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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黑天魔神 -【黑色紀元】《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15 AM     標題: 黑天魔神 -【黑色紀元】《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zx135790 於 2020-9-20 08:09 PM 編輯

【書名】:黑色紀元

【作者】:黑天魔神

【內容簡介】:

蘇浩來自未來,他保留著記憶。

他在一步步種田,讓未來人的生活更加美好,他是昆明的王者。

他知道喪屍的弱點,明白如何獵殺怪物獲取收益。人類在黑暗歲月中研究、驗證得出的所有技術沉澱,被他在另外一個平行時空提前複製。先知先覺使他擁有旁人無法比及的優勢,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從城市廢墟裡尋找倖存者,緊密團結在自己身邊,共同掙扎,共同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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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23 AM

第一節 甦醒

    蘇浩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了一朵雛菊。

    白色的花瓣綻放在晨光下,帶著晶瑩的露珠,透射出一道非常微弱,五顏六色的彩虹。

    它離蘇浩躺著的位置很近,距離鼻尖只有五釐米,甚至可以聞到淡淡的香氣。

    遠處,傳來沉悶莊嚴晨鐘報時的聲音。

    蘇浩默唸著數字,從一,數到八。

    那個方向,是城市南面的火車站。最顯著的標誌性建築,是一座巨大的鐘樓。

    記憶,與現實完全吻合。

    他微笑著從地上爬起,看了一眼車流和行人已經顯得密集的馬路,轉過身,深深地吸了口氣,抬起腳,走進旁邊玻璃門已經敞開的「百盛」商業廣場。確定沒有任何人注意到自己之後,這才緩緩走向公共衛生間,狠狠揮拳砸碎帶有醒目「119」字樣的紅色櫥窗,從中取出沉重的消防斧……

    除了自己,沒有人知道蘇浩來自五十六年以後。

    也就是未來。

    那是一個充滿著腐臭和死亡的世界,記憶中最清楚的部分,完全被鮮血、骨骼、碎肉佔據。天空一片陰暗,就連太陽也很少出現。

    蘇浩製造了一台時空穿梭機。然而,超光速遷躍產生的維度重壓,對生命體會造成極其強烈的精神震盪。迫不得已,他只能採取備用方案————利用收集到的各種材料,製造一具最為強悍,集中了人類所有體徵優點的身體,通過意識灌輸和能量催化,使重生後的自己,順利返回二零二零年。,……

    鏡子裡的蘇浩,不再是記憶中老態龍鍾的模樣。

    他現在的個頭很高,肩膀非常寬闊,身上穿著的皮製夾克雖舊,卻顯示出腰、腿和上身之間完美的黃金比例。胸前的紐扣敞開,露出薄汗衫覆蓋下糾結髮達的胸肌。高挺的鼻樑,配上略微深陷的黑色眼珠,使得他看上去充滿了力量與英氣的魅力。

    轉過頭,看了一眼牆壁上懸掛的石英鍾————指針剛剛走過上午八點十五分。

    時間,差不多了。

    蘇浩眯著眼睛,露出略帶憂鬱的微笑。他靜默了幾秒鐘,拎起斧頭,穿過走廊,沿著樓梯走入商場地下部分,在指示箭頭的幫助下,來到一扇表面貼有紅圈白底標誌,旁邊標註著「倉庫重地,閒人禁入」的金屬閘門前。

    值班室裡走出一名身穿灰色制服的保安。他有些發怔,顯然不太明白蘇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目光隨即落在對方手裡的消防斧上,神情也變得惶恐而緊張。

    他下意識伸手摸出自衛棍,抓緊,警惕地大聲發問:「站住————你是誰?想幹什麼?」

    蘇浩淡淡地笑笑,腳下驟然發力,以超過百米衝刺的速度朝前猛衝。保安尚未反應過來,他已經衝進倉庫,反手將閘門關上,用力扣緊沉重的鐵閂。

    未來收集到的能量,只夠穿梭機運行到這個時間。

    他無法去做更多準備,只能讓自己在儘可能安全的情況下,默默等待。

    閘門外傳來怒吼和喊叫。緊接著,是急促的腳步和電話報警。聚集在外面的人越來越多,很嘈雜。鑰匙插進鎖眼用力轉動,還有皮鞋以及重物狠狠撞擊門壁,咒罵和斥責聲伴隨其中。聲音很模糊,勉強能夠聽到「警察」、「可能想要搶劫」、「會不會是逃犯」之類的字句。

