會樂意這頭親事。”

         尚婕倒確是樂意賀府這頭親事,只是尚太後今兒服了軟,親自開了口,她卻也沒法推脫,這會同賀圓道:“因白哥兒打小扮作男娃養,又不敢讓她亂碰女娃的物事,好多事兒也沒告訴她,還想著待易了裝再慢慢教導也行的。沒料到這才易裝沒多久,各府裡就有許多家上門來提親事,皆是不好推脫的。聽說好幾家府裡的人進宮求皇上賜婚,就是太後娘娘,先頭也想讓皇上給福王殿下賜婚的,恰恰是一團亂。

         如今這個樣子,求親的人只怕會越來越多,咱們可得早作決定,先看准了人,為白哥兒謀一頭好親事,好絕了其後的麻煩事。白哥兒這個性子的,我想來想去,只有福王殿下和信哥兒兩個,才是良配。如今且看信哥兒的娘能不能憑著北成國公主這個身份,又持有先皇禦賜玉牌這件事,壓下為太後娘娘說親的官媒。若她壓的下,咱們就把白哥兒許給信哥兒。”

         因賀信之與蔣白是嫡親的表姐弟,血緣如此之近,賀圓自然不願意把蔣白許給賀信之。除了唐至萃,若其它府裡的人確是沒膽量跟尚太後搶媳婦,她倒寧願把蔣白許給顧元維。只是這個話卻不能當著尚婕的面說,省得她以為自己這個親娘不幫著女兒謀一頭好親事,只顧害怕尚太後。這當下只道:“太後娘娘尊貴,她想為福王殿下說親,若是落了空,會不會惱羞成怒,反不利於信哥兒將來的前途?”

         尚婕也慮到這層了,一時笑道:“這個你放心就是。太後娘娘再尊貴,沒了皇上皇後的支持,沒了尚府的支持,她的手就伸不到賀府裡。且為了說親一事遷怒於賀府,遷怒於信哥兒,器量也太小。她也做過一國之母,先頭也深明大義,現下雖偏著福王,斷斷不會做出這等事來讓皇上等人為難。”

         自打唐至萃到將軍府透口風,尚婕也動搖之後,賀圓也曾經安慰自己說,古代表兄妹成親的比比皆是,並沒有見著誰生出白癡兒了。就是當今皇上和皇後,也是表兄妹,太子等人不是精明穩重麼?小白嫁了賀信之,未必就會生下低能兒,沒准還能生下更聰明伶俐的娃兒呢?她雖如此安慰自己,終是心結難解,只尋思有什麼法子能避免蔣白嫁給賀信之。

        現下尚婕一心為蔣白著想,甚至不懼尚太後這個太後娘娘,又說出這一番話,她怎能持相反意見?心下苦笑,唉,到時求親的人上門,自己且暗暗助著福王府的人或是莫府的人,看看能不能壓住唐至萃。真不行,就讓小白裝病,只說今年流年不利,不能定親,把這一總的事全推脫了。至不濟,就宣佈小白要招婿進門,看看誰敢應下來?

        她們這裡正商議,蔣華安卻從外間回來,進來便道:“沈願之回來了,今晚請我在酒樓吃的飯,除了敘舊之外,卻是為著桐哥兒的婚事。他直言說道桐哥兒佛誕日那天寫了信回鄉下給他,請他回京城幫忙上將軍府提親。現下他求到我跟前,我一時推脫不得,只說回府裡和眾人商量了再說。”

         蔣華安和沈願之一直有聯絡,交情非淺。且當年蔣華安北成國之行,多得沈願之相助,才妥妥當當回國,算起來,蔣華安還欠著沈願之一個人情。況且沈願之雖辭了官,但仁元皇帝已明言過,虛以空位待他回心轉意,這麼樣一個人物代侄兒說親,將軍府實在不好一口拒絕。

         再說了,除去沈夫人和尚婕當年一點舊怨,只論沈天桐本人的話,他是今科探花,現有功名在身,文武雙全,正是各家府裡爭搶的佳婿人選,蔣華安一時已是把心偏向了沈天桐,這當下道:“若論起各府裡的哥兒,自然是天桐最為出色,白哥兒配他,倒是合適。”

         尚婕一聽蔣華安的話,卻止住他的話道:“雖則沈天桐比信哥兒出色,但以白哥兒的性子,進沈府只怕不妥。且沈夫人和我一點舊怨,你們也盡知,把白哥兒許了沈家,只怕白哥兒受罪。”

         蔣華安對尚婕和沈夫人的一點兒舊怨,只認作婦道人家的小心眼愛比較,並不往心上去,這會笑道:“天桐方方面面都不錯,白哥兒要是許了他,他自然盡力維護,豈會讓沈府裡的人隨意欺負?且沈府畢竟是詩禮人家,怎會虧待白哥兒?”

         沈夫人對尚婕的埋怨,畢竟是暗地裡的,賀圓知之甚少。且賀府和沈府相厚,賀圓小時候過沈府,沈夫人也是極喜歡她的,至她嫁進將軍府,這才少了來往。因此她對沈夫人的印象卻不錯。這當下聽得沈願之親上京幫沈天桐求親,蔣華安又偏向沈天桐,她倒是不好說什麼。心下只歎息,唉,只有一個女兒,卻許誰好呢?

         蔣華安雖屬意沈天桐,但尚婕卻堅持蔣白不能嫁進沈家,兩人各自討論了好一會,都說服不了對方,便齊齊轉頭問賀圓道:“你的意見呢?”

         尚婕尋思賀府畢竟是賀圓的娘家,相較於沈府,賀圓應該樂意蔣白嫁進賀府的。而蔣華安卻認為,賀圓必會同自己一樣,屬意更為出色的沈天桐,而不是比蔣白還要小幾個月的賀信之。

         賀圓這會卻把各位哥兒在心內尋思了一個遍,再次不得不承認,蔣白這個性子,嫁進福王府才能過的最逍遙。只是尚婕和蔣華安這會都各有屬意的,自己再提出不同意見,更是火上澆油,只得笑道:“兩個都好。只是白哥兒自小充作男娃養,這會論婚事,怕得問一下她自己的意見才成。若她不願意,只怕嫁過去之後就要雞飛狗跳了。”

         尚婕和蔣華安都一怔,俱笑道:“這倒是。現下幾位想上將軍府求親的哥兒雖都不錯,但也得白哥兒自己願意。待明兒問問她再論。”

        三人又討論了一會,這才各去安歇。

         第二天一早起來,才梳洗飯畢,前頭早有人匆匆進來向尚婕和賀圓稟報道:“老夫人,夫人,鎮南夫人和安平侯夫人親領了媒人並哥兒上門來了。”

         這麼早就來了?尚婕和賀圓對看一眼,正要迎出去,管家娘子又進來道:“老夫人,夫人,敏王妃和唐公主也親領了媒人和哥兒上門來了。還有莫太太請的媒人也上門了,莫太太正迎了進來。”

         雖是初夏,尚婕和賀圓幾乎淌汗了,這叫什麼事?全湊一堆來說媒,當著他們的面,無論應承哪一家,都會得罪其它數家。況且這些夫人們親領了哥兒和媒人上門,是何等鄭重的事?若沒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也不好拒親事。再說了,這麼一干人一起來求親,將軍府若一個也不應承,自然是把他們齊齊得罪了,反會使他們團結起來,說道將軍府端著不肯答應婚事,這是瞧不上普通府裡,想讓女兒進宮呢!

         尚婕和賀圓這頭迎了眾人進府坐下,那頭管家娘子又匆匆進來道:“老夫人,夫人,福王殿下和宮裡的周嬤嬤領了官媒來了!”

         顧元維一行人進將軍府時,將軍府門口又停下一輛馬車,車簾一掀,跳下兩人,一個是沈天桐,另一個豁然是沈願之。隨在他們後頭的一轎小停也停了下來,下轎來的卻是沈願之請的金牌媒婆。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01:55 PM

六十三、紛亂議親日(二)

       在莫太太看來,自家兒子莫若平這回高中榜眼,又是皇上欽點的執筆吏,少年得志,正是普通府裡的佳婿人選,雖說求皇上賜婚一事沒了下文,但只要請了媒婆上門,誠心誠意的向將軍府求親,這頭親事,也還有幾分把握。現在看著滿廳的人,卻不得不承認,自家兒子沒法跟人家比。這安平侯夫人和鎮南夫人還罷了,這敏王妃和福王殿下,自己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和他們相爭。

         只是這會媒婆都請上門了,一字未提就讓媒婆回去,顯的太著跡,還怕人家媒婆事後會說,那莫家呀,一瞧見皇親貴族也上門,提也不敢提,馬上就讓我回去了,多可笑呀!若這樣傳出去,兒子臉上可沒光。

         莫太太心裡打了退堂鼓,卻又尋思著,這可是將軍府,不比普通府裡。自己兒子雖比不得這些人,若是將軍府就是看中自家兒子呢?若兒子當了將軍府的女婿,將軍府自然護著他,難道就會懼著這些人?還是瞧瞧再說罷!

        莫太太心下搖擺未定,一抬頭見得沈天桐等人進來,後邊跟著的是自己請了幾回皆請不到的金牌媒婆,張了張嘴又合上了,因悄悄拉了自己請的媒婆到一邊道:“看今日這形勢,只怕求親一事不會有結果。待會咱們只看熱鬧,不必出聲。縱使今兒的事不成,辛苦錢照樣不會少了你的,異日看中了其它府裡的姑娘,再請你過去說媒。”

         媒婆一向在各府裡行走,自然認得這些來提親的夫人們,這會也嚇的腳軟,聽得莫太太的話,正中下懷,又聽得不會少了她的辛苦錢,臉上更是透出笑來,一時應了,卻附耳過去笑道:“求親的人皆是要強的,怕待會就要爭起來了。只是將軍府只有一位姐兒,其它人總要落空。先時你提過你家姐兒也沒許人,若能趁機和這些夫人們拉拉關系,把你家姐兒許給其中一家,勝似在外頭到處打聽。”

         莫太太聽的心頭一跳,回轉身見得眾人皆落了座,各自打著太極,卻尋個機會向杏仁招了招手,待杏仁過來了,這才低聲說了幾句話。杏仁聽得直點頭,自過去附耳和賀圓說了。賀圓聽了,卻過去和尚婕嘀咕了幾句,尚婕倒喜動顏色,低聲道:“慧姐兒是一個好的,我一早就想認了她當幹孫女,如今求親的人太多,若認下她,沒准真能為她謀一頭好親事。”

         莫太太見得尚婕在那頭朝自己點點頭,心下大喜,今兒縱使兒子的婚事沒有著落,女兒總會有一點眉目的。

         這會兒,唐至萃正和眾人道:“信哥兒和白哥兒兩個是表姐弟,且自小和睦,賀府自然想著親上加親。且不提信哥兒他爹這個做舅舅的百般疼愛白哥兒,就是我這個做舅母的,也一向看的白哥兒像自己家的女娃,若白哥兒過了賀府,合府自然把白哥兒捧在手心。至於信哥兒的人品相貌,這卻有眼皆見,我倒不必再自誇的。”

         安平侯夫人眼見來的人越來越多,深覺今兒說親的事不易為,聽得唐至萃的話,卻道:“信哥兒雖不錯,無奈年紀小,將來如何,現下也瞧不出來。倒是我家建哥兒,大著白哥兒兩歲,自然有盡讓的,正是良配。”

         鎮南夫人卻和莫太太一樣,心下暗暗打了退堂鼓,因她和安平侯夫人要好,聽得安平侯夫人反駁唐至萃,也在旁邊助陣,只誇宋建穩妥,配蔣白正好,又道自己本來要為孫兒喬成提親的,既是安平侯夫人要為宋建提親,這會也覺著宋建更合適蔣白了雲雲。

         喬成在一邊聽得祖母倒戈,居然幫著別人,氣得臉都綠了,只恨恨瞪著宋建。宋建心下暗喜,臉上卻不動聲色,只攤攤手,表示自己很無辜。

         顧元維聽得安平侯夫人鎮南夫人和唐至萃一來一往,說的熱鬧,突然笑吟吟插一句話道:“幾位夫人別吵了。小白白和誰最相配,得蔣老夫人和將軍夫人說了算。”

         尚婕自打那回在冷泉宮避暑,顧元維抱了蔣白之後,一直對他不爽,這會聽得他的話,心裡卻舒爽了一些,笑向安平侯夫人和鎮南夫人等人道:“各位夫人親來將軍府說親,自是將軍府的榮耀,只是白哥兒終是只能許給一家,總有人要落空。如今我還有一位幹孫女,雖未正式向外說道,卻一向視如親生孫女,她就是一直住在將軍府裡的慧姐兒,夫人們且考慮一下,若覺著她好,異日再上門來求親也成。”

         賀圓其實挺想把莫若慧留著給蔣玄,可是一想莫若慧都十四歲了,過了年一定要嫁人,而蔣玄過了年才十四歲,自己卻不想他這麼小成親,總得過十八歲才成。因聽得尚婕的話,也趕緊幫腔道:“論起慧姐兒,卻是一個穩重有禮的。舉止說話,那種落落大方,白哥兒不如她多矣。誰家府裡娶了她當媳婦,卻是有福。”

         現下莫若平中了榜眼,看樣子皇上又有意重用他,沒准這敗落的莫府很快又興盛起來呢?況且蔣老夫人當眾說視莫若慧為親孫女,有了這一層,莫府也算是一頭不錯的親事。鎮南夫人因打消了和眾人相爭蔣白的念頭,一聽尚婕的話,馬上抬眼看向莫太太,見其也看過來,便笑著點點頭。莫太太知機,大喜過望,一時去看喬成,見他坐在那邊,相貌雖比不得顧元維沈天桐等人,卻也極俊秀的,舉止行動也落落有度,心下已是中意起來。

        卻說沈玉照見得顧元維真個領了媒婆和周嬤嬤一起上門說親,一時卻吃了一驚,及至見得沈天桐和沈願之來了,更是嚇了一跳。待得沈天桐和沈願之上來見過,這才拉過沈天桐道:“桐哥兒,你這是……”

       “桐哥兒也是來提親的。”沈願之代沈天桐答了一句,笑著道:“倒沒想到敏王府也來提親,真是碰巧。”

        顧秋波見得沈天桐也來了,只覺眼角突突的跳,苦著臉道:“桐哥兒,你一向看不慣白哥兒,這是湊的什麼熱鬧?”

       “我……”沈天桐咬咬牙,低聲道:“誰說我瞧不慣白哥兒了?要是瞧不慣,何必央了叔叔來提親?只是沒料到福王殿下也來了。”

         顧秋波回心一想,這廳裡的人除了顧元維,其它人卻是不怕的,也不再和沈天桐說話,只跑過去和顧元維道:“王叔,我真個喜歡白哥兒,你……”

        “噓!不要白哥兒白哥兒的叫,得改口了。”顧元維自然知道顧秋波想來求自己把蔣白讓給他,哪容他開口,只橫手指在唇上道:“遲些呢,你得叫小白白嬸嬸,哈哈!”

        “王叔……”以後要叫白哥兒嬸嬸?顧秋波只覺一陣惡寒,漲紅了臉,扯著顧元維的手臂道:“這事兒……”

        “這事兒沒得商量!”顧元維輕輕拍開顧秋波的手,笑吟吟道:“沒法子,我比你更喜歡小白白!”

        沈天桐見過眾人後,不由發愁,別的府裡也罷了,這福王府和敏王府的人也來了,怎麼爭得過他們?

       “將軍府姐兒自小充當男娃養,這婚事上頭,只怕不全是蔣老夫人和將軍夫人作主,還得問她自己的意見。你先頭說送了玉佩,她若明白你的心意,這事自然成了一半,倒不必憂心。”沈願之抬眼看一下滿廳的人,半傾了身子湊近沈天桐道:“這事成不成,全在蔣白自己身上。”

         眾人正亂紛紛說話,卻見管家娘子赤白著臉進來道:“老夫人,夫人,北成國小王爺領了媒婆上門來了。”

        “什麼?”賀圓不由吃驚,當年正是因為北成國王爺在議親那日插了一腳,才導使自己早早嫁過將軍府,現下小白的議親日,北成國小王爺又來了,這是歷史重演嗎?不行,小白不能這麼早嫁人。得再養兩年,多多教導,方才放心讓她嫁人。

         尚婕一聽唐世成來了,只覺腦仁生痛,這滿座坐著的夫人們還沒論清楚,又來一個,還是北成國的,這不是添亂嗎?

         莫太太在旁邊瞠目結舌。福王殿下和蜀王是親叔侄,蜀王和沈天桐是姑表兄弟,沈天桐和宋建是姨表兄弟,宋建和喬成的母親是堂姐妹,論起來也是姨表兄弟,這些人一起上將軍府說親,這已是夠亂了。現在好了,又來一個北成國小王爺。這小王爺可是唐公主的侄兒,這是姑侄一起提親來了。如今和這些人最沒有關系的,就是莫府了。沒准這些人爭來爭去,卻讓莫府漁翁得利了呢?

         外頭人仰馬翻的當兒,蔣白在房裡隱約聽得風聲,正待出去瞧瞧,卻被莫若慧拉住了,悄聲道:“白哥兒別出去,今兒來的,只怕是提親的人。”

       “提親?”蔣白搖搖頭道:“我爹當年可是二十一歲才成親的,我祖父二十九歲才成親呢。我哥哥才十三歲,只怕不會這麼快成親的。”

          莫若慧笑看了蔣白一眼,招手叫過折桂道:“你出去探聽一下,看看是誰家府裡的人來了,再進來細說。”

         喬香巧昨晚和蔣白同床共寢,吹了一陣子枕頭風,說了好些沈天桐的好話,無奈蔣白懵懂,居然一句也沒聽進去,當著莫若慧的面,她又不能明說,只得作罷,這會笑道:“沈府肯定上門提親來了。”

        “櫻姐兒才貌雙全,配我哥哥卻是正好!”蔣白一聽沈府來人,拍手笑道:“我出去瞧瞧熱鬧。”

        “白哥兒,提的不是你哥哥,是你!”莫若慧和喬香巧見蔣白抬腳就要走,忙雙雙扯住她,低聲道:“你可是乖乖坐在房裡別出去呀!”
   
        “提的是我?”蔣白猶自奇怪,眨眼道:“難道不是先提哥哥,再輪到我麼?”

         這會折桂在側門已是瞧清楚了廳裡坐著的人,再聽得幾句話,早飛奔進房裡,喘著氣道:“白哥兒,不得了,外頭好多人,全是提親的。連那北成國小王爺也來了。”

        “啊!”莫若慧和喬香巧齊齊愕然,“北成國的來湊什麼熱鬧?白哥兒,你屬意誰?快跟我們說了,我們好悄悄稟了夫人,早些定下人選,省的叫那北成國小王爺來搗亂。”

        “折桂,你屬意誰?”蔣白聽得這些人是向自己提親的,心下也有些慌了,拉了折桂道:“看你的意思了,你要喜歡誰,咱們就定下誰。”

        “怎麼是問我呢?”折桂摸不著頭腦,怔怔道:“又不是我要嫁。”

         這會在宮裡的尚如貞早聽得眾人皆到了將軍府提親,不由著急,跟仁元皇帝道:“我還想著待欽天監擇個吉日再上將軍府提親,沒承想他們一個比一個快,都領了兒子和媒婆上將軍府去了。這會顧不得了,只好讓嚴嬤嬤領了官媒也上將軍府去。雖說太子妃和福王妃相較,有眼色的都會選太子妃,但這等人多嘴亂的場合,誰個有氣勢,誰個能當眾說服別人,誰個就贏了。現下福王殿下也親自到將軍府去,只怕嚴嬤嬤不敢和他正面相爭。將軍府一時為難的話,這事兒……”

        “不放心的話,咱們就親上將軍府去!”仁元皇帝笑吟吟道:“咱們也學他們一樣,領了兒子上將軍府去。”



六十四、紛亂議親日(三)

         因為唐世成突然上門,正針鋒相對的夫人們都掉轉了槍口,一致對外,難得的團結了起來。唐世成在北成國國使的慫恿下,臨時起意上將軍府提親,准備本來就不充分,再加上他們一行人除了媒婆之外,全是男子,嘴巴子功夫哪兒能敵過這些能言善辯的夫人們。就是唐至萃這個姑姑,見得他也來求親,雖沒有加入戰陣,那眼神兒也不大友好。

        唐世成一時成為眾矢之的,這會暗暗嘀咕,這蔣白竟是一個寶,居然引的這麼多家一起上將軍府求親,這回就是想對將軍府曉以民族大義,這些夫人們也不會讓你把話完整的說出來啊!秀才碰著兵,有理講不清是什麼狀況,就是現在這種狀況啊!

         蔣白這會在房裡只顧尋問折桂喜歡誰,折桂糾結的不行,莫若慧和喬香巧卻哭笑不得,正待說話,卻見杏仁神色慌張,滿臉是汗的進來,顫著手說不出話來。眾人一怔,都問道:“又出什麼事了?”

         杏仁且不答,只接過折桂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這才喘過氣來道:“皇上皇後著了便裝,帶著太子殿下親上門來了!還不讓人正式接駕,只讓眾人把他們當成普通人看待。眾人如何敢當,早就跪了一廳。將軍等人也迎出廳裡,拜見之後也不敢坐,全立在廳中。有一位媒婆想來第一次得見天顏,激動的不行,居然昏了過去,正叫人掐人中灌水的。總之,廳裡一片亂。”

         杏仁把杯裡的水一口氣灌完了,情緒平復了一些,這才接著道:“白哥兒,今兒來的,全是提親的。老夫人說了,待會若要你出去說話,你只放膽說就是,不必懼著皇上和皇後娘娘。只是皇上皇後親來了,卻怕其它府裡都不敢跟皇上皇後相爭,不知道最後要如何了局?”

         莫若慧和喬香巧比蔣白先反應過來,都驚的張大嘴巴道:“皇上皇後都親來了,這還有何話說?白哥兒自然是太子妃了!”

         蔣白也嚇了一跳,嚷道:“皇上也來湊熱鬧了?”

         這會廳裡眾人驚魂未定,暗暗嘀咕,皇上,您這是湊的哪們子熱鬧?開國以來,何曾聽過有皇上皇後領了太子上人家府裡求親的,您這不是添亂是什麼?想來宮裡最近沒什麼娛樂,您這是找樂子來了!

         尚婕和賀圓這會各自揉著太陽穴,只覺頭痛萬分。皇上皇後都親上府來了,豈還有拒絕的理由?只是白哥兒這性子,實實不宜進宮啊,進宮只有闖禍的份,絕沒有安安生生的份。無論配給哪家府裡,都比進宮強。問題是,皇上皇後一進來,除了福王殿下和幾位懵懂的哥兒,其它夫人們一齊萎了,看樣子都不敢相爭的。既沒有人膽敢相爭,將軍府也不敢拒婚,蔣白還能避免入宮嗎?

         滿廳人愣怔中,顧元維扯了扯周嬤嬤的袖子,周嬤嬤會過意來,站起來向仁元皇帝道:“自古以來,一家有女百家求。現下將軍府姐兒出色,倒引的大家齊齊來求婚,連皇上和皇後娘娘也學了平民一樣,領了太子殿下上將軍府求親,這是想和咱們一起公平競爭將軍府白姐兒哪,傳出去可是盛事!人都會贊一聲皇上賢明的。現下我受太後娘娘之命,隨福王殿下上將軍府來求親,自然得把太後娘娘吩咐過的話提一提。還請皇上和皇後娘娘不要怪罪!”

        “不怪罪不怪罪!”仁元皇帝揮揮手道:“我若一定要蔣白當太子妃,只要下旨就成了,何必上將軍府?現下只學平民一樣,和你們公平競爭一番,傳出去才是佳話。各位萬不可因為我來了,就退縮了,若這樣便失去了意義。”

          安平侯夫人和鎮南夫人一見仁元皇帝來了,便尋思找個台階下,再不敢存了求親的心思,這會聽得仁元皇帝的話,各自尋思:咱們自然不敢真個和皇上爭媳婦,但是皇上這麼說,總還能耍一番口舌再敗退。傳出去呢,外面的人只會豎拇指說道,那家府裡曾經和皇上爭過媳婦呢,雖然最終爭不過,但是照他們的作風,還有什麼不敢做的?得佩服人家呀!如此一想,她們便又安穩坐了下來。

         顧元維深知仁元皇帝的脾性,卻不敢掉以輕心,只和周嬤嬤又嘀咕了幾句。

         其它府裡的人聽得仁元皇帝如此說,心情各異,各自沉住氣,想看看別人怎麼做,一時都靜了下來。

         唐世成不是南昌國的人,自然不懼仁元皇帝,率先向尚婕和賀圓道:“南北兩國是姻親國,一向交好,先前我皇祖母為使兩國和睦,甚至不惜讓我姑姑嫁到你們南昌國的賀府中,現下我姑姑也在座,皇上皇後並各位夫人,自然也盡知。如今我上將軍府提親,一來固是還想兩國締結姻親,再續盟約。二來是自打四年前和白哥兒一場比試,我心心念念不忘於她,那會還不知道她是女娃,只心驚膽顫,以為自己喜歡上一個男娃了,因而不敢多言,只把心事藏在心中。現下知道她是女娃,喜不自勝,還望蔣老夫人和將軍夫人成全這頭親事。適逢皇上陛下和皇後娘娘在此,想必也樂見兩國再次締結良緣,成就兩國佳話的。”

         北成國的國使也趁機笑道:“我們小王爺跟白姑娘不打不相識,神交多年,現下兩個才貌相當,正是良緣。還望皇上和皇後娘娘並將軍夫人成全!”說著站起來朝仁元皇帝和尚如貞行了一個禮。

         想將我一軍?仁元皇帝見北成國的國使行禮,只笑道:“兩國再次締結良緣的事,我自然上心,只是蔣白不是我女兒,我不好作主。所以呢,蔣白最終配給誰,還是將軍府說了算。自然,我也是上門來提親的,也希望將軍府會選我家兒子哪!”想要蔣白當太子妃,我本來只要下旨就成了,偏母後硬逼著我給元維賜婚,你們又一個兩個的進宮求賜婚,我容易麼?現下你們倒是機警,又一個兩個跑來將軍府求親。

         若是元維得了她呢,我就只要忍受皇後的嘀咕。若是正充得了她呢,我就只要忍受母後的嘀咕。若是她被你們其中一個得了,母後和皇後還不得一起煩死我!沒法子,我只得湊熱鬧來了。我既來了,蔣白就只有三條路可走,其一,當太子妃;其二,當福王妃;其三,不嫁人。至於北成國王妃啥的,不要說我,就是將軍府自身,也萬萬不會答應的。北成國小子,你打錯算盤了!

          聽得仁元皇帝的話,沈願之忙站起來道:“今兒來將軍府求親的人太多,不提各府裡的哥兒,就是小王爺,蜀郡王,福王殿下,太子殿下,個個皆是俊傑,想必蔣老夫人和將軍夫人也難以選擇。好在白姑娘自小充當男娃養,先前又和師兄弟混在一處學武,大家本來就是一起長大的,倒不必扭扭捏捏。索性就讓白姑娘出來,自己選一個好了。若是白姑娘自己選的,兩人自然情投意合,這才是真正的佳話。”

         聽桐哥兒言道,送過玉佩給蔣白,她又沒有退還,想必她對桐哥兒也有些意思的。現下讓她自己選,極可能選中桐哥兒。況且,眾目睽睽之下讓她這位小女娃自己選,與將軍府的意願無關,一眾夫人與皇上都不能多說什麼。

         一聽得讓蔣白自己選,顧元維有些拿不准了,小白白還小,叫她選夫婿,她若是不懂好歹,只當是選玩伴,看誰個最好玩就選誰的話,卻該怎麼辦?

         沈天桐同樣忐忑不安,白哥兒不知道明白我的心意沒有?平素見她和信哥兒最要好,萬一選了信哥兒可該怎麼辦?

          顧秋波眼巴巴看著顧元維和顧正充,欲哭無淚,嗚,讓白哥兒自己選,不知道她會選王叔還是太子呢?

          賀信之更是攥緊了手,仰臉看著唐至萃,只盼望緊要關頭,唐至萃能有奇招,引得蔣白選了自己。

         眼見著事情越來越復雜,賀圓抬頭見得杏仁從另一頭過來,忙招手叫過杏仁,囑了幾句。杏仁聽完又往蔣白房裡來了,把廳裡的情況說了,發愁道:“白哥兒,現下來的全是不能得罪的,這事兒實在不好辦。夫人讓我問問你,這些哥兒中,可有特別中意的?什麼什麼?你想招一個進來?這些都是王侯世族的府裡,誰家會讓哥兒入贅啊?你還是再想想,究竟喜歡哪一個?待會說不定真要自己選呢!”

         眼見蔣白有些茫然,半天答不出喜歡誰家哥兒,杏仁也急了,沖著莫若慧和喬香巧道:“兩位姐兒幫我家白哥兒合計一下,看看喜歡哪家的哥兒?我再出去瞧瞧,看看夫人還有什麼吩咐的。”

         杏仁一出去,眾人愣了一愣,都代蔣白著急起來,紛紛建議起來。

         莫若慧:“白哥兒,我覺著,按你的性子,不若選福王殿下罷?進了福王府,沒有人拘束著,福王殿下又護著,日子自然過的逍遙。”

          喬香巧:“白哥兒,我覺著,這些哥兒中,桐少爺顯著實心實意,不若選他罷?沈府是詩禮之家,夫君們出了名的對娘子溫柔體貼。進了沈府,桐少爺溫存,夫妻恩愛,日子自然美滿。”

         折桂:“白哥兒,我覺著,應該選信之少爺。信之少爺年紀小些,但性子溫文,一向和你和睦,若進了賀府,賀府老夫人又最疼你,還和咱們將軍府差不離,大家都疼著,豈不是好?”

         惜兒:“白哥兒,要我說呢,就選蜀郡王。你瞧那敏王府何等人家,居然只納了一位王妃,有這個例子在,蜀郡王想必也是只納一位王妃,不會多置姬妾的。夫君只寵愛你一個,這小日子過的才算好。”

         蔣白本來就沒個頭緒,聽得莫若慧和喬香巧等人各有意見,不由搓著手道:“姐姐們,究竟是哪一個最好?”

       “你自己就沒個主意麼?”眾人不由停止了爭辯,錯愕的看著蔣白,“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咱們不過就提提建議。”

         廳裡眾人見蔣白還沒出來,少不得請人去催,一面暗暗猜測蔣白最後會選誰?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02:08 PM

六十五、紛亂議親日(四)

         賀圓倒知道蔣白和賀信之因著表姐弟的關系,較其它哥兒要親近些,且賀信之平素對蔣白最有盡讓,這會若讓蔣白自己選,蔣白極有可能選賀信之。可是這一眾人中,除去北成國小王爺唐世成和太子顧正充,賀圓最不想蔣白選的人就是賀信之,一時假借灑了茶水要換衣,忙忙起身待要往後邊去見蔣白,不想仁元皇帝笑吟吟道:“將軍夫人,你這茶水灑的不是時候,還是坐下罷!”

         賀圓無奈,只得坐下,卻聽鎮南夫人笑道:“今兒來求親的人中,好幾個哥兒都和白哥兒一處學過武,師兄弟情深,料著就是讓白哥兒自己選一個,也要為難的。好在適才老夫人說道已認下莫府的慧姐兒為幹孫女,也就是說,將軍府現在不止一位姐兒,而是有兩位姐兒了。趁著慧姐兒的親娘今兒也在此,何不先定下慧姐兒的婚事,再定白哥兒的?”

        原來鎮南夫人在顧元維和敏王妃進將軍府時,就萌了退意,此時見仁元皇帝也來了,就是借她十個膽,也不敢再打蔣白的主意。皇上都親來了,蔣白除了做太子妃,哪還有選擇?可是這會沈願之的提議一出,眾人皆附和,都說讓蔣白自己選,將軍府眾人也沒反對。有資格當眾和皇上爭媳婦,傳出去自然是美談,但若是你最後爭贏了,那鐵定會悲劇。這會兒,她反而怕待會蔣白把手指隨意點到自己孫兒喬成頭上。因一抬頭,見得莫太太看過來,兩下裡眼神相觸,倒使她生出另一種想法,這才說出上面一番話。

         待得說完,見尚婕和賀圓眼睛一亮,心下大定,只尋思:趁著皇上在場,若能求得慧姐兒,再請皇上賜婚,同樣是一場佳話,且又榮耀,強似和眾人爭蔣白。一時笑著續道:“白哥兒雖好,求的人太多,我家成哥兒怕是沒福份了。反觀慧姐兒,她能入得蔣老夫人眼裡,自然是一個好的。我鬥膽,為成哥兒求娶慧姐兒。”

          莫太太自打仁元皇帝一行人來了,就徹底慌了神,適才暈倒的媒婆,也是她請的那位媒婆,適才已是把悠悠醒來的媒婆先行送出了將軍府。她把媒婆送走了,則是當眾表示,莫家放棄了向將軍府求親的打算,現下只旁觀事情的變化而已。待見得鎮南夫人看過來,她心裡又想著兒子的婚事擱下了,還有女兒的婚事呢,因同鎮南夫人點點頭,聽得鎮南夫人緊接著說出一番話,不由驚喜,心下千肯萬肯,只等尚婕和賀圓代自己應下來了。

         鎮南夫人此話一出,安平侯夫人忙附和,笑向尚婕道:“老夫人既是認下慧姐兒為孫女,她又大白哥兒一歲,確是應該先定下慧姐兒,再定白哥兒的。不瞞老夫人和各位說,白哥兒有這麼些人爭著要,建哥兒怕也是沒福份的,我也不耽擱功夫了,現下也和鎮南夫人一樣,瞧著慧姐兒是一個好的,少不得也來湊熱鬧,為建哥兒求娶慧姐兒。”

         安平侯夫人和鎮南夫人一樣,這會也深怕蔣白會選中宋建,給安平侯府招禍,因也借著求娶莫若慧,趁機表明自己放棄和仁元皇帝爭人。心下只尋思,莫若平現下得皇上器重,尚婕又當眾承認莫若慧是幹孫女,看來莫府再次興盛起來,是指日可待的事。這頭婚事,也不算差。

         眼見得莫太太送走媒婆,自動放棄求親,鎮南夫人和安平侯夫人又轉求莫若慧,事態急轉直下,眾人不由重新估算一下形勢。只有顧正充卻有些心焦。從小受的教導使他知道,太子的婚事不是私事,由不得自己作主,因而今兒隨仁元皇帝和尚如貞上將軍府求娶蔣白,他雖不願意,卻也無力推拒,待聽得沈願之提議讓蔣白自己選一個,想著蔣白平素和其它人打打鬧鬧,卻和自己疏淡,讓她自己選一個,必不會選自己的,一時松了一口氣。

        這會聽得安平侯夫人和鎮南夫人求娶莫若慧,心下起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因握了握拳給自己鼓氣,壯起膽子轉向仁元皇帝道:“今日隨父皇和母後上將軍府求親,雖說與眾人公平競爭,但天家威嚴在,怕是沒人敢真個和咱們競爭的,縱是求得白哥兒為太子妃,終是難以服眾。且王叔和秋波也上將軍府來求親,我若求得白哥兒,更是損了叔侄兄弟的情誼。

         如今蔣老夫人既認下慧姑娘為長孫女,長幼有序,求親的人先求長姐,再求妹妹,卻也是正經道理。現下雖有安平侯夫人和鎮南夫人轉而求娶慧姑娘,但看樣子卻是臨時起意,算不得誠心誠意,既這樣,我倒要和安平侯夫人和鎮南夫人一同求娶慧姑娘,公平競爭一番。”

         顧正充此言大出眾人意料,一時皆靜了一靜,只有鎮南夫人和安平侯夫人相顧苦笑,早知道太子殿下屬意慧姐兒,咱們就不應該這麼快轉口。現下不轉口也轉了,自然沒法子再轉回去。這回算是兩頭不到岸了。

         仁元皇帝和尚如貞聽得顧正充的話,卻怔了一怔。昨兒游園會,莫若慧隨了蔣白進宮,他們是見過的。見她雖不若蔣白美貌,但是落落大方,進退有度,個性極溫婉,還暗暗點頭呢!若不論身份,單以性子論的話,不可否認,莫若慧比蔣白更適合當太子妃。

         尚如貞是因為尚府姐兒實在不上臺盤,當不得太子妃,這才把目標鎖定在蔣白身上的。只是蔣白扮為男娃養了這些年,有些男娃性子,這總是有些遺憾。如今莫若慧雖不是尚婕的親孫女,但她總歸是蔣太夫人的娘家人,和將軍府也有層層關系。若納了莫若慧為太子妃,以莫若慧和將軍府的關系,還有和蔣白的姐妹情,也一樣會看顧尚府,相對其它府裡的姐兒,卻算是一個好人選。況且顧正充開了口,想必是屬意莫若慧的,也不便當眾駁回。一時之間倒沉吟起來。

         顧元維雖不懼仁元皇帝,卻怕將軍府逼於壓力,不得不把蔣白許給顧正充,這會聽得顧正充的話,自然大喜。除了顧正充,其它府裡的人焉敢和自己爭?這會雖說是讓蔣白自己選一個,她自己年小,只怕不懂什麼,待會選誰,說不定還要看蔣老夫人和將軍夫人的眼色。周嬤嬤說道,母後已和蔣老夫人透過口風,想必蔣老夫人會得暗示蔣白選擇自己的。算來算去,自己勝算最大。

         沈天桐想求娶蔣白,費了苦力說服沈夫人同意,又費了大勁讓沈願之從家鄉趕來幫自己提親,本來誓在必得,可是一見仁元皇帝領了顧正充進來,一顆心直沉穀底,自認為此事再無勝算的。及至沈願之提及讓蔣白自己選一個,顧正充又轉而求娶莫若慧,一下又燃起了希望。

         仁元皇帝把眾人的神情收在眼底,笑道:“既這樣,便讓慧姑娘和白姑娘一起出來,各自擇一個夫婿便是。”

         只聽“咚”一聲響,莫太太在椅子上滑到地下,生生暈了過去。這不怪她啊,本來為女兒的婚事憂心著,只以為能和鎮南侯府聯姻,就是高攀了,正自竊喜,哪料到身為太子的顧正充會當眾求娶她的女兒,皇上和皇後又會當眾答應呢?不激動的暈過去才怪呢!

        沈玉照見得顧正充轉而求娶莫若慧,這頭的勁敵只剩下顧元維,卻站起來道:“皇上,適才太子殿下說道怕天家威嚴,眾人不敢相爭。同理,因為天家威嚴,卻怕白哥兒和慧姑娘一時膽怯,出來時胡亂指一個了事。為了緩解她們的緊張情緒,還是請各位求親的哥兒自我陳詞一番,表白表白,讓她們放鬆下來。也好借此考察各位哥兒,看看誰個最真心,最能打動她們的芳心。各人表白完,才讓她們選,這樣才是真正的佳話。”

        我家秋波跟我訴說如何喜歡蔣白,說的太肉麻了。其它各府的哥兒未必敢把這種話掛在口頭,福王殿下也未必說的出來這種肉麻話,但是這種肉麻話小姑娘卻最愛聽的,若讓秋波親口對著蔣白說出來,應該最能打動蔣白的芳心。

         唐至萃卻也懼著顧元維,忙站起來附和沈玉照的話。

         越來越有趣了!仁元皇帝笑瞇瞇的聽完,點頭道:“既這樣,便讓各家求親的媒婆和主家也訴說訴說,看看能不能順道打動蔣老夫人和將軍夫人的心,先博得未來親家的芳心。”

        見南昌國諸人說的熱鬧,唐世成自忖一番,覺著無論是尚婕和賀圓選,還是蔣白自己選,都不會選中自己,一時朝唐至萃作個加把勁的手勢,同時決定,待會要幫著姑姑唐至萃說話,助賀信之一把。一時之間,他就成了信之黨。

         安平侯夫人是沈夫人的妹妹,這會見沒了自己的事,自然決定助著沈天桐一把,鎮南夫人和她要好,也站在一邊。瞬間,她們成了天桐黨。

         莫太太一醒來,心境馬上一變,以皇上親家的眼光看問題,一時覺著蔣白配顧秋波最好。若蔣白配了顧元維,則輩份高了自己女兒一級,不好稱呼。如果配了顧秋波,輩份相同,兩人又情同姐妹,最好相處。沒一會兒,她就成了秋波黨。

         顧正充卻知道尚太後難纏,若是自己這回順利說了親,顧元維卻落了空,只怕尚太後不高興。因暗下決心要助著顧元維,眨眼功夫,他成了福王黨。

         這會兒孟小富卻借著機會,偷偷的溜到某一處屋簷下,縮成一團,豎起耳朵偷聽房裡的對話。只聽莫若慧的聲音道:“白哥兒,你真個要選信哥兒麼?待會在御前應了話,就再也不能改口了。可得想好再選!”

         蔣白的聲音道:“外祖母和舅母都疼我,信哥兒又和我玩的來,很聽我的話,若是我和信哥兒吵起來,沒准外祖母等人還是幫我呢!別的府裡我都陌生著,只有賀府最熟悉,若真要嫁人,自然是嫁到賀府最好啊!府裡的人都親,地方又熟悉。我娘回娘家時,既能看到她的親娘,又能看到她的親女兒,肯定會樂意的。”

         白姑娘想選信少爺?事情要糟了,我得趕緊告訴福王殿下!孟小富身子一展,從暗處落了下來,很快就飄回大廳外頭。



六十六、誰願意入贅

         聽得廳裡眾人亂紛紛說話,莫太太愣了好一會才醒過神。趁著人不覺,忙忙來找莫若慧,進得房裡,見莫若慧和蔣白正說話,她拉過莫若慧,激動的語無倫次,只一個徑道:“慧姐兒,待會一定要選太子殿下,不能選安平侯府和鎮南侯府的哥兒呀!記住了,一定要選太子殿下啊……”

        “娘,你怎麼啦?”莫若慧摸不著頭腦,伸左手胡亂抓了一把扇子給莫太太扇風,一面安撫道:“有話慢慢說!”

         莫太太激動的太過,只反復交代一定要選顧正充,其它的話愣是說不出來。莫若慧終是聽出一絲不對來,問道:“娘,今兒來提親的,不是提的白哥兒麼?您怎麼盡往我身上扯?”

         莫太太顛三倒四說了一遍,見莫若慧驚疑不定,一抬頭見杏仁進來了,忙道:“杏仁,你幫我把事情說一說,慧姐兒不相信我的話呢!”

         杏仁見莫太太額角全是汗,一張臉激動的變了形,忙掏了手帕子遞過去給她擦汗,一面笑道:“雖說現下求娶慧姑娘的有三家,但是安平侯夫人和鎮南夫人哪敢讓孫子當眾和太子殿下爭人?所以這一頭的情況,卻是太子殿下不戰而勝,只等慧姑娘出去走走過場,事情就能定下來的。換句話說,慧姑娘的事已是定局。您不用憂心。且先去換一套衣裳,洗把臉,等著做皇上的親家便是。”她這裡安撫完莫太太,才轉頭向莫若慧細說了剛才顧正充求親的事。

         莫若慧聽杏仁說完,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試探著問道:“太子殿下真個這樣說?”

       “這哪有假?”杏仁早半蹲下去福了福道:“見過太子妃!”

         不待莫若慧反應過來,蔣白和喬香巧都嚷道:“太好了,慧姐姐這個樣子的,就應該做太子妃才對。”

          莫若慧呆愣半晌,倒不忘問杏仁道:“那白哥兒的婚事呢?是定下來了,還是依然要自己選一個?”

        “原本求娶白哥兒的,一共有九家,現下安平侯夫人和鎮南夫人並太子殿下改求慧姑娘,莫太太又送走媒婆,北成國小王爺也遣媒婆走了,算起來,現下只剩下四家了。只是這四家都擺出一副誓在必得的樣子,老夫人和夫人為難著呢!現下說什麼讓各位哥兒對著白哥兒表白,然後白哥兒再選一個。我聽著其實不妥,人家哥兒要是把表白的話說出來了,萬一落了空,以後這話傳到外面去,再要去求娶其它姐兒,其它姐兒心裡能不嘀咕?況且白哥兒要是選定了一個,這一位哥兒日後想起其它哥兒當時表白的話,心裡能不亂猜?”杏仁跟在賀圓身邊日久,也頗有見識,這會皺眉道:“白哥兒,你要心裡有喜歡的,出去馬上就開口選定了,不必聽他們說什麼表白的話。”

         莫若慧忙扯過蔣白,小聲道:“白哥兒,現在剩下的四家中,一家是福王殿下,一家是蜀郡王,都是不能輕易得罪的。你待會若是選信哥兒,得要好好說話,免得惹惱其它幾家,給賀府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頂好求皇上當眾賜婚,以防生變。”

          蔣白本來就不樂意定親,說要選賀信之也是權衡一番,覺著賀信之最親,這才要選他的,現下聽得莫若慧的話,尋思了一下,挽了莫若慧道:“咱們一起出去吧,我求皇上作主去!”

         仁元皇帝這會已和尚如貞達成共識,顧正充的婚事既然定了,顧元維的婚事必須也定下來,免得回宮被尚太後炮轟。一時之間,已是決定待會尋機幹擾蔣白的決定,必要時刻,改口賜婚就是,管什麼表白不表白。待蔣白和莫若慧一出廳,拜見完畢,他便笑道:“今兒求娶慧姑娘的,共有三家,你選一位罷!”

         喬成和宋建自打祖母轉而求娶莫若慧,就息了心思,這會見得莫若慧看過來,都極為鎮定,只拱手道:“我們也沒甚話說,無論慧姑娘選誰,我們都只有誠心恭喜的份。”說著便坐下了。

         顧正充這會看著莫若慧,見莫若慧瞧過來,小臉微紅,眼神含喜帶嗔,卻還有一絲驚疑,因定定神,開口道:“慧姑娘,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時,是四年前。那會兒我們在練武廳練武,天氣有些熱,大家灌了幾口茶,猶自不解渴,卻見你提了酸梅湯過來給白哥兒喝。當時白哥兒正吃其它兩位姐兒送來的東西,並不喝你的酸梅湯。你生氣跑了!我們都嘀咕著說,酸梅湯居然不給我們喝,只給白哥兒喝,這個姐兒真偏心!待得白哥兒今年易了女裝,我倒明白,你不是偏心,你只是姐妹情深。”

         顧正充說著,見眾人在旁邊哄的笑了,莫若慧滿臉酡紅,嘴角卻全是笑,知道她確實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不由微微一笑,頓一頓道:“求親的人有三家,希望慧姑娘能選中我!”

         自打上回冷泉宮避暑之後,莫若慧腦海裡也偶然浮過顧正充說話的樣子,也有偷偷想過,若不是莫府敗了,沒准自己真有機會當太子妃的,只是一向不敢深想。適才在房裡聽完莫太太和杏仁的話,驚喜之餘,卻止不住疑惑,顧正充明明是上將軍府來求蔣白的,為什麼轉而求自己?是權宜之計,是顧全大局,還是?

         因心裡不踏實,她並不像莫太太那般激動,反而拼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只去關心蔣白的事。這會聽得顧正充的話,心裡疑惑盡去,知道顧正充也像自己一樣,心中已有了自己,這才提親的,並不是權宜之計。這當下胸中全是喜悅,紅著臉對上顧正充的眼睛,顫著嗓子道:“我選太子殿下!”

         莫若慧選顧正充,卻在眾人意料中,這會她話音一落,眾人自然滿口頌詞。一時滿廳全是恭喜的聲音。莫太太激動的又差點暈過去,好在杏仁再三提醒接下來還有許多事要辦,暈不得,她這才挺住了。

         待得莫若慧選完,仁元皇帝這才朝眾人道:“好啦,現在輪到白姑娘選了。你們想表白的,按年紀大小出來說話罷!”

         聽得仁元皇帝的話,尚婕和賀圓各各看向蔣白,只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眼神遞過去的意思。蔣白自然知道尚婕和沈夫人不和,這會看著自己,肯定是讓自己不要選沈天桐的。至於賀圓的眼神,她卻猜不透,這是讓自己不要選誰呢?

         一時也懶得去猜,只站起來朝仁元皇帝行了一個禮,脆聲道:“皇上,因我自小扮作男娃養,一向沒想著嫁人這個事。如今求親的有四家,我也不想聽什麼表白的話,只想問一句,誰肯入贅?誰願入贅,我就選誰。”

         寂靜,廳裡突然呈現極度的寂靜。眾人全被蔣白的話驚著了。四家求親的人中,一位是福王,一位是蜀王,一位是今科探花,一位是欽天監之孫,居然問他們誰願入贅?這只有將軍府的姐兒才有膽子說這個話。卻不知道誰有膽子應承下來?

         聽得蔣白的話,尚婕和賀圓卻暗爽,小白,好樣的,看這回不把他們全難倒?今兒他們全湧上門來提親,本就讓人頭痛,無論選誰,都會得罪其它幾家。一樁好事,還不知道會不會演變成以後的禍事呢?現在好了,小白這個話正好把他們難倒,讓他們知難而退。

        不愧是將軍府的姐兒,膽子夠大!仁元皇帝雖也有些瞠目結舌,卻暗地裡擊掌,好樣的,這樣的姐兒配給元維才合適,也才治得住他。母後以後也不用再煩心沒人拘得住元維了。一時笑吟吟向眾人道:“白姑娘的話大家也聽到了,你們誰願入贅呢?”

         入贅就代表著以後要低人一等,且要拋卻自己府裡的一切,“嫁”進將軍府。賀信之雖喜歡蔣白,這會兒也嘀咕起來,待抬頭看看其它幾位人選,見他們也臉色各異,一時倒鎮定下來。嗯,白哥兒肯定是怕得罪了他們,索性就說出入贅來拒婚。反正我和白哥兒同齡,還得過兩年才成親,這回大家都求不成也好。拖得他們這些人都成親了,沒人來爭,我再上將軍府來求,自然一求一個准,也不會得罪人。

         顧秋波一聽入贅,卻怔住了。且不說自己是郡王身份,就說敏王府只有自己一位兒子,也萬萬不會讓自己入贅的。況且,喜歡一個人想要娶進府是一回事,入贅卻是另一回事。這事兒……。對了,一定是白哥兒覺著選了我的話,會得罪王叔,影響我們叔侄的感情,這才說出這個話的。今兒的人中,肯定沒人會答應入贅的,全得落空。待他們走了之後,我再回頭求婚就是。因想著,一時也不作聲。

         沈天桐這會感歎的不行,堂堂男兒,誰個肯入贅?我寧肯學願之叔叔一般辭官歸故裡,帶著你一起走,也萬萬不會拋卻自己的姓氏,拋卻自己的親人入贅將軍府的。不獨我不會這麼做,今兒來提親的人中,相信誰也不會這麼做!白哥兒,你這麼說,是想讓其它人知難而退是吧?待他人退卻了,我重新求一次親便是。這會且看大家還有何話說。

         顧元維卻已從孟小富那兒得知資訊,知道蔣白准備選賀信之,心下正著急,聽得蔣白說出入贅兩個字,不由瞪大眼,隔一會才搖搖頭,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抬眼觀察眾位哥兒一眼,見大家皆沒有出聲,這才站起來,嚴肅著一張臉道:“白哥兒,我願意入贅!”

       “光!”不知道是誰的杯子突然滾在地下,碎成幾瓣,茶水洇濕了地板。好幾位夫人驚的成了木雕,皆呆呆的看著顧元維。仁元皇帝一口茶水差點噴了出來,不敢置信的看著顧元維。皇弟,你好樣的,果然和將軍府這位姐兒是天生一對。

         眾人下巴掉了一地時,顧元維看著蔣白怔在當時,一時春風滿面。哈哈,我是誰?我可是堂堂親王,就算我真的想入贅,你們將軍府敢答應嗎?真的敢把我“娶”進來?嚴重懷疑你們的膽子!到了最後,你們一定會讓小白白嫁進福王府,而不敢要求我“嫁”進將軍府的。小白白,你好生准備嫁妝待嫁吧!

         福王殿下居然答應入贅?眾位夫人醒過神來,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各自詢問別人,想證實自己耳朵沒有出毛病。

       “福王殿下先前連頭發都敢剃掉,答應入贅有什麼奇怪的?”安平侯夫人最先反應過來,同鎮南夫人嘀咕道:“白哥兒敢當著皇上的面提出要哥兒入贅,福王殿下自然就敢答應下來。只是怕將軍府不敢接受而已。”

        “姑不論將軍府敢不敢接受,且說福王殿下既然當眾答應入贅,白哥兒就反悔不得,這頭婚事是作實了。咱們只等著喝喜酒罷!”鎮南夫人感歎的看一眼顧元維和怔在當地的蔣白,搖搖頭道:“白哥兒終是年小,不是福王殿下的對手呀!”

        “我真的沒有聽錯麼?”唐至萃忘了剛剛還敵視沈玉照,這會問道:“福王殿下真答應入贅了?”

        “我怎麼沒想到這一層?”沈玉照自語了一句,聽得唐至萃相問,冷笑道:“將軍府這回是不得不答應這頭婚事了。問題是,將軍府敢接受這麼一個入贅的女婿麼?”

         沈天桐再三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一時心如死灰,心下自忖,換作自己是福王,以自己的個性,也難以當眾說出願意入贅的話,或許,這一回的求親,是註定失敗的。

        沈願之請的金牌媒婆,本是京城裡的鐵嘴,先前甚至幫長公主的兒子提過親的,最是能說會道,名聲響當當。今兒進得將軍府,居然一句話也輪不上她說,形勢就千變萬化。現在好了,不單見識到將軍府姐兒當著皇上等人的面說要招婿,還見識到福王殿下應承入贅。自己這次的媒雖作不成,但現下的見聞也給自己的媒婆生涯添了一筆談資。今日之後,自己的名聲一定會更響的。

         卻說將軍府的丫頭們和管事們,呆怔過後,卻全沸騰了:“哇呀呀,福王殿下要入贅咱們將軍府哪!白哥兒要娶進一位親王當夫婿哪!不得了的大事啊!這次的事肯定是京城裡最大的新聞了!”

         折桂在廳外候著,這會轉臉朝惜兒道:“不好了,你家姑娘以後要叫白哥兒嬸嬸了!”

       “嬸嬸啊?”惜兒張大嘴,想著莫若慧叫蔣白嬸嬸,然後蔣白脆聲應下來的場景,忽的打個寒噤,怔怔道:“不叫嬸嬸,叫福王妃成麼?”

         這會兒眾人一邊討論一邊上去跟顧元維恭喜。顧元維笑的一臉燦爛,斜眼看著蔣白,見蔣白朝自己翻白眼,卻不以為意,只樂呵呵向尚婕和賀圓道:“還請蔣老夫人和將軍夫人盡快擇了吉日,‘迎’我進門!”

        這什麼狀況?尚婕和賀圓不由倒抽一口冷氣,相顧苦笑。半晌,賀圓方道:“福王殿下,小白年紀還小,這迎親的事,待她及笄之後才提罷。”

        “也好,那先定親吧!”顧元維見仁元皇帝作一個不忍卒睹的表情,只嘿嘿一笑道:“我也要一點時間准備嫁妝的。對了,聘禮方面,你們從簡就成了,不用太花費。”

          將軍府眾人默默,徹底無語。

         蔣白被眾人送回房時,心口猶在發堵,弄不明白顧元維怎麼就敢答應入贅。正嘀咕著,杏仁進來道:“皇上和皇後領了太子殿下走了。只吩咐嚴嬤嬤和老夫人莫太太說一下封太子妃的禮節。各位夫人也領了哥兒陸續告辭了。別的哥兒還好些,可憐那個桐少爺,那個黯然神傷的樣子,連我看了也為他難過。”

         喬香巧適才沒有出廳,這會只拉著杏仁細問顧元維答應入贅的場景,一邊問一邊笑,樂的不行。

        “咱們白哥兒說一聲誰敢入贅,我就選誰,別的哥兒還沒反應過來,福王殿下就站起來說,我願意入贅!當時眾人啊,下巴全掉在地下,好一會找不著北。”杏仁學顧元維的聲調,說著那聲我願意入贅,引的眾人再次笑了起來。

         蔣白卻托著頭苦惱,問杏仁道:“祖母和娘她們沒法子幫我推脫了麼?”

       “適才不單眾位夫人在座,連皇上皇後也在座,哪兒推脫得掉?”杏仁見蔣白苦惱,不由問道:“白哥兒,你不喜歡福王殿下麼?”

        “倒沒有特別不喜歡,就是想著要‘娶’他,心裡發楚。”蔣白仰臉道:“他剛才說要准備嫁妝時,我怎麼一陣惡寒?”

        眾人不禁失笑。都道:“白哥兒,福王殿下不會‘嫁’進來的。他何等身份地位,將軍府哪敢要他入贅?要准備嫁妝的,是你呀!”

         卻說尚婕和賀圓送走一干人後,這才和周嬤嬤道:“白哥兒還沒及笄,這成親的事,自然得過兩年才辦。”

        周嬤嬤笑道:“將軍夫人放心,太後娘娘也說了,這回提了親,先行定下親來,慢慢准備一番,過兩年成親也成的。”

        尚婕見周嬤嬤刻意說成親,卻不提入贅或是迎娶的事,知道她這是想等自己提出入贅不作數,一時似笑非笑道:“福王殿下當著皇上皇後和一眾的人答應入贅,迎親的事且待以後再論,這定親的事,卻須有個入贅的樣子。”

         哼,福王殿下打量我們將軍府不敢真要他入贅,這才響口答應入贅,論起來,也還是欺負我們了,我哪能就此作罷?為著白哥兒將來在福王府的地位,我得為她爭取一番主動權。只要定親的禮節照入贅的禮節辦,就算將來白哥兒嫁到福王府,也不容人小看。況且,有了這一層,福王殿下甚至不能納側妃,只能有白哥兒一個。

         賀圓醒悟過來尚婕的意思,也笑道:“周嬤嬤,福王殿下雖當眾答應入贅將軍府,但是任誰都知道,將軍府一定不敢要他入贅的。只是如此一來,福王殿下明明顯顯取巧了。不提別人,敏王府肯定就不服氣。這定親的禮節嘛,總得有個入贅的樣子,才能服眾。”

         周嬤嬤聽得尚婕和賀圓的話,卻不敢隨便應下,只含糊道:“我回宮會細細稟了太後娘娘的,老夫人和夫人盡管放心。”

       “我也知道你作不得主,此事且問福王殿下就成了。”尚婕卻想著待周嬤嬤回宮稟了尚太後,定親按照入贅禮節辦的事肯定要黃,一時提了聲音向另一邊的顧元維道:“福王殿下,你今兒既是當眾答應入贅,便得有些擔當,至少得答應我們,這定親一事上,得要按照入贅禮節辦。”

       “好!”顧元維很爽快就答應了。自己畢竟是親王,就算定親按照入贅禮節辦,將軍府也不敢大辦,只敢意思意思,走個過場。況且,她們堅持這麼做,一來能讓今兒空手而歸的夫人們不再抱怨,二來想必是為著蔣白將來在福王府的地位著想。這兩條都無可厚非。倒沒有什麼不可以的。他這裡答應下來,見得尚婕和賀圓松一口氣的樣子,心思一轉,卻笑道:“不過呢,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尚婕聽得顧元維答應定親按入贅禮節辦,心情大好,笑吟吟道:“你現下可是我孫女婿了,有話就說。”

        “待定了親,有了名份,我希望能多見見小白白,成親前先培養一下感情比較好。”

        “這個沒有問題!”尚婕和賀圓齊齊應了。

          蔣白這會在房裡,無端端的覺得有陰風吹過,一時縮了縮脖子,喃喃道:“流年不利啊!”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02:15 PM

六十七、顧元維表白

         顧元維等人齊齊上將軍府求親的盛事,第二天就傳遍了京城。待得七天後,顧元維和蔣白定親,行的禮節是入贅禮節,大家反不以為奇。只紛紛討論宮裡策封莫若慧為太子妃一事。親眼見到顧正充當眾表白的媒婆,回去之後碰人便添油加醋說一番,說道顧正充對莫若慧一見傾心,才會當眾求親的,兩人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雲雲。太子和未來太子妃情投意合,在民眾看來,這卻是時局穩定的徵兆。至於將軍府和福王府聯姻,也是錦上添花的喜事。民間甚至有人為此放了鞭炮慶賀。

         卻說顧元維和蔣白定親禮過後,將軍府諸人各自收到顧元維的禮物,送禮物來的孟小富照顧元維吩咐的話道:“福王殿下說了,這是他表孝心的,務請收下。”

         別的人還罷了,蔣玄和蔣青見送給他們的,卻是他們上回忍痛退還的白光琉璃鞍和水犀甲,一時又驚又喜,毫不猶豫的收下了,又笑向孟小富道:“孟侍衛,福王殿下那兒如果還有這類用不著的物事,他又覺著礙地方的,盡管往我們這兒送,不用客氣的。”

         孟小富搓著手笑道:“福王殿下說了,他連人都是將軍府的,他的東西自然也是將軍府的,將軍府的人想要什麼盡管過去拿就是。”

         顧元維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居然說服尚太後,讓他在定親禮上,按照將軍府的要求以入贅的方式辦了,尚婕和賀圓反有些過意不去,這些天見他又是送禮又是賠笑的,也不想再難為他。現下聽得孟小富這般說,都笑道:“白哥兒終要嫁過去福王府的,好東西自然留在那邊,怎麼能盡往這邊送?”

        她們的話才說完,尚太後卻派了內侍和周嬤嬤過來了,先是賞賜了許多東西,然後周嬤嬤又傳了尚太後的話,笑道:“因欽天監擇了吉日,明年三月為太子殿下和慧姑娘完婚,這當下宮裡頭已是備辦起大婚要用的各種東西。太後娘娘說了,福王殿下既是叔叔,年歲又比太子殿下大,自然要比太子殿下早些時候成親方妥。待到太子殿下大婚時,福王殿下還能攜了福王妃受太子殿下一禮,聽他們喊一聲叔叔嬸嬸。宮裡頭的人也說了,福王殿下成親的日子,宜早不宜慢,頂好明年二月成親。因此上,太後娘娘傳話,請蔣老夫人和將軍夫人明兒進宮商議一下成親的吉日。”

        小白明年才十四歲,這怎麼成?賀圓張張嘴待要反駁,卻聽周嬤嬤笑道:“將軍夫人當年十一歲就成親,可是佳話。現下白姑娘十四歲才成親,也不算早呢!”

         待送走了周嬤嬤,尚婕搖頭道:“因福王殿下這個性子,太後娘娘想必還不踏實的,務必要看著他成親了才安穩的。論起來,十四歲成親的,也大有人在。只是白哥兒不比別府的姐兒,若明年就嫁過去,我們如何放心?”

         賀圓歎道:“以福王殿下之尊,肯在定親一事上按照入贅的禮節辦,卻是大出人意料的。只是太後娘娘卻難免為此事嘀咕。現下太後娘娘提出要早些完婚,我們將軍府若還不退讓,就怕太後娘娘心口那團火更是難下,將來會難為白哥兒呢!”

       “也罷,女兒家終須要嫁人的,早一年就早一年。”尚婕揉揉太陽穴道:“太後娘娘總歸不能時時出宮,也管不到那麼多。福王殿下大著白哥兒五歲,自會盡力照應著她,也委屈不著白哥兒。只是白哥兒畢竟未及笄,過了門還得一年後才能圓房,倒要先提撥兩位管事媽媽,以備明年讓白哥兒帶過去福王府,到時幫著白哥兒一些。……”

         她們正說著,聽得管家娘子說道貴姐來了,一時忙迎出去。貴姐也是聽得風聲,知道尚太後想提前讓顧元維成親,已是讓欽天監擇吉日了,這才忙忙來相告的。當下三人討論了好一會,都覺著顧元維在定親一事上作了讓步,這會卻不宜違了尚太後的意思。

        待送走貴姐,那頭顧元維卻來了。因蔣華安等人不在,自然是蔣玄蔣青出來作陪,他們一時又謝顧元維上回相贈的禮物,少不得打趣幾句。顧元維說笑了一會兒,這才站起來道:“玄哥兒,青哥兒,你們且避一下,我還有話要跟蔣老夫人和夫人說說的。”

         待得蔣玄蔣青和眾丫頭退下了,顧元維這才朝尚婕和賀圓施了一個禮,表情難得的嚴肅起來,嘴裡道:“老夫人和夫人也年輕過,自然知道婚姻這件事上頭,固然要以父命之命,媒妁之言作準,但若能兩情相悅,自然更幸福。母後先頭一直催著我成親,我卻一直不談婚事,非是我不欲談,實是沒有我喜歡的女子。那一回在敏王府,我倒知道了小白白是女娃,只她自小扮成男娃養,言行舉止不與普通女娃相同,倒是跟我投緣。後來,我借著送她玉牌,讓母後息了為我議親的行為。自然,小白白那會還小,論輩份,我又是叔輩,若有變故,這送玉牌的事,也可以不作數。當時也想過,若是母後逼的不行,與其娶別人,不若娶了小白白,料著和小白白過日子,肯定更逍遙些。”

         顧元維說著,見得尚婕和賀圓聽的鄭重,這才續道:“那會兒,我還沒有非小白白不娶的念頭。及至在冷泉宮,小白白落水那一回,因我思慮不周,沒有讓玄哥兒抱她回白玉殿,卻自己手快把她抱回了紫光殿,惹的老夫人大發雷霆,後來想著,卻也自責過。但那一回過後,我倒時時想起小白白,覺著不能讓她嫁與別人。只是幾次上將軍府,老夫人皆冷淡著,我也沒奈何。上次求親,當著皇兄和眾位夫人的面,我是准備豁出去的,只想著一定不能讓別人娶了小白白。好在最終也如願了。只是這些日子來,小白白卻不如先時的情狀,反像對我生了芥蒂,心下惱了我的。現下母後又言道要提早成親,我倒怕小白白不快。再如何,我這會得見見她,問問她的意思。還請老夫人和夫人成全!”

        顧元維若是以前說出這等話,尚婕一定會覺著他孟浪輕浮,不足信。但是這會婚事已是板上釘釘的事,顧元維再說出一番話,她卻暗暗點頭,因道:“白哥兒自小扮作男娃養,本就見慣了人,況且你們也定了親,你這會要見見她,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只是她年紀小,聽聞要提早成親,沒准真慌了神,你說話別嚇著她就是。”

         卻說蔣白這會在房裡只扯著折桂道:“慧姐姐回了莫府就罷了,香巧也好久不來看我,我有事兒居然找不到人商量。你給我乖乖坐下,陪我說說話,要不,我心裡慌。”

         折桂自然知道蔣白慌什麼,忙安撫道:“白哥兒,女娃長大了就要定親,然後成親,人人都這樣,有什麼好慌的?況且,跟你成親的是福王殿下,本就是你認識的,更不用慌。”

         折桂的話音才落下,卻聽簾外響起顧元維的聲音道:“小白白,你在房裡嗎?”

         蔣白一聽是顧元維的聲音,心下一慌,忙湊在折桂耳邊道:“折桂,你快應話,就說我找別人玩兒去了,這會不在!”

         折桂要笑又不敢笑,只得照她的話說了。

         顧元維耳尖,早聽到蔣白的聲音了,卻裝作不知道,只笑瞇瞇道:“哦,小白白不在呀?那我進來等等她罷!”說著話,他自己揭了簾子進去,一眼見得蔣白漲紅著臉坐在椅子上,不由嘿嘿笑道:“小白白,你管教不力哦,居然讓一個丫頭當著你的面撒謊。”

         “我去倒茶!”折桂見勢不妙,忙忙站起來就跑。

           蔣白見折桂害怕顧元維,也沒了法子,只瞪著顧元維道:“福王殿下有什麼事嗎?”

          “小白白,你不喜歡我?”顧元維凝視蔣白道:“你不喜歡我哪一項?我馬上改!”

           稍遲些,折桂在簾外聽得如下一番話。

           蔣白:“我不會管家事!”

           顧元維:“福王府有管家,不用你管!”

           蔣白:“我只會繡荷包,不會裁衣做鞋!”

           顧元維:“福王府有繡娘,刺繡精巧,不用你出手!”

           蔣白:“我不想生娃!”

           顧元維:“……”



六十八、荷包換團扇

         一番談話下來,顧元維深感無力,只得繞回原先的話題,搶著道:“小白白,咱們剛才在討論的問題,是關於你喜歡不喜歡我?還是討論完這個,再討論其它吧!”雖說定親了,這小丫頭看著還是懵懵懂懂,得探問一下她的心事。顧元維說著,見蔣白難得的紅了紅臉,半垂了頭不說話,不由來了信心,清清嗓子道:“咱們已經定親了,說一說總無妨的。”只要這個丫頭喜歡上我,將來自然喜歡跟我生娃,這會兒說的話,卻是孩子話,作不得數。

         蔣白抬頭看一眼顧元維,見他雙眼灼灼,忙避開他的眼神,顧左右而言它道:“折桂倒茶怎麼倒這麼久?”

         折桂在簾外應聲道:“茶來了!”說著掀簾子進去。顧元維只得止了話。待折桂放下茶,他擺手道:“我們商量事情呢,小丫頭先出去!”

         眼見折桂心不甘情不願的下去了,顧元維這才從懷裡掏出一個盒子,打開了遞到蔣白跟前道:“這是寶相花飛鳥鏡,送給你!”

         蔣白拎起鏡子瞧了瞧,見鏡子巴掌大,鏡面光滑,鏡背雕了精美的花紋,鏡柄是鑲銀的,極是精巧,一時拿著照了照,笑道:“這個鏡子不大不小,倒是趁手。”

       “你喜歡就好!”顧元維笑吟吟看著蔣白左照右照,心知送的東西對了路,一時又道:“我那兒還有許多小物事,象牙梳,雙面繡小團扇,牛角環等,都是在海外搜集來的,你要喜歡,我拿了來給你挑挑。”

       “謝謝福王殿下!”蔣白拿著小鏡子,愛不釋手,聽得還有許多小物事,不由心動,抬頭道:“慧姐姐學雙面繡,沒學成,正要尋雙面繡的東西瞧瞧,只是尋不著,若真有雙面繡的扇子,送給她倒好。”

        “送給她也成,但是……”顧元維瞧瞧蔣白腰側,笑道:“你繡一個荷包跟我換就成了。”

       “這麼簡單?”蔣白偷偷笑了,咱繡的荷包,除了爹爹和哥哥,別的哥兒都不肯佩上,現下居然能拿來換雙面繡小團扇?哇哈哈,看來我的手藝也是有價值的。一時笑問道:“福王殿下喜歡什麼圖案?”

        “我最喜歡的圖案就是一對一對在游著水的水鳥或是水鴨子之類。”

        “呀,荷包那麼小,繡一對水鳥有些費勁,繡一隻行不行?”

           一隻?顧元維感歎了,哪兒有人繡一隻鴛鴦的?因嚴肅的搖搖頭,“不行,一定要繡一對!”

         “那好吧,正面一隻,背面一隻。”

         “……”

         待顧元維挫敗的打道回府時,將軍府卻迎來了莫太太等人。這一回,莫老爺和莫太太是領了莫若慧正式拜乾娘來的。上一回顧正充正式求親之後,自有許多事要辦,宮裡各種策封的詔書也是直送到莫府去的。莫太太等人自然忙忙領了莫若慧回莫府。

         不提莫若慧這些年住在將軍府,尚婕和賀圓待她的情份,就說尚婕在眾人上門求親時,還能記著莫若慧的婚事也沒著落,因而當眾說道已是認了莫若慧為幹孫女,這才使得顧正充搭上話頭求親,成就這一樁好事的份上,莫太太對尚婕和賀圓,也是感激萬分的。這當下莫若慧以未來太子妃的身份上將軍府拜乾娘和幹祖母,卻是比之前更顯誠意和份量。

         拜得諸禮節行完,尚婕等人自然留莫若慧住幾日再回去。莫太太深知道,莫府如今根基還淺,莫若慧跟將軍府親近是有利無害的,自然笑道:“慧姐兒,老夫人和夫人留你住幾日,你便留下罷!趁著這個時候,你倒要多多孝順老夫人和夫人,報答老夫人和夫人這些年的照拂之情。”

         聽得莫若慧要住幾日,蔣白高興壞了。待送走莫太太,她便拉了莫若慧進房,兩個嘀咕了好一會兒話。蔣白笑道:“慧姐姐,福王殿下那兒有雙面繡小團扇,說是有人帶了出海,遺在海外,上次被他看見,又買回來了。我跟他說你正學這個,想拿了轉送給你呢!”

       “真的呀?這雙面繡幾乎失傳了,我還以為再尋不著這東西了,沒想還能看到。”莫若慧又驚又喜,一時又發愁道:“這等好東西不易得,我卻沒什麼相應的東西回禮。”

       “慧姐姐不用憂心,福王殿下讓我繡一個荷包換那個雙面繡小團扇,我大方的答應了。”蔣白說著,想起顧元維發窘的臉色,一時附在莫若慧耳邊說了幾句話。

         莫若慧聽完蔣白的話,卻握著嘴笑個不停,好一會才忍了笑意道:“你真個對福王殿下這般說?”

        “是呀!”蔣白得意的仰高了頭,笑道:“我一說不想生娃,福王殿下的臉色可精彩了。他張張嘴又合上了,最後搖搖頭道:‘小白白,你還小,想的太多了。’後來就扯起別的話了。”

         莫若慧不由伸手捏蔣白的鼻子,笑道:“一提起福王殿下,人人都要頭痛的,沒想到他這回卻被你作弄了,可輪到他頭痛了!”

         自打去年冷泉宮避暑回來,尚婕等人眼看著蔣白身段兒顯了女娃樣子,便不讓她隨便出去見人,又教導了許多事。蔣白性子本就聰慧,先頭曾經說過的那些不想管家事不想生娃的話,在被莫若慧等人笑話了無數回之後,已是不再說了。如今和顧元維說這些話,卻是存了作弄的心思。

         這會兒笑道:“他仗著自己是親王,將軍府不敢真要他入贅,他這才響口應承入贅,這分明是取巧,我早就氣不過了,只是沒他的法子而已。現下居然說要提早成親,我不將他一軍才怪?唉,一想到要嫁給他,真令人發愁啊!”

       “怎麼啦?”莫若慧對自己的婚事極其滿意,這會聽得蔣白的話,自然細細詢問。

         蔣白歎道:“慧姐姐,你也在將軍府住了幾年,府裡的事你也看見了。祖父在外頭威風凜凜,可是一回到府裡見著祖母,那只有服服帖帖的份。再說我爹爹,在外頭同樣是八面威風,人人豎拇指,可是回到府裡見著我娘,一樣要賠小心展笑臉。我那些叔叔們,見著嬸嬸們,也是聽話的緊。我因是姐兒,雖則扮作男娃養,一樣在府裡橫行。上回大家來提親,我說想選信哥兒,除了他是表弟,比較親之外,還是因為信哥兒最聽我的話,料著我嫁給他,他將來也是對我服服帖帖的。

          可是那會當眾選他的話,又怕給賀府惹禍,這才改口說誰願入贅就選誰。以為沒人敢應承的。沒想到福王殿下居然就應承下來了,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像福王殿下這樣子的,除非他真個入贅,才能治得住他。如今祖母等人不敢真要他入贅,卻要我嫁到福王府。我一想到自己不能像我娘治我爹那樣,心裡就悲傷啊!”