    門閂已經從內部卡死,想要從外面強行突破,就必須使用爆破、氧焊切割,或者破壞牆壁之類的方法。

    蘇浩轉過身,用挑剔的眼光打量自己所在的倉庫。

    貨架上整齊碼放著數以百計的紙箱。從外部標籤來看,儲藏品應該是鞋子和各種箱包。他非常耐心的在堆積如山的貨物中仔細挑揀,翻出一隻牢固耐用的多功能登山背包,一雙與自己尺碼對應的氣墊型運動鞋。

    時空傳送充滿不可知的危險,他沒辦法從未來帶回更多的東西。除了一些提前傳送到預定坐標的武器和藥劑……絕大部分裝備和生活必需品,只能從現實世界獲得。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

    六個多鐘頭以後,閘門外已經沒有任何聲響,死一般的寂靜。

    蘇浩收拾好自己需要的所有東西,拿起斜放在腳邊的消防斧,慢慢握緊。

    他的嘴角在漸漸向上彎曲,臉色是病態的蒼白。

    用力抓住冰冷的鋼閂,朝開啟的方向擰轉。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沉重的閘門緩緩鬆開一條縫隙。

    看著從門縫裡透出的光,蘇浩忽然有些猶豫。他低下頭,沉默片刻,再次抬起,眼瞳裡已經看不到迷惘。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兇狠、果決、堅毅。

    「不管未來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這都是我自己選擇的路————」……

    陽光透過玻璃櫥窗灑落下來,地面上凝聚起沉悶的炎熱。

    地下室的走廊不長。很快,蘇浩已經走到盡頭,登上通往地面的樓梯。

    沒有人,白色的水磨石梯面上,殘留著觸目驚心的大片血跡。

    像一隻警覺靈活的貓,蘇浩動作輕快且敏捷的拾級上行,目光與地面商場空間接觸的剎那間,立刻捕捉到一個站在正前方大約十米外的身影。

    那是一個女人。

    她穿著黑色套裙,從外表判斷,應該是商場某個櫃檯的員工。腿上的絲襪已經撕破,腳上沒有穿鞋,上身的白色襯衫從肩部破開,露出粉白色的胸罩吊帶。臉上的皮膚像水泥一樣灰暗,帶有非常明顯,呈不規則形狀的屍斑。原本擦抹的粉底龜裂開來,形成一片密集的網狀縫隙。眼眶被腫脹的眼球撐得很大,看不到瞳孔,如同死屍一般翻著眼瞼。

    她顯然不是依靠視覺捕捉目標,仰著頭,用力嗅著空氣中一絲絲摻雜著活人氣息的味道……突然,她發現了剛剛走上台階的蘇浩,立刻張開流淌著黃綠色膿水的乾裂嘴唇,露出尖利的牙,喉嚨裡發出可怕的「呵呵」聲,跌跌撞撞地猛撲過來。

    「哢嚓————」

    蘇浩手裡的消防斧準確劈中了女人前額,堅硬的顱骨被輕而易舉破開。女人彷彿被某種機器瞬間抽空了力氣,睜大雙眼,爛泥般癱倒在地上。

    二零二零年五月十一日,全球被一股詭異的病毒風暴席捲。這種肉眼無法看到的惡魔應該是隨著空氣傳播,在上午八點十五分的時候,突然對毫無防備的人類露出獠牙。

    只有不到百分之五十的人類得以倖免,但他們卻必須面對比死亡更加殘酷的現實————變成喪屍的同類,對一切活動的物體都有著濃厚的興趣。它們雖然動作遲緩,卻是不折不扣的肉食生物。啃齧、撕咬,甚至被指甲抓傷,都會導致病毒直接進入體內,用最野蠻和直接的方法,不斷縮減倖存者的數量,擴充密密麻麻的喪屍大軍。