         莫若慧聽的怔住了,過一會才道:“白哥兒,你爹為什麼怕你娘?”

       “這個,我倒沒想過。”蔣白站起來踱了幾步,怔怔道:“我爹之所以怕我娘,究其原因是怕我娘不高興。只有我娘高興了,他才高興。”

         莫若慧點點頭道:“你爹並不是怕你娘,而是把你娘放在心裡,想討你娘歡心而已。”

        “原來是這樣!”蔣白撫掌道:“我明白了!”嗯,要福王殿下對我服服帖帖,得先讓他喜歡上我,把我放在心底。得空兒還是去問問爹和娘當時的事,看看娘是怎麼讓爹爹喜歡上的。還有,祖母那兒也過去取取經,嬸嬸們那兒也要探問探問。外祖母馴服外祖父的經過,也一定要打聽出來。

         顧元維這會兒托著頭坐在書房內,喃喃道:“究竟要怎麼樣做,才能讓小白白開竅呢?”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02:22 PM

六十九、扮一扮虛弱

         蔣白一出生就扮作男娃,這麼多年以來,都習慣以男娃的身份和周圍的人相處,也習慣以保護者的身份和莫若慧喬香巧等人相處,甚至於眾人上府提親時,她首先想的是賀信之比較親近,年紀比較小,也需要她保護,會聽她的話,這才決定要選他的。

         誰料到最後的結果是顧元維成了未來夫婿,一時倒覺得束手無策,不知道如何處理兩個人的關系。待得和莫若慧探討一番之後,卻有了主意,暗暗留意尚婕和賀圓等人是如何對待蔣鎮和蔣華安等人的,隔幾天,又跑到賀府,向貴姐請教了許多問題。

        待得從賀府回來,蔣白卻松下一口氣來,只照常學劍學針線學作詩,不再苦惱自己舉止不像女娃了。再次見到顧元維時,也坦然了許多。用自己繡的荷包換顧元維的雙面繡小團扇時,還不忘附贈一條小手帕。

        顧元維因見荷包兩面上各自繡了一隻黃色的鴨子,並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鴛鴦,正有點失望,接過小手帕一看,見小手帕上繡的卻是一株並蒂蓮,一時大喜過望,心下暗道:哇,小白白開竅了,居然知道繡並蒂蓮了!

         折桂在旁邊見顧元維喜不自禁的翻看小手帕子,小心翼翼折好放進懷裡,不由暗笑。白哥兒本來想繡一朵蓮花的,繡的時候錯了針,多出一個花骨朵來,只得繡成並蒂蓮,沒想歪打正著,讓福王殿下當成寶了!

         蔣白看完雙面繡小團扇,聽得顧元維讓折桂下去倒茶,這才抬頭看了顧元維一眼,見他今兒穿的是銀色直襟衫,領口和袖口是井字紋暗繡,顯得身段極頎長,這會低著頭往腰上佩荷包,臉上斂了平時笑嘻嘻的表情,看著極是俊秀,不由多看了幾眼。心下暗暗拿他的身高比自己的身高,有些感歎:唉,他怎麼長這麼高呀?過兩年我再高些,最多也只到他耳朵邊,是沒機會跟他一樣高的啦!

         顧元維抬頭見蔣白打量他,俊眉一揚,嚴肅道:“盡管看,不收錢!”

        “噗!”蔣白一笑,氣氛輕松下來,因見顧元維束著頭巾,一時道:“福王殿下,現下天氣漸漸熱了,你還會不會剃光頭發?”

        “你擔心我剃光頭發嗎?”顧元維喜上眉梢,很好,這是關心我呢!

         額,我這是沒話找話說,聊家常呢!蔣白見顧元維期待的看著自己,只得點點頭道:“剃光雖然涼爽,總歸引人非議。”

        “我答應你,以後都不剃光!”顧元維脫口道:“除非你讓我剃光,我才剃。”

         什麼話?蔣白不由紅了臉,一時大喊道:“折桂,茶呢?”待折桂應聲進來,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又是哪兒不對呢?顧元維又尋了幾個話頭,蔣白卻不再接話了,一時無奈,只得告辭。

         待回到福王府,顧元維不由長籲短歎,皺眉對孟小富道:“小富,你說,女娃兒怎麼就這麼難討好呢?”

        “福王殿下,這得向有經驗的人取經才成!”孟小富憋了半天,終於給出一個有建設性的意見。

        “對對,我怎麼忘了這個!”顧元維忙讓人去請衛子陵和房松柏。

         衛子陵和房松柏畢竟已是娶妻生子,對討好娘子一事自然略有經驗,只是鑒於蔣白先前扮了十三年男娃,不能用普通女娃的法子討好之,因商議了好一陣,一時倒不得要領。但有一點大家都極同意,那就是要先討好賀圓這個丈母娘。

         卻說幾天後,是賀圓的生辰。一大早的,將軍府門前就熱鬧非凡,一輛一輛的馬車和一頂一頂的轎子絡繹不絕的湧來,幾乎把府門口半條街都堵住了。

         陳珠帶了朱潤潤等人候在二門迎客,一面笑道:“不得了,這回來的人比咱們估計的還多。大嫂一直說不要鋪張,咱們也就只請幾位相熟的夫人,誰知這大熱天的,往年各府裡不常出門的老夫人也來了。回頭得叫人往各處多擱冰盆子,可別熱壞了這些老夫人。”

         朱潤潤身子胖,更是怕熱,這會後背早濕了,只待迎了人就趕緊去換衣裳,誰知人越來越多,一時應接不暇,不由一邊擦汗一邊道:“二嫂,我記得沒派帖子到馬府吳府呀,怎麼馬夫人和吳夫人都來了?”

       “白哥兒現下是未來的福王妃,慧姐兒又是未來的太子妃,她們這兩府就算沒接著帖子,聞得風聲,定是要來湊熱鬧的。若是別的府裡,讓看門的人只認帖子不認人,雖得罪人,卻好辦事。咱們府裡卻極少這麼做,這一回自然也不會伸手打笑臉人,來了都迎進去就是。”

        自打仁元皇帝藉故分薄蔣華安的兵權開始,將軍府一度不若從前熱鬧,但自打眾府裡哥兒上回齊齊到將軍府求親,皇帝和皇後更是領著太子上將軍府之後,將軍府又再度熱鬧起來了。今兒是賀圓的生辰,各府裡的夫人不管有沒有接到帖子,都要想法子來湊熱鬧的。

        這會兒進得將軍府的幾位夫人都悄悄道:“將軍夫人真個有福啊,女兒許了福王殿下不說,認下莫府姑娘當幹女兒,居然就讓太子殿下看上了。這莫府姑娘先前時常住在將軍府,蔣老夫人和將軍夫人待之若親生,這當下得封太子妃,怕是把將軍府當成半個娘家了。如今誰敢小覷將軍府呢?”

         這些夫人說著話,卻又忙著詢問莫若平定了親沒有,待打聽得沒有定親,一時都大喜,打定主意待會借機和莫太太攀談一番,探探口風。莫若平現下可是未來國舅了,若是自家女兒許了他,將來就是國舅夫人,這門親事實實是難得的。

         卻說莫太太早一天就領莫若慧到了將軍府,已是同尚婕商議過莫若平的婚事,因笑道:“先前為著平哥兒的婚事不上不下憂心,這當下慧姐兒定下親來,卻有許多人上莫府探口風,有意把女兒許給平哥兒,倒叫我不知道選誰好了!”

         尚婕笑道:“你這會子且不用忙,自然還有更好的人家可以選的。前天鎮南夫人還跟我抱怨過,說道當時想幫成哥兒求慧姐兒,不想皇上插一足,她這才落了空。因說著,卻又打探平哥兒的時辰八字。我含糊說了幾句,說道待你來了,讓她自己問清楚的。別的不論,她孫女瀠姐兒卻是一個好的,待會來了,你自己落足眼力瞧清楚再作道理。”

         莫太太聽得此話,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因此今兒一早起來,幫著賀圓等人張羅,待見著鎮南夫人領了喬瀠來了,忙過去攀談,又細察喬瀠,見喬瀠雖不及蔣白俏麗,但笑容甜美,性子溫婉,一時先喜歡上了。鎮南夫人見得莫太太的神情,知道待會只要略略透透話,這頭婚事自然就成了。兩個正談的設機,又有幾位夫人過來說話。喬瀠趁機過去找蔣白和宋晴兒等人。

         眾人正言笑宴宴,卻聽前頭有人通報道:“福王殿下到了!”

       “這是准女婿來給准岳母拜壽呢!”眾人靜得一靜,都哄的笑了。

         顧元維因之前和蔣白的定親禮行的是入贅禮節,非但不用他備各種禮品,反而收了將軍府許多禮。借著拜壽,卻把先前將軍府送去的禮又一一的送回來了。待進了將軍府,孟小富自然把禮物單子呈給管事娘子。管事娘子呈給了賀圓,賀圓一看,先頭送到福王府去的禮品,貴重的差不多都反送回來了,卻也不推辭,只著人收下了。因錯眼見到顧元維腰上佩的荷包,卻忍不住笑了,能把好好一個荷包繡成這樣的,除了小白,還有誰?虧的他美滋滋佩著。

         蔣玄蔣青聽得顧元維來了,早來迎去另一邊坐著喝茶。大家說笑了一陣,顧元維就拉著蔣玄打聽蔣白這幾日見了何人,做了何事。

         蔣玄道:“因天熱,香巧姑娘又病了,說是極嚴重。白哥兒連著幾天往喬府去看望她,回來都不開心,若不是今兒我娘生辰,她定又會往喬府去的。”

         顧元維點點頭道:“我先前跟覺慧方丈出海,覺慧方丈往一處去講經,無意間得了一個治心疾的藥方。那藥若是配得成,製成藥丸,病發時服下,極有效的。只是藥方上卻有幾味藥不易得,更有兩味藥草只有海外才有,普通人縱有方子,配藥也難。好在碰到我,卻還有法子。那兩味海外的藥草,我先頭是帶了種子過來,讓禦醫著人種在宮裡的藥圃,現下幾年時間了,禦醫早試出藥性了。回頭我跟覺慧方丈要了方子,進宮讓禦醫配藥就是。待得了藥,我著人直接送到喬府去,小白就不必憂心了。”

         待得宴席散了,顧元維果真直奔子母廟,先跟覺慧方丈要了藥方,不顧天色已晚,又忙忙進宮。不上三天,禦醫就配好了藥。顧元維又親進宮取了藥,向仁元皇帝請了旨,借了禦醫出宮,往將軍府來接蔣白,一起往喬府去了。

         有禦醫診脈,又服下新配的藥,喬香巧再次從鬼門頭走了回來,喬府眾人不禁對蔣白和顧元維感恩不盡。

         待得喬香巧身子好轉,能下床時,蔣白不由松了一口氣。這一天起來,正打算再使人上喬府探聽一下喬香巧的病情,那一頭孟小富卻來了,哭喪著臉向蔣白道:“白姑娘,福王殿下這幾日奔來跑去,不慎中了暑氣,只是他不肯吃藥,誰勸都不聽,能否請白姑娘過去瞧瞧?”

         這會兒,衛子陵和房松柏正在顧元維房外笑的詭異,小聲道:“小富都說了,這將軍府白姑娘扮慣了男娃,現下還是轉不過彎來,只對姑娘們溫柔,一見著男子,卻當人家兄弟,愣是溫柔不起來。趁著福王殿下不肯吃藥,正好叫他扮扮虛弱,最好學姑娘那樣撒撒嬌,沒准能得享溫柔呢!”



七十、這代表什麼

        蔣白趕到福王府,進得顧元維的房裡,見他躺在床上,閉著眼不說話,狀似極虛弱,不由問孟小富道:“福王殿下為什麼不吃藥?”

         不是我不吃藥,是大家不讓我吃藥,說我病的越嚴重,越能得到你的同情心。還說我身子好,病一病不會死,不吃藥也沒啥!顧元維期待蔣白的小手能落到自己額角,探探自己的熱度,期待半天沒有動靜,只得睜開眼來,虛弱的道:“小白白,你來了?”

        昨天還生龍活虎的,今天就病這麼嚴重了?蔣白搖搖頭,扶顧元維坐起來,在他腰後塞個竹枕,又忙讓人把擱在屋裡的冰盆子撒下去,吩咐在屋角灑些水就成了。一時有人奉上藥來,她忙接過端在手裡,像哄喬香巧喝藥那樣溫柔的哄道:“來,喝藥了,喝完藥病才會好!”

       “你幫我吹吹,再喂我喝!”顧元維硬著頭皮把衛子陵想出的台詞抖出來,一說完,後背一陣惡寒,感覺頭發一乍,心道:如若是短頭發,肯定會乍的豎起來的。這學姑娘家撒嬌,果然難度很高。

         蔣白雖然聽慣了喬香巧撒嬌要人喂藥,這會見顧元維這般啞著嗓子嗲嗲的撒嬌要喂藥,只覺小心肝一顫,手一抖,碗裡的藥就灑了出來,眼看就要灑在顧元維手背上了。只見顧元維一側身,避開藥汁,順手一抬,扶在蔣白碗沿上,穩住了碗,不使藥汁再灑出來。

        顧元維一番動作做完,這才醒悟過來扮虛弱的計劃是流產了,不由暗暗叫苦。

        “看來福王殿下並無大礙啊!”蔣白見狀,一時松了一口氣,把碗塞在顧元維手裡,笑嘻嘻道:“福王殿下既然自己有力氣,就該自己乖乖喝藥才是。”

        待得蔣白告辭回府後,顧元維若有所思,半晌方對衛子陵和房松柏道:“我雖不是大病,總歸是中了暑氣。瞧小白白的樣子,對我生病的事並不甚在意。這代表什麼呢?”

    卻說蔣白坐的馬車還沒到將軍府大門口,迎面就來了一頂小轎,小轎“啪”的停在馬車旁邊,轎簾猛的被掀開,轎內有人揚聲喊道:“白哥兒!”

         蔣白聽得是沈天櫻的聲音,待掀起車簾,馬車卻已是馳過了一段路,忙讓馬車停下,一時往後瞧了瞧,果見沈天櫻從轎子上下來,往她馬車這邊跑過來。

       “櫻姑娘這是怎麼啦?”折桂留意到沈天櫻不似往日那般鎮定,而是滿臉的焦慮,心下嘀咕,湊在蔣白耳邊道:“聽得桐少爺病了好些日子,沈老夫人上子母廟祈福,合府鬧騰,櫻姑娘不在府裡幫忙,跑這兒幹什麼呢?”

       “桐哥兒病了,我怎麼沒聽說?”蔣白吃了一驚道:“大家本是師兄弟,論理,我也得派人去探探病的。”

        “白哥兒,你先頭天天跑喬府探望香巧姑娘,這幾日又忙著准備壽禮給夫人祝壽,自然沒留心外頭的事。”折桂猶豫了一會,終是附在蔣白耳邊道:“其實是老夫人不讓我們告訴你的。說是怕你們師兄弟情深,你會忍不住跑到沈府去看望桐少爺。畢竟你現下已易了女裝,又是未來的福王妃,不好亂跑。玄少爺和青少爺,卻去沈府探望過了。”

         沈天櫻這會已是提了裙子小跑過來,一近馬車就道:“白哥兒……”說著話,眼眶卻紅了,全沒了往日的淑女形象。

         這是怎麼啦?蔣白忽然心焦起來,抬眼見沈天櫻抖著嘴唇,偏生那話好像卡住了般,一時福至心靈,吩咐折桂道:“反正也差不多到將軍府門口了,你下去讓孟侍衛先回福王府去。我和櫻姐兒說說話。”

         待得折桂應聲下了馬車,蔣白這才伸手拉了沈天櫻上馬車,掀了簾子看看外頭,見幾個跟車的護衛站的遠遠的,這才道:“櫻姐兒,你有話就說罷!”

        “白哥兒,你去見見我哥哥罷!”沈天櫻一語既出,眼淚就滾了下來,也不擦眼淚,只道:“你現下已定了親,論理,萬萬不該來找你的。可是我哥哥快死了,我想來想去,沒別的法子,只有你……”

        “所以說你們文官家的哥兒姐兒讓人憋氣,人都快死了,還這般吞吞吐吐的幹什麼?”蔣白聽得沈天桐病的快要死了,心下忽然莫名其妙的煩躁起來,打斷沈天櫻的話,低聲道:“我和桐哥兒自小一起習武,他雖然別扭些,但師兄弟的情份總在的,他病的厲害,我總要去瞧瞧,全了師兄弟的情份。若不是福王殿下也病著,我少不得讓福王殿下和我一起上沈府瞧瞧桐哥兒。現下我自己過去瞧瞧桐哥兒,量福王殿下也不會說什麼的。”

         沈天櫻聽得蔣白先頭那一句話,臉一紅,也豁了出去,掀簾子看了看外頭,見孟小富已是掉轉馬頭走了,忙揚聲吩咐折桂道:“折桂,你坐我的轎子隨在後頭罷,我還有話兒跟白哥兒說的。”說著又揚聲催車夫道:“快走,先往沈府去。”

          馬車疾速馳起來時,沈天櫻這才湊在蔣白耳邊道:“上回在宮裡遊園,我托香巧遞給你一個盒子,裡面裝的是一塊玉佩和我哥哥寫的一首詩,詩下面畫了一位姐兒,那畫中的姐兒卻是你。後來聽香巧說那盒子掉進水裡,撈上來時紙上的字都糊掉了,你根本沒瞧見什麼。我沒法子,只得讓香巧先不要透露那盒子裡的東西是我哥哥遞給你的,而非我遞給你的。

         因想著尋個機會讓哥哥再寫一首詩,然後托香巧轉交給你。誰知第二天一大早,就聽聞許多哥兒上將軍府提親了。我不及跟我哥哥說道你沒看到那紙上的話,我哥哥已是和叔叔上將軍府去了。待提親失敗回到府時,我哥哥這才知曉你還沒看到那紙上的話。後來,聽到福王殿下和你定親,我哥哥一夜沒睡,第二天便病倒了。大夫只說是中了暑氣,將養幾日就好了,府裡眾人也不往心裡去。

        因那一天祖母再次提起要給哥哥尋一頭好親事,已准備和人交換庚帖,哥哥的病突然加重了,祖母一慌,就息了為哥哥提親的事。只是哥哥卻一日日瘦下去,小病眼看就成大病了。隨著天氣越來越熱,哥哥越來越懶進飲食。昨兒大夫說了,這是心病,若是哥哥自己不振作,就沒救了。”

         沈天櫻說著,見蔣白大眼睛撲閃著,一臉驚疑,因咬了咬牙道:“白哥兒,我說了這麼一通話,你也該明白了。”

         桐哥兒喜歡我,因提親不成,所以病倒了?蔣白心下“咯”的一響,頭忽然有些昏起來,和沈天桐一起習武的情景一一的浮現出來,半晌道:“桐哥兒真傻!”

        “哥哥性子倔,一條道走到底。”沈天櫻低頭道:“白哥兒,你若能勸得哥哥回心轉意,復了活下去的念頭,不說我,就是祖母,也定會感激你的。”

         眼見著沈天桐明明不是什麼大病,病情卻一直沒有好轉,他的母親高氏不由在沈夫人跟前哭天抹淚,“桐哥兒頭上雖有兩個哥哥,不上一歲就沒了,待得生下桐哥兒,老夫人憐惜,忙忙抱到跟前養。托老夫人的福,才把桐哥兒養到這般大,又中了探花郎,皇上又厚愛,親自欽點為御前行走,我只以為從此能放心了。誰知道……。當日上將軍府求親一事上,任是誰家府裡的哥兒答應入贅將軍府,將軍府也不敢接受的。只是桐哥兒死心眼,不敢學福王殿下那般先捨了臉面,豁出去答應下來,過後再想辦法。如今卻又心心念念人家姐兒放不下。可是人家姐兒已定了親,偏桐哥兒想不開。我只怕……”

         沈夫人這會歎氣道:“我先頭雖不大同意和將軍府聯親,但桐哥兒這頭婚事,最終卻是丟在他自己手裡,而非我阻攔之故。如今蔣白已是定了親,任是誰,也無力扭轉這個局了。現下桐哥兒這個樣子,我又能如何呢?”說著也滴下淚來。

         胡嬤嬤心下卻知道,若是沈天桐當時豁出去答應入贅,沈夫人必會大怒,說道沈天桐背棄家族,背棄她的養育之恩,不配為人子為人孫的,甚至氣的病倒等等。沈天桐正是顧全沈府,顧全沈夫人等人,才不敢豁出去答應入贅,情義孝道難雙全,如何不病?

         婆媳兩人正抹淚,卻見翠眉匆匆進來道:“老夫人,夫人,將軍府白姑娘來了。”

        “快請進來!”沈夫人和高氏異口同聲,都站了起來,待要親迎出去,一時又想著蔣白畢竟還不是福王妃,現下還是晚輩,因又止了步,只喚胡嬤嬤幫著去迎一迎。

        “若是別的姐兒,既定了親,身為未來的福王妃,必不肯隨意上沈府來瞧桐哥兒的。蔣白倒是難得了。”沈夫人眼看著沈天桐病了這些時候,忽的想開了,這會歎口氣道:“我先頭看重規矩禮節,如今瞧來,這些東西也害人。現下只盼蔣白能勸的桐哥兒振作起來。”

         卻說蔣白進得沈府,先見過了沈夫人和高氏,這才在她們的引領下進了沈天桐的房間。

         沈天桐昏昏沉沉間,聽得人道:“桐哥兒,白姑娘來瞧你了!”卻也不睜眼,心內喟歎,白哥兒已定了親,怎麼會來瞧我?想來我病的嚴重,耳朵也出毛病了。祖母等人苦苦教養我成人,寄希望於我身上,我再如何也得想法子使自己好起來,方不使她們擔憂。只是這身子卻不聽我的話,一日日懶下去,沒了精神勁頭。人說心病難醫,這果然!

         蔣白見沈天桐這會躺在床上,臉色臘黃,臉頰瘦了許多,顯的鼻子和嘴唇卻大了些,只怔怔的瞧著他,心裡卻堵的難受,半晌才喊了一句:“桐哥兒!”

          聽到熟悉的聲音,沈天桐忽的睜開眼,一下又閉上了,心內苦笑:居然白天做夢,還有幻影!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02:36 PM

七十一、准備生娃兒

         顧元維見蔣白不把他生病的事放在心上,不免嘀咕起來,瞪著衛子陵和房松柏道:“你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半點也不喜歡我?”

       “福王殿下,不是白姑娘對你不上心,其實是咱們做戲沒有做全套,小覷了白姑娘。”衛子陵見顧元維鬱悶,不由笑道:“一來呢,你身份高貴,生病是一件大事,偏生白姑娘進來時,福王府裡連一個太醫都沒有,自然讓人生疑。二來呢,你小小的不適裝得很嚴重就罷了,這屋裡的冰盆卻沒有撤下去,雖是大熱天,誰個敢往中暑的病人屋裡放冰盆的?白姑娘一進來就讓人撤了冰盆,想是看出端倪了。三來呢,你那會裝的太嗲,嚇壞人了,白姑娘吃不消,很快敗退了。”

        顧元維想得一想,也有道理,這才揮手讓衛子陵和房松柏下去。卻見孟小富回來了,因隨意道:“蔣老夫人和將軍夫人可有問起我的病情?”

       “我沒有進將軍府!”孟小富搖搖頭道:“福王殿下,我護送白姑娘回去,快到將軍府門口時,碰到沈府的櫻姑娘。櫻姑娘像哭過的樣子,跟白姑娘說了幾句話。後來白姑娘讓我先回來,我拐個彎隨在後邊瞧了瞧,白姑娘卻是隨櫻姑娘往沈府去了。據聞桐少爺病的嚴重,白姑娘這是……”

       “小白白隨櫻姐兒往沈府去了?”顧元維臉色一變,讓人擰了濕巾子敷了敷額角,換了衣裳就走。衛子陵和房松柏追出去道:“福王殿下,你還病著呢!”

       “小小不適,算不得病!”顧元維早叫人備了馬車,讓孟小富駕車,直往沈府而去。

         卻說蔣白見得沈天桐終於睜開眼,定定看著她,忙展顏一笑,問道:“桐哥兒,你不會死吧?”

       “不會!”沈天桐見確實是蔣白來了,心下又驚又喜,眼中多了一絲神采。不管如何,白哥兒肯來看自己,起碼師兄弟的情誼還在,不枉自己念想一場。

         嗨,櫻姐兒剛才的表情太嚴重,害我以為桐哥兒真的快要死了。看樣子還有救嘛!嚇死我了!蔣白悄悄籲口氣。待見得沈天桐乍喜乍悲的看過來,心下又嘀咕了:唉,我已經定親了,非但沒法給桐哥兒任何希望,且還得趕緊的絕了他所有的念想。要怎麼才能絕了他念想的同時,又給他希望振作起來呢?大難題哦!

         我病了這些時候,師兄弟都來探過病了,還以為你即將成為福王妃,是不會來瞧我的。這會兒你能來,我也心滿意足了。沈天桐心頭的糾結解了一些,待要說些什麼,房裡全是人,又不方便說,只是拿眼看著蔣白。

         蔣白心知自己不宜在沈天桐房裡待太長時間,想了想笑道:“桐哥兒,你快點好起來吧!待我明年成親,生下娃兒,讓娃兒給你當義子好不好?你要知道,我作詩其實不咋的。估計福王殿下也不咋的。如果我們的娃兒拜了你當義父,以後就由你負責教他作詩了哦!”蔣白咭咭呱呱的說著,眼見沈天桐眼神先是一黯,接著又一亮,聽到後面,卻有了一絲笑意,這才朝沈天櫻眨眨眼。

        沈天櫻知機,忙過來扶起沈天桐,高氏端了藥也過來坐下了,一時笑道:“白姑娘,你就這樣把娃兒許給我們桐哥兒當義子,福王殿下能同意嗎?”

        “他肯定同意的!拜了探花郎作義父,得一個免費的先生教作詩,這等好事,他怎麼會推辭?”嗚,咱本來不准備生娃的,這當下卻把那沒影兒的娃許給你家哥兒作義子,虧大了!沒法子呀,我都定了親,自然不能給你什麼希望,只能讓沒影兒的娃兒給你一個希望了。師兄弟一場,我也算盡力了!

        沈天桐的病其實糾結居多,這會兒聽完蔣白的話,不知為何,心頭卻是舒爽多了,就在高氏手裡喝了藥,雖還沒有精神,看著卻有了一絲生氣。

         待得沈夫人沈天櫻等人送了蔣白出府門口,卻見一輛標有福王府字樣的馬車停在府門口,車簾一掀,顧元維露出臉來。眾人忙上去拜見。適才蔣白進得沈天桐內室的事,總有點不妥,沈夫人等人不免有些心慌,卻聽顧元維笑道:“桐哥兒生病了,小白一早就想來瞧他的,如今終是全了師兄弟情誼,這也罷了!”說著轉頭向蔣白道:“小白,上來我的馬車,你那馬車不透氣,看悶著了。”

         蔣白見顧元維突然出現,愣得一愣,轉頭吩咐折桂坐將軍府的馬車先回去,這才乖乖上了顧元維的馬車。坐好之後,先察看一下他的臉色,問道:“你不是病了嗎?怎麼來了?”

         顧元維一方面有些生氣,一方面適才趕路趕的急,這會額角上卻有些汗,俊臉微紅。因板著臉,閉上眼睛不理蔣白,抿緊嘴巴不說話。

         剛才在福王府看著臉色還正常,現下怎麼變成這樣了?該不會真中暑了吧?蔣白聽得顧元維的呼吸有些粗,有些急,糟了糟了,呼吸這麼粗這麼熱,看樣子是真個中暑了。因她有照顧喬香巧的經驗,這會忙掀開車簾讓馬車通風,又拿扇子給顧元維扇風,好一通忙亂。一時伸手撫上顧元維的額角,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顧元維早上期待那個小手撫額角的動作終於享受到了,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卻不答蔣白的話,依舊閉著眼。

         蔣白再次探探顧元維的額角,又摸摸自己的額角比較了一番溫度,見顧元維微微發熱,忙探出頭吩咐孟小富道:“孟侍衛,快回福王府,福王殿下有些不妥。”

         因孟小富駕車快,蔣白也無心和顧元維說什麼話,只一徑拿扇子給他扇風。待馬車到了福王府,孟小富忙扶下顧元維,這回卻真的吩咐人去請了太醫過來。

         太醫很快就來了,只說是熱著了,喝點清涼的東西就成了。

         蔣白一時卻不敢走,只在福王府隨便用了飯,又交代人去將軍府說一聲自己在福王府,這才進去瞧顧元維。

         顧元維灌了幾碗清熱解毒的茶水,這會頭上敷了一會兒濕巾子,臉色已是好轉了。見蔣白進來,重重的“哼“一聲,臉上寫滿了我很生氣的表情。

         他這是?蔣白想了一想,扯扯顧元維的袖子道:“我是聽說桐哥兒快死了,這才忙忙去瞧瞧的,沒有其它用意。如果下次還要探望病人,一定和你一起去探望。”

         自己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就行!顧元維臉色稍霽,這才睜開眼來,淡淡道:“還有呢?”探望男娃兒的過程最好坦白交代,包括說了什麼話等等。

         嗚,我把未來的娃兒許了桐哥兒作義子的事,總得先跟福王殿下說說。這要怎麼開口哪?蔣白這會想起這件極其嚴重的事,一時哭喪著臉,低頭搓衣角,小聲道:“哪個,我把咱們未出世的娃兒許給桐哥兒作義子了!”

       “啥?”顧元維嚇了一跳。

         蔣白見顧元維黑著一張臉,感覺自己不趕快把事情交代完畢,以後的日子將會很難過,一時竹筒倒豆子,把自己路上碰到沈天櫻,進沈府見沈天桐,許諾將來的娃兒給沈天桐作義子的話說了,說完偷瞄一眼顧元維,小心翼翼道:“你會同意吧?”

         顧元維板著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眼角抽了抽,別轉了臉,悶著聲音道:“你怎麼知道以後生的是兒子?”

         蔣白脫口道:“我們將軍府的人,生出來的,多數是兒子呀!”

         顧元維趁著蔣白話音才落,又緊接著問道:“你跟桐哥兒說,准備明年跟我生娃?”

        “呃!”

       “你坐過來一點。”顧元維指指床沿,示意蔣白坐過去,待蔣白挨著床沿坐了,他這才道:“欽天監給咱們擇的吉日,是明年二月,如果你一過門就懷上,年底自然能生下娃兒來。但時間上,還是緊逼了一些。如果現在先准備一下,時間會寬裕得多。”

         蔣白聽得不對,忽然伸手捶了顧元維一拳,站起來就要走,不想顧元維伸手來抓她的手臂,用力過猛,卻把她扯倒在床上。蔣白用腳勾住床沿,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反手一掌切過去,切在顧元維手腕上。顧元維手一縮,避過蔣白的掌風,反手一扣,卻扣住蔣白的手。兩人一時過起招來。

         蔣白自打易了女裝,卻沒有痛痛快快的和人過過招,這會和顧元維過了幾招,打的興起,欺身直上,待要制服顧元維,誰知掌風過處,拂動紗帳,紗帳一晃動,從紗帳鉤上掉落下來,把床密密的罩住了。



七十二、甜軟如花蜜

         紗帳一落下,眼前微微一暗,蔣白手腕的力道不減,依舊切向顧元維的手,不料顧元維猛的撤回力道,往床上一倒,她這裡收勢不及,一下撲在顧元維身上。顧元維不由自主伸手去摟蔣白的腰,不提妨蔣白單手撐起身子,另一隻手卻朝他眼眶處揮來。眼看閃避不及,顧元維腰部一用力,整個人已向下滑去,堪堪避開蔣白的拳頭,只聽悶悶一響,卻是蔣白的拳頭砸在床上的聲音。

        哇,這一下要是砸在我眼眶上,明天還能見人嗎?顧元維正慶幸自己避的快,一下卻又僵著身子不敢動。這什麼狀況?原來顧元維剛剛只顧閃避蔣白的拳頭,一徑向下滑去,倒沒想太多,現下才發現蔣白半趴坐在自己身上,自己的頭剛好卡在蔣白胸部中間。一陣一陣好聞的味道正在蔣白身上散發出來,一時忘了蔣白本性兇悍,摟在蔣白腰上的手居然緊了緊。

        夏天衣衫單薄,蔣白這會只覺顧元維熱熱的呼吸噴在自己胸前,一瞬間,渾身就起了雞粒,一挪身子,一雙小拳頭全朝顧元維身上打。

         孟小富聽得聲響,沖了進去時,只見屋內大床上,紗帳垂落,帳內人影晃動,隱隱約約見得蔣白騎在顧元維身上亂動,顧元維求饒著道:“小白白,輕點,輕點!”

         蒼天啊,福王殿下如此英明神武的人,碰著將軍府白姑娘,卻只有被掀翻在床,任意欺負的份。孟小富疾速閃了,在房外交代所有人,沒有傳喚,不得進顧元維的房內。一時又抹了抹汗,不知道要裝作不知道這件事好,還是要先准備下傷藥好。大熱天的,將軍府白姑娘動作如此猛烈,偏福王殿□子還有些不適,遭此一番蹂躪,帶些傷勢是難免的。

         孟小富正嘀咕,尚太後派來的侍衛卻進了福王府。孟小富聽完侍衛的密旨,忙跟了侍衛進宮見尚太後。

         見得尚太後詢問顧元維和蔣白相處的情況,孟小富不敢隱瞞,細細稟了一遍,又道:“福王殿下和白姑娘親近著呢!今兒兩人在寢室內,鬧的帳子亂動,我怕福王殿下有個損傷,還備下了傷藥。”

         這麼快就鬧得帳子亂動?尚太後驚喜萬分,只讓孟小富詳細說一遍。

         孟小富先前當密衛時,無論見到多麼詭異香艷的場景,都習慣性很詳細的報告給上司,現在尚太後一問,他忙把看到的說了,隨便還加幾句自己猜測的話。

         待得孟小富退下去了,尚太後早召了周嬤嬤,喜不自勝道:“我一直怕元維不喜歡女娃,吊著心。現下他定了親,又和蔣白這麼快親密起來,倒出人意料的。只他們現在就上床去鬧,倒不能待到明年再成親,還得今年就辦了喜事。看著他們完婚了,我才放心呢!”

         周嬤嬤聽的也歡喜,因道:“太後娘娘,他們年輕人臉皮薄,若知道是因為孟侍衛稟報了這些,這才提早給他們辦喜事,只怕他們害臊呢!現下不若假託欽天監蔔算之說,說他們今年成親最是吉利,如此一來,蔣老夫人和將軍夫人也不得不同意他們提前完婚。”

        “就這麼定了!”尚太後興沖沖道:“現下擇好吉日,諸事備辦起來,待到秋天,正好迎娶。”

         卻說顧元維胸口受了好幾拳之後,終是分出一隻手捉住蔣白的拳頭,臉上表情有些羞怯,“小白白,我還沒作好心理准備呢!”

        “什麼?”蔣白這才發現自己非常不雅的騎坐在顧元維身上,適才這麼一番撕打,顧元維的衣襟卻散開了,露出結實的胸肌,上面有幾處紅紅的地方,想來是自己剛才揮拳所致,一時尷尬起來,小臉酡紅,待要從顧元維身上下來,偏顧元維緊緊摟著她的腰,不讓她動彈,嘴裡卻還在道:“如果你真要的話,我其實也能配合的。畢竟你答應了桐哥兒,明年要送一個娃兒給他作義子。這當下心急,想快快把這個事准備起來,以免到時失信於人,這很容易理解。”

        “我……”蔣白張口結舌待要分辯,嘴巴卻被顧元維猛的捂住了,只聽顧元維弱弱道:“小白白,你都脫我衣衫了,總得負責吧?可憐我這麼多年來,一直守身如玉,現在都這樣了,你可不能一走了之。雖說我是入贅將軍府的,有事兒不敢反抗,可是都這樣了,你總得給個說法。”

         這什麼跟什麼?我哪有怎麼你了?蔣白麵紅耳赤,平生第一次手足無措,有些慌了神,只用力扳了板顧元維摟在自己腰上的手,一低頭,卻見顧元維眼神閃動,臉頰一動一動的,似乎在忍笑,一時醒悟過來,他這是戲弄自己呢!

        都定親了,你就是我的人了。你當我真不敢怎麼你麼?居然敢戲弄我?蔣白扳不開顧元維摟在自己腰上的手,偏還見他表情詭異,一時橫下心來,突然湊近顧元維的嘴唇,輕輕吹了吹氣。

         少女的甜香拂在口鼻間,顧元維小心肝亂跳,一時氣息稍粗,微微的失神,沒了剛才調戲蔣白的淡定,摟在蔣白腰上的手卻更緊了些。嘴裡猶在道:“你欺負人家,還親了人家!”

         我不過吹了吹氣,怎麼變成親你了?蔣白奮力掙紮,想從顧元維身上下來,只是顧元維的手死死鉗在她腰上,任她怎麼掐怎麼扳動就是不鬆手,一時沒辦法,喊道:“你快鬆手,不鬆手我就不客氣了!”說著伸兩只手指作個要挖眼珠的卻作。

         隨著蔣白在自己身上動來動去的想掙脫,顧元維渾身起了異樣的感覺,眼見蔣白伸出春蔥似的手指在自己眼前晃動著,再也忍不住了,微微一抬頭,嘴唇一張,突然含住蔣白的中指,輕輕的吮了吮。

         蔣白一時僵在當地,,掙紮的動作也停止了,甚至忘了要縮回自己被顧元維含在嘴裡的中指,整個人石化中。

         見蔣白安靜下來,顧元維騰出一隻手摘掉她歪掉的發簪放到一邊,轉而極輕的撫著她的臉,一邊吮她手指,一邊脈脈含情的看著她。

         蔣白呆得一呆,只覺被顧元維含在嘴裡的手指熱的發燙,那股灼熱的感覺這會延伸到手腕上,一忽兒就漫上手臂,到達肩膀,轟的集中在臉上,一時臉紅如三月桃花,慌慌縮回手,兩只手都背到身後,深怕再落入虎口。

         顧元維見蔣白低垂了眼不和自己對視,長長的睫毛輕顫,知道良機稍縱即逝,雙腿一用力,突的坐了起來,俯頭湊近蔣白的嘴唇,不待蔣白回過神來,已是含住了她的唇瓣,溫柔的吸吮起來。少女溫軟的唇瓣一入口,甜軟如花蜜,顧元維整個人輕顫起來,鼻息漸粗,已不滿足於淺嘗,滾燙的舌頭硬頂開蔣白的嘴,見她慌張的張開嘴,一時唇舌並進,長驅直入,迅猛攻城占地,來回掃蕩。

        “轟”的一聲,蔣白只覺腦袋空白一片,唇舌間感覺到顧元維透過來的灼熱,口乾舌燥,一時要吞口水,卻吮在顧元維舌頭上,只聽顧元維一聲呻吟,她這才回過神,手足並用,拼命推開顧元維,猛的跳下了地。

        “小白白!”顧元維在身後啞聲喊了一句,帶著笑意道:“你這個樣子可不能跑出去。”

         蔣白低頭一瞧,這才發現自己剛才連著鞋子一起踩到顧元維的床上去,現在床上肯定全是足印,一時也不敢回頭再瞧顧元維,待要出房,自己現下衣衫淩亂,發簪歪斜,不好馬上就走,少不得坐到一邊整理一番。

         顧元維早跳下地,繞到蔣白身後道:“小白白,你頭發都散了,我幫你梳一梳!”

       “以後不准叫我小白白,叫小白就行了!”蔣白聲音有些發顫,唇舌間依然灸熱,見顧元維走近,臉紅心慌,虛張聲勢道:“我叫你過來才准過來!”

        “遵命!”顧元維嘴裡應著,腳步卻沒有停下,早近了蔣白,從她手上拿過梳子,幫她梳起來,一邊道:“就挽個簡單的發式怎麼樣?”

        “你真會梳女娃發式?”蔣白有些不信,笑道:“我還只會梳男娃發式,女娃的還梳不慣呢!”

       “小時候在宮裡,常常看人給母後梳各種復雜的發式,看的多了,雖不會梳那種復雜的,梳一個簡單的,自然難不倒我。”顧元維說著,果然幫蔣白梳起一個發式來,又給她插上簪子,看看天色不早了,怕將軍府的人擔憂,忙叫人備馬車,又對蔣白道:“我送你回去吧!”

       “你今兒本來不適,後來又跑到沈府門口去,差點真中了暑,現下還是不要出去的好。我自己回去就罷了!”蔣白臉上的霞紅還沒褪掉,卻強作鎮靜,抬頭道:“你要不放心,讓侍衛送我回去也行。”

        “不,我就要自己送你回去!”顧元維見蔣白說著話,又避開他的眼神,心裡癢癢的,搓著手道:“我要多看你一會兒。”

         肉麻死了!蔣白不由自主白了顧元維一眼,這回卻沒有冒寒氣,反有些甜絲絲的。

         兩人正說著,卻聽侍衛在外邊道:“稟福王殿下,將軍府玄少爺和青少爺來了,說是來接白姑娘回去的!”

        “請他們廳內奉茶,白姑娘馬上就出來了!”顧元維吩咐侍衛一聲,依依不捨看著蔣白道:“我的病還沒好,你明兒還能來看看我嗎?”

        “你說呢?”蔣白抿嘴一笑,抬腳就走。

           哪究竟是來還是不來呢?顧元維費力猜測著,忙跟在蔣白身後,送了她出去。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02:42 PM

七十三、一晚睡不好

         蔣白在福王府耽擱的功夫,沈府卻進進出出了好幾撥探病的人。沒一會兒,幾家跟沈府親厚的人便得到消息,知道蔣白把還沒影兒的娃兒許了沈天桐當義子,而顧元維居然也同意了。眾人因議論紛紛,各有說法。宋建一時在沈天桐跟前道:“好哇,師兄弟一場,白哥兒只把娃兒許給你當義子,哪我們呢?”

         眼見沈天桐喝了粥水,氣色明顯比前幾天要好,喬成也附和著道:“白哥兒這是偏心,忘記還有我們這些師兄弟呢!我還真懷念從前一起練武的日子。”

         大家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又混在一起學了好幾年武,這當下喬成說起從前的事,宋建也笑道:“白哥兒雖易了女裝,但我總還當她是以前的小師弟。若不是男女之別,大家還能一處談文論武,可惜啊!”

        “是啊,我也還當白哥兒是師弟,倒沒把她當師妹看。她佛誕那天易了女裝,我是驚艷了一把。過後卻覺得白哥兒依然是那個白哥兒,性子還是那個性子,除了衣裳裝扮變了,其它並沒有變。這會還真不敢想像白哥兒也和普通的姐兒那般,以後生兒育女什麼的。若明年真生下一位男娃,……”

       “我覺著呢,白哥兒未必會生下男娃,沒准生下女娃呢!”宋建叉腰道:“祖母正給我議親,待換了庚帖就定親了。我趕在年底迎娶,明年就生一個男娃,好好培養,讓他長大了娶白哥兒生的女娃,這才吐氣揚眉呢!”

       “你這想法是怎麼來的?”喬成表示佩服,笑嘻嘻道:“你兒子想娶,人家白哥兒就會把女兒許出去呀?”

          兩人插科打渾了一陣,見沈天桐漸有笑意,才笑著告辭了。

         沈天桐見得房裡沒了人,這才合上眼養神。一時只想著蔣白說要把娃兒許給自己當義子的事,細想得一回,卻覺得不妥。以顧元維的身份地位,如何會答應兒子認自己為義父?但若要自己放棄這麼一個和蔣白認親戚的機會,卻又不捨得。若沒了這層關系,自己以後哪有機會見到蔣白?

         除了義父,那便只有親家,才有機會見到蔣白了!若自己有一個女兒,以後許給蔣白的兒子,兩家連親,才是正經喜事。也能堂堂正正的見蔣白。至於義父,就算自己想當,怕沒那麼容易的。沈天桐被自己冒出來的想法驚住了,怔怔出神:自己一心想著如何拒絕祖母為自己議的親事,並無成親的打算,卻從哪兒來的女兒?

         卻說顧秋波也聽到蔣白將娃兒許給沈天桐當義子的消息,一時在府裡生氣,哼道:“白哥兒准備把娃兒許給桐哥兒作義子,哪將來這輩份不是更亂了嗎?”

         顧秋波想著要喊蔣白嬸嬸,本來就直翻白眼,這會兒想著蔣白將來的娃兒是喊自己哥哥的,若是成了沈天桐的義子,那娃兒就要喊沈天桐義父。問題是,自己和沈天桐是表兄弟,那娃兒這麼一喊,自己不是平白矮了沈天桐一輩嗎?

          賀信之也和顧秋波一樣,不甘心的踱著步,自語道:“若不是福王殿下使詐,白哥兒未必會嫁他。現在白哥兒還要把娃兒許給桐哥兒當義子。倒把我這個嫡親的表弟放到一邊去了。不成,我也要當義父!”

         蔣白不知道自己許諾生下娃兒就給沈天桐當義子這件事,已經引發其它師兄弟的不滿,只在發愁如何跟尚婕說這件事。因心下尋思:祖母跟沈夫人不和的事,由來已久,自己卻私自去沈府見沈天桐,還許諾說將來生下娃兒給他當義子,不知道祖母會不會生氣呢?

         至晚間,尚婕終是知道了這件事,雖略略生氣,卻忍著氣問道:“福王殿下如何說?同意這件事嗎?”

         高門大戶之間,認義子卻是要下帖子請人見證,然後兩家從此就要認起親戚來的。兩府裡如果不是關系特別好,通常不會讓自己家娃兒認人家作義父。況且顧元維是親王,將來的兒子肯定是要封郡王的,哪有郡王隨便認一位臣子做義父的?

         蔣白這會自知理屈,只得賠著笑臉解釋了幾句。

         尚婕待聽得顧元維並沒有就這件事責備蔣白,這才籲了一口氣,拉過蔣白道:“白哥兒,你要知道,你以後生下的娃兒,那也是福下殿下的娃兒,不是你一個人的娃兒。私自把娃兒許給人家當義子的事,要是換了另一個人,斷斷不會答應。這還是福王殿下,才這般縱容你。但你以後萬不可如何私做主張,讓福王殿下難做。你這麼口輕輕一句話,只怕福王殿下還得在太後娘娘跟前費口舌為你遮掩。太後娘娘是何等人,聽得孫兒還沒影呢,這就許給臣子作了義子,哪裡容得?”

         賀圓也道:“小白,虧得跟你定親的是福王殿下,這才容許你這樣。若是其它府裡的哥兒,聽得這等事,只怕早鬧翻了。福王殿下寵著你,不說你什麼,但咱們將軍府可不能不明理,不跟你把事情說明白。不提福王殿下是親王這件事,就是普通府裡的哥兒,聽得未過門的妻子,把沒影兒的娃兒許給人做義子,也要心裡不痛快的。”

         尚婕和賀圓其實多慮了,顧元維根本沒為這件事苦惱,這會只躺在床上回味蔣白騎坐在自己身上的情景,一邊想一邊捶床自語,“小白白,你為什麼才十三歲,要是十五歲及笄了該多好。”因想著蔣白雖才十三歲,但因自小練武,將軍府眾人又百般看顧,卻是比同齡的女娃高的多,身段兒也發育的好,一時吞了吞口水,在床上翻來翻去的,最後拿個竹枕壓在自己肚皮上,這才合眼睡了。

         卻說蔣白被尚婕被賀圓一說,倒有些過意不去,打定主意第二日見到顧元維時,要好好的討論一下這件事。誰知她第二日還沒起床,折桂就進來叫醒她道:“白哥兒,孟侍衛一早就來了,候在府門口,也不進來。只說福王殿下今兒還是不肯喝藥,還得請你過去勸著喝藥方罷。老夫人和夫人聽了也著急,讓我進來叫醒你,讓你趕緊上福王府去瞧瞧才行。”

        “呃!”蔣白抓著枕頭亂扯,心下嗚咽,這肯定是顧元維想見自己,故意這麼說的。也不看看這什麼時候,還早著呢,存心不讓人睡懶覺麼!

         折桂最看不得蔣白賴床,這會有了好藉口,自然上前硬是扶起蔣白,幫著換了衣裳,洗臉梳頭完畢,這才推出去吃早點。尚婕早急了,只催著蔣白快出門,深怕顧元維不肯喝藥,病情會加重,一面道:“福王殿下還是為著香巧姑娘配藥,這才中了暑氣的。論起來,也是因為香巧姑娘是你的閨中好友,福王殿下才這般著緊。現如今他病了,你倒是上心些,也學著關心關心才行。”

         蔣白在尚婕的嘀咕聲中出了府門,見得孟小富坐在一輛馬車前邊,後邊還有另一輛馬車,不由奇怪,問道:“怎麼來了兩輛馬車?”

         孟小富見得蔣白出來了,忙跳下馬車道:“福王殿下說了,天氣太熱,白姑娘和丫頭們一起坐馬車,只怕擠著。所以後面那輛馬車,是給丫頭們坐的。”

         丫頭們,不就指我嗎?折桂搖搖頭,自行走往後邊的馬車。

         蔣白自己攀住車把,一借力就上去了。才一掀車簾,裡面卻伸出一隻手來,一把就扯了她進去,不待她驚呼,嘴巴就被捂住了,只聽顧元維的聲音道:“別作聲,省的驚動你們府裡的人。”他這裡說著,馬車早馳了起來。

          待得馬車行了一段路,顧元維這才松開捂在蔣白嘴上的手,低聲道:“我昨晚一直睡不好!”

         雖則昨晚下了一場雨,天氣難得的涼爽起來,蔣白也莫名其妙的睡不好,這會聽得顧元維如此說,只隨口問道:“為什麼睡不好?”

        “想你了!”顧元維捏著嗓子撒嬌,見蔣白一副被雷辟中的神情,這才改回正常聲調,俯在她耳邊道:“你昨天不是親了我嗎?我可是第一次,怕你會始亂終棄,一晚睡不好呢!這不,一大早的,我就讓小富趕緊過來,在你們門口等你。”

         “又亂說!”蔣白被當作男娃養了十三年,倒沒有普通女娃那般扭扭捏捏的性子,想著自己和顧元維已是定了親,就是拉把手親近些,也沒什麼大不了。這會只任他握著手,卻用指甲掐掐他的掌心,嗔道:“說話正經些!”

        “我很正經啊!難道你不是親了我?”顧元維大手包著蔣白的小手,指腹挨擦著蔣白的手指,隔一會又輕輕撓她的掌心,見她要縮手,忙掀住了,放到自己嘴邊親了親。不親不要緊,這一親,又是忍耐不住,另一隻手悄悄繞到蔣白背後,突然一摟,把蔣白整個人抱到自己膝蓋上,伸手輕撫她的臉。

         蔣白待要掙紮,又想著這是在馬車上,且孟小富又駕著車,正猶豫著,卻感覺顧元維鼻息漸粗,熱熱的氣息拂過自己的臉頰,大手在自己臉頰上移動,慢慢移到耳後,輕撚著自己的耳朵,另一隻手卻揉著自己的手指。一時臉紅心跳,僵著身子不動。

         顧元維見蔣白沒有反抗,不由大喜,只希望馬車不要那麼快到福王府。一時心猿意馬,不提妨馬車突然一個轉彎,他這裡一顫,嘴唇一下貼到蔣白嘴唇上,只覺蔣白兩片嘴唇帶著甜香,溫軟如花瓣,哪裡控制得住,早含住吮了起來。



七十四、你就是欠揍

  正當盛夏,馬車內又悶又熱,車廂角落一個放了冰塊的銅盆中,冰塊已是融化了一大半,沒融化完的小冰塊浮在上面,隨著馬車的晃動,撞著銅盆,發出“光光”的響聲。

  孟小富專心駕著馬車,忽然聽到一聲銅盆翻動的聲音,接著顧元維悶悶的叫了一聲,他抿抿嘴角,拉緊了馬的緩繩,稍稍放慢了馬車的速度,以防那個銅盆滾出車廂外。待聽得銅盆穩穩當當倒扣在木板上的聲音,這才松了緩繩,讓馬奔跑起來。

  原來蔣白被顧元維兩片滾燙的嘴唇一挨上,一僵之下,卻不像昨天那樣被捉住了手動彈不得,自然而然就是一推,把顧元維推在車壁上,借著車壁的彈力,她已是滑下了顧元維的膝蓋,往旁邊一閃。因車廂內地方不大,她這一閃,卻離顧元維不遠,一抬頭見顧元維伸手過來拉她,一時想也不想,突然揮拳砸向顧元維的眼眶。顧元維剛剛得了手,這會大意起來,並不提妨,警惕性大降,蔣白一拳過來,兩人距離又這麼近,他一側頭,卻還是來不及避開,只聽“砰”一聲悶響,左眼眶結結實實著了一拳。

  “小白白,你真打呀!”顧元維眼冒金星,沒料到蔣白怕他又伸手過來,居然又是一腳飛過來,他捂著眼睛一閃,伸手去捉蔣白的腳。蔣白怕他又抱住自己,硬生生收回腳,往下面一絆,正絆在顧元維腳上。顧元維因捂著眼睛,一個退步,卻絆到銅盆上,銅盆裡的水一下濺了出來。蔣白見一擊得中,伸足又絆了過去。

        顧元維還沒站穩,足後跟撞在銅盆上,一個趄趑。冷不妨見蔣白拳頭又揮了過來,一矮身,整個人跌坐到銅盆上。他雙手一撐站了起來,卻帶翻了銅盆,銅盆一個翻轉,倒扣在車廂內,冰水和小塊的冰把車廂內的木板洇濕了一大片。

  見蔣白縮回手,坐到車位上,不再揮拳,顧元維這才站直了身子,一摸身後,屁股那兒全濕了,正滴著水呢。這會兒烏青著一隻眼睛喊道:“小白白!你出手還真狠啊!這要換了別人,早被你踏出車廂外了。怪不得求親時,別的哥兒不敢應承入贅呢!這入了贅,還不是任你欺負的份。”

  “看來我下手還不夠狠!”蔣白看到顧元維屁股濕淋淋滴著水時,本來還好笑,一聽他的話,不由又揮拳道:“你昨天就沒問我同意不同意,隨便就親。今天我睡一個懶覺,你又早早來騷擾,我沒睡好沒吃好,這一上馬車,你又襲擊。你說,你不是欠揍是什麼?”

  瞧這樣子,是怪我不讓她睡懶覺了?聽小富說過,小白白愛睡懶覺是出了名的,那個丫頭折桂是專門養來叫醒小白白的,那個丫頭還得了一個外號,外號是“會叫/床的丫頭”,看來是真的了。顧元維隨手擰擰衣角,舉手示意自己不會亂來,這才挪到蔣白身邊坐下,語重心長道:“小白白,咱要講道理,不能動不動揮拳砸人!”

  “我很樂意講道理的,可是你一上來就堵住我的嘴,我沒法子說話。”蔣白說著話,見顧元維眼眶邊烏青一片,聲音不由低了低,悄悄挪遠一些,這才問道:“喂,你痛不痛??”

  “痛死了!”顧元維閉了眼睛道:“你幫我吹吹!”

  娘說過,打一棍子之後,要給一顆糖,這樣才能讓對方服服帖帖。蔣白一邊想著賀圓的至理名言,一邊湊過去顧元維臉頰邊吹了吹,安撫道:“好啦,待會就不痛啦!”說著瞧瞧車廂木板上,見還有冰碴子,一時彎腰揀了一小塊,拿手帕子包了,舉到顧元維跟前道:“你敷敷眼睛,待會不會腫得太厲害。”

  “你幫我敷!”顧元維順勢哼哼著,挨挨蹭蹭倒在蔣白膝蓋上躺著,用撒嬌的口氣道:“你打了我,得負責!”

  好吧,這回確實應該要負責!蔣白按住顧元維的頭,不讓他在自己膝蓋上亂蹭,一時拿了冰碴子給他在眼眶邊敷了一會兒,見冰碴子滴出水來,這才拿開了。卻見顧元維側了側身子,抱著自己的大腿,似乎睡著了,不由愣住了。青著眼眶,濕著屁股,這真能睡得著?一時推了推顧元維,不想顧元維抱的更緊,喃喃道:“昨晚沒睡好,今天天沒亮就起來了,這會好困。讓我養一會兒神。”

  這個,打一棍子之後給了糖,可不可以再打一棍子呢?蔣白在顧元維沒腫那個眼睛邊比了比,想像著他兩個眼眶都腫起來的樣子,不禁笑了。

  顧元維卻閉著眼睛尋思著,嗯,小白白自小練武,這突然一拳,實在難以提妨。得慢慢讓她習慣我的親熱舉動才行。想享受溫柔,怕是不容易啊!

  孟小富聽得車廂裡沒了動靜,忙又提高了車速。才到福王府大門口,早有人迎上去了,又有人過來稟道:“福王殿下,蜀王和賀少爺他們來了,正候在廳外。”

  這會兒眾位哥兒正在福王府廳中喝冰鎮酸梅湯,顧秋波跟賀信之道:“我可以叫白哥兒一聲嬸子,但是白哥兒生的娃兒萬萬不能認桐哥兒作義父,要是認了,會亂套的。我得勸說王叔,讓他勸一下白哥兒,這事兒得作罷!”

  “哼,我可是白哥兒的表弟,不比桐哥兒親些?白哥兒的娃兒要認義父,也該認我,而不是認桐哥兒。”賀信之氣憤道:“桐哥兒生個病就得了白哥兒以後的娃兒作義子,趕明兒我也生病去。”

  “你們不用吵,沒准白哥兒以後生下的是女娃,桐哥兒想認也認不成。最好的法子是咱們趕緊成親生娃,讓咱們的娃來娶了白哥兒的娃,讓桐哥兒羨慕去。”宋建嚷嚷道:“桐哥兒要是繃不住,也趕著去成親生子,省的他祖母和娘在我祖母跟前哭訴,說他不想成親,府裡全煩心了啥的。聽著煩人。”

  眾人正亂紛紛說話,聽得顧元維領了蔣白回來了,不待他回房去換衣,早奔出廳外去相見。

  眼見顧元維左眼眶一片烏青了,眾人因湊過去道:“福王殿下,你這眼眶邊瞧著很像被人打了一拳。”說著都懷疑的瞧瞧蔣白。因近了看,又發現顧元維不單眼眶烏青一片,衣裳也濕濕的,屁股全是水漬,一時摸不著頭腦,又問道:“福王殿下,你這是鬧的哪一出?”話一問完,眾人對視一眼,又止了話。他這是被白哥兒給打了,然後推進水裡?眾人猜測著,心內各個為顧元維掏一把同情淚,哈哈,福王殿下,你以後挨揍的日子長著呢!

  蔣白早已作出一副無辜狀,表示不關自己的事。顧元維自然知道自己的樣子瞞不過熟悉蔣白作風的一眾師兄弟們,一時顧左右而言它,笑道:“大熱天的,你們怎麼都跑來了?”

  “不跑來,我以後的堂弟就要認了桐哥兒作義父,我就要平白矮桐哥兒一輩了。”顧秋波早站了起來,歎口氣過去見過顧元維和蔣白,哀怨的道:“白哥兒,你忽然成了我的嬸子,我心裡還難受著,這會我未來的小堂弟忽然又成了桐哥兒的義子,我嚴重抗議。”

  “我們也抗議!”賀信之和喬成宋建也異口同聲道:“要認,得連我們也認下。”

  “這樣吧!要是生了男娃,讓他都認你們為義父。要是女娃,你們又生有男娃的話,到時上門求親吧!自然,我們也可能要哥兒入贅的!”

  “福王殿下,這可是你說的?”賀信之和喬成宋建大喜過望。

  顧秋波在一邊早生氣了,嚷道:“王叔,你讓小堂弟認他們作義父,那我呢?”

  眾人齊齊無視他,只顧嚷道:“福王殿下,你以後努力點,讓白哥兒多生幾個,總能生出女娃的。沒准我們當了義父之後,還能再當個岳父!”

  蔣白:“……”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02:51 PM

七十五、解說明白了

         吼,你們當我是豬啊,一生就一窩?蔣白見眾人說的興起,差點就要上來叫親家了,不由鬱悶,只嚷道:“喂,你們來未婚妻都沒有,怎麼就論起娃娃親來了?”

     “很快會有的!”喬成笑嘻嘻道:“祖母和平哥兒的娘正議親,妹妹不久就會和平哥兒定下親來的。待辦完妹妹的事,就輪到我了。人選也有了,只等我們上府裡去正式提親呢!”

     “是哪一家的姐兒?”眾人不由好奇。

       喬成忽然忸怩了一下,紅著臉道:“你們也認識的。”

     “誰?”

     “就是白哥兒嬸子娘家的侄女兒,陳宛若。”

         蔣白不由嚷道:“啊,宛若妹妹比我還小一歲的。居然要定親了!我說她這陣子怎惡魔不見蹤影,原來是害臊,不敢亂跑了。”

         趁著眾人說話,顧元維忙忙往後頭去換衣裳,又令人拿了熟雞蛋來敷眼眶。孟小富一邊給他敷眼眶一邊道:“敢對福王殿下動手的,還真沒幾個人。這些年來,福王殿下是第一次被打成這樣罷?”

     “打是親,罵是愛!”顧元維隨口道:“小白白要是對我客客氣氣的,我倒要難受起來。”

        你這是皮癢麼?沒人打還難受?孟小富腹誹了兩句,心下可憐自己,唉,福王殿下被打了,明顯是自己失職,要是太後娘娘問起來,自己要不要照實說呢?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受罰?

     “放心,母後不會罰你的。”母後不是想找一個能治住我的人麼?這回聽得我被小白白打了,沒准還高興呢!

         福王殿下居然知道我心裡的話!孟小富嚇了一跳,不再亂想,忙著換上另一隻雞蛋給顧元維敷了敷。

         卻說眾人眼見顧元維進去換衣裳,早湊過去問蔣白:“白哥兒,你是不是狠揍了福王殿下一頓?把他眼眶都打烏青了。”

     “他自己撞著了,不關我的事!”蔣白擺手,嚴肅道:“我可是斯文女娃,怎麼會隨便揮拳打人呢?”

         眾人“哄”的一聲笑了。這一笑,又有了先前師兄弟一處學武的氣氛。蔣白也籲了一口氣。本還怕這些師兄弟會因為上回求親不成結了心結,現下好了,師兄弟的情誼並沒有損壞。以後照常能來往。

         卻說尚太後讓欽天監擇吉日,擬提前給蔣白和顧元維完婚的消息,不上幾日,就由貴姐的口中傳到賀圓耳邊。賀圓和尚婕商量了半天,卻沒想出妥當的法子推遲婚事。這一晚上了床,輾轉反側睡不著,一時想著蔣白才十三歲,年紀尚小,這麼早成親實實不妥當。一時又想著蔣白自小扮作男娃養,相貌雖俊美,無奈她一副男娃性子,這進了福王府,就是福王妃,不說別的,各府裡的人事往來等等,總要應付,卻怕她不懂那麼多規矩,會隨便應付,讓人看笑話。

         一時又想著出嫁娘總要親手做幾件衣物及荷包香包,到時獻給長輩親友,現下時間這麼倉促,如何來得及做。一時又想起自己當初早早嫁入將軍府,初期那股不安和忐忑,就怕蔣白也會經歷這種不安的時期,卻要如何給她講解這些男女相處之道?又要不要先普及一些婚前教育?

         在賀圓心裡,總認為蔣白年紀小,只把她當小女娃看待,並沒有料到她一易裝,就有許多人同時上門求親,又很快定下親,再至現在,卻要提前完婚。自己只有這一個女兒,怎麼也捨不得她早嫁,可對方是太後,這婚事的遲早,便不由自己做主了。賀圓這裡歎了一口氣,黑暗中卻有一隻手伸過來摟住了她,蔣華安的聲音拂在耳邊道:“怎麼啦?你憂心白哥兒的事,睡不著?”

       “你瞧你,依然當她是男娃,還是滿口白哥兒,而不是白姐兒。”賀圓把頭枕到蔣華安手臂上蹭了蹭道:“自打她易了女裝,非但大家時不時轉不過彎來,她自己也一樣轉不過彎來呢!穿著裙子就亂跳,攀上攀下的。若不是樣子好看,一副女娃樣,不認識的人見了她的作派,還以為是誰家野小子故意著了女裝出來戲弄人。她先前著男裝時,為著人家笑她肖女娃翻了許多白眼。現下著回女裝,又為著人家說她作派肖男娃苦惱。這些還沒調適過來,又要出嫁。我如何放心?”

         蔣華安摸摸賀圓的頭道:“你當初嫁進將軍府時,才十一歲,不也好好的。現下白哥兒十三歲了,可比你當初大了兩歲。且她要嫁的人是福王殿下,福王殿下表面上看著不羈,其實自有一套自己的活法,自會好好的護著白哥兒,你不必憂心。白哥兒要是許了別家府裡的哥兒,府裡長輩多,規矩多,還真怕她不適應。

         現下是嫁到福王府去,除了年節要進宮向太後娘娘請安,其餘時候沒人拘著她,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和在將軍府一樣自由,沒有什麼不好。再者,福王殿下不是被你和娘算計了,定親禮是按照入贅禮節辦的嗎?有了這一層,白哥兒還隨時可以回娘家,福王殿下不會攔著的。論起來,福王殿下大著白哥兒一輩,我本不贊成這頭婚事。可是現下細想,照白哥兒的性子,福王殿下卻是一個良配。你在不放心,讓杏仁兩口子跟去福王府好了。”

         蔣華安難得說了這麼一大通話,倒安撫了賀圓煩躁的情緒。只是她還是不放心,瞪圓眼睛道:“雖如此,我還是不捨得小白這麼小就出嫁。我明兒和婆婆進宮見見太後娘娘,看看能不能把婚事延後一些。”

         尚太後既然起意要顧元維今年完婚,又哪裡是賀圓能左右的?待得賀圓和尚婕進宮時,非但沒有把婚事日期延後,還正式落實了提前完婚的日期。

        待得賀圓和尚婕從宮裡回到將軍府時,蔣白也知道了要提早成親這件事,嘀咕了好幾天。這一天起來,終是沒忍耐住,一大早就跑到福王府抗議,只讓顧元維進宮勸尚太後把婚期延後。

         顧元維聽得蔣白的話,卻顧左右而言它,裝作不經意道:“宮裡每年都會擇日子狩獵,看看盛夏過後,就是秋季,聽得今年會擇在十月狩獵,我到時也會跟著去。小白白,你想要什麼皮子?我幫你獵了來。”

         狩獵啊?蔣白一聽就忘記了先頭的事,興奮的道:“你到時也要去?能不能帶了我一起去?我要什麼皮子,自己獵了就是。我要給祖母和娘各獵一張狐狸皮子。”

         顧元維一臉為難道:“帶你去啊?也不是不行,可是狩獵時一般都不帶女娃去的。畢竟是在野外,就怕有一個萬一。那一回在野外,有一個服侍皇上的宮女自己睡了一個帳篷,守在外頭的護衛一個打盹,宮女就要野狼悄無聲息的叨了去。你要跟了我去,除非跟我睡一個帳篷,我才敢答應帶你去。可是咱倆又沒成親,哪能睡一起呢?”

       “太後娘娘不是擇了日子,讓咱們九月初十成親嗎?到狩獵那會,咱們成親一個月了。”蔣白脫口道:“睡一個帳篷就一個帳篷,有什麼大不了?”

     “對、對,我怎麼忘了這個。”顧元維偷笑,嘴裡卻鄭重道:“到時你哥哥和幾家府裡的哥兒也會跟著去,卻是熱鬧。”

      “我哥哥六歲起,就跟著爹爹去狩獵了,第一次活捉了一隻山雞回府,得意的不得了,我還記得呢!”蔣白眸子亮晶晶,揮舞拳頭道:“我要活捉幾只野兔回來養。”

       “福王府地方大,多捉幾只也沒關系!”顧元維說起狩獵的趣事,見蔣白聽得入神,眼中不由盛滿了笑意。自己在心內誇獎自己,好樣的,小媳婦馬上就能騙到手了!

         一會兒,顧元維已是由十月的狩獵說到江南三月煙雨天氣的浪漫,再提到海外諸般好玩物事。最後許諾,成親之後會帶了蔣白出外遊歷一番。

         蔣白聽得心嚮往之,早不計較提前辦婚事了,只撫著掌道:“我要回府讓人先做幾套男娃獵裝,到時狩獵時穿了去。”

         小白白,你不是應該先做嫁衣再做獵裝嗎?顧元維很想提醒,忍了忍還是沒提,只笑著說:“野外蚊蟲多,你到時多備幾個香包,用來裝防蚊蟲的香料。對了,給我繡的香包要大一號一點的,可以裝多一點東西。”

         蔣白跑到福王府時,將軍府眾人卻忙碌的不行,畢竟將軍府和福王府聯親,要辦的事太多。現下又已是七月,才一個多月時間准備婚事,縱是將軍府眾人辦事一向快,這當下也怕有個疏漏。

         尚婕別的倒罷了,關於要讓哪幾個丫頭陪嫁,要跟去哪幾個媽媽,卻是斟酌了再斟酌。最後除了折桂外,另擇三個伶俐的丫頭陪嫁。又擇了四戶辦事牢靠的陪房。另外兩個媽媽,卻是從自己房裡擇出來的,一時叫了兩個媽媽去囑了許多話。因蔣白才十三歲,這圓房的事自然要及笄之後,到時如何讓小夫妻適當的親熱,又如何把好關,全落在兩個媽媽身上。兩個媽媽聽完尚婕的話,少不得鄭重的應下來。

           尚婕這裡說著話,賀圓卻聽得蔣白氣沖沖跑到福王府想讓顧元維延後成親的日期,正愕然,卻聽得人來說道蔣白回來了,這回興沖沖往繡房去看眾人合力給她繡的嫁衣了,還幫著繡了衣角的花紋。

         因尚太後盼著顧元維成親,盼了好幾年,這回好容易顧元維點頭答應成親,將軍府又沒了異議,卻是練練派人到將軍府商議,不上半個月,居然把復雜至極的婚禮諸般禮節都辦完了,連聘禮單子也送到了將軍府,可謂雷厲風行。

         眼見蔣白待嫁在即,賀圓再度心焦起來,在房內自語道:“這才十三歲,才十三歲啊!萬一兩個媽媽把關疏忽,小夫妻偷偷親熱了,小白懷上了怎麼辦?會出人命的哦!”

         至晚,賀圓把蔣華安趕到書房睡,卻把蔣白叫到自己房裡,母女兩個睡在一床上,說了一夜的話。眼見蔣白懵懂,賀圓只得解說了許多男娃與女娃的不同之處,直說的蔣白似乎明白了過來,這才作罷。

         蔣白只把賀圓的話作了一個總結:嗯,成親之後可以把手親小嘴,但是萬萬不能脫衣服躺在一起,要是脫衣服躺在一起會懷上小娃,太早懷上小娃對身子不好。她尋思完畢,這才道:“娘,我都明白了,你放心吧!”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賀圓欣慰極了,不容易啊,大半夜的,自己終於解說明白了。



七十六、 大婚喜慶日

        中秋節過後,很快就進入九月,待得九月初九重陽節這一天,將軍府諸人顧不得像往年一樣登高望遠,只一徑忙碌著。賀圓忙裡偷空,又是拉蔣白囑了許多話,蔣白想著第二天就要出嫁,也來了危機感,緊張的小臉都皺了起來,坐立不安。賀圓只得安撫了一會,又讓趕著來幫忙的莫若慧和喬香巧陪著蔣白說話。在莫若慧和喬香巧的勸慰聲中。蔣白稍解了一些緊張感。至晚,卻又忐忑不安起來,只拉著莫若慧和喬香巧,不讓她們回房,硬要她們陪著一起睡。三個人說了一晚的悄悄話,對嫁人這件事,都是又喜又憂的。

        第二天一大早,各府裡的夫人和姐兒便來了,宋晴兒喬瀠等人擠進蔣白的房裡,各拿了親手繡好的荷包等物相贈,又笑道:“唉呀呀,去年這個時候,我們還偷偷猜過白哥兒究竟是喜歡若慧還是香巧呢!又說道若慧和香巧若是一起嫁給白哥兒,白哥兒真個享了齊人之福了。誰知白哥兒居然是女娃不說,這會又比我們早出嫁,真真想不到呢!”

        “我一想著白哥兒嫁了福王殿下,慧姐姐以後要喊白哥兒嬸子,就覺得好笑!”

        “我是想著福王殿下那樣的人,這便成了玄哥兒的妹夫,他要喊玄哥兒大舅子,更是好笑呢!”

        “哈哈!”眾人越說越覺得好笑,都笑成了一堆。

         眾人說的熱鬧,見宮裡給新人梳喜妝的嬤嬤來了,忙退了出去。蔣白坐在椅子上任由兩位嬤嬤折騰,待折騰了一個時辰左右,這才往鏡子前一照,這一照不由嚇一跳,噱叫一聲道:“慧姐姐,香巧,救命啊!”

        “怎麼啦怎麼啦?大喜的日子,可不興亂說話。”莫若慧嚇一跳,忙和喬香巧進去瞧蔣白,見她僵坐著,一張臉被塗了厚厚的白粉,上了腮紅,眉毛畫得又細又彎,不由愣住了。蔣白見她們過去,指著自己臉說:“我這是去嫁人,還是去嚇人啊?"

        莫若慧和喬香巧當著兩位嬤嬤不好亂笑,只安撫蔣白道:“新人妝是這個樣子的。這樣才喜氣!”       “我不喜歡這個樣子!”蔣白又噱叫了一聲,拉過兩位嬤嬤道:“幫我洗掉,像平時那樣就成了。”

      “這… … ”兩位嬤嬤為難了,大喜的日子,怎麼能像平時那樣呢?

             賀圓聽得動靜,忙忙進來,一迭聲問道:“小白,花轎快來了,你這是鬧什麼呢?"

        “娘,你瞧瞧我臉上,這簡直是塗了一層白牆,難受死了。”蔣白一見賀圓過來,早站了起來,氣乎乎道:“要我頂著這樣一張臉上花轎,我就不嫁了!你們看著辦!”

        “這個粉塗的確實厚了一些。”賀圓也發愣,宮裡出來的嬤嬤果然重手啊,這帶來的宮粉是全塗上了麼?一時搖搖頭道:“兩位嬤嬤,你們看?"