    在未來,這是眾人皆知的歷史。

    現在,只是存在於蘇浩腦海裡的記憶。

    他伸手抓住腳下正在不斷抽搐的女屍衣服,將屍身翻轉,抓起斧頭,對準屍體後腰與臀部的連接部位狠狠劈下。堅硬的金屬刃鋒割裂了脆弱的皮肉,一直沒入脊椎深處。

    蘇浩伏低身子,用斧尖翻動著黏爛的血肉。很快,一塊從尾椎部位反向逆生出來的白色骨片,赫然出現在眼前。

    它很小,體積只有米粒大小。很白,表面浮泛著幾丁質物體特有的光澤。

    這叫「盧瑟凝集層」,簡稱「銀骨」。

    病毒爆發後,有很多人都在對喪屍進行研究。二零二一年,英國人盧瑟。卡維茲在解剖喪屍標本的時候發現:第二節尾椎部分有異樣凸起。這種奇怪的異生物,在上百例喪屍身上都得到了驗證。根據喪屍的生活習性和行動特徵,這塊硬質凸起最終被證實,是病毒和喪屍體內微量激素相互作用下的堆積物。

    銀骨當中能夠提煉出一種奇異的活性物質。研究者很快發現,它能夠強化金屬硬度和韌度,大幅度提升鋼材K值。而它最大的作用,則是對人類中樞神經具有顯著鎮定與聚合元素凝固效果。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銀骨被所有集團勢力列為最重要的戰略物資之一。

    透過玻璃櫥窗,可以看到商場外面蹣跚著十幾頭行動緩慢的喪屍。街道上橫七豎八停滿了各種車輛。它們相互碰撞在一起,有的車門大開,有的座位上滿是鮮血。遠處的道路盡頭和商場內部,不時傳來急促奔跑的腳步,令人驚悚的淒厲尖叫。

    蘇浩大步走到商場門口,抬起頭,百感交集地望著陽光燦爛的天空。

    沒錯,這裡是地球,是秩序崩壞,混亂、暴力、殺戮、死亡等一切罪惡的開始。

    我不可能改變什麼,也無法憑藉一己之力扭轉局勢。

    我只想得到更多。

    他抬起腳,邁下台階,默誦著腦海裡早已熟記的地圖,朝正前方的街道深處走去……

    這裡是昆明。

    一輛頂部帶有「389路」字樣的雙層公共汽車側翻在馬路中央。橡膠輪胎與金屬車身在柏油路面上劃出三十多米長的摩擦印記,半數以上的車窗都敞開著,從裡面帶出一條條醬紅色的血痕。模糊不清的玻璃內側到處都是帶血的手印,十幾名已經變異的感染者圍在一具遇難者屍體旁邊,用力撕咬曾經是自己同類身上的肉。

    信號燈仍然在紅色與綠色之間不斷變換,密密麻麻的車輛堵塞了整條街道。高大的銀樺樹下,癱坐著一名死去多時的交通警察。他的雙腿被一輛沖上人行道的「捷達」轎車碾斷,戴著警帽的頭顱像皮球一樣滾落在輪胎旁邊,脖頸斷口殘留著清晰的牙印,從胸腔裡噴湧而出的鮮紅液體塗滿全身,又從黃白條紋的螢光背心表面慢慢滑落,被棉質警服吸收,變成一塊塊潮濕的黑紅色覆蓋物。

    遠處,不時傳來瘋狂且歇斯底里的喊叫。被太陽曬得無比炎熱的空氣,充滿了濃至近乎窒息的血腥。目光掃及的範圍,到處都是步履蹣跚的感染者,有的正處於失去理智的瘋狂邊緣,更多的,已經徹底變成了喪屍。

    蘇浩微曲著身體,在綠化帶與牆壁之間的縫隙中迅速穿行。身上的舊皮夾克和灰色長褲款式普通,卻能夠與大多數環境融為一體,是最好的偽裝。

    幾分鐘後,他已經穿過商場大樓與附近建築形成的巷道,看見懸掛在電線杆頂端醒目的圓形藍底「P」字標誌。就在它的正下方,一個右側指向的紅色箭頭,正對著通往地下的坡道入口。

    如果不是偶然獲得了幾張舊城改造圖紙,蘇浩也不會選擇這個城市作為時空道標的接收位置。原先身處的那個時代,發黃破舊的圖紙只是在黑市上等待買家賞識的古董。熟記了圖紙上所有街道和建築坐標後,這個地下停車場底層的雜物儲藏室,成為他發送第一批重要物資的降落點。

    帶有黃黑色斜紋的道桿橫欄在路口。旁邊,狹窄的監控亭裡,困著一頭身穿黑色西裝的喪屍。它的左臂連同衣服袖子一起被扯斷,傷口邊緣滿是膿水和半腐的灰色肌肉。佩戴在胸前銘牌顯示,它原本是大廈停車場的管理員。