        我們還能怎麼著?這福王妃果然和福王殿下天生一對!這麼好看的新人妝居然嫌不好?要是普通人家,請我們給她化,我們還不動手呢!兩位嬤嬤沒奈何,只得幫蔣白洗掉了臉上厚厚的粉,照著她自己的意思化了一個淡妝。這麼一折騰,又花去了小半個時辰,待到穿好喜服,蓋上紅蓋頭,早聽到外面一陣亂嚷,說道花轎已到了府門口,請新娘出去。
  
        接著是一陣兵翻馬亂,府裡眾人一個接一個上去囑蔣白許多話,皆是怕她出狀況的。蔣玄蔣青早過來道:“白哥兒,你到了福王府,若是福王殿下欺負你,你盡管告訴我們。不管他是什麼王,要是敢過份,我們照常打上門去。”

        尚婕也囑了許多話,一時不放心,又再囑了折桂幾句話,折桂忙一一的應了下來。

        蔣華安和賀圓雖是昨晚己囑過了,少不得又再囑一次。蔣白在紅蓋頭內直點頭,忽然拉了賀圓的手道:“娘,既然你們這麼不捨得我,我不嫁了行不?反正福王殿下本來就答應入贅,讓他嫁進來吧!”

   “孩子話!”賀圓不捨得蔣白,見得花轎來了,眼眶早紅了,這會聽得蔣白的話,卻破泣為笑,捏捏她的手道:“花轎都來了,哪裡能不嫁?你到了福王府,就是福王妃,可不能再任性,凡事得和福王殿下商量了才行。還有,娘跟你細說的話,你得記在心上,不要忘了。”

        蔣白鼻子酸酸的,扯緊賀圓的手道:“娘,我都記得的,你放心!”

        “夫人,讓姑娘上轎吧,莫誤了吉時!”喜娘早在一邊催了,眼見蔣白松開賀圓的手,忙忙扶了蔣白就往外走。

        蔣白待要回頭再跟賀圓說話,卻被喜娘挾的死緊,一時只聽得府門口鞭炮齊鳴,鼓樂喧天,人聲鼎沸。待上了花轎,這才醒過神來,一時灑了兩點淚。嗚,將軍府以後只是娘家了,不是自己的家了。因花轎抬的極安穩,幾乎沒什麼晃動,蔣白漸漸有了睡意。昨晚沒睡好,一大早又被叫了起來,這娃兒早在紅蓋頭下打起了磕睡。

        轎子熱熱鬧鬧到了福王府門口時,顧元維下了馬來踏轎門,一手撥開喜娘,一伸手,卻自己把蔣白抱了下來,一邊笑向眾人道:“新郎新娘來了,眾人讓道!”因看著一身喜服的蔣白乖巧的伏在自己胸前,一時心花怒放,低頭問道:“小白,今兒累不累?"

        “累!”蔣白聽得全是人聲,也不敢亂掙紮,任由顧元維抱著。

        喜娘見得顧元維抱蔣白上了門階,停在門檻邊,忙上去攔住,笑道:“福王殿下,你得把新娘子放下來,齊齊跨過門檻才行。”

        有那觀禮的,已是悄悄道:“福王殿下身份雖高貴,但先前當眾答應入贅將軍府,這會卻沒有入贅,只迎娶了將軍府姐兒,現下過門檻,卻得認禮,和新娘子並肩跨過去才是。新郎新娘並肩跨門檻的,以後兩人在府裡的地位就平起平坐了,出門時,新娘子也不必事事落後新郎半個腳步,甚至可以並肩走的。”他們說著,早聽見喜娘說了許多吉祥的話兒,祝一對新人過了此門,夫妻恩愛,早生貴子雲雲。

        蔣白聽得蔣玄蔣青等人在旁邊大聲說話,知道他們這是給自己壯膽,一時安心了許多。雖說進了這個門,自己從此就是福王府的人了,但是哥哥等人還是會給自己撐腰的,自己也沒什麼好怕的。因定定神,在喜娘的說話聲中,和顧元維並腳跨過了門檻。

        兩人一起躍過火盆,步進內廳,早有人指引著站好方向,喜娘喊道:“吉時到,拜堂了!”   

        尚太後坐在上頭看著一對新人,不由喜動顏,只和周嬤嬤道:“我終是盼得元維成親了啊!只希望蔣白壓的住元維,以後安安份份過日子。”   

        顧元維和蔣白成親,來的賓客除了京城裡有頭有臉的達官貴人,名門望族,兩家的親戚朋友之外,和蔣白一起練過武的師兄弟,除了沈天桐外,其餘人也來了。眾人大聲恭喜著,亂紛紛說話,熱鬧非凡。   

        媒婆讓蔣白和顧元維並肩站著,又湊過去小聲道:“姑娘不要怕,照著我指引的動作行事就成了。拜堂這個事兒好像很復雜,其實不難的,拜拜天地,拜拜高堂,再對拜一下就禮成了,非常簡單。… … ”

         簡單就好,我就怕你把簡單的事兒給搞復雜了!蔣白今兒穿喜服化喜妝時,就已被宮裡兩位嬤嬤繞的頭昏,深怕拜個堂也會繞出許多道道來。這會聽得媒婆的話,悄悄松了一口氣。接著在媒婆指引下和顧元維拜完了天地。

          媒婆一聲“禮成!”只聽眾人哄的笑道:“禮成,送入洞房!”
  
        “福王殿下,快把福王妃抱進新房吧,別累壞了她!”  

        媒婆早扶住了蔣白,引了她往新房的方向走,一面道:“福王妃大喜,恭喜福王妃!”   

        “恭喜福王殿下,恭喜福王妃!”眾人也紛紛恭喜。

        蔣白昏昏乎乎被送進了新房,在床邊枯坐了好一會之後,這才聽到肚子發出“咕咕”的聲音。早上才吃了一點兒東西,這會兒差不多晚上了罷,怎麼沒人送東西進來給自己吃呢?

        “折桂,折桂,你在嗎?”蔣白小聲喊了兩句,聽得折桂的聲音在房門外傳來,這才道:“我餓了,你讓人送一點東西給我吃!”

        “白哥兒,你現在還不能吃東西。得等福王殿下挑了蓋頭之後,喝了交杯酒,才能吃。”  

        “折桂,我餓的受不了,你偷偷的找了東西給我吃,不讓人知道就行了!”
   
        折桂早被囑過話了,說道今兒不能偷偷拿食物給蔣白吃,這會進來道:“白哥兒,現在真的不能吃東西,要是你吃喝了,總要用馬桶的。只是這房裡的馬桶,非得等新郎用過之後,新娘子才能用的。”

      “算了,你下去吧!”蔣白直搖頭,這要憋不住的話,用了馬桶會怎麼樣?不知道有沒有新娘子最終沒憋住,然後拉在褲子上的?唉呀呀,太可怕了。我還是忍饑挨餓好了!

        顧元維被灌了幾杯酒,一時指揮孟小富代自己擋了酒,卻假裝更衣,先行悄悄跑到新房外,避過守在新房外的喜娘和丫頭等人,繞到另一側,不出聲推開窗子往裡瞧了瞧,想先遞一點東西給蔣白吃。張眼往新房一看,卻呆在當地。只見新房裡紅燭高燒,滿室喜氣洋洋,原本應該蓋著紅蓋頭坐在新床上的新娘,卻不見了蹤影。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02:57 PM

七十七、他想幹什麼

     “嚓嚓……”窗沿邊一陣輕微聲響。

         怎麼回事?難道有人敢在窗外偷窺?看我不打落他的門牙?蔣白躲在桌子底下嘴裡啃著雞腿,豎起耳朵細聽,待聽得聲音確是從一扇窗邊傳來的,不動聲色一掀桌子布,掀開一條縫,恰好見得一個人影從窗沿滑下,一時想也不想,拿了地下的雞骨,“呼”的就朝人影扔過去。待得一扔,馬上回應過來,來人穿著喜服,除了顧元維,還能是誰?糟,自己偷吃雞腿的事這會馬上就要被抓個現行了。

         嗚,這當新娘子不給吃東西,不給上茅房,也不知道是誰定下的規矩?沒准就像晴姐兒說的那樣,這是給新媳婦一個下馬威。讓新娘子餓一餓,再讓她憋一憋,她就什麼花招也使不出,只有乖乖聽話的份了!  

        果然是躲在桌子底下.顧元維一手抄住雞骨,沖到桌子前,掀起鋪在桌子上的紅綢布,見蔣白手拿雞腿倚在桌子腿上,滿嘴油旺旺,不由哭笑不得。  

        “我熬不住餓,於是就… … ”蔣白正想開口解釋幾句,卻聽得門外的喜娘道:“揭蓋頭的吉時到了。你們快往前頭請了福王殿下過來。剩下的人,跟我進新房。”  

        “她們要進來?”顧元維想也不想,伸手從桌子下拉了蔣白出來,用袖子給她擦擦嘴,給她拍拍屁股上的灰塵,送到床邊坐下,又手快把紅蓋頭給她重新蓋上,這才籲口氣跑到桌子邊,把桌布蓋好,遮住下麵的雞骨,一個閃身,又從窗口躍了出去。

        喜娘恍惚聽得有聲響,待推了新房的門進去時,卻見新娘子端莊的坐在床邊,雙手交握著放在膝上,安安靜靜的。一時懷疑自己適才聽錯了,因趕著說了幾句吉祥話。又聽得丫頭在門外給顧元維請安,知道新郎來了,不由笑著迎了進來,把一桿一早准備好的秤桿遞在顧元維手裡道:“請福王殿下揭蓋頭!”

         顧元維笑嘻嘻接了秤桿,勾住紅蓋頭一角,往上一掀,這才去細看蔣白。蔣白因剛才偷吃雞腿被顧元維抓個正著,這會心虛,不敢抬頭,只垂眼看著自己的衣角,小臉微微酡紅,睫毛輕扇著,緊抿著小嘴,不期然的,卻有一股新娘子嬌羞的味道。顧元維本來還想打趣調笑幾句,一見蔣白這副不同平時的樣子,不知不覺的,卻看住了。  

        看什麼呢?難道我嘴巴沒擦乾淨?蔣白心下嘀咕著,一抬頭,卻見顧元維凝神看著她,眸子灼灼,沒來由的,忽然一慌,又垂下了頭,抿抿小嘴,只用手絞著衣角。  

        眼見蔣白樣子羞怯,顧元維心跳加快,動動嘴唇,半晌才道:“小白,你今天很好看!”  

        蔣白脫口道:“我照過鏡子,從頭紅到腳,像個紅包,哪裡好看了?”

        喜娘等人不由哄的全笑了,都道:“福王妃好風趣,和福王殿下正是天生一對!”  

        顧元維笑了一會,伸過去拉住蔣白的手,輕輕道:“就算是紅包,也是一個好看的紅包!”  

        顧元維平素說話都是嘻皮笑臉的,忽然柔聲說出這麼一句話,樣子又頗為正經,蔣白不由抬頭看他一眼,見他眼神真誠,不由糊塗起來,他真覺得我好看?因隨口回誇道:“福王殿下,你今天也很好看!”說著話,為了表示自己不是敷衍之詞,飛速瞄了顧元維一眼,心下拿顧元維跟一眾師兄弟作了比較,忽然驚奇的發現,顧元維正正經經束了頭發,穿了喜服,一點不遜色以俊美出名的沈天桐和顧秋波等人,一時又多看了一眼。  

        喜娘等人見顧元維和蔣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都偷笑,一時遞過酒杯道:“請新郎新娘喝交杯酒!”

        蔣白適才偷吃了兩只雞腿,早口渴了,見得喜娘倒了酒過來,恨不得一口喝光,這會主動把手圈進顧元維的手臂中,接了喜娘手裡的酒杯,把頭挨在顧元維手臂上,舉了杯子湊在嘴邊,只等顧元維拿好酒杯,馬上就要開喝。卻聽顧元維道:“喝交杯酒不是這麼喝的吧?”

        “那要怎麼喝?”蔣白表示詫異,抬頭看向喜娘。  

        喜娘偷笑的內傷,這會道:“福王妃,這喝交杯酒,圈了手之後,要緊緊偎著手,挨著臉,氣息兒相聞,深情對視,慢慢兒的喝完。不是這樣像你這樣吊著福王殿下一隻手臂,舉了杯子就喝的。”  

        “不是我喜歡吊著他手臂,實在是,… … ”蔣白渴的不行,恨不得馬上能喝了酒,這會抬頭瞧瞧顧元維,發現自己還沒到他下巴高,要挨著臉喝酒,實在挨不到。一時踮了腳尖,努力把臉挨到顧元維臉邊,斜眼看喜娘道:“這行了麼?”

        “行!”喜娘和丫頭們這會全笑出聲來了。

        顧元維也樂的不行,任由蔣白挨著自己的臉,怕她踮著腳酸,悄悄低了頭,貼著她的臉,兩人在喜娘的指揮下,喝下了交杯酒。

        蔣白一時把杯裡的酒都喝光了,猶自不解渴。忙示意喜娘再給她倒一杯。喜娘正執著酒壺,少不得又倒給她一杯。  

        顧元維卻忙攔住道:“小白,這酒後勁大,不要多喝。要是渴的話,喝茶罷!”說著搶過蔣白手裡的酒杯放回桌上,又給她擦臉。  

        喜娘等人見得顧無維這會己是照顧上了蔣白,都暗暗點頭。

        見得顧元維和蔣白己順利喝了交杯酒,喜娘等人少不得又是一通吉祥話,然後才道:“請新郎新娘吉時壓床單!”  

        京城裡有這麼一個風俗,若是新娘未及笄不能圓房的,新婚第一晚要在床上鋪了長輩賜下的床單,一對新人在床單上壓一壓,躺一躺,表示夫妻已有實,名分已定。這會兒新人壓床單,卻要請長輩觀禮作證。待得尚太後等長輩進來時,喜娘早讓顧元維和蔣白脫了鞋子躺到床上去了。兩人當著長輩的面在床上打了一個滾,這才下地穿了鞋子。  

        尚太後少不得囑了好幾句話,因天也不早了,眾人催著她回宮,她這才依依不捨的回去了。

        待得眾人一走,蔣白早鑽進被子閉了眼裝睡,心下“咚咚”亂跳。這新婚頭三天,新人是一定要睡在一床上的,待會,不知道會不會,會不會… … 。

        蔣白帶來的兩個管事媽媽,這會早立在門邊請安,又響著聲音道:“福王妃,今晚我們就在門外,有甚事只管吩咐。”來時,老夫人和夫人千叮萬囑,說道白哥兒還小,萬不能洞房。若是福王殿下要… … 。唉,只希望不會出現那種情況。  

        顧元維早脫了外衣上床,伸手去摸蔣白的額頭,輕聲道:“小白,你睡著了嗎?"  

        蔣白正在裝睡,一時感覺顧元維熱熱的鼻息拂在自己臉上,癢絲絲的,想打噴嚏,卻又忍著,只覺心慌慌的,忽然張口就道:“你不能脫我衣服!”  



七十八、下江南遊玩

         蔣白話一出口,已經把頭往下一縮,拉了被子蓋住自己的臉,心下慌的不行,糟糕了,心裡想的話,怎麼嘴裡就說出來了呢?娘一直囑著說不能亂喝酒,這不過喝了兩杯,果然有些暈乎乎的。

         顧元維本來俯頭瞧著蔣白,見她因喝了兩杯酒,小小臉頰上洇紅一片,模樣兒分外誘人,忍不住越湊越近,不承想她突然冒出“你不能脫我衣服”這句話,接著又把頭往被子裡一縮,只剩下頭發還露在被子外,一副我睡得天昏地暗,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不由樂壞了。這小丫頭自小扮成男娃,有些事兒肯定一知半解,這會害怕了呢!顧元維笑的嘴角彎彎,也不吹蠟燭,掀了被子也躺下了。沒一會兒就發出均勻的鼾聲。

         蔣白心驚膽顫的裝睡,裝了好一會不見動靜,悄悄把頭從被子裡探出來,豎起耳朵聽了一會,確定顧元維是睡著了,這才睜開眼來,側頭瞧著顧元維。

         瞧吧瞧吧,瞧個夠吧!顧元維保持著平穩的呼吸,心內樂的不行。

         唔,長的不錯!蔣白放著膽子看了顧元維一番,心下也有些歡喜。嘿嘿,娘跟我說,爹娘長得俊美,將來的娃兒也會長得好看。以後我娃兒如果像福王殿下這般的,倒也不算差。她這裡想著,睡意倒湧了下來,慢慢的閉了眼,沒一會兒,倒真個睡著了。

         李媽媽和張媽媽守在門外一整夜,沒有聽見什麼動靜,這才放下心來。天還沒亮,就喚了折桂等人候在門口等著侍候顧元維和蔣白,她兩個先下去睡覺了。

         第二日一大早,宮裡就來了人要宣旨,顧元維先行下了床,洗漱完畢這才去掀蔣白的被子,小聲喚道:“小白,起床了!”

          蔣白在睡夢中,猶以為這會還在將軍府,嘴裡嘟嚷著道:“讓我多睡一會,好困啊!”

          顧元維忽然湊在蔣白耳邊道:“不起來,我就要脫你衣服了!”

        “啊,我起來了!”聽得顧元維的話,蔣白忽的清醒了,一骨碌爬了起來,揉著眼道:“什麼時辰了?”糟糕,自己睡的太晚了麼?

       “還早著,不礙事。不過宮裡來了人,要等咱們出去才能宣旨。待會還要進宮向母後請安,敬了媳婦茶。接著就沒什麼緊要的事了。”顧元維笑吟吟看蔣白,見她睡醒的樣子猶如雨後初綻的小荷花,清新自然,不由伸手去摸她的頭發道:“昨晚睡的好嗎?”

       “不好!”我擔心了一晚呢,怎麼能睡得好?蔣白悄悄看顧元維,見他神采飛揚,不由嘀咕,莫不成你睡的很好,一點沒動歪心,卻是我多慮了?一邊想著一邊揚聲叫折桂等人進來侍候。

          折桂在門外候了好久,這會聽得喚聲,忙忙進來,見顧元維先出去了,她這裡才悄悄問道:“白哥兒,你還好吧?”

          蔣白見折桂欲言又止,不由笑著拍拍她的手道:“我沒事兒!”

         因尚婕囑了折桂好些話,李媽媽和張媽媽又嘀咕過好些讓人臉紅的話,折桂卻是比蔣白明白的多,這會見她這般,一時放下心來。忙著給她梳頭洗臉,打扮停當了,這才隨在她身後到了廳堂。

        見得顧元維和蔣白都出來了,內侍這才展開聖旨開始宣讀起來。眾人聽得明白,聖旨大意是說,蔣家滿門忠烈,蔣氏之女賢良淑德,現下配與福王顧元維,實是良配,特旨封為福王妃雲雲。

         待接完旨,宮裡又另有人來接顧元維和蔣白進宮,尚太後早令人守在宮門外,忙忙就迎了他們進殿。

         尚太後等這一杯媳婦茶,等了好幾年,這當下見得蔣白跪下奉茶,早已喜上眉梢,自是厚厚的賞賜了東西。待得喝完媳婦茶,又讓蔣白坐在身邊,一時問長問短的。蔣白自來膽大,況且尚太後又是常見的,倒也落落大方,有問有答,看起來竟比平素要斯文許多。尚太後看著更是喜歡,卻又悄悄囑道:“小白,若是元維欺負你了,或是不聽你的話了,你只管來告訴我,有我撐著,不要怕。現下皇上沒空管他,我又在宮裡,也拘不著他,就怕他胡來。你已是福王妃,盯緊些。頂好……”頂好早些生個娃兒出來栓住他,就不怕他跑了不回來。

         尚太後先前是被顧元維跟覺慧出海,又剃光了頭發嚇怕了,這會見得他肯娶親,娶的又是將軍府能文能武的姐兒,一心想讓蔣白好好栓住顧元維,待顧元維領了蔣白告退,她又去囑周嬤嬤,讓周嬤嬤得空授一些禦夫的訣竅給蔣白。周嬤嬤聽的捂嘴笑了道:“太後娘娘,福王妃這才十三歲,這些法子只怕用不上。還得他們圓房了才能用上。”

       “總之呢,得想法子促進他們的感情,待得他們圓房,方能一舉得男。”尚太後早沉侵到抱孫子的想像中了。一會笑道:“周嬤嬤,你說福王妃能不能也像她娘那般,生一對龍鳳胎出來?”

       “太後娘娘,這可難說。”周嬤嬤婉轉道:“第一胎的話,還是生一個保險。那會將軍夫人產下龍鳳胎,可是擔足了風險。也正是因為這個,福王妃才要扮作男娃養。且福王妃還小,這生娃的事,只怕得等等。”

       “這倒是!”尚太後笑道:“尚婕已是進宮跟我說過,將軍府的人成親晚,媳婦兒又是挑身體壯健的娶,生娃也是等媳婦兒十六七歲之後才讓生,生下的娃兒基本都養得活,極少有夭折的。且娃兒長大了,都是身子壯健,堪當大用的。我尋思了一回,確是這麼一個道理。有許多府裡的娃兒養不活,或是身子弱的,皆是其爹娘成親太早,生娃太早所致。開枝散葉是大事,但若是這枝和葉太過弱,風一吹就折,徒讓人傷心。現下將軍府自會派了管事媽媽守著福王妃呢!我要抱孫子,只得再等幾年。”說著自行笑了。

         顧元維這會卻領了蔣白去拜見仁元皇帝和尚如貞,自又得到好多賞賜。待出了宮,少不得又到敏王府去打個轉,讓蔣白奉茶敬了敏王和敏王妃。沈玉照見顧元維這會極懂禮,自也不拿大,忙讓他們坐了,又讓顧秋波喊叔叔和嬸嬸。

       “見過王叔!“顧秋波喊完了顧元維,待要喊蔣白,一張臉早憋的通紅,那聲“嬸嬸”卡在喉嚨裡,硬是喊不出來,半天才道:“見過福王妃!”

       “乖!”蔣白忍著笑,早從折桂手裡接過一個荷包,遞在顧秋波手裡道:“這是嬸嬸賞你的,要好好讀書求上進,給敏王府揚威喲!”

        “氣死我了!”顧元維領著蔣白出了敏王府時,顧秋波氣的把荷包摔在地下,轉頭跟沈玉照道:“娘,你給我找找,看看有哪些輩份比白哥兒高的姑娘家,給我娶了當媳婦。”

       “這輩份和稱呼,自來以夫家為准,就算你娶了輩份高的,她也得隨你的輩份,跟著你一起喊福王妃嬸嬸。”沈玉照本來擔心顧秋波會像沈天桐那樣,府裡一提親事就黑了臉,這會聽得他的話,趁熱打鐵道:“你若是想壓一壓福王妃的氣焰,最好的法子就是娶一個相貌和才華都勝她一頭的。”

       “白哥兒長成這樣,況且她又能文能武,去哪兒找一個能壓她一頭的?”顧秋波想著顧元維和蔣白甚至想讓以後的娃兒認了師兄弟們作義父,自己白白低了一級,早已鬱悶的不行,這會哼哼道:“我將來的娃兒,也一定要能文能武,壓過白哥兒生的娃兒才行。”

       “這許多府裡的姐兒,論相貌才華,自然是沈府的姐兒最出色了。”沈玉照瞧瞧顧秋波,見他沒有反感沈府姐兒最出色這句話,這才接著道:“沈府姐兒中,又屬櫻姐兒最貌美有才。她作的詩,可是人人都誇的。你會武,她會文,將來的娃兒自然就俊美而又文武雙全了。”

         顧秋波也自知,既是求不到蔣白為妻,自己遲早得求娶其它府裡的姐兒。若如此,與其兩眼一抹黑,任由大人為自己選擇,還不如自己選一個熟悉的姐兒為佳。這會把各府裡的姐兒在心中過了一遍,不得不承認,沈天櫻雖不會武功,但是相貌和才學,確實是一等一的。一時再不作聲,只低了頭想心事。

         沈玉照見顧秋波此等形狀,知道他不反感沈天櫻,一時稍稍松下一口氣來。第二天回了娘家,便透出意思來。

        自打顧正充定了親,沈夫人便知道沈天櫻進宮的意願是落空了,這會聽得沈玉照的話,自然同意,只一會就請了媳婦們進房內商議。不上幾天,敏王府就正式派了官媒上沈府提親。因兩家府裡都樂見此事,顧秋波和沈天櫻很快就定了親,只等過了年就擇日成親。

         卻說顧元維在新房歇了三天,每當他要親熱一下,蔣白就把頭鑽進被子裡,他又不好硬來,怕蔣白會大打出手弄出聲響來。偏偏守在房外的兩位媽媽夜來聽到一點聲音,總是一聲接一聲的咳嗽,弄得他沒了招,只得規規矩矩的睡覺。待到三日後回門,尚婕和賀圓又直言,說道蔣白還小,要顧元維多讓著些。又有許多話囑兩位媽媽。待回到福王府,媽媽們就請顧元維另室安歇了,說這回得等擇了吉日圓房之後才能回到新房了。

         顧元維笑吟吟一一應了,馬上就搬到另一個院落去住了。

         蔣白本來以為顧元維必定要糾纏一番的,沒承想他這麼爽快就搬走了,倒有些愣怔起來。接下來的日子,顧元維見著蔣白,都是規規矩矩的。蔣白詫異之下,不知道怎麼的,卻有些心神不屬,反時時要去引顧元維注意一二。

         待到了十月份,顧元維守諾言,帶了蔣白一起去狩獵。當晚兩人歇在同一個帳蓬內。顧元維悄悄瞥一眼蔣白,裝作累的慌,一頭倒下就睡。

         蔣白借著外頭燃著的篝火,打量著顧元維,見他真個睡著的樣子,一時放下心來,爬到另一頭歇下。蔣白一對顧元維放心,倒主動親熱一二,沒人處也拉把手拍拍肩的。顧元維知道心急不得,倒按捺著不動。

         待得狩獵歸來,轉眼過了年。到得三月,兩人參加完顧正充和莫若慧的大婚,又一起下江南去遊玩,在江南足足玩了一年才回京。

         這一次回來,眾人齊齊發現,蔣白個子又躥高了,已到顧元維的耳朵下,且多了一份柔媚,跟顧無維有說有笑的,似乎親熱的緊。眾人皆拿不准這兩人親熱到一個什麼份上了,究竟有沒有偷偷的圓了房呢?

        尚太後最是心急,早召了孟小富去問。又不好太直白,只問顧元維和蔣白在江南的所為。孟小富自是一一的稟上道:“福王殿下讓福王妃扮了男子,兩人坐了船去聽戲啦,看各處的名勝古跡啦,專程去吃各種小食啦,有時還打抱不平打打架啦,……”

         尚太後見問不出什麼,只得讓孟小富退下了。

         尚婕和賀圓也是心急,同樣借著機會問折桂。

         折桂卻把蔣白闖的禍事一一的稟上,“因白哥兒自小扮作男娃,一扮起男子,極為肖似。一時出去,也沒人認出是女子來。那一回在街上救了一個被馬驚嚇的姑娘,又好心把一件衣裳披在那位姑娘身上,誰知道倒引得那個姑娘動了意思,沒多久就叫人上門來求親。他們還以為福王殿下是白哥兒的哥哥,只說長兄如父,求福王殿下作主,答應這頭婚事。待得白哥兒說道自己已定親時,那家人居然說願意出錢擺平白哥兒前頭定下的親事,只要白哥兒答應娶他家女兒。那天夜裡,福王殿下就帶著白哥兒跑了。留著我和孟侍衛在後頭收拾爛攤子。……”

         至於顧元維領了蔣白去青樓喝花酒的事,無論是折桂也好,孟小富也好,卻是死也不敢說的。兩人皆想著,雖說福王殿下領福王妃去的地方,是江南的文人雅士最愛去的地方,那裡的姑娘號稱會吟詩作對,彈琴繪畫,只賣藝不賣身什麼的。但是那說法誰信?她們搞那麼多名堂,最終就是要高價賣身的。這一晚兩人回到福王府,在園子裡遇上,各自暗示對方,別的事都可以說,這個事萬萬說不得。

        孟小富和折桂在園子裡暗通秋波的事,不知怎麼的,卻傳到了顧元維和蔣白耳邊。當晚吃完飯,顧元維很嚴肅的向蔣白提親,開口道:“小白,我家小富也一把年紀了,該成親了。瞧他的樣子,是看中你家折桂了。你問問折桂,可願意?若是願意,我就來下聘啦!”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03:03 PM

七十九、美滿大結局

    “幹啥幹啥?想謀算我家折桂?”蔣白聽得顧元維的話,不為所動,鼻孔朝天道:“想娶我家折桂可以,得我心情愉快才行。”  

      “你要怎麼樣才能心情愉快?”顧元維臉上的嚴肅繃不住了,一笑道:“要不,我再給你找幾本好看的遊記?”  “不行,我就要自己從江南淘來的那幾本書。”蔣白見丫頭們都退的遠遠的,狠狠瞪顧元維一眼道:“我看什麼書你也要管?”

  顧元維領著蔣白在江南遊玩了一年,見她猶自不解風情,自己要親個小嘴都要跟她過招,無奈之下,在坊間搜了幾本禁書,裝作大意的把那些禁書落在蔣白房裡,估量著她偷偷的看完放回原處了,又裝作神不知鬼不覺的揀了回去。誰知蔣白看了幾本禁書,一下子就迷上了,居然自己偷偷往外淘了好幾本帶回了京城,藏在房裡看了一大半。顧元維偶然得知,這一驚非同小可,忙著沒收了她的禁書,怎麼也不肯還給她。

  說起這些禁書,不過就是坊間流傳的手寫言情小說,內容不外小姐如何與窮書生私相授與愛上了,然後歷盡千辛萬苦,最終大團圓結局之類的。

  顧元維見蔣白一點兒沒覺得那書有什麼不妥,只關心書中的主角最終能否有情人終成眷屬,想得一想道:“你晚上到我的書房看,不要把書拿到別的地方去,小心被人瞧見了。”

  見蔣白露出笑容,顧元維無奈的搖搖頭。

  卻說孟小富聽得顧元維要為自己操辦婚事,對方又是折桂,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只一個徑問道:“福王殿下,折桂能答應嗎?她如果不肯嫁我怎麼辦?”

  “折桂不肯的話,那就娶別人唄!府裡丫頭多的是。”顧元維笑瞇瞇看孟小富道:“折桂跟在小白身邊久了,性子不是一般的野,只怕你吃不消。”

  “福王殿下,我,我就是喜歡折桂。”孟小富先還不敢亂想,這會聽得有機會娶折桂,如何肯放手,只百般的求顧元維一定要幫他一把。

  孟小富憂心忡忡時,折桂卻低垂著頭坐在床沿上,兩只手指捏著衣角,端坐著不動。
  
  蔣白問了半天,見折桂就是不說話,不由急了,蹲到折桂跟前,仰臉看她,見她扇動著睫毛,一張臉漲的通紅,只得道:“折桂,你願意呢,就點個頭,不願意呢,就搖搖頭。這麼一聲不吭愁死個人。”

  見折桂還是一動不動,蔣白站了起來,歎口氣道:“好吧,我去回絕了孟侍衛。”

  折桂一見蔣白抬腳就要走,一急之下抬起頭道:“我沒說不同意。”

  “可你也沒說同意。”蔣白暗暗笑了,卻故意逗弄折桂,“你究竟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快給個爽快話。”

  “任憑福王妃作主就是。”折桂拋出這句話,站起身就跑了。
  
  第二天,好些丫頭正恭喜折桂,宮裡傳出喜訊,原來莫若慧產下一個男嬰。蔣白忙忙和顧元維進宮,待從宮裡回來,又有敏王府的人來報喜,說道蜀王妃沈天櫻有喜了。他們少不得又跑到敏王府探望一回。

  待得八月,賀信之和宋晴兒定了親,和喬成宋建等人跑到福王府嚷嚷,說道他們都等著做乾爹,連乾娘都備下了,怎麼一年多時間過去了,幹兒子還沒個蹤影?

  顧元維眼見孟小富自打跟折桂成了親後,原來蒼白的臉色日漸紅潤起來,成天滿臉春色的站在自己身後,已是不爽,聽得賀信之等人的話,更是翻白眼道:“我都不急,你們急什麼?”

  及至晚間,顧元維扯了孟小富在自己房內服侍,不讓他回房。孟小富好幾個晚上不能回房,急的嘴角都起了泡,紅潤的臉色又有蒼白下去的趨勢,一時只得告饒道:“福王殿下,你有什麼差遣,我一定辦到。” 
 
  “俯耳過來!”顧元維嘿嘿笑了,在孟小富耳邊說了幾句話,眼見孟小富為難,便威嚇道:“難道你晚上想繼續留在這裡服侍我?”
  
  孟小富無奈,只得跑回房跟折桂面授機宜。折桂先是不肯,禁不住孟小富千求萬懇的,只得血紅著臉應下了。沒多久,蔣白就從折桂嘴裡得知許多事兒,比如新婚夫妻脫了衣服躺在一起是不會有娃兒的,男人忍的太久以後就生不出娃兒來了之類的。蔣白聽得一驚一乍,一時開竅了許多。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顧元維又另外搜了好些禁書放到書房裡,佈置了一番,趁著月色極好的一個晚上,令人請了蔣白到書房一起看書。

  蔣白不疑有它,興沖沖跑到書房,一時先遣散使喚的人,這才讓顧元維把書拿出來。

  趁著蔣白看書,顧元維一時站在椅後幫她捏背,一時端茶遞水,一時拆了她的釵環等物,給她重新梳頭發,又給她揉耳朵,百般的逗弄。見她不反抗,又擠著一起坐下。

  蔣白手中這本書,卻是顧元維花了大價錢請人寫的,前頭情節極吸引人,後頭卻盡是描寫男主對女主的輕憐蜜愛,看的蔣白一張俏臉全紅了起來。一時不好意思,待要拋下書,這才發現顧元維擠在椅子上,正饒有興趣的瞧著她手中的書,忙把書合上了,往旁邊一丟。咳一聲道:“這本不好看,還有別的沒有?”

  “我看過了,覺得這本挺好看呀!”顧元維伸手摟住蔣白的腰,含情脈脈的看著她。

     蔣白這些日子聽多了折桂的悄悄話,又剛剛看了那本書,心裡柔軟一片,一下坐到顧元維膝蓋上,摟住了他的脖子,主動親了上去。

  顧元維先是假裝羞怯,半推半就的,待得蔣白一雙小手居然學著書裡的男主角那樣亂摸時,再也忍不住了,摟緊了蔣白,唇舌並用,糾纏吮吸。一雙手也不閒著,不動聲息的四處搓揉,恨不得把蔣白揉化在自己懷裡。
  
  燭光下,蔣白小臉酡紅,櫻唇微張,漸漸也有些情動,任由顧元維上下其手。沒一會兒,衣裳半褪,春色無邊。顧元維一時口乾舌燥,再也忍不住了,喘著氣把蔣白一抄,就抄在懷裡,抱了拋到書房裡休息用的大床上。一邊喃喃道:“小白,小白,我忍不得了,怎麼是好?”

  蔣白這會想起折桂說的男人忍得太狠以後就不會生娃之類的話,猶豫了一下,羞紅著臉道:“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第二天,福王府諸人發現,這陣子陰著一張臉的福王殿下臉上春光燦爛,春色無邊,春意綿綿,一派春光無限好的模樣。至於一向活潑無比的福王妃,則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據說是練功太勤扭了腰,需要靜臥。

  之後的日子,眾人又發現,福王殿下對福王妃寵的沒了邊,連折桂等貼身服侍的人都趕開了,自己趕著服侍福王妃,端茶遞水,殷勤之極。

  待到十二月初十,蔣白整十五歲的及笄禮上,宮裡賞賜無數東西,各府裡相厚的人也來相賀。這一天,也是早就令人擇好的圓房吉日。顧元維當晚終是名正言順的進了蔣白的房。第二天,福王府諸人再次得知,福王妃又不慎扭了腰,要靜臥一天。

  第二年年底,禦醫診出蔣白有了喜,一時福王府全是恭喜的人。沒多久,賀信之和喬成宋建並莫若平等人來賀喜,都嚷嚷道:“咱們禮物都備下了,只等義子出生呢!”

  顧秋波聽得喜訊,也趕來恭喜,同時帶來另一個消息,說道沈天桐得了皇命,到外地賑災,今年怕是趕不回來過年了。

  眾人倒知道沈天桐是為了逃避府裡給他議親,這才不回來過年的。卻只笑道:“他今年不回來倒沒什麼,明年回來就行了。正好趕得及做義父。沒准歸京時,順道拐個老婆回來呢!”

  待蔣白這幫子師兄弟告辭時,又有一幫子女眷來探蔣白。好在眾人聽禦醫說過,蔣白自小練武,身子壯健,現下雖有了喜,只要不勞累過頭,卻是沒相干的,這才讓女眷們進去見了她。

  女眷們也不敢多坐,一會兒就告辭了。

  那一頭,顧無維卻正和蔣玄和蔣青吹牛道:“小白雖然厲害,碰著我呀,卻是頂頂溫柔的。這不,很快就要給我生娃了。你們等著瞧,她肯定樂意給我多生幾個的。到時生下的娃兒,一樣要送到你們將軍府學武,你們不得藏私,要把絕招統統教給他才行。”

  有你這樣的爹,還有白哥兒這樣的娘,那娃兒,不用我們教,都鐵定是難纏的,再要跟我們學了武,不得翻了天?蔣玄蔣青眼皮直跳,總感覺這個外甥或是外甥女不定比蔣白更讓人頭痛。

  卻說蔣白這裡才坐下,又有喬香巧做了小衣裳親送到福王府,跟她嘀咕道:“白哥兒,你早前就把娃兒許給人家當義子,怎麼就忘了我呢?我不能嫁人,比他們都需要一個義子呢!”

  “嗨,我的娃兒還沒出生,已經有許多義父了,也不差你一個,一並認了你當義母好了。”蔣白笑嘻嘻拉了喬香巧的手道:“不是聽說有人上喬府去提親了麼?”
  
  “我這個身子,哪敢答應婚事?就怕耽誤了人家的終身。”喬香巧正說著,聽得外頭一陣笑聲,卻是宋晴兒和喬瀠來了。一時大家見過,正笑鬧,只聽外間又有人報道:“太子妃來了!”

  “慧姐姐來了!”蔣白驚喜,才要迎出去,莫若慧早進來了,笑道:“我讓人不要通報,免得你亂跑呢!”

  “太子妃,你現下可得稱福王妃嬸嬸了,怎麼還能你呀你呀的叫呢?”宋晴兒早打趣上了。

  莫若慧見蔣白笑嘻嘻的看著自己,只得硬著頭皮喊了一聲“嬸嬸!”

  待得眾人哄的一聲笑了,蔣白早樂不可支道:“乖,過來這邊坐吧!”

  一屋子女人吱吱喳喳,仿佛回到當初未嫁人時,笑語頻頻。因說起蔣白肚子裡的娃兒已是認了許多義父義母,眾人免不了猜測是男娃還是女娃,又紛紛笑道: “到時白哥兒生下娃兒來,就算告訴我們說是男娃,我們也堅決不相信。一定要尋機趴了褲子,自己瞧清楚了才敢相信。誰知道福王府會不會又學將軍府那般,把女娃扮成男娃養呢?”

  “哈哈,就是就是!但是你們也別忘了,女娃可以扮作男娃養,男娃也一樣可以扮作女娃養的。總之,不管白哥兒生的是男娃還是女娃,都堅決要趴褲子瞧過了,才能作實。”

  “我可憐的娃兒啊,你還沒出生,大家就等著趴你褲子呢,這可怎麼辦?”蔣白一邊說一邊哈哈大笑。
  
  眾人一時皆笑作一堆。



八十、情人上門來

         尚太后聽得蔣白有了喜,卻是比誰都緊張,連忙著周嬤嬤挑揀四個對生產有經驗的嬤嬤送到福王府,吩咐御醫一天請一次脈,一時不放心,又調了幾個暗衛到福王府守夜。因是過年時分,深怕人來客往,蔣白有個閃失,著周嬤嬤親去囑了許多話,又特意囑蔣白到時不必進宮請安,只在府裡安胎。

         當晚,幾位嬤嬤把顧元維攔在房外,只陪笑道:“太后娘娘囑下話來,說道福王妃初有喜,防動了胎氣,還請福王殿下這幾個月歇在書房。”

         顧元維冷冷看了幾位嬤嬤一眼,哼道:“這府裡是誰在作主?小白如何,我難道不清楚?我的娃兒我比你們還小心,怎麼會讓小白動胎氣?你們這是要離間我們夫妻感情吧?都給我讓開,再多話就回宮去,這兒不要你們。”

         蔣白在裡面聽的痛快,哈哈,今日可被這幾位嬤嬤折騰慘了。一會這東西不能吃,一會那東西不能碰。不能走不能蹦,不能這樣不能那樣,今兒還不許她出房,說道天冷,怕著了寒氣。這要悶死個人喲!

        “小白,怎麼嘟著個嘴巴?”顧元維喝斥完幾位嬤嬤,一轉頭進了房,卻換上一副笑臉,悄悄道:“今兒悶壞了吧??”

        “再把我拘在房裡,不壞也要壞了。”蔣白坐起來活動手腳,發愁道:“懷胎十個月,如果都要這樣過,我可受不了。”

       “她們沒見識,這才拘著你的。”顧元維歎口氣道:“我先前出海,見海外那些女人有喜,可是照常活動的。生娃兒時,那叫鬆快。若都這樣拘著,血氣不行,卻不是好事。罷了,明兒進宮,跟母后說一聲,讓幾位嬤嬤回去好了。”

       “是啊,有府裡這些嬤嬤照應就夠了,哪裡還要宮裡的嬤嬤?”蔣白一聽顧元維要遣了幾位嬤嬤回去,不由大喜,自動拉過顧元維,“嘖”一聲親在他臉上,又把頭埋在他懷裡拱來拱去,撒嬌道:“我腿酸,幫我揉揉!”

          稍後,顧元維便體會到能看能聞能摸,就是不能吃,是個什麼滋味。

       “我這肚子平平的,裡面怎麼就有一個娃了呢?”蔣白在顧元維輕柔的愛撫下,昏昏欲睡,嘴裡卻在感歎道:“兩個人脫衣服這麼一躺,再這麼一碰,然後肚子裡就有一個娃兒,感覺好奇怪!”

       “是啊,太奇怪了!”顧元維大手悄悄移向上,過了一下手癮,輕笑道:“不知道你肚子裡是一個娃兒還是兩個娃兒?沒准也是龍鳳胎呢!”

         蔣白哼一聲,把賀圓曾經說過的話搬了出來,“你以為龍鳳胎是地裡的蘿蔔,到處都能長?生龍鳳胎最危險了。想當初,我就差點活不下來。”

        “行行,哪咱們一次只生一個好了!”顧元維連忙又哄又逗的,待蔣白又開心起來,這才放下帳子,在她旁邊躺下了。

         展眼過了年,到得三月,蔣白腹部稍稍凸起,御醫日日過來請脈,都說道穩妥,合府這才放下心來。

         因這日蔣玄蔣青來探視蔣白,眼見天也不早了,便告辭出來,才到府門口,卻見兩位武師打扮的男人護著一個少女在府門口吵吵嚷嚷,不由好奇,上去道:“這可是福王府,誰人敢在此放肆?”

       “見過玄少爺青少爺。”管事的見得蔣玄蔣青過來了,臉色極古怪,欲言又止的樣子,倒引得蔣玄蔣青疑惑起來。

         那少女眼見蔣玄蔣青似是說得上話的,舉起手中的東西,嚷道:“我可有信物在手,顧郎是抵賴不得的。”

       “什麼信物?”蔣玄皺眉瞧了瞧,見少女手中攥著的是一隻白玉球,似是蔣白往日拿著玩的,不由問道:“你此物是從何處來的?”

         少女仰高了頭道:“顧郎送我的定情信物。”

         蔣玄這才發現少女雖是風塵僕僕,卻頗有幾分姿色,心下更是生疑,淡淡道:“你嘴裡的顧郎是何人?”

       “顧郎原名叫顧元,他既然住在福王府,自然是在福王府做事的。”少女猶豫了一會道:“我只請少爺幫我通傳一聲,就說江南的夏桂兒來找他。”

         顧元?這名字跟福王殿下的名諱只差了一個字,莫不成真是福王殿下送她的東西?福王殿下會拿白哥兒的東西送一位姑娘家?蔣玄抬眼看一下急得團團轉的管家,冷冷道:“這位姑娘,這兒是福王府,並不是誰都能隨便進的。你且說說是如何識得顧元的,他的相貌如何?不得有半字隱瞞處。若說的像了,我自然領你進去。”

         夏桂兒收起手中的白玉球,瞧瞧蔣玄,決定謀一個同情分,因歎口氣道:“那一回,我在街上被一匹馬所驚,虧得顧郎出手相救,幸保無事。顧郎憐惜於我,更借了衣裳給我披在身上。我倆一見鍾情。可是顧郎說道他已定親,不好負了定親的姑娘。我想得幾日,既是顧郎不願意負了那位姑娘,我又舍不下顧郎,那情願做小。沒料到顧郎不等我回話,便走了。這些日子,我委實忘不了他,便讓家裡的護院護送上京來尋顧郎,只想讓他明白我一片心意。”

         小白這才有喜,就有姑娘尋上門來,還得提妨有詐。蔣玄聽了夏桂兒的話,挑眉問道:“你是如何尋到福王府來的?”

       “當時顧郎脫了外衣披在我身上,我拿了那件外衣叫人查,查到衣裳系出於福王府繡娘之手,這便……”夏桂兒低了聲音,複又央求道:“這位少爺幫我通傳一聲吧!”

         蔣玄這裡正詢問夏桂兒,恰好宋晴兒和喬瀠探望完蔣白告辭出來,才上轎,聽得這邊吵嘴,便使丫頭過來打聽發生了何事?她們的丫頭平素慣會打聽八卦,只一會就問清楚了,回去複了話。宋晴兒和喬瀠一聽,不由道:“了不得,這回要炸鍋了。咱們不忙走,還得進去陪著白哥兒。若是待會真的鬧起來,咱們自然助白哥兒一把,不叫她勞心。”說著複下了轎,飛奔進門。

         蔣玄這裡詢問夏桂兒,管事的眼見瞞不住,忙使眼色給另一個守門的,令他速進去稟與管家娘子知道,好商量一個對策。

         管家娘子一聽此事,知道非同小可,忙忙進去見顧元維道:“福王殿下,不好了。府門口來了一位姑娘,自稱是江南的夏桂兒,說道當時和福王殿下在江南偶遇,一見鍾情。還得了福王殿下所贈的信物一件。如今尋上京來,只要見福王殿下一面。”

         顧元維吃驚道:“我幾時認識什麼夏桂兒了?”他話意才落,蔣玄和蔣青卻帶了一位姑娘進來,冷冷道:“認不認識的,你們見個面說清楚。”

         夏桂兒與顧元維打個照面,異口同聲道:“是你!”

      “看吧,還敢說不認識?”蔣玄握了拳頭道:“福王殿下還有何話說?”

       “我與顧郎的事,顧大哥也盡知,還請顧大哥成全。”夏桂兒見得顧元維的裝扮,愣得一愣,有些拿不准顧元維的身份,福了一福道:“我如今上京來,為妻為妾,隨顧郎安排,只望顧郎能見我一面。”

         蔣玄一聽又糊塗了,敢情這位夏桂兒要見的不是顧元維呀!

         顧元維聽得夏佳兒的話,卻有些哭笑不得,沉吟著道:“夏姑娘,顧元倒是在府內,但這會你要是見了她,怕要失望的。”

       “只求見一面!”夏桂兒楚楚可憐道:“我不信顧郎見了我,還能狠心至此。”

       “這怎麼回事?”蔣玄拉過顧元維,低聲道:“白哥兒有喜,可不能受氣,請福王殿下實話實說。”

       “玄哥兒,這位姑娘要見的顧元,就是小白。”顧元維不由苦笑道:“這位姑娘是江南一位富商的女兒,家裡多金。小白那回救了她,她纏著問姓名。小白隨口說道自己叫顧元。後來她打聽得我們所住的客棧,央了父母上門提親,我們不想洩露身份,可一時又推託不得,便連夜跑了。沒料到她還有本事尋上京來。服了!”

       “那她手中白玉球?”

       “小白救她當日,見她衣裳淩亂,便脫了外衣披在她身上。這顆白玉球卻是收藏在外衣暗袋內的,被她拿了當信物,也沒奈何。”顧元維揉揉頭道:“這回只得讓小白見見她,把話說清楚了。”

         折桂在前頭聽得風聲,趕來一瞧,不由嚇一跳道:“夏姑娘,你怎麼來了?”

      “折桂姑娘,顧郎他,他……”“我家哥兒成親了,還有喜了!”折桂見夏桂兒居然不死心,還追到京城來,不由扼腕,這位夏姑娘真悲催哪!這回真要見了人,還不得哭著回去?

       “成親了,有喜了?”夏桂兒消化了前半句,對後半句有些茫然。

       “折桂,你請小白進來見見夏姑娘罷!”顧元維頭痛啊,這會斜蔣玄一眼,看吧看吧,這桃花可不是我惹的,是你妹妹惹的呢!

         待得折桂匆匆跑到前頭,卻見宋晴兒和喬瀠擁著蔣白過來了,一邊走還一邊道:“白哥兒,福王殿下當初跟你辦的定親禮可是入贅禮節,是不能納妾的。不管如何,這道理都是站在你一邊。現下那姑娘夠膽上門來,卻得讓她哭著回去。”

         蔣白自打懷孕,輕易不能出門,這會兒聽得有姑娘尋上門來,第一個反應不是傷心,卻是驚喜,啊哈,終於有點事可幹了。她這裡暗笑著,見得折桂出來,忙道:“折桂,聽得來了一位姑娘,模樣兒可俏?”

        “回福王妃,這位姑娘俏的很。是福王妃識得的。”

          不等折桂說完,蔣白甩著步子向前,自己揭簾子進了房。只聽一個聲音道:“顧郎?”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03:11 PM

八十一、一件大新聞

         簾子一響,蔣白的頭先探了進去,夏桂兒一眼就認出她來,又驚又喜喊了一聲,話音一落,見蔣白跨進門檻,她如被雷劈中,呆站在當地。

         蔣白一心要打擊尋上門來的小三,興沖沖這麼一揭簾子,見得一位女子轉過臉來,微張了小嘴,手裡攥著自己丟失的白玉球,纏綿悱惻喊了一聲“顧郎”,抬眼一看,認出是夏桂兒,這當下也呆住了。一時舉袖子半遮住臉,掩飾道:“桂兒啊,你上回拿了我的白玉球,這是給我送回來的麼?”這白玉球可是外祖母所贈,平素拿在手中轉來轉去,能活動手指,舒筋活血,早就想讓人去討回來了,夏桂兒來的正好!

          夏桂兒稍稍回過神來,卻猶自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用力揉了揉眼,跨前兩步,好一會才探試著道:“顧郎,你著了女裝,扮作女子,卻是為何?”

        “桂兒啊,我本就是女子,上回是扮作男子呢!”蔣白輕撫腹部,笑嘻嘻道:“看,我肚子裡都有娃兒了。要是男子,能有娃兒麼?你不信,儘管過來摸摸。”

         顧元維聽得蔣白要讓夏桂兒摸她肚子,嚇的不行,飛奔過去,一把擁住蔣白,圈在懷裡道:“娃兒在睡覺,不要摸醒了他!”他說著,大手輕輕放在蔣白腹部上,警惕的看著夏桂兒。

         宋晴兒和喬瀠摩拳擦掌,準備幫蔣白對付尋上門來的小三,這會兒面面相覷,喲,小三要找的“顧郎”,不是福王殿下,卻是白哥兒呀?哪還要不要對付呢?

         夏桂兒如在夢中,喃喃道:“有娃兒了?”話音一落,忽然整個人沖過去,喊道:“顧郎,你騙我的是不是?”

        “看吧,要是叫她摸你肚子,後果會很嚴重的。”顧元維早輕輕巧巧擁著蔣白一個旋身,避開了夏桂兒。

        “桂兒,桂兒!”蔣白見夏桂兒撲了一個空,忙道:“你別激動啊!”

         到了此會,夏桂兒才相信蔣白確實是女娃,眼淚不自自主的流了下來,心下大喊:沒臉見人了,沒臉見人了!

         蔣白這會為難的看看夏桂兒,咳一聲道:“桂兒,你拿著的白玉球是我外祖母所贈,不好隨便送人。你還給我,我另送別的東西給你。”

         騙了我,還想要回白玉球?夏桂兒見蔣白和顧元維親密,又恨又妒,猛的舉起手,把手中的白玉球狠狠砸向地下。

         蔣玄站在旁邊,見得夏桂兒手一抬,他向前一步,一彎腰,輕輕鬆松一接,早把白玉球接在手裡,挑眉道:“夏姑娘,這地下硬,真個砸壞了白玉球,可不是玩的。”

       “你們欺負我!”夏桂兒漲紅了臉,轉身向外就沖,誰知她沖的太猛,一頭撞在門框上,只聽一聲悶響,一下倒在地下,似乎是昏了過去。

         顧元維不由歎息,“不知道是撞昏了還是氣昏了,著人來給她瞧瞧吧!到時好生送回江南去。唉,愛錯人了,可憐啊!”

       “作孽啊!”眾人皆搖搖頭。

         眾人沒料到的是,夏桂兒醒來後,死活不肯離開福王府,只說她上京城裡,和爹娘擱了狠話,這會子回去實在沒臉。現下沒地方可去,願和折桂一起侍候蔣白。

         折桂聽的一愣一愣,悄和蔣白道:“夏姑娘明知道您是女子,居然還不肯死心,這是怎麼回事啊?”

       “唔,她該不會想當側妃吧?”蔣白這陣子看多了手寫版言情小說,對小說中的套路熟悉的很,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笑嘻嘻道:“這下好玩了!”

       “她要有這個心思,不待福王妃出手,府裡眾人就下手收拾她了。”折桂不以為然。

       “你們別出手。”蔣白托腮道:“想做側妃的人肯定不止她一個。讓福王殿下自己料理去。”
   
       “您就放心福王殿下?”折桂不由跺腳道:“那夏桂兒打扮起來,也貌美如花,況且她性子潑辣,敢作敢為,萬一……”

         她們這裡正說著,卻聽小丫頭在簾外稟道:“福王妃,夏姑娘求見。”

        “哦,來了,來了!”蔣白興奮起來,掐掐折桂的手道:“沒准她待會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然後就開始訴說不忍看我大著肚子辛苦,要和我分憂,願當我左膀右臂,作個側室。我指東,她往東,我指西,她往西什麼的。”

        “哪您高興成這樣作什麼?”折桂翻了一個白眼。

       “我想著終於有機會學書裡的女主那樣,義正辭嚴的拒絕小三的好意,就……”蔣白嘿嘿一笑,眼見小丫頭揭起竹簾讓夏桂兒進來,一時止了話,只讓夏桂兒坐,笑問道:“桂兒有什麼事麼?”

         夏桂兒悠悠歎了口氣,見蔣白一臉鼓勵的神色,一時鼓起勇氣道:“我也知道提這個要求太唐突,但是……”

         看,不出我所料!蔣白得意的看一眼折桂,笑吟吟道:“桂兒是客人,有話儘管說。”

       “我聽得福王妃肚子裡的娃兒已是認了許多義父義母,喬姑娘還未嫁,也認作了義母。所以……”夏桂兒見蔣白一臉意外,聲音不由小了下來,“我知道,我想當世子的義母太過高攀。”

      “呃!”蔣白不由輕撫腹部,暗暗算了起來,這個娃兒現在究竟有多少義父義母了?多夏桂兒一個,也不算多吧?

        至晚,顧元維得知,自家的娃兒又多了一個義母,不由發愣道:“小白,再這樣下去可不行。待娃兒出生了,母后要指手劃腳,你祖母和娘親一樣要指手劃腳,再有一堆的義父義母要指手劃腳,到時還有我們什麼事?”

         蔣白一想也有道理,現下娃兒的義父義母們到府裡來,就一副百事通的樣子指導自己這樣那樣,待到娃兒生下來,自己還不得靠邊站?說不得,義父義母就從夏桂兒這裡截止了。

        卻說夏桂兒見蔣白應承讓她當娃兒的義母,自我感覺沒有白來京城一趟。看吧,雖嫁不了“顧郎”,但當了“顧郎”娃兒的義母,跟“顧郎”做了親戚,以後來京城,則可以名正言順進福王府看望“顧郎”一番。她自己想通了,又住了幾日,逛遍了京城名勝,這才告辭回江南。臨走把一個小布包遞在折桂手裡,讓她轉交給蔣白,說道是留著給娃兒的。

         待送走夏桂兒,折桂把小布包交給蔣白。蔣白打開一看,滿滿一小袋,全是圓潤光澤的珍珠,不由驚奇,嚷道:“娃兒還沒出生呢,這份禮可太厚了。”

         顧元維在旁邊道:“我已著人仔細查過夏桂兒,她爹娘雖只是江南的富商,但她外祖父外祖母卻富可敵國。偏生她外祖父沒有兒子,只有夏桂兒的娘親一位女兒。聽聞她外祖母手中的資產將來會交到夏桂兒手中。這一小袋珍珠雖價格不菲,於她來說,倒沒什麼。咱要發愁的是,收了人家的禮,將來人家真的擺出義母的款頭來,可要頭痛。”

        大家細數蔣白肚子裡娃兒現下認的義父義母的來頭,數著數著不由發愣,這些人來頭都太大了,以後娃兒出門,就是橫著走也沒人敢管!

        正說話,喬香巧來了,因笑道:“我早起聽到一個新聞,不知道你們聽到沒有?”

      “什麼新聞?”蔣白橫一眼顧元維道:“我現在被拘在府裡,什麼新聞都聽不到,就是聽到了,也早不算新聞了。”

       “原來你們真個不知道呀?”喬香巧拍手笑道:“有一位姑娘硬住進沈府裡去了,鬧的人盡皆知,這會子我們倒知道因由了。”

         原來沈天桐年前奉了皇命到外地賑災,途中遇見山賊,卻從山賊手中救下一位被搶劫的姑娘。一問,才知道那位姑娘是四品官員的女兒薛天玲。薛天玲因學了一點功夫,自以為身手不凡,便獨自出門遊玩,誰知遇了山賊,三兩招下來,卻失手被擒,幸好沈天桐等人路過,順手救了她。這一救,薛天玲便一路纏著沈天桐,非他不嫁。沈天桐百般推拒,好容易這個月賑災回來,卻發現薛天玲拐了七八個彎,卻算是沈夫人娘家的親戚,這會子以親戚名義住進沈府中,其意自然在沈天桐身上。沈夫人正為沈天桐不肯議親頭痛,見得薛天玲方方面面不錯,自然暗助一臂之力,只給她創造接近沈天桐的機會。這才幾天,事兒就傳了出來。

         喬香巧說完,笑吟吟瞧了幾眼蔣白。另有一句話卻忍了回去。聽聞沈天桐沒狠下心推拒那位薛姑娘,卻是因為那位薛姑娘眉眼和白哥兒有三分相似處,這才……。嗯,現下所有人都成睜眼瞎子,全假裝看不出薛姑娘和白哥兒相似,反口口聲聲說道薛姑娘活潑,沈天桐穩重,正好互補,正是良配。噗!

         這當下,沈天桐正和薛天玲在涼亭中說話。陽光下,薛天玲眉眼如畫,笑靨如花,沈天桐有些許的愣怔,因抬頭瞧瞧四周,見得靜悄悄的沒人,這才慢慢道:“天玲,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

         如何進將軍府學藝,如何和蔣白打架,及至後來上將軍府求親等事,沈天桐都細細說了。

      “沈大哥,你肯告訴我這些,我實在高興。”薛天玲迅速伸出手拍拍沈天桐的手背,低聲道:“待咱們定了親,福王妃應該也產下娃兒了,到時咱們就堂堂正正一起上福王府去看望義子,可好?”說著小臉早紅了。

       “好!”沈天桐籲了一口氣,主動伸出手握住薛天玲的手,見她難得的害起羞來,模樣兒嬌俏萬分,心頭不由一動,嘴角微微浮起一縷笑意。長久以來那個心結,似乎正在慢慢的解開。



八十二、小娃兒出生

      “沈大哥,聽說,聽說我的相貌有幾分像福王妃,不知道可是真的?”薛天玲住在沈府這些日子,不經意倒是聽到一些話,這會決定把話一次性說明白,免得沈天桐心中還有結,因抬頭道:“真有那麼像麼?”

         沈天桐倒是明白薛天玲的疑慮,握緊薛天玲的手,笑一笑道:“初看有幾分像,相處下來發現,你跟她一點兒也不像。而且,我喜歡的,從來不是皮相。”

         沈天桐和薛天玲在亭子裡這一番談話雖沒有傳到沈夫人耳邊,但他們親密的樣兒,還是叫沈夫人知曉了。沈夫人只和胡嬤嬤道:“天玲性子活潑,倒能逗得桐哥兒開懷。待問得桐哥兒的意思,趕早定下親來,我才能放心呢。”自打沈願之為了李茜辭官之後,她一直害怕沈天桐會步沈願之後塵,這會聽得沈天桐自動和薛天玲示好,不由大喜過望。沒一會兒,就請了沈天桐的母親高氏到房裡,一起商議上薛府提親等事宜。

         正商議著,卻有敏王府的人來報喜訊,說道沈天櫻產下一個男嬰,一時合府歡騰,沈夫人忙忙著人去探視。合不攏嘴道:“敏王妃體弱,止生得秋波一個,如今櫻姐兒順利產下男娃,實在是大喜事。”

         沈天櫻聽得沈天桐接受了薛天玲,也為他高興。候得為娃兒擺滿月酒,眾人到府中慶祝時,她猶自怕沈天桐遇見蔣白會尷尬,悄拉了沈天桐到無人處道:“哥哥,薛姑娘的事,真個是你自己願意的?”

         沈天桐點點頭道:“祖母和父親等人對我寄以厚望,時時怕我步叔叔的後塵,我這會定了親,也能安他們的心。況且,天玲相貌雖和白哥兒有幾分相似,其實性子不同。相處下來,倒是發現,天玲也有可愛之處。若要娶妻,她實在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眼見沈天櫻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沈天桐一笑道:“白哥兒現下已是福王妃,我只有敬她的份,絕不會再起什麼心思。從前我不懂得爭取,這才錯失了她。現下既然和天玲定了親,自然會好好待天玲,再不會做出悔不當初的事了。”

         沈天櫻見得沈天桐確實想通了,不由鬆口氣,笑道:“我適才抱著娃兒過去見福王殿下和白哥兒,白哥兒還逼著秋波代娃兒喊她嬸婆,還說道我們這娃兒雖然生的早,到時還是她肚子裡娃兒的晚輩,鬧的秋波黑了臉。她那個性子喲,我們府的人只怕吃不消。還是天玲好,溫婉多了。”

         沈天桐不由笑了道:“誰叫蜀王是福王殿下的侄兒呢,這可沒法子。”

         兄妹兩個說笑了一陣,沈天櫻見得沈天桐心結確實已解,這才放心安排座位,讓他和顧元維蔣白等人坐在一桌。

         沒多久,沈夫人就著人上薛家提親。在薛家看來,沈天桐卻是乘龍快婿,兩家一拍即合。很快的,沈天桐和薛天玲就順利定了親。眾人紛紛上沈府恭喜沈天桐。

         卻說這一年的七月,仁元皇帝任命顧元維為理藩院尚書,掌管一部分外交事務,引進海外一些奇技並藥草種植等。一時之間,顧元維倒是忙碌了起來。只是每早出門,卻百般不放心蔣白,對服侍的人囑了又囑,深怕蔣白有個閃失,倒引的眾人偷笑。

         因天熱,蔣白不敢出門,偏嬤嬤不讓她在屋子裡擱冰盆,怕著了寒氣,更不讓她多喝冰鎮的東西,就是井水湃過的西瓜,也不由著她吃。每天不斷的讓她喝各種湯水,直喝的她見著湯水就叫苦。這天待得顧元維下朝回來,她就抓著顧元維不放,只道:“快說你要吃冰西瓜,讓人把西瓜送進房裡來。”

       “我要是叫人送西瓜進來,她們一聽,就知道是你的意思。轉頭又告到母后那兒去,還得吃一頓教訓。”顧元維倒是從御醫那兒得知,孕婦怕熱,若是體質好,偶然吃一點冰鎮的東西,卻是無妨,無奈福王府裡的人全被尚太后囑過話,誰也不敢讓蔣白吃冰鎮的東西。他這會兒說著話,悄悄俯在蔣白耳邊道:“等嬤嬤們睡了,我跳窗出去,到外頭接應你,咱們偷西瓜去。”

        “太好了!”蔣白環住顧元維的脖子,主動獻吻。

       “等一下,等一下!”顧元維怕嬤嬤們聽到動靜,又會進來勸導他們分房,忙去關緊了門,從床上抽了床單鋪在地下,自己仰面躺下,作一副任人欺負的表情,嘻笑道:“地下涼爽,且動起來沒有聲響,最是安全了。”

      “吃個冰鎮西瓜就要以身相許啊?”蔣白見顧元維關了門,早脫了外衣,故意搔首弄姿,引的顧元維又說盡好話。兩個人在地下好一陣纏綿。

         這一段日子,廚娘發現湃在井水中的西瓜常常於夜裡少了一個,一把用來切水果的刀似乎也被用過,因疑心是府裡的人偷吃,便報告了管事的。管事一聽,豎眉道:“福王妃有喜,府裡吃食方面全要小心。這府裡的吃食若有人動過,可不得了。”因說著,趕緊跑去孟小富處報告。

         孟小富一聽,也警惕起來,和管事的耳語了幾句,管事的領命而去。至晚,一行人悄悄伏在廚房裡,只等著偷吃的賊自投羅網。等至三更,只聽廚房的門一響,黑暗裡走進兩個人來,其中一人把懷裡一個東西放在案上,打起火摺子,熟門熟路開了廚櫃,拿出水果刀,往桶裡的水洗了洗,舉刀往案上揮了揮。另一個人喊道:“哈哈,西瓜,我來了!”

         是福王妃的聲音!伏在暗處的一行人不由大驚,還沒說話,卻聽舉著水果刀的黑衣人道:“都給我出來!”

         是福王殿下!一行人倒抽一口冷氣。兩口子半夜起來偷西瓜吃?太后娘娘常令人來囑話,說道福王殿下和福王妃不靠譜,讓大家看緊些,看來太后娘娘真個英明啊!

         偷瓜事件還是傳到尚太后耳裡了,尚太后一聽,不由拍案道:“胡鬧,真的胡鬧!以後生下孫兒,不能讓他們帶,得我老人家自己帶才行。要是跟著他們,一定會學壞的。”

       “胡鬧,真胡鬧!待他們生下娃兒,抱到將軍府養著好了。橫豎將軍府人多,大家留個心,也能餵養好娃兒。強似把娃兒留在福王府被他們折騰。”尚婕聽到消息,忙跟賀圓道:“你這個做外祖母的,到時多個心眼,找個藉口把娃兒抱來將軍府,萬不能讓宮裡的人搶先一步。”

        待到了九月份,蔣白將近臨盆,大家看守的更緊。她這回倒不敢胡鬧,就是使勸訴說夜裡如何睡不好,小腿如何抽筋,寶寶在肚裡練拳頭等等。說著又發狠,說道生下這一個,再不生第二個了。至晚間,又問顧元維道:“我要是生不出來怎麼辦?”

        顧元維親親她,低聲道:“你平素抱著肚子跑來跑去,氣血足,力氣大,一定生得出來的。”嗯,這是第一胎,萬一有意外情況,自然是保大人了。

        顧元維這幾日也睡不好,略有些擔憂,想得一想,便使人去請了尚婕和賀圓來福王府坐鎮。

         尚婕和賀圓本來就準備過來,聽得顧元維派人來相請,忙忙就來了,只著手準備生產所用的東西。眼見蔣白吃睡不安,小腿又水腫,少不得百般安撫。

         蔣白見尚婕和賀圓來了,倒定下心來。難得的睡了幾晚的安穩覺。

         這一早起來,卻有沈府派來喜帖,原來沈天桐將於十月底迎娶薛天玲。蔣白展帖子一看,不由笑跟顧元維道:“咱們娃兒的義父要成親了,可得備份厚禮才行。若不是我大著肚子,可要去喝杯喜酒。”

         尚婕和賀圓聽得沈天桐終於要成親了,也放下心來。一時笑著問及新娘子薛天玲的情況,正笑鬧,卻見蔣白臉色不對,忙問道:“怎麼啦?”

      “昨晚一直腰酸,現在感覺下腹有東西直往下墜。”蔣白扯住賀圓的手道:“娘,我這是不是要生了啊?”

      “早著呢!”賀圓不慌不忙讓人準備東西,笑道:“待得陣痛,再叫穩婆過來,估計最快也得晚上才會生。”

       “白哥兒不用怕。想我當初生孩子,不過一個時辰就生下來了,極是爽利。你常年練武,有了喜之後又到處走動,這生孩子,應該也不難。”尚婕見蔣白慌張,忙安撫了幾句。又叫人拿了在子母廟裡祈過福的衣裳出來給蔣白換上,另把一張求來的符著人掛在床上。笑道:“有佛祖保佑,一定順利的,不用擔心。”

         見得尚婕和賀圓不慌不亂,蔣白一下安下心來,又吃了點東西,由賀圓扶著在園子裡散步。

         傍晚的時候,蔣白開始陣痛,痛了一夜,到得早上,才開始發動。待得快要生產,蔣白扯著賀圓,就是不肯放開。賀圓忙安慰道:“娘不會走開的,一定在這兒陪著你,你放心。”

         顧元維卻被幾位嬤嬤攔在產房外,怎麼也不肯讓他進去。聽得蔣白的呻吟聲,急的他直問道:“小白,小白,你怎麼了?”

         鬧騰了一個多時辰,只聽穩婆喜道:“出來了,出來了!……”後來報喜的聲音卻被響亮的嬰兒哭聲遮了下去。

         顧元維蹲在產房外,急得全身是汗,這會聽見嬰兒哭聲,蔣白卻沒了聲音,不由嚇的直問道:“小白呢?小白呢?她怎麼了?”

         賀圓聽得顧元維聲音都變了形,忙答道:“小白沒事兒,累得睡著了呢!”

         顧元維緊握的雙拳這才鬆開來,喜的咧開嘴,接著問道:“是男娃還是女娃?”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03:21 PM

八十三、爭奪撫養權

       “究竟是男娃還是女娃,福王殿下自己進去瞧瞧不就知道了。”王太醫一早就被叫來候在產房外,親眼見到平日不可一世的顧元維被蔣白在產房裡的呻吟聲嚇得腿軟,連穩婆的報喜聲也聽不清楚,不由搖搖頭,笑道:“福王妃平素習武,身子骨好,生娃兒倒比別人容易些。現下娃兒哭聲這麼響亮,想必健壯的很,倒讓人放心。”

         顧元維雙腿確實還軟著,聽得王太醫的話,知道可以進產房了,忙站了起來,掀開守在產房外的兩位嬤嬤,沖了過去。一進去見得蔣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一時又忘記問娃兒的性別,只一迭聲喊道:“小白,小白!”

          蔣白累極欲睡,昏昏沉沉間聽得顧元維的喊聲,勉強睜開眼來,卻不理顧元維,只啞著嗓子道:“我的娃兒呢?抱來我瞧瞧!”

         顧元維見蔣白確實只是累著了,這才放下心來,走過去輕輕摸她的頭髮,又從賀圓手裡接了巾子給蔣白抹臉,滿臉笑意道:“累了吧?娃兒把你鬧騰成這樣,抱過來讓你打打他屁股可好?”

         穩婆早快手快腳幫小嬰兒抹乾淨了,包上衣裳,穩穩當當把閉著眼睛“哇哇”大哭的小嬰兒遞到顧元維和蔣白跟前,掀開小嬰兒的小衣裳,獻寶似的笑道:“福王殿下和福王妃瞧仔細了,確實是一位哥兒,俊極了!”

         顧元維瞧著哭得皺巴巴的小嬰兒,想打他屁股的念頭早沒了,只嘿嘿笑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一時伸手抱了過來,入手軟乎乎一團,沒個著力點,不由慌了,求救似的看向賀圓,喃喃道:“怎麼軟成這樣?”

         賀圓不由好笑,指導著道:“你這只手臂環過他脖子,托在小屁股上,另一隻手護著,沒事兒的。”她說著,見顧元維終是把小嬰兒妥妥當當抱在懷裡了,這才湊過去細看,直誇獎道:“哥兒哭的響亮,健壯著呢!瞧這眉眼,像足了小白小時候。”

        “我小時候這麼醜?”蔣白睜大眼睛瞧著小嬰兒,見他小臉紅通通的,哭得皺成一團,頭髮貼在頭皮上,烏油油一層,心裡忽然軟綿綿的,伸出手來摸了摸小嬰兒的頭髮,歎息道:“好醜啊!不過,醜得好可愛!”

        “剛出生的娃兒都這樣,過得幾天,眉眼展開了,那便好看了。”穩婆在旁邊接嘴道:“福王殿下和福王妃都長的好看,哥兒眉眼一開,肯定要迷死人的。到時兒媳婦任挑喲!”

         賀圓和顧元維一聽,不由笑了。一時另有宮裡的嬤嬤來抱了小嬰兒去洗澡,又有人記錄小嬰兒出生的時辰,身高,體重,特徵等。待忙碌完,卻聽得外頭折桂的聲音道:“福王殿下,宮裡來人了,說是太后娘娘給哥兒賜名來的。”

         顧元維忙出去見內侍,過一會兒進來道:“因咱娃兒和正充都是正字輩,母后給咱娃兒賜名正勳。這名兒聽著可是大氣,不錯。”

         折桂候在簾外,念叨了一遍勳哥兒,倒也覺得這個名字不錯,因悄問孟小富道:“蜀王他們和太子殿下也是同個輩份,怎麼名兒卻沒有一個正字?”

         孟小富悄悄看一下四周,見沒有人注意他,這才小聲說起各位王爺的名諱來,只道:“蜀郡王的名字卻是敏王自己命名的。至於晉郡王,本來叫正飛的,後來測名字的筆劃時,賀監正說道筆劃跟他的八字合不上,因此就改了眺飛兩個字。剛剛勳哥兒出生的時辰報進宮裡,恰好賀監正在座,忙測了一遍,說道名字的筆劃跟勳哥兒的八字極合的上,自然不用改其它的字,就叫正勳了。”

        “哦,原來這樣!”折桂恍然大悟,見得尚婕親端了湯水過來,忙接過了,隨尚婕一起進了房。

          賀圓一見她們進來,搖搖手道:“睡著了,待她睡醒再喝罷!”

       “你下去歇一會兒,我看著她就行了!”尚婕見賀圓滿臉倦意,不由笑道:“你們年輕人哪,還不如我一把老骨頭能熬。”

         顧元維正給蔣白掖被子,聽得尚婕的話,忙道:“我在這兒支個床陪著小白就行了。老夫人和夫人就幫我看顧一下勳哥兒吧!”

         說起小嬰兒正勳,尚婕不由笑的合不攏嘴道:“王太醫剛才幫哥兒瞧過了,說哥兒可是健壯。你們放心吧!”因說著,朝賀圓使個眼色,一起走了出去。

       “他兩個哪兒會帶孩子?勳哥兒自然是咱們幫著帶才行。”尚婕一出房門口,就小聲和賀圓道:“咱們若不幫著帶,轉個頭宮裡那位肯定會讓人抱了進宮養。這娃兒養在別的地方猶可,養在宮裡最要不得。”

        “太后娘娘是親祖母,抱了娃兒進去養是堂堂正正的。況且福王所出的第一個嫡子,就是未來的世子,吃穿用度皆有定制,絲毫錯不得,抱到將軍府養怕是行不通。”賀圓沉思了一會兒,忽然展眉一笑道:“這事兒還得讓我爹爹出馬,就說道娃兒八字硬,宜養在武將之家壓壓煞氣。”

          孟小富耳尖,硬是聽到尚婕的片言隻語,忙讓折桂進去產房請顧元維出來,小聲把聽到的話說了。

         顧元維一聽,張大了嘴,哼一聲道:“咱娃兒才出生,就想來搶?”不對,不對,蔣老夫人想搶了娃兒去養是名不正言不順的,還有得迴旋的餘地。若是母后想抱了娃兒去養,卻怕無力爭論。

         這會兒,尚太后在宮裡也笑的合不攏嘴,一個徑道:“娃兒八字好,身子又健壯,自然易養。待娃兒滿月後,著人抱進宮裡來,我幫他們帶罷!說起來,福王妃自己還是娃兒脾性,還要人防止她胡鬧,哪兒能帶好娃兒?元維更加不妥當,娃兒讓他們帶著,萬萬不能放心的。”

         待得蔣白一覺醒來,喝了一碗湯以後,就見顧元維發愁的看著她,不由眨眼道:“生完娃兒是這樣難看的啦,你不用愁。聽我娘說,過一段時間就會瘦下來。”

       “我不是愁這個。”顧元維瞅瞅蔣白,繼續發愁。

       “發生什麼事兒了?”蔣白見顧元維神情詭異,不由慌起來,問道:“是不是娃兒有什麼事?”

       “你祖母和母后都想抱了娃兒去養,能不愁麼?”

         蔣白一聽,不由大急,扯著顧元維道:“這可怎麼辦?我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娃兒,怎麼能讓她們抱走?”

       “她們這是對咱們不放心,怕咱們帶不好娃兒呢!”顧元維哼道:“不止母后和你祖母虎視眈眈,還有娃兒那一堆的義父義母,都說娃兒跟著咱們,肯定不行呢!真要論起來,咱們是勢單力薄。你祖母方面猶可說說,母后方面,卻怕爭論不過。”

        “不管,你得想法子留下娃兒,萬不能讓她們抱走了。”蔣白氣乎乎道:“她們憑什麼呀?”

        “就憑她們是長輩。”顧元維忽然瞄瞄蔣白的胸部,托下巴道:“你如果爭氣一點,或許還有一個法子。”

       “什麼法子?”

        “嗯,首先,得你自己有奶水。然後你自己喂娃兒。待娃兒喝慣了你的奶,別的人都不肯喝。這樣,她們就抱不走了。”

       “自己,自己餵奶?”蔣白用手托托胸部,怔怔道:“我娘當初也是親自喂我的,聽說自己餵養的,小娃兒會更聰明。”

       “問題是,你究竟有奶沒有?”顧元維看看房裡沒人,過去撩起蔣白的衣裳,用手往她胸口一摸,不由發怔道:“怎麼硬成這樣?”他這裡話才說完,只見□處已是滲出一滴米黃色的奶水,不由大喜道:“我讓人抱了娃兒來吸奶。”

         啊啊,果然一嫁人就淪落到要生娃餵奶的地步!蔣白窘紅了臉,無力的躺回床上。

         顧元維很快讓奶娘抱了小正勳進來,一時趕走奶娘,讓蔣白仰面躺著,他自己抱了小正勳上床,托著小正勳俯到蔣白左邊胸部上吸奶。小正勳聞得味道,倒是撮起小嘴,無奈根本沒吸到,不由哇哇大哭。

       “這樣俯著身子,他好像不好使力。”蔣白忙坐了起來,抱過小正勳坐到自己膝蓋上,卻又發現正勳夠不著她的胸部,一時讓顧元維托高小正勳,湊近了去吸奶。

        “哇哇……”小正勳被兩個大人轉來轉去,還是一口沒吸著,再次大哭起來。

          蔣白按按胸部,用力擠出一滴奶水,發愁道:“娃兒力氣小,吸不出來。”

        “怎麼回事?”賀圓聽得小正勳的哭聲,忙揭簾子進來,見得蔣白靠在床邊坐著,顧元維托著小正勳湊在蔣白胸前,不由樂了,笑道:“餵奶可不是這樣喂的。”

        “哪要怎麼喂?”顧元維見賀圓沒有反對他抱了小正勳來吸奶,暗暗高興,忙請教起來。

          小正勳勞碌半天,一口沒吃著,這會哭的滿臉通紅。蔣白和顧元維則是急出一身汗。賀圓看看這一家三口,忍不住就笑了,一邊笑一邊揚聲吩咐候在簾外的丫頭趕緊去擰了熱毛巾進來。一時拿熱毛巾給蔣白敷胸部,在她胸部又推又按的,待她胸部沒有那麼硬了,這才讓她側身躺了。把小正勳抱了放到她手臂上,讓她的手臂摟住小正勳,調好姿勢,母子貼在一起。這當下,正勳終於順利吸到她娘親那珍貴的初乳了。

         在賀圓的協助下,蔣白帶娃兒漸漸熟手起來,居然有模有樣,令人大跌眼鏡。尚太后聽得消息,也大為稱奇。

         沒多久,貴姐也來看望蔣白,更是授了許多育兒方法。又細細解說了那些方法的好處。眾人齊心協力的,蔣白這個月子倒是坐的一點兒不難過。轉眼就過了大半個月,因商量給小正勳辦滿月酒,便先給相厚的府裡發請帖。

         接到小正勳滿月酒請帖時,好幾家府裡的夫人正好湊在一處,一時議論紛紛:

        “聽說福王妃自己餵養哥兒?這是真的麼?我的天啊,這成何體統?”

        “你還真別說。當初賀夫人自己餵養哥兒姐兒,說道自己餵養的才跟自己親,且不易生病。我們可是將信將疑,後來見得她的哥兒姐兒果然跟她親密不提,還真個極少生病呢!再說將軍夫人,當初也是自己餵養哥兒姐兒。哥兒姐兒可不是長的得人意兒?”

       “我上回倒是上福王府探視過,才半個多月的哥兒,模樣兒像足了福王妃,嘖嘖,長大了鐵定迷死姑娘們!”

       “他這會還沒迷倒姑娘們,聽說已是迷倒了太后娘娘並蔣老夫人,都爭著要抱到身邊餵養,鬧的不可開交。”

        “怎麼說?”

        “聽說太后娘娘和蔣老夫人說道福王殿下和福王妃年輕,不會帶孩子,各據已見,都想把哥兒抱到身邊餵養。誰知道哥兒除了福王妃之外,基本不吃奶娘們的奶。一抱到奶娘懷裡就不停的哭,非得福王妃抱過去才止了哭。看看沒法子,太后娘娘和蔣老夫人只得打消了念頭。”

        “我倒是聽得消息,說道福王妃先時雖愛胡鬧,現下生了娃兒,穩重多了。更兼帶娃兒有模有樣的,太后娘娘見了,還誇呢!”

         這會兒,蔣白正心滿意足的躺在床上,看著睡在側邊的小正勳,笑眯眯跟顧元維道:“嬤嬤老說小娃兒不怕熱,硬要給他蓋上厚被子。害他起了一身痱子,又睡的不安穩,哭了這半天。還是我厲害,知道這可能是怕熱,不是生病。這不,才給他換上涼爽的小衣裳,打個扇子,他就睡安穩了。”

         顧元維點頭不迭,隨口贊了蔣白幾句。忽聽人來報喬香巧來了,一時笑道:“香巧好事近了,這是來討主意的。”說著避開了。

         沒一會兒,喬香巧就進來了,她先瞧一眼小正勳,見他睡的正熟,問道:“咱們說話,會不會吵醒他?”

        “他要是睡的熟了,再吵也吵不醒。”蔣白極憐愛的撫撫小正勳的額頭,見他沒有像剛才那樣滿頭汗,方才放下心來,只和喬香巧道:“香巧,你從前有話都跟我說,這回怎麼吞吞吐吐的?”

        “我這不是要跟你說麼?”喬香巧湊近床邊坐了,紅著臉道:“李大哥又重提上回的話,我待要拒絕,他卻讓我再想想。我就怕自己身子不好,將來會拖累他。只是我娘聽得這個話,卻狠不得馬上把我送到李大哥跟前,代我答應下來。我心亂的很。”

         原來那一回喬香巧病發,虧得顧元維進宮讓李御醫給她配了藥丸,每次病發時服下,倒是緩解了病情。因那藥丸有幾味藥極難得,更有兩味藥是顧元維從海外帶來的,配藥時極瑣碎,李御醫索性把配藥的事兒交給他的侄兒李慕。李慕在宮外開了一間診所,閒時就配配藥,研究藥方。喬香巧常到他的診所中取藥,一來二去的,便結識了。

         又因這李慕自小父母雙亡,叔叔又在宮中,身邊沒什麼人照顧他,喬夫人見得如此,好幾次請了他回府吃飯,也算是答謝他給喬香巧配藥之恩。李慕漸漸和喬府的人熟悉了,和喬香巧也有說有笑起來。上回因有媒婆上喬府提親,被喬香巧拒絕了。李慕便開始心神不定,後來便透出意思來。喬香巧也頗喜歡他,只是深怕自己體弱,成不得親。李慕知道喬香巧所慮,卻道:“我深研醫術,又熟知你的病情,若你跟了我,自然更方便給你調理身子。有我在,你不會輕易發病的。若說你不喜歡我,那又另當別論。”

         喬香巧前思後想,心下猶豫不決,這會兒來找蔣白訴說,只道:“白哥兒,你說該如何是好?”

         蔣白瞧瞧喬香巧,見她原先臘黃的臉現下卻有了一絲紅潤,不由笑道:“你近來是不是很少發病,夜裡也睡的好些了?”

        “嗯,李大哥說道除了吃藥,還得補氣補血,從調養身子方面著手,因聽了他的話調理,這兩年發病的次數倒是越來越少。今兒陽光猛的很,我也敢出來了。要是從前,萬萬不敢的。”喬香巧提起李慕,不知不覺就多說了幾句。

         蔣白心中有數,笑嘻嘻道:“李慕是不是很喜歡你?”

         喬香巧一時紅了臉,別轉了頭,隔一會才輕輕“嗯”了一聲。

       “哪你喜歡李慕嗎?”蔣白見喬香巧嬌羞無限,不由偷笑。

        喬香巧不依了,把手中的帕子團成球,扔向蔣白臉上,嬌嗔道:“明知道還問?”

         蔣白不由哈哈笑了,指著喬香巧道:“你結識了李慕之後,越來越少生病。且李慕喜歡你,你又喜歡李慕,還不趕緊的答應他,趁早成親,還在磨蹭什麼呀?”說著拉了喬香巧,指指小正勳道:“瞧瞧這位哥兒可俊?”

         “勳哥兒像足了你,自然俊了,這還用問?”

        “很俊是吧?將來鐵定很多人想搶了做女婿的。”蔣白俯在喬香巧耳邊道:“你快和李慕成親,趕緊生一位像你一樣又香又巧的姐兒。你現下是勳哥兒的義母,將來沒准還能當勳哥兒的岳母呢。要是別人我就不幫,要是你女兒愛慕勳哥兒,我到時就出手幫一把。”

        “說什麼呢?”喬香巧不由啐了蔣白一口,伸手要去擰她。蔣白一閃,早避開了,只把喬香巧推在床沿上道:“我要是男娃,早就娶你了,哪輪到什麼李慕!”

        “喂喂,人家喬香巧可要嫁人的,白哥兒你可別糟蹋她?”宋晴兒正巧揭了簾子進來,忙過去幫喬香巧撓蔣白腋下,三個人笑成一團。

         因不見喬瀠一起過來,蔣白不由問道:“瀠姐兒呢?”

         宋晴兒不由擠眉弄眼的笑道:“她啊,又有了!”

          喬瀠跟莫若平成親一年後,就生下一位男娃,現下又有喜了,莫太太自然欣喜,哪兒會讓她出門?

         因說起各人的娃兒,宋晴兒開始有些心神不屬。她和賀信之成親也一年多了,偏生沒個動靜,眼見著別人一個接一個的生娃,她也著急起來。

         喬香巧見得她的神色,心下知機,一時笑道:“晴姐兒,過會兒我要到李大哥處取藥,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去?”

         宋晴兒是知道李慕醫術高明的,這會一聽,明白了喬香巧的意思,自然忙不迭點頭。

         三人正說話,莫若慧卻來了,一進來拍手笑道:“我們今年往北成國去參加繡品大會的姐兒可撥了頭籌。唐世成府上還有一件新聞,你們要是聽了保准稱奇。”

       “什麼新聞?倒是快說!”眾人一聽,不由笑著追問。

       “待我喝口茶再告訴你們!”莫若慧偏要賣關子,倒讓眾人好奇起來。



八十四、兩宗喜事兒

       “天天喝茶,還沒喝個夠?”蔣白跳下地,搶過莫若慧的茶杯,笑道:“不把新聞說出來,就不給你喝茶。”

       “怕你們了。”莫若慧笑著道:“唐世成善外交,這幾年卻是助了北成國皇上一臂之力,已是封了郡王。去年年初,北成國皇上給唐世成賜婚,,賜的卻是朝中一位勳貴之女。唐世成不情不願答應婚事的當兒,提出納側妃時,要自己挑選。那北成國皇上自然應承了。及至去年底,唐世成大婚當日,迎娶郡王妃時,卻同時迎進兩房側妃,一時舉國大嘩。這個還不算奇,奇的是這位郡王妃和兩位側妃,卻同時懷孕。

         至今年九月初,郡王妃和兩位側妃,於同日同時同刻,各自產下一位男嬰。因三位哥兒同時出生,郡王妃生的自然排了老大,但是兩位側妃生的,卻彼此不肯服小,都爭著要讓哥兒當老二。府裡鬥的雞飛狗跳的。現下還沒定下誰大誰小呢!”

        “果然神奇!”眾人不由捂嘴笑道:“看來唐世成有得苦惱了。”

         莫若慧看一眼蔣白,又笑道:“據聞那唐世成一舉得了三個兒子,當時還哈哈大笑,說道兒子們將來到南昌國來,還要和白哥兒的兒子比個高低。他還記著當年敗在白哥兒手下的事呢!”

       “唐成世的娃兒儘管放馬過來,勳哥兒到時定打得他家三個娃兒滿地找牙!”蔣白笑嘻嘻道:“我哥哥他們已是磨拳擦掌,說待勳哥兒會走路,就要抓去學武呢!”

          說起蔣玄蔣青,莫若慧搖搖頭道:“他們還不肯娶親麼?好幾位府裡有適婚姑娘的夫人都打聽到我跟前去了。我只笑說將軍府的人娶親向來極遲,怕還得再等上十年他們才會動念頭。幾位夫人一聽,這才打了退堂鼓。”

        “我祖父是快要三十歲才娶親。我爹爹算是比較快的,可也到了二十一歲才娶的親。我哥哥就算要娶,怕也得二十歲過後。”蔣白笑道:“再說了,我祖母一念叨,我娘還幫著他們,說道好男兒志在四方,遲點娶親沒什麼。”說著咯咯笑了。

         說起娶親事宜,宋晴兒一拍頭道:“桐哥兒定下十月底迎娶薛姑娘,看看也差不多到時候了。你們卻是準備了什麼賀禮?快點告訴我。省得我到時準備的跟你們重複了。”

         眾人提起要送什麼賀禮給沈天桐方妥,又說及薛天玲,都笑道:“桐哥兒平素悶聲不出,有話就愛藏在心裡。那薛姑娘卻相反,最是爽朗。兩個在一處,還真個相配。”

         眾人又說笑了一陣,這才各各告辭了。

         至小正勳滿月這天,福王府門口各路人馬絡繹不絕。小正勳的義父義母都提前到了,大家點點人數,笑道:“桐哥兒過些時候就要迎親,怕是沒空過來了。”大家話音一落,沈天桐的聲音在廳外響起道:“誰說我沒空?”

       “我聽櫻姐兒說,你這回迎親的日子有些緊,府裡眾人忙得內傷,還以為你必沒空出來的,誰料你倒來了。”宋晴兒一見沈天桐撥空來了,不由笑著打趣他幾句,一時轉頭見得管事領進一位少女來,一瞧,卻是夏桂兒,不由嚷道:“呀,勳哥兒的義父義母算是到齊了。”

         顧元維早已抱了小正勳迎出來,眾人一見,先圍上去瞧小正勳。

         賀信笑著道:“人說外甥肖母舅,看看吧,勳哥兒真的很像我呢!”

         你只是表舅好吧?況且,勳哥兒哪兒像你了?眾人不由腹誹。卻見蔣玄酷酷的走過來道:“聽說我才是正宗舅舅,要像,也是像我!”

         眾人瞧一瞧小正勳,再瞧一瞧蔣玄,見小正勳眼睛和鼻子像足了蔣白,但一對眉毛略粗,斜飛向上,卻是像蔣玄的,不由失笑道:“勳哥兒這對眉毛,還真的像舅舅。若是發脾氣時,臉兒一沉,眉毛這麼一豎,肯定威力十足。”

          小正勳昨晚睡了一個好覺,今早吃飽喝足,心情極佳,任由眾人品頭評足,半點不怯場。眾人見他聽見陌生聲音也不哭鬧,自然又是一輪誇獎。

         沈天桐湊過來抱過小正勳,笑道:“勳哥兒還真個和白哥兒小時候一個樣呢!別又是一個女扮男裝的罷?”

         眾人一聽,倒說起蔣白小時候著了男裝的樣子來。一時又笑鬧著要去掀開小正勳的繈褓驗證他是男娃還是女娃。紛亂中,小正勳的繈褓真個被解開了。眾人哄的一聲笑了,“是一位男娃,童叟無欺,貨真價實。這下我們放心了!”

         小正勳被大人百般逗弄,終是不耐煩的撮撮嘴,引的大人們又誇他可愛。

         喬成和宋建的娘子第一胎生的是女娃兒,這會兒見得小正勳可愛,又爭著說自己既是義父,何妨親上加親,再當個岳父。因滿口的小女婿。蔣白一聽,嚷道:“打住打住,我家勳哥兒名草有主了,你們不得打他的主意。”

        “哦,卻是許了誰家的姑娘?”喬成和宋建打趣道:“這才滿月,就有主了?”

        “那是!”蔣白笑嘻嘻推過喬香巧道:“我家哥兒已是許給香巧的姐兒了,你們是輪不上的。”

        “香巧你……”眾人一聽,全詫異的看向喬香巧的小腹,不敢再說下去,只暗暗嘀咕,不會吧,那頭才聽得李慕想上喬府提親,這頭香巧就未婚先有了?這也太驚世駭俗了!

          喬香巧早紅了臉,狠推蔣白一把,弱弱分辯道:“你們別信白哥兒的話。”

         顧元維卻苦著臉道:“小白,咱娃兒還沒出生時,你就把娃兒許給桐哥兒和師兄弟們當義子,現下咱娃兒才滿月,你又許給香巧當女婿,怎麼事先不跟我商量一下呢?說到底,娃兒不是你一個人的,我也有份好不?”

          眾人哄的笑了,都道:“白哥兒多生幾個唄,總有一個半個娃兒能讓福王殿下作主的。”

         一會兒,人報太后娘娘到,眾人忙迎了出去。尚太后早笑呵呵進來,一伸手就從蔣白懷裡抱過小正勳,嘖嘖道:“一個月的哥兒,眉眼都開了,可是俊喲!比元維小時候強多了。”

         顧元維笑眯眯介面道:“是比我強多了!”正說著,卻見小正勳小臉一沉,眉毛一豎,鼻子一扇一扇的。他這裡怔一怔,慌忙從尚太後手裡接過小正勳,飛奔著向裡面走,一面走一面道:“不好了,勳哥兒想拉屎,快來人啊!”蔣白也在後面追著進去,幫著喊道:“快來人啊!”

        眾人愣一愣,忽然都笑的捶胸頓足。

         尚太后不由也莞爾,揚聲道:“慢些走,看摔著了勳哥兒。”

        待小正勳解決了問題,重新換了衣裳,再次被抱出來時,蔣玄等人忙把禮物拿出來逗他。小正勳酷酷的,對遞到跟前的各種珍奇禮物不屑一顧,倒是對賀信之拿的一隻木雕小鬥雞頗有興趣。那只小鬥雞是用柳木雕刻的,外面罩了黃色挑絨布,底下安裝了發條,一擰發條,把它放在地下,就見它疾沖著向前走。一邊走還一邊發出“咯咯”的聲音。

        “這小雞倒有趣,在哪兒買的?”莫若平忙上前詢問,想買一隻回家逗兒子玩,卻聽賀信之道:“這是我堂舅送的。京城還沒得賣。他們家辦了一個木雕廠,專門雕了這些東西,下面裝了發條,銷往海外賣,家有小娃兒的,最喜歡這些東西了。”

         莫若平知道賀信之口中的堂舅,卻是他祖母堂弟鄭來非的兒子,一時笑道:“聽說你兩位堂舅公以一手木雕手藝發家,現下已富甲一方,看來名不虛傳。”

         眾人談話間,有內侍傳旨,卻是仁元皇帝親賜下禮物來。一時尚婕和賀圓等人也來了,滿廳全是人。看看賓客差不多到齊了,顧元維忙扶尚太後坐了上首,這才招呼眾人入席。

         尚太后和尚婕究竟還是不放心小正勳讓顧元維和蔣白帶著,少不得又試探了一回,都想把小正勳抱到身邊養,顧元維連消帶打,又滅了兩位老人家的心思。雖如此,顧元維和蔣白兩個人的舉動總還是讓人不放心,尚太后和尚婕少不得一起聲討了幾句,一時深有同感,卻湊在一處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關係前所未有的和諧。

         卻說喬香巧怕吵,不敢待太長時間,酒席一半時,就先回喬府了。跟著她的小丫頭偷偷去給喬太太遞話。喬太太一聽,不由笑了,“香巧還沒答應李慕的婚事呢,哪兒來的娃兒嫁給勳哥兒?”她這裡說著,卻暗暗著急,李慕是一個多好的人選哇,偏香巧死心眼,現下還不肯鬆口,可該怎麼辦?說不得,這個事兒還得讓福王妃出個主意。

         喬太太滿腹心事,至晚卻是睡不好,第二日,悄悄上了福王府,只讓蔣白幫忙勸一下喬香巧,讓她答應李慕的婚事。蔣白見得喬太太擔憂,不由笑道:“光是嘴皮子勸她怕是沒用。咱們得用計。”

        “用什麼計?”喬太太豁出去一般道:“只要香巧能嫁得好郎君,讓我做什麼事都行!”

           蔣白婚後看多了言情小說,滿腹主意找不到地方發揮,這會兒見得喬太太相詢,遂興沖沖獻了一計。

         不上幾天,喬府裡就有人議論,說道李御醫眼見李慕還未娶親,有意給他作主娶一位妻室,現下已開始物色人選,估計年底就會定親。喬香巧聽得消息,好幾天沒出門,李慕配好的藥,她只支使小丫頭去取,自己再也不露面了。

         李慕好些日子不見喬香巧,在小丫頭嘴裡又打聽不出什麼來,不由著急。他也知道,喬香巧雖體弱,但他父親喬博清名在外,她本人才貌雙全,性子又好,卻有許多少年郎暗暗愛慕。他想得一想,便去見叔叔李御醫,把自己和喬香巧的事說了,讓李御醫幫著上喬府提親。

         李御醫年輕時曾說下一頭親事,後來因那姑娘體弱,家裡便幫他退了婚。誰料那姑娘被退了婚後,沒多久就自盡了。李御醫後來雖重新定了親,究竟心中不安。這一回聽得李慕跟他說及喬香巧之事,想得一想便道:“你要娶她便罷了,但有一個,將來子嗣之事若難得,卻得叫她應承,讓你納個妾侍。只要有個一男半女,任你如何,我也不管。”

        李慕想著當務之急是先把喬香巧娶過門,至於子嗣之事,憑他的醫術,總有法子的。因在李御醫跟前拍胸口保證,絕對不會讓李家在他這一支絕了後。李御醫見他如此,知道他情根已深種,沒奈何只得拍拍他的肩道:“有心疾之人,若要生育,總是一件冒險的事。算了,若將來你們夫妻實在恩愛,不想納妾,便在族中過繼一個兒子罷!”

         李慕得了李御醫的話,第二天起個大早,借著送藥之機,忙忙趕到喬府中。

         喬太太一見李慕來了,暗暗高興,卻裝作發愁道:“香巧這幾日悶悶不樂,也不知道怎麼了?你來了,可得幫我勸勸她。”

         喬香巧這會卻在園子涼亭內,手裡拿著一本書在發呆。待聽得身後有腳步聲,以為是身邊的丫頭,頭也不回道:“今兒天氣好,我多坐一會兒,你不要老是催。”她說著,半垂了眼,隨手翻了翻書,裝作不經意問道:“前兒你幫我到李大哥那兒取藥,他可有問起我?”

          李慕本來疑惑,這會聽得喬香巧的話,一顆心又放回肚子裡,帶笑道:“有,問了,但是問不出什麼。”

        “你……”喬香巧一聽是李慕的聲音,嚇了一大跳,站起來就要跑,卻被李慕扯住袖子,一時走不得,只漲紅了臉道:“你這樣來見我,不大妥當罷?”

         李慕低聲道:“我明早著媒人上門來提親,這樣妥當了罷?”

         喬香巧忽然委屈起來,甩開李慕的手道:“不是說你叔父要作主給你擇一門親事麼?”

        “你從哪兒聽到的話?”李慕啼笑皆非,再次扯住喬香巧的袖子道:“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喬香巧一直擔憂李御醫會干擾李慕的婚事,這會兒不禁又道:“你叔叔的話,你能不聽麼?”

        “我叔叔卻不會干涉我的婚事。”李慕輕輕扳轉了喬香巧,凝視她的眼睛道:“只要你答應我,其它的事我自有辦法。”說著把李御醫的話轉述了。

         喬香巧一聽松了一口氣。李慕父母雖早亡,多得李御醫,才有今日。若李慕和自己的婚事得不到李御醫的祝福,總是一件心病,猶怕李慕心中會有一根刺。現下李御醫既然如此說,自然會出面來喬府提親,李慕的婚事有李御醫這個親叔叔主持,才算是皆大歡喜。

         待得李御醫著人上喬府提親,喬太太歡天喜地應承下來時,眾人正參加完沈天桐和薛天玲的婚禮,一時都笑道:“近來到處趁喜宴,這頭喝完桐哥兒的喜酒,又得準備賀禮,到時喝香巧的喜酒。”

         到得年底,喬香巧和李慕成親時,蔣白倒是抱了小正勳趕去參加。因喬香巧體弱怕吵鬧,只請了幾家相厚的人,婚禮極為簡省,席間出風頭的,居然是小正勳。

         眾人見得小正勳三個多月大的嬰兒,眉眼俊美,偏臉上表情嚴肅,不像顧元維,也不像蔣白,反像足了蔣玄,不由詫異,都道:“奇了怪了,他這麼一丁點大,怎麼學玄哥兒一副不理人的表情呢?喂他吃東西他倒是照吃不誤,笑臉兒卻不給你一個。不知道的,還以為誰欠了他銀子。”

         小正勳越是不理人,大家越是喜歡去逗他,總要逗得他笑了方罷!待他一笑,眾人又訝異,低呼道:“這不愛笑的娃兒,一笑起來迷死個人。將來他要喜歡誰,只要走過去笑一笑,包保人家姑娘就乖乖跟了他。”

         李慕聽得笑聲,走過來嚴肅道:“他已定了我家女兒,要笑,也只能對我家女兒笑。”

        “噓!等你家香巧把女兒生出來再說。”宋晴兒撫撫小腹道:“沒准我這一胎卻是女娃,到時配勳哥兒正好。”

         宋晴兒上回在李慕處診了脈,李慕說道她血虧,不易有孕,只須多多調養便是。她聽得李慕的話,這才安下心來。上個月卻診出有孕,一時喜不自勝。這回李慕和喬香巧辦喜事,她雖還在孕吐,卻還是來趁熱鬧。倒是賀信之不放心她,緊緊跟在她身邊,深怕有一個閃失。

         當下眾人聽得李慕和宋晴兒爭著喊小正勳小女婿,不由樂壞了,笑道:“你們別得意。瞧勳哥兒這樣子,沒准到時就像將軍府的哥兒一樣,輕易不肯娶親,就愛拖到三十歲才談婚事。看到時不把你們的女兒拖得人老珠黃?”

       “有我在,勳哥兒是不可能拖到三十歲才成親的。”蔣白抱了小正勳塞在顧元維手中,扯扯被小正勳弄皺的衣裳,仰頭笑道:“我打算三十歲就當祖母!四十五歲就當太祖母。六十歲就當太太祖母。”

         窩在顧元維懷裡的小正勳忽然打了一個寒噤,一時拉下一泡尿來,顧元維被尿濕了半邊衣裳,只仰脖子喊道:“哥兒拉尿了,快來人啊!”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03:34 PM

八十五、西廂房偷情

         小正勳四個月大時,顧元維和蔣白開始抱著他到處去,還時不時帶他上子母廟見覺慧,在子母廟裡吃了不少豆腐。覺慧還戲言道:“哥兒大了也跟我出海罷!咱們一起遊覽一番海外風光再回來。到時見識定比你父王更廣。”

       “娃兒才幾個月大,你就開始遊說,想拐他往海外去呀?”顧元維笑道:“我肯放他去,只怕他祖母和外祖母等人不肯呢!”

        “若不然,待勳哥兒再大些,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出海好了!”蔣白有些嚮往海外的風土人物,只道:“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有些事兒,見識過了,比讀多少書都強。”

       “這見識兩個字,學問大著呢!只有見過了,才識得。凡物光憑書上的描述,總是太淺薄。”覺慧極為喜歡這一家三口,這會點頭同意蔣白的話,笑道:“哥兒雖小,多些抱出來見見人和物,總是有好處的。一味藏在府裡養著的哥兒,再如何,膽色方面會稍遜一籌。”

         他們論起以後要出海種種,尚太后卻眼皮直跳,同周嬤嬤道:“勳哥兒讓元維和小白帶著,我總是不放心。這幾日晚上做夢,還夢到他們把勳哥兒弄丟了,生生的嚇醒了。不行,還得想個法子把勳哥兒抱進宮,方才妥當。”

         周嬤嬤笑道:“福王妃親自餵養哥兒,現下哥兒卻是離不得她。若這會硬分開了,怕哥兒會哭鬧不依呢!”

         尚太后歎口氣道:“我何嘗不知道這個?現下提心吊膽,就怕他們亂來,讓勳哥兒吃苦頭。得空兒還得多往福王府瞧瞧方才放心。”

         過得幾日,尚太后領了人,悄無聲息到福王府中突擊,一進房,卻見小正勳躺在小床上,小床的床頭和床尾各掛了一個會響的五彩鈴。顧元維正拿著小正勳的小手碰五彩鈴,碰的五彩鈴發出清脆好聽的鈴聲。蔣白卻舉了小正勳的小腳丫去碰掛在床尾的五彩鈴,一邊笑著道:“武學之道,要從奶娃開始抓起!”

        “有你們這麼折騰小娃兒的麼?”尚太后不由怒吼了,氣道:“這才幾個月大,你們這樣子扯著他的小手小腳,萬一扯傷了筋骨怎麼辦?小娃兒骨頭軟和著,一個不好,就損著了。”

         顧元維和蔣白只顧逗著小正勳,聽得聲響,以為是嬤嬤們進來了,也不以為意,這會一聽腳步聲停了下來,卻是尚太后的聲音,不由嚇一跳,忙站起來迎接,陪笑道:“我們輕輕的拿著他的手,不會扯傷的。”

         尚太后正待再喝斥他們,卻見小正勳在小床上翻個身,一對小拳頭托在腮下,脖子半仰著,伸左足向後一踏,好巧不巧的,小腳丫就碰在五彩鈴上,“鈴……”,五彩鈴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

       “好樣的!”眾人爆發出一陣喝彩聲。

         尚太后一時忘了喝罵顧正維和蔣白,也和周嬤嬤等人一起給小正勳喝彩,只湊過去摸摸五彩鈴,觸手光滑,一碰就彈開,這才松一口氣。因見小正勳又靈巧的翻過身來,不由發怔,莫不成自己錯怪元維他們了?瞧瞧勳哥兒這個樣的,小手小腳確是比普通娃兒靈活多了。

         周嬤嬤正待說話,卻見顧元維拼命朝她使眼色,不由笑道:“太后娘娘,看哥兒的樣子,卻是喜歡這樣玩呢!聽說娃兒動的勤,長大卻比普通娃兒更聰明一些。”

         尚太后點點頭,伸手抱起小正勳,兒啊肉啊的叫起來,愛不釋手,一副狠不得抱回宮去養著的樣子。

         蔣白見得尚太后的神色,心下早慌了,顧不得許多,撮起嘴巴吹了一聲口哨。小正勳聽得口哨聲,轉頭找蔣白,身子掙扎著向蔣白的方向傾去,嘴裡一邊“嗚嗚”叫。尚太后不由愣道:“這麼小就會認人?”

          蔣白陪笑道:“早會認了!他現下是餓了,我先喂他罷!”說著伸手接過小正勳,抱進里間餵奶。

          待送走尚太后一行人,顧元維不由抹冷汗道:“好險,差點讓母后找到藉口抱走勳哥兒。”

         蔣白點點頭道:“所以我每次餵奶之前先吹個口哨,讓勳哥兒知道口哨聲一響,就是飯點時間到了。啊哈,今兒借著口哨聲,倒是救了一回急。”

         孟小富和折桂站在一邊直翻白眼。福王妃啊福王妃,只聽說訓練馬兒時吹個口哨,一吹馬兒就跑過來。沒料到你居然把訓練馬兒的招數用在勳哥兒身上,這靠譜麼?這事兒要是讓太后娘娘知道了,還不得翻天?他們正腹誹,卻聽蔣白又興沖沖道:“我覺著呢,養娃兒也沒什麼難的。很像我以前養馬兒和兔兒那樣呢!餓了就給吃的,渴了就給喝的。累了就哄著睡。閑了就陪著玩兒。間中訓練一下。很快的,他就長大了。”

         蔣白說這話時,萬萬想不到,兩個月後,她會帶娃兒帶得哭了。起因是這樣的,有一天夜裡,小正勳忽然發起燒來,一下子,府裡天翻地覆,太醫趕來診視之後,只說小正勳是長牙了,還得那兩顆小牙冒了頭之後,這個燒才能退下去。因為長牙期間,娃兒又痛又癢的,萬分不舒服,夜裡肯定會哭鬧,大人除了耐心哄著,多喂他喝點水,別無他法。

         這麼一折騰,整整半個月,蔣白沒睡過一夜好覺。好容易小正勳的小牙冒出頭來了,接著又發生了問題,小正勳不肯乖乖喝奶了,只偏愛吃各種有味道的肉粥。蔣白就怕小正勳不吃奶,尚太后會把他抱進宮中,每晚一定要捉了他喝一回奶才罷。折騰來折騰去,母子兩人,一起瘦了一圈。看的顧元維心疼死了。

         小正勳八個月時,會坐,會爬,行動敏捷起來,大人一個錯眼,他就飛快爬到門邊,扶著門框跨坐在門檻上,沒一會兒就消失在門檻外。候得嬤嬤們把他抱了回來,全身早髒兮兮了。待得他一周歲會走路時,正式拒絕蔣白餵奶。尚太后聞訊趕來,成功從顧元維和蔣白手中奪下小正勳,抱了進宮。

         顧元維待要追進宮奪回來,蔣白卻拉住他,笑嘻嘻道:“勳哥兒野慣了,宮裡哪兒拘得住他?再說了,宮裡規矩多,母后那兒又全是嬤嬤們,宮女們也板個臉,氣氛太嚴肅。勳哥兒沒人陪著玩兒,母后再如何哄,怕勳哥兒也不肯住下去的。只要他哭個兩晚,母后沒了撤,就會送回來的。到那會,母后才會徹底死心,不再打勳哥兒的主意。”

        “這倒是!”顧元維一個轉頭,打橫抱起蔣白,沖進房裡,笑吟吟道:“今兒晚上,房裡只有咱們兩個人了,發出什麼聲音也不怕了。咱們先鬆快兩天才進宮去解救可憐的勳哥兒。”

         大白天的,兩人就上了床,玩鬧了一會兒,正待寬衣解帶,只聽丫頭在外邊道:“太后娘娘抱了勳哥兒回來了!”

         原來小正勳到了宮裡,無論誰喂他吃東西,他都不肯張嘴。眼睛只看著門外。這哭鬧還可以哄著,這不肯吃東西卻不能硬喂,怕他噎著。眾人都沒了法子,後來還是周嬤嬤道:“哥兒這是想回福王府吧?”看看無法可施,尚太后只好再次出宮,親把小正勳送回福王府,悻悻回去了。

         尚太后前腳才走,尚婕後腳就來了,同樣是不由分說,抱了小正勳就走。這次顧元維和蔣白都不追了,只相顧一笑道:“將軍府離福王府不遠,估計這次不上一個時辰就會抱回來的。咱們且好生悠閒一會。”

         顧元維和蔣白這次倒失算了,直到傍晚,尚婕才把小正勳送了回來。蔣白跟尚婕的丫頭打聽了一下,那丫頭笑道:“哥兒到了將軍府,什麼東西也不肯吃。還是老夫人抱了去看少爺他們練武,少爺躍來躍去的,拿饅頭片往哥兒手邊丟,又喊道:‘勳哥兒接住!’哥兒伸手抓住了,自己送到嘴裡吃掉了。還喝了一點水。待得少爺他們練完武,老夫人再喂哥兒吃東西,哥兒又不肯吃了,任誰哄著也不行。老夫人怕餓壞了哥兒,沒法子,只得抱了回來。”

         蔣白聽完,不由親親小正勳,笑道:“有個性,我喜歡!”

         顧元維卻圍著小正勳瞧了瞧,忽然道:“哥兒性子怎麼跟我們一點兒不像呢?好像酷過頭了!這樣真的好麼?還有,現下還不開口說話。也不知道他是不愛說話,還是不會說話。”

        “他才一歲,不會說話很正常。再過幾個月就會說了嘛!”蔣白不以為意,教小正勳道:“來,喊一聲娘親!”

       “我是親王,你是王妃,應該讓他喊你母妃才對。”顧元維說著,卻又道:“喊爹爹和娘親好像更親熱!”因笑著抱過小正勳,教導道:“來,喊一聲爹爹!”眼見小正勳還是悶聲不響,不由大為失望。

         小正勳這會伸一隻小手摟緊了顧元維的脖子,似乎怕再有人來抱走他,騰出另一隻小手拍拍肚子,意示自己餓了,要吃東西。蔣白一見,忙喊人道:“哥兒餓了,備飯!”

         當晚,小正勳再不肯自己乖乖睡小床,“嗚嗚”叫著,指了指大床,蔣白只得把他抱到大床上和自己一起睡。開始時,蔣白把小正勳放在裡側,自己睡在中間。誰知小正勳抱了小枕頭,跨坐到蔣白身上,把小枕頭硬塞到顧元維和蔣白中間,待蔣白向裡挪了一點點,他馬上擠到中間躺下了,還嫌地方太窄,舉兩隻小手左右擴展,待顧元維和蔣白一起挪開了一些,他這才翻個身,把左手伸進枕頭下,半抱住枕頭角睡了。

         接下來的日子,顧元維和蔣白隔枕相望,親近不得。

         某個半夜三更,孟小富領人巡到府裡一處僻靜的西廂房處,忽聽得裡面傳出男女聲響,其中男聲能清晰分辨出來是顧元維的聲音,不由大驚,假作不知,領人迅速撤退了。

         待回到房裡,孟小富還是心神不定,暗暗埋怨:福王殿下啊福王殿下,你就是想偷腥也跑遠一點哪!怎麼就在福王妃眼皮底下偷了呢?萬一福王妃知道了,皮都剝了你的。到時候,我們這些做小的,都得跟著遭殃。

         折桂懷孕了幾個月,睡的早,這會兒一覺醒來,瞧見孟小富神思不屬,不由生疑,掀了他的耳朵道:“有事兒趕緊說出來,要是敢瞞著我,我就……”說著握了拳,意示要打肚子裡的娃兒。孟小富嚇壞了,捉住折桂的手,一五一十都說了。

         這會兒,睡在房裡的小正勳突然醒了,摸了摸左側,再摸摸右側,這才發現睡在身邊的兩個大人一起失蹤了。他也不哭鬧,靜悄悄攀著床邊爬下床來,赤著腳摸到房門邊,見門只是虛掩著,便從門縫邊擠了出去,跨過門檻,這才突然大喊起來:“爹爹,娘親!”

         清脆的童音在半夜裡響徹了福王府的角落,合府都被驚動了。孟小富和折桂聞聲打了燈籠趕來時,見得幾位守夜的嬤嬤早拿了外衣包住小正勳,呆呆站在顧元維和蔣白的房門外,有些兒不知所措。

         沒一會兒,房門“吱呀”一聲,顧元維和蔣白開門走了出來,蔣白早激動的抱過小正勳道:“乖勳勳,剛才是你喊爹爹和娘親麼?再喊一次!”

         顧元維衣裳淩亂,指揮眾人道:“好了,沒事兒了,你們都去睡吧!”

        “這究竟怎麼回事呀?”眾人皆搖頭,歎息道:“福王殿下和福王妃什麼時候能穩重起來呢?照咱看來,勳哥兒無論是養在宮中還是養在將軍府,都比養在福王殿下和福王妃手中要強一百倍啊!偏勳哥兒還只肯跟著他們,別的人抱都抱不走。”

         孟小富耳尖,適才是聽得顧元維和蔣白房裡的窗子一響,接著他們兩人才出現在房門口的,因推論了一番,悄對折桂道:“原來跟福王殿下偷情的,不是別人,就是福王妃。”

       “他們不待在房裡,怎麼偏愛跑到別的地方去呢?若是太后娘娘等人知道了,怕他們教壞了勳哥兒,又要跑來說話了。唉!”折桂撫撫小腹,暗下決心,將來一定要好好教導自己的娃兒,絕不能跟福王殿下和福王妃這對無良父母學。

         這當下,顧元維和蔣白卻躺在床上低呼道:“好險,差點被捉姦了!”

         小正勳早枕到蔣白手臂上,緊緊摟住,挨挨擦擦,突然又喊道:“娘!”

       “咦,真的會喊娘了!”蔣白又驚又喜,嚷道:“勳哥兒會說話了!”

       “這小子,今晚不見了我們,怕是慌了,這才決定喊人的。”顧元維也驚喜交集,從蔣白懷裡搶過小正勳,讓他騎坐在肚子上,又揉又搓的道:“快喊一聲爹爹!”

       “爹爹!”小正勳清清嗓子,喊了一聲,然後翻下顧元維的肚子,躺到中間,滾近蔣白身邊,摟住蔣白的手臂,這才安心睡了。

         再接下來的日子,顧元維和蔣白常常嘴裡塞了東西行事,以免發出聲音驚動床上睡覺的小正勳。後來天熱,兩人搬了席子鋪在地下,這才稍稍解了饑渴。再再後來,兩人又想盡辦法出去“偷情”,日子就在緊張刺激中度過了。

         小正勳三歲時,福王府諸人皆悄悄道:“謝天謝地,勳哥兒性子一點兒不像福王殿下和福王妃,穩重著呢!這福王府呀,將來可能要靠勳哥兒撐著。只一條,他現下還賴在福王妃房裡,跟著福王殿下和福王妃一起睡,怎麼勸也不肯獨自睡,這可是麻煩事。”

         當晚,蔣白在房裡和顧元維商量道:“勳哥兒也大了,再跟著我們睡總是不妥,還得想個法子,讓他自己睡。”

        “確實得讓他自己睡了。他再跟著我們睡,只怕你生不出第二胎來。”顧元維一邊說一邊靠近蔣白,兩人悄悄挨在一處。坐在門檻上玩白玉球的小正勳忽然“咳”了一聲,顧元維和蔣白迅速分開,抬頭張望一下,見得小正勳頭也不抬,兩人籲一口氣,又挨到一處去,卻聽小正勳又再次重重“咳”了一聲,一時又分開坐正了身子。

        “要不要這樣啊?”顧元維看一眼小正勳,哀歎一聲,撫額道:“小娃兒太精明了,有時候也不是好事。”

         蔣白看看顧元維,再看看小正勳,苦笑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招手道:“勳哥兒過來,跟你商量一件事。”

        “嗯!”小正勳放下手中的玩具,仰首闊步走了過來,奶聲奶氣道:“什麼事?”

        “是這樣的,爹爹和娘親準備給你添一位小弟弟或是小妹妹,但是你還跟爹爹和娘親一處睡,小弟弟和小妹妹就不肯來,這可怎麼辦呢?”

        “哦?”小正勳皺著小眉毛想了一會兒,這才慢吞吞爬上大床,抱了自己的小枕頭跳下地,仰頭道:“我自己睡!”說著往外走。

       “就這樣簡單?”顧元維簡直不敢相信,跳起來跟了出去,見得小正勳出了房門,扯了張嬤嬤的手,讓她領了往一早就準備好的小房間,不由發愣,喃喃道:“這娃兒太酷了!”

         蔣白也跟了出來,同樣不敢置信,捏捏顧元維的手臂道:“咱們勸說了多回,他都不肯搬出去,這回怎麼這麼爽快就走了?”

         顧元維揉揉眉心道:“我猜,他一聽搬出去之後,能有一個小弟弟或是小妹妹,心動了,這就讓步了。”

         蔣白大力點頭道:“這樣啊?那咱們趕緊造人吧!免得他等的太久會失望,又搬進房來!”



八十六、賜美人兩位

         顧元維和蔣白好容易過兩人世界,當晚極是盡興,第二日起的便遲了些。卻有人來報喜,說道喬香巧于昨兒晚上順利生下一個女嬰兒。蔣白問得母女平安兩個字,松了一口氣,笑對顧元維道:“香巧終是心願得償,平安生下小娃兒了。我待會帶勳哥兒瞧瞧她們母女去。”

       “哦,這麼快就要去瞧媳婦兒啦?”顧元維開玩笑道:“可得叫勳哥兒瞧仔細了。”因說著,著人拿衣裳出來換,又轉對蔣白道:“工部一直想要改進水車,我恰好訪得一位客商從海外帶了一份精巧的水車圖回來,今兒還要和工部的人仔細研究那份圖,稍晚些才回府。你和勳哥兒自己吃晚飯,不用等我。”

         蔣白應了,笑吟吟看著顧元維換裝,一時興起,拿了白布出來裹住胸,穿了男裝,隨手取過顧元維一條白玉帶束在腰上,又拿了他的紫晶冠在頭上比了比道:“這個冠給你戴著有些小,我戴著倒剛好。”

       “你要不嫌重就戴著唄!整天戴這些東西,我還怕閃了脖子。”顧元維找出一條素色頭巾,隨便束上,瞧也不瞧那紫晶冠。

         蔣白打扮好了,往鏡子前一照,笑道:“香巧當年就被我著男裝的樣子迷死了,待我今兒易了裝再去迷倒她。”說著虎虎生風走了幾步,叉腰道:“當年啊,我差點就娶了幾房老婆回來。”

        顧元維笑道:“你穿了我的衣冠出去,可別再惹什麼夏桂兒秋桂兒之類的回來。到時人家要是賴上我怎麼辦?”說著叫人備馬,忙忙出去了。

        折桂進來侍候時,一眼見得蔣白的裝扮,不由捂嘴笑道:“這要不仔細看,還真以為福王妃就是福王殿下呢!”

        “我可比他俊美多了!”蔣白左顧右盼,來了玩心,一把摟過折桂,一起湊在鏡子前照了照,嘖嘖道:“我要真是男娃,你肯定就是我的美妾。便宜孟小富那小子了!”

          折桂不由哭笑不得,歎道:“你要真是男娃,肯定三妻四妾。絕對不會像福王殿下這麼專一。”

          蔣白笑嘻嘻的,揚聲叫人備馬車,又跟折桂道:“我要去瞧瞧香巧,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進來正是要跟你說一聲,想和你一起去瞧瞧香巧姑娘呢!”喬香巧雖嫁了人,折桂有時候還照著從前那樣稱呼她,這會笑道:“上回我家彩姐兒著了涼咳嗽,吃了宮裡配的藥卻不見好轉,她這才一歲多,又不敢亂給藥吃,我們只發愁。還是香巧姑娘囑人帶了一瓶子止咳水過來,服了幾天就好轉了,我一直說要趁個空兒去謝謝她。今兒一起來,就聽說她生下娃兒了,趁著這個時候,倒要去瞧瞧她。”說著待要下去換衣裳。

       “你穿我的衣裳罷!”蔣白扯住折桂,把自己一套不穿的衣裳遞給折桂,笑道:“你頭上的釵子還是我上回給你的,倒不用再換。”

         待折桂換好衣裳,蔣白牽了小正勳,領了她一起出門。路過側廳,老眼昏花的張嬤嬤揉眼睛道:“福王殿下不是一早出門了麼?怎麼還在府裡?福王妃今兒怎麼不同往日?我向她行禮,她居然側身避過沒有受禮,可是古怪。”

          府裡眼尖的人早瞧出著了男裝的是蔣白,跟在她身邊的卻是折桂,卻笑而不語。

         蔣白一行人到了李家,才下馬車,李家看門的見得一個頭束紫晶冠,腰系白玉帶的美少年領了一位豔裝美人並一個小娃兒下馬車來,也不敢細看,慌的只報進去道:“福王殿下和福王妃來了!”

         李慕聽得人來報,早迎了出來,兩下一照面,止不住笑了,“我還以為真是福王殿下並福王妃來了。原來是福王妃和折桂姑娘。”

         因喬香巧生產後身子極虛,正在熟睡,小嬰兒看著略略瘦弱,這會也睡著了。蔣白瞧過她們後,也不逗留,又領了小正勳並折桂回轉福王府。

         馬車才到府門口,管家就急急迎上來道:“福王妃,宮裡來人了!”

       “宮裡來人是家常便飯,你急成這樣作什麼?”蔣白詫異的看一眼管家道:“來的是誰?”

       “是王公公。”管家欲言又止,急的滿頭汗,終是咬咬牙道:“皇上賜了兩位美人給福王殿下,王公公把人送來了。”

         蔣白怔了怔,牽了小正勳往裡走,一邊跟管家道:“那兩位美人,美成啥樣了?”

         管家見蔣白沒有怒意,松下一口氣來,趕緊拍馬屁道:“她們給福王妃提鞋也不配,還能美成啥樣?”

        “哦!宮裡好端端的幹嗎送美人過來呢?你可打聽清楚事情的因由?”蔣白有些奇怪,尚太后要送美人到福王府的話,早該送了,留到這會兒才送,會不會太遲了些?

         管家聽得蔣白詢問,這會來了勁。自己是什麼人哪?自己可是福王府的管家。跟宮裡的王公公,那是有一定交情的。兩位美人的來歷,早就問清楚了,只等主子開口,馬上就稟報上去呢!

         原來北成國皇帝前陣子廣選美人充後宮,不知出於何居心,又選了兩位出眾的美人送到南昌國,呈了進宮。仁元皇帝自然不會把兩位美人留在後宮中,因笑道:“元維娶了福王妃這些年,才育了一子,卻是少了些。這兩位美人就賜給元維罷!”說著就令王公公把兩位美人送到福王府。

         蔣白聽完管家的話,眉飛色舞跟折桂道:“北成國皇帝送給咱們皇上的美人,縱使皇上沒碰過,元維又如何會碰?現下送了來,卻是讓元維幫他處理這兩位美人的,哈,熱鬧了熱鬧了。”

         她這裡說著,一把抱起小正勳,飛奔進廳裡,果然見王公公正候在廳裡,卻不見兩位美人,不由笑道:“王公公,你不是送美人來的麼,怎麼不見美人的影子?”

        王公公瞧見一個華服美少年進來,以為是顧元維,才要拜見,一分辨,卻是蔣白,不由唬一跳,拍胸口笑道:“原來是福王妃,我還想著才幾日不見,福王殿下的身量怎麼小了許多?”說著才吩咐小內侍道:“把兩位美人領上來!”

         蔣白這會早往紫檀木交椅上坐了,小正勳也嚴肅的往旁邊另一張交椅上坐了。兩人一起饒有興趣的瞪著小內侍領進來兩位凸胸翹臀的美人兒。

         兩位美人一位名叫醉雲,一位名叫醉月,皆是精挑細選,極有眼色的。她們這會見得蔣白頭束紫晶冠,不待王公公吩咐,已是款款上前福了下去,鶯聲嚦嚦道:“見過福王殿下!”

         早就聽聞南昌國的福王殿下少年英俊,沒承想俊美成這樣!跟著他,確是強如在宮裡熬歲月。醉雲醉月行完禮,見蔣白招手示意她們上前,自然羞人答答湊了過去。

         蔣白伸手摸摸醉雲的臉,不由點點頭,不錯,皮膚吹彈得破,確是可人兒。摸完醉雲,又伸手摸摸醉月,也笑著點頭。不錯不錯,這個一碰就霞生雙頰,確是誘人。

         折桂趕進去時,見得蔣白正在吃兩位美人的豆腐,不由暗暗滴汗,上前道:“福王……”她這裡話還沒說完,卻聽顧元維的聲音在後面吼道:“小白,你真個惹了兩個美人回來呀?”

       “不是我惹的,是王公公送來的。”蔣白一見顧元維提前回來了,只得跳下椅子迎上去道:“不關我的事。”

        “福王殿下,事情是這樣的……”王公公忙上去拜見顧元維,把仁元皇帝的話傳達了。

         醉雲和醉月適才被蔣白往臉上一摸,芳心暗許,只以為得所,正暗暗高興,不料聽得王公公喊另一個少年人為福王殿下,這才知道束了紫晶冠的少年人並不是顧元維,不由大驚,臉上早變了色。王公公把她們送來福王府,她們卻當著福王殿下的面被別人給輕薄了,福王殿下只怕不會要她們了。一時不由偷眼去瞪蔣白,暗恨她壞了事。

         這裡顧元維一聽完王公公的話,就皮笑肉不笑道:“有勞公公了。既是皇兄送我的,那就是我的東西了。我若要把她們送給別人,想必皇兄不會介意罷?”

         王公公是得了仁元皇帝囑話的,這會笑道:“皇上既然把她們送給福王殿下,她們就與皇上無關了。要如何處理她們,是福王殿下自己的事。”

         顧元維“嗯”了一聲,也不多看兩位美人一眼,直接揚聲道:“來人,把這兩位美人送到太子府上給太子殿下。”皇兄啊皇兄,人家北成國送你美人,你不想要也不能隨便塞到福王府呀!嫌我們府上太平靜了還是咋的?得,你能送我,我就能送回去給你兒子。讓你兒子幫你處理去。

         顧正充和莫若慧恩愛,莫若慧又連著幫他生下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他雖按制納了側妃,卻只當側妃是擺設,極少理睬她們。這會兒忽然聽得人報進來,道是仁元皇帝賜了兩位美人給顧元維,顧元維著人轉送給他,不由愕然,想一想便吩咐人道:“不用帶進來了。傳我的話,把兩位美人轉送給秋波罷!”秋波常抱怨櫻姐兒太厲害,獨霸著他,不讓別人接近。這會自己送的,櫻姐兒就不敢說什麼了,倒讓秋波遂了意。

       “什麼什麼?皇上賜兩位美人給王叔,王叔轉送給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又轉送給我?”顧秋波娶了沈天櫻後,因沈天櫻厲害,他根本不敢亂來。聽得顧正充送他美人,先是一喜,覺得這回能名正言順享受美人了,正待叫人領進來,回心一想,卻又生氣,王叔和太子殿下不要的美人,憑什麼叫我要?一時揚聲道:“來人啊,把那兩位美人送到沈府給探花郎。”櫻姐兒,你老是欺負我,我就送你哥哥兩位美人,讓她們鬧你們沈府去。
作者: A-Joan    時間: 2011-8-9 03:40 PM

八十七、王府宴飲

         沈天桐這幾年辦事牢靠,漸得仁元皇帝重用,已繼前任家主之位,撐起了沈府的門戶。又因他和薛天玲成親後,夫妻恩愛,沈夫人和高氏徹底放下心來。這一回聽得顧秋波送兩位美人給沈天桐,沈夫人和高氏都埋怨道:“好端端的,送什麼美人哪?這可是北成國那邊送來給皇上的,做為臣子,誰個敢收她們?”

         薛天玲嫁過沈府後,第一胎生了一個女兒,本還怕沈府有人閒話,誰知眾人倒寵愛她生的女兒,沈天桐更是愛如至寶,這才放下心來。現下再度有孕,正在竊喜,猛地裡聽得顧秋波送了兩位美人過來,不由生氣,沖沈天桐道:“你這位表弟兼妹夫,倒是有心。知道我有孕不便服侍你,別人轉送給他的美人他不留下,忙忙就送來給你了。”

         沈天桐微微一笑,過去摟住薛天玲的肩膀,哄道:“有了身子可不宜隨便生氣。若不然,娃兒生下來也苦著一張小臉,可不好看。”說的薛天玲笑了,他這才道:“秋波被櫻姐兒欺壓,找我訴過苦,我一笑置之,並不管他的閒事。他這回想著你有孕,就故意把兩位美人轉送過來,本就是想讓我們鬥氣的,我怎麼會上他的當呢?”

        “哪兩位美人如何處置?”薛天玲試探著問道:“難道退回敏王府?”

       “當然不!”沈天桐淡淡一笑道:“待會讓人把她們轉送給信哥兒。說起來,這兩位美人是從北成國來的,信哥兒的娘親卻是北成國公主,信哥兒收了她們,正好讓她們去服侍唐公主。沒准還能敘敘鄉情什麼的。”

         賀信之卻沒有那種收下美人孝敬母親的覺悟,聞得兩位美人被數度轉送的情景後,只搖頭道:“他們都不要的,我要來幹什麼?況且,晴姐兒心眼小,見不得什麼異國美人在身邊。沒的害我們夫妻不和。”

         宋晴兒正逗兒子玩,聽得沈天桐送了美人過來,裝作不在意,其實豎起耳朵細聽,只等賀信之一聲收下,她馬上發作。誰知賀信之拒絕收下美人,不由偷偷笑了。因抬頭道:“母親是北成國公主,這兩位美人也是北成國人,不若收下讓她們服侍母親罷!”

        “正因為她們是北成國人,我母親又是北成國公主,更要避嫌呢!”賀信之站起來吩咐下人道:“把兩位美人送到將軍府,一位給玄哥兒,一位給青哥兒。”反正玄哥兒青哥兒還沒娶親,美人送給他們,正好讓他們嘗嘗鮮,開開葷。

         蔣玄和蔣青正在練武廳中喂招,忽聽人來報,說道賀信之著人給他們一人送了一位美人,不由相對愕然。待問清楚了美人的來歷後,都笑道:“我們就算想要美人,那也要第一手的。她們都被轉手這麼多次了,誰知道有沒人被人亂碰過,我們可不要。”說著讓來人把兩位美人領回去。來人卻不肯,說道賀信之囑過,不能把美人領回去。

          蔣玄和蔣青見來人不肯把美人領回去,倒有些為難。還是身邊的小廝道:“這有何難。兩位爺把她們轉送給其它府裡的少爺就行了。”

        “哦,也是!”蔣玄想了一想道:“一位送給成哥兒,一位送給建哥兒吧!”

         可憐醉雲和醉月,從北成國一路相依為命到達南昌國,又互相安慰鼓勵,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傍上貴人,過上好日子。誰知這半天功夫,被數度轉手,不由信心盡失。此時已是疲憊不堪,忽然聽得要把她們分開,轉送到安平侯府和鎮南侯府上,不由執手相對流淚。

       “妹妹,到了安平侯府,你若能立下足來,可要尋機會和我聯絡。咱們互通消息,也有一個依傍。”醉雲擦擦眼淚跟醉月道:“只希望這一回不會再被轉手送出去。”

         醉雲和醉月沒有如願,因為宋建和喬成想留下她們在府裡時,他們的娘子不答應不說,就是他們的母親安平侯夫人和鎮南夫人,一聽這兩位美人是北成國的,也逼著他們趕緊把人退回將軍府。

          蔣玄和蔣青聽得美人被退了回來,也不在意,著人把她們一併送到莫若平府上。

         待馬車又行駛起來時,已是午後,醉雲和醉月只覺又饑又渴,少不得撩開一角車簾,壯起膽子跟外面一位管事模樣的道:“大哥,我們早起在宮裡用了點心,至現在卻粒米未進,卻是耐不得了。煩請這位大哥代我們買些吃食,待我們吃了之後再送我們到新主人府裡可好?”

       “兩位請放心,這裡離莫府卻近。一會兒就到了。你們到莫府後,自然有人招呼你們吃喝,要什麼吃食沒有?”管事的只想快快把事情辦妥,好回府領賞,哪裡肯為她們耽擱時間?只吩咐馬車快馬加鞭罷了!

         莫若平自打妹妹莫若慧成為太子妃,自己又娶了鎮南侯的孫女喬瀠之後,就水漲船高。更兼他精明能幹,在朝中已有一席地位。他這會聽得將軍府送兩位美人過來,少不得細打聽兩位美人的來歷,聽完之後笑道:“身為臣子,只該為皇上分憂,皇上既然把兩位美人送到福王府,自然是想福王殿下納了她們的。偏福王殿下把她們轉送人,這不是負了皇上一片心麼?來人啊,把兩位美人送回福王府。”

        卻說顧元維從工部拿了一架水車小模型回府給小正勳玩,小正勳拆開又裝上,忽然嚷著要看正式的水車,顧元維一口就答應下來。蔣白聽說工部最近有新奇的玩意兒,也決定要去瞧瞧。一家三口用了晚飯,就叫人備馬車出門。才出了府門口,早有管事上來稟道:“福王殿下,福王妃,莫府送兩位美人過來了。”

       “怎麼回事?”顧元維和蔣白問明白了莫若平送來的兩位美人,就是他們早上送走那兩位美人時,不由面面相覷。

         此時,晚霞染紅了半邊天,正是傍晚最美的時候。醉雲和醉月相攙著從馬車裡下來,她們釵環略亂,跟早上的樣子相比,就像殘敗的花朵一樣。這也難怪她們哪!任誰坐了一天馬車,被數度轉手,再餓上這麼兩餐,不憔悴才怪。

         眼看顧元維和蔣白牽了小正勳站在府門口,醉雲和醉月這回再顧不得了,相扶著上前,跪倒在地下叩頭。

       “這麼樣兩位美人,居然沒人要?”蔣白搖搖頭,攬住顧元維的肩膀道:“要不,你勉為其難,收下她們算了。”

         顧元維搖搖頭,拂開蔣白的手,忽然吃醋起來。小白打小扮為男娃養,好像對女娃特別溫柔,一見漂亮女娃就邁不動步,這會見了這兩位美人,又舊態複萌,還得趕緊把這兩位美人送走為佳。

         曆此一番挫折,醉雲和醉月哪裡肯相信蔣白現下說的話,只怕她又出新招,要讓顧元維再次把她們送走,因趕緊叩頭道:“奴婢蠢笨,不敢求服侍福王殿下,只願在府裡當個粗使丫頭。”

       “你們這樣的人材當粗使丫頭可太浪費了。”蔣白見顧元維不肯答應留下兩位美人,一手扯過小正勳道:“勳哥兒,你三歲多了,也算是長大了,要不,你收下這兩位美人姐姐?”

         醉雲和醉月一聽,趕緊爬到小正勳跟前叩頭道:“願跟在世子身邊服侍!”若能跟在世子身邊,倒也常有機會見得福王殿下,總好過再被轉送出去。

         因尚太后怕小正勳跟著顧元維和蔣白沒個禮數,這陣子常令人抱了他進宮學禮儀,他倒學的似模似樣。這會子學尚太后在宮裡見下人的樣子,威風十足對醉雲和醉月道:“抬起頭來!”

         三歲多的小娃裝出大人樣,偏生說出的聲音奶聲奶聲,福王府眾人都悄悄捂嘴笑了。醉雲和醉月卻不敢笑,只慌忙抬起頭。

         小正勳瞧瞧醉雲,再瞧瞧醉月,見得她們臉上的妝有些掉了,嘴唇因缺水乾巴巴的,不由搖搖頭道:“太老,我不要!”

         哪裡老了?我們才十五歲好不?醉雲和醉月欲哭無淚。

         蔣白聽得小正勳的話,樂不可支,俯在顧元維耳邊道:“總不能讓她們一直跪在這兒吧?”

         顧元維也俯耳道:“適才有人來密報,說道送兩位美人來南昌國的事,是唐世成出的主意。咱們可不能讓這兩位美人進府。”

        “既這樣,何不把她們送到國使府上。過幾日國使要到北成國去,著國使把她們帶到北成國,候著唐世成不在府裡,把這兩位美人送到他府上,想法子讓唐世成的正妃收下她們好了。”

        “好辦法!聽得唐世成的正妃和兩位側妃鬥的天昏地暗,那正妃若是見著這兩位美人,自然奇貨可居,收納了秘密養著,好用來打擊兩位側妃。”顧元維笑吟吟道:“我到時派人推波助瀾,務使唐世成府上更熱鬧。”

       “對,誰叫他先使壞的。得給他一個教訓。”

         蔣白和顧元維越說越興奮,越湊越近。福王府諸人早見怪不怪,只作不見。小正勳一抬頭見得顧元維和蔣白說著話,幾乎要抱在一起了,不由重重“咳”了一聲,退後一步,擠在顧元維和蔣白中間,把他們隔開了。

         顧元維見得小正勳一副大人樣,不由“哈哈“一笑,吩咐管事把兩位美人送到國使府上。

         可憐兩位美人,在天擦黑時,再次被轉手了。

         沒多久,國使按照顧元維的吩咐,把兩位美人轉送到北成國唐世成府中。年底的時候,顧元維和蔣白聽聞,那兩位美人奮發圖強,當了唐世成正妃的心腹,助她一起對付兩位側妃,唐府熱鬧極了。

         至小正勳五周歲這天,蔣白生下一位女嬰,尚太后幫小女嬰起名為正馨,宮裡也下了旨,策封小正馨為興寧郡主。福王府諸人歡聲笑語的同時,皆道:“沒料到小世子和小郡主卻是同一天生辰,可知這一天實實是吉日。”

        待得小正馨一周歲,小正勳六周歲時,福王府門口車馬連綿不絕,把一條巷子全塞住了。先進府來的是作為舅舅的蔣玄蔣青等人。接著是沈天桐領了薛天玲並兒子女兒來了。隨在他後面的,是賀信之宋晴兒一家子人、顧秋波沈天櫻一家子人、莫若平喬瀠一家子人、喬成宋建兩家子人、夏桂兒一家子人。這些人皆不按規矩,胡亂稱呼著,一時自稱是小正勳的義父義母,一時又自稱是小正勳的岳父岳母。及至見了趣致可愛的小正馨,又齊齊改口,自稱是小正馨的家公家婆。

        一團混亂中,尚太后和尚婕、賀圓、貴姐等人也來了,各人這才改為正式稱呼,不再胡亂自稱。

         尚太后卻是帶了宮裡的畫師出來,要畫一副“王府宴飲圖”的,這會囑畫師先替小正勳和小正馨畫像。小正勳自小穩重,這會坐的妥妥當當讓畫師畫像還罷了。偏小正馨兩隻小手放在膝上,也學她哥哥小正勳那樣坐的端正,一時笑倒了眾人。

        蔣白極得意,俯耳和顧元維道:“看咱家哥兒姐兒,多穩重啊!”

        “確實穩重!”顧元維也得意,悄悄道:“咱們再努力一把,爭取生一對兒穩重的龍鳳胎,那樣的話,就圓滿了!”

       “還生?不要吧!”

       “求你了,再生一胎吧!”

       “考慮一下再說!”

         兩人正密語,忽聽一陣笑聲,原來沈天桐的兒子要去親小正馨,小正馨不肯讓他親,反吹了他一臉口水。

         一時吉時到,眾人皆入座。顧元維抱了小正勳,蔣白抱了小正馨,齊齊坐到壽星位,宴席正式開始。



八十八、神仙眷屬(結局)

        秋初,豔陽高照,是一個晴好的日子。

         一行人在子母廟山門口下了馬車,其中一人笑道:“久已聞得京城子母廟香火鼎盛,主持善講經,這回來了,別的地方且不急著去,卻要先到廟裡上上香聽聽經書方罷!”說著仰頭朝上看,見得子母廟建在高處,感歎道:“京都就是京都,連這廟門口,也氣派非凡。要到廟裡上一柱香,還得爬幾百級石階方能得償所願。”

         聽得言談,這一行人有三位卻是外地客商,因來京城治辦貨物,特意繞來廟裡上香。另一位是和他們交接了幾宗生意的本地客商,應邀陪他們一道來上香的。

         一行人說著話,囑車夫在山門外候著,待要上子母廟的臺階,忽聽得馬蹄聲響起,轉頭一瞧,只見八匹高頭駿馬上坐著護衛,護著一輛馬車過來停在山門外。一忽兒,後頭一匹雪白的駿馬馳來,一位美少年騎在馬上,湊近了馬車,“得兒”一聲停了下來,翻身下馬,撩起馬車的車簾,扶出一位約五十歲左右的貴婦,接著,又扶出一位約三十多歲的中年美婦。緊接著鈴鐺聲響起,另一輛馬車趕來,停在前一輛馬車後面。車簾撩起,下來好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頭,嬌聲瀝瀝過來扶了貴婦和美婦,又拋媚眼給美少年,笑靨如花。

         待得美少年仰頭笑著和丫頭們打鬧時,幾位外地客商看的分明,不由詫異道:“天下間居然有如此美貌的少年郎!”

         本地客商聽得他們的話,不禁笑道:“她卻不是什麼少年郎,而是女扮男裝的福王妃。另兩位夫人,一位是她的母親將軍夫人,另一位是她的外祖母賀府老夫人。這三位哪,都是京城裡鼎鼎有名的人物。”

         外地客商們一聽,不由來了興趣,一邊步上石階一邊七嘴八舌問了起來。

         本地客商正拾步上石階,聽得詢問,自然要賣弄,回頭偷眼看那邊道:“現下京城裡貴夫人嘴裡都掛了一句話,說道‘生得好不如八字好,八字好不如嫁得好,嫁得好不如生得好’。這三句話描述的,就是賀府老夫人、將軍夫人、福王妃這三人了。”

        三位外地客商聽的不明白,笑問道:“此話何解?”

        眼見自己的話果然引的外地客商的相問,本地客商這才笑著說出一番話來。

       “且說福王妃的外祖卻是賀府,賀府幾代人都任職欽天監監正之位,觀天象,推節氣,制曆法不說,又最善推測之術。監正一職雖只是五品官,卻受皇上器重,清名在外,京城裡無人敢小看賀府。現下的賀監正,名諱是賀年,當年人稱小神算,皇上及皇子諸人皆厚之,他又是京城裡出了名的美男子,多少權貴家的姑娘愛慕而不得。更風傳皇上有意把公主下嫁于他。誰知他為了一個事由,離京千里,遠避鄉下,因緣湊巧識得鄭氏女貴姐,兩人月下定情。及後,賀年回到京城,稟了府上,遣媒人不遠千里至鄭家說親,轟動一時。那鄭氏女,其父不過一位小官兒,跟京裡的人家比起來,只算得上小戶人家。況且她相貌也算不上絕色,卻順順利利嫁與賀年,夫妻恩愛,成為佳話。後來有人說道,鄭氏女,也就是如今的賀老夫人,之所以能得此好姻緣,皆因她八字好。這就是生得好不如八字好。”

       “福王妃的母親將軍夫人,閨名賀圓,當年憑一手出色的刺繡功夫,遠至北成國參加南北繡品大會,得了名次。回國那天,就有北成國小王爺,各侯府的夫人和將軍夫人等親上賀府提親。幾家相爭時,最後是將軍府的少將軍蔣華安勝出。因怕夜長夢多,將軍府當天就抬了花轎上門,把賀圓迎走了。那年,少將軍蔣華安二十一歲,賀圓才十一歲。這許多年來,大將軍蔣華安獨寵賀圓,愛護有加,羨慕死多少京中貴夫人。這就是八字好不如嫁得好。”

       “再說福王妃,名諱卻是蔣白,因體弱,自小扮作男娃養。相貌雖俊美,性子卻肖男娃。待她嫁與福王殿下,卻生得一對好兒女。如今小世子顧正勳,年不過六七歲,出口成章,太后娘娘和皇上皇后也極為疼愛。小郡主顧正馨,兩歲左右的年紀,聽聞乖巧無比,合府愛如珍寶。這就是嫁得好不如生得好。”

        幾位外地客商聽的直點頭,笑道:“原來第一句的‘生得好’是指好模樣,第三句的‘生得好’卻是指生得好兒女。”

         卻說子母廟裡的主持聽得貴姐等人來了,少不得親自迎出來,笑著引進大殿中上香,又親引進靜室中奉茶。她們才坐定,卻見廟祝來道:“監正大人來了!”

         賀圓一聽,不由捂嘴笑對貴姐道:“爹爹果然能掐會算,居然知道我把娘拐到子母廟來了。”

         她這裡話才說完,廟祝笑道:“將軍大人也來了!”

          蔣白一聽,不由“哈哈”大笑對賀圓道:“不光外祖父能掐會算,爹爹也一樣能掐會算,也一樣知道我把娘拐到這裡來了。”

         蔣白的笑聲才落下,廟祝緊接著道:“福王殿下也來了!”隨著廟祝的話聲,賀年,蔣華安,顧元維前後腳進了靜室中。

         原來蔣白今日往賀府探望貴姐,恰好賀圓也上了賀府,三人談笑間,見得天氣晴好,便想出外走走,一時便往子母廟來了。

        沒承想顧元維尋不見蔣白,便往將軍府中去找,這一找,蔣華安也發現不見了賀圓,翁婿兩個便一道往賀府去了。到了賀府,正好賀年尋不見貴姐,一問管事的,知曉她們三個是往子母廟去了,三人索性一道往子母廟來接自己娘子回府。

         稍遲些時候,賀年和貴姐並肩,蔣華安和賀圓並肩,顧元維和蔣白並肩,一行六個人出了子母廟,說笑著拾步下石階。

         其時彩霞滿天,子母廟前風景如畫,三對人影仿如畫中人物,直似人間稱頌的神仙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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