    「嘭————嘭嘭————」

    頭部和身體與牆壁碰撞的聲音沉悶而清晰。它應該是遭遇感染者襲擊,倉惶之下逃進崗亭躲避危險。從傷口進入的病毒迅速佔據了身體,把它變成了喜歡新鮮肉食的可怕怪物。

    蘇浩臉上交織著殘忍與亢奮,他快步上前,掄起斧頭,狠狠砸碎崗亭側面的玻璃。被感染的管理員立刻從鋒利的玻璃碎片中探出頭來,拚命擠扭著身體,想要脫出禁錮自己的牢籠。未等它發出為自由而吼的第一聲嚎叫,再次落下的消防斧已經準確命中頸部,把那顆醜陋猙獰的頭顱當場劈飛。

    在散發著惡臭的屍體中間,蘇浩準確找到了那點微不足道,卻非常珍貴的銀骨。他沒有浪費時間,把戰利品裝進事先準備好的管式金屬瓶後,立刻繞過道桿,朝著一片漆黑的停車場深處大步走去……

    這裡無法被陽光照到,卻也沒有想像中那麼黑。牆壁轉角都裝有節能燈,雖然瓦數不高,發出的光線卻足以讓人看清路面和障礙物。

    距離一層出口二十多米遠的洗車平台上,停著一輛昂貴豪華的「奔馳」越野車。駕駛座兩邊的車門敞開著,擋風玻璃被砸得粉碎,數十頭喪屍像蛆蟲一樣在車廂裡來回蠕動。透過車窗與身體的縫隙,可以看到屍群正在爭食的目標,是兩名被啃得面目全非的男女。他們早已死去多時,如果不是一頭正抱著臀部撕咬肥肉的喪屍嘴邊還掛著蕾絲丁字褲,車門另外一端則掉落著沾滿血污的男士皮鞋,蘇浩也無法判斷那兩堆骨頭和爛肉的真實性別。

    他無聲無息地行走在背光的陰影裡,像一隻最敏捷的壁虎,沒有留下絲毫可供尋找的痕跡。

    蘇浩不是什麼武功蓋世的奇人,也不是漫畫裡強悍無敵的牛逼主角。他現在這具身體雖然擁有最優秀的人類基因,但就本質而言,仍然還是最平常的普通人。

    他還沒有進化。

    在對抗喪屍和各種怪物的漫長歲月裡,人類積累了極其豐富的經驗。病毒風暴開始後出現的所有非人類物種,在未來的教科書當中,都有彩色圖鑑和相關說明。蘇浩知道它們的生活習性,也清楚它們的弱點。

    由於病毒對中樞神經系統造成的破壞,喪屍幾乎沒有什麼視覺能力。作為對外界感知的補充,它們的聽覺和嗅覺變得尤為敏銳。它們行動緩慢且笨拙,卻感受不到疼痛,對食物的渴望也使得力量劇增。殺死它們的唯一方法,就是破壞已經萎縮了三分之一,卻仍然控制著整個身體的大腦。

    蘇浩可以利用地形、距離和氣味等因素,解決落單的感染者。可他無法同時應對兩頭以上的喪屍,更不要說是密集的屍群。

    新鮮血肉對喪屍具有無法抵擋的誘惑。誰也不知道屍群的進餐究竟要持續到什麼時候。他必須盡快拿到自己提前傳送過來的裝備。多耽誤一分鐘,出現意外的可能也成倍增加。

    很幸運,屍群沒有發現潛行在陰影裡的蘇浩。沿著牆壁上帶有螢光效果的箭頭,以及腦海當中熟背下來的圖紙,他很快來到停車場地下三層的盡頭,走進與記憶吻合的儲藏室隔間。

    這裡只是一塊面積大約三十平米左右的空地,沒有門。因為兩側立柱和管道之間的距離過於狹窄,只能用於堆放笨重且不值錢的包裝箱等雜物。

    保持著均衡敏捷的速度,跨進儲藏室的一剎那,蘇浩立刻感覺有數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與之伴隨在一起的,則是隱隱的殺氣,還有恐懼。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25 AM

第二節 活人

    沉重的木製板條箱背後,藏著兩男兩女。

    「你……你是誰?」

    首先發問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身材削瘦,深色長褲從臀部垂下,高挽著衣袖,白色襯衫領部的紐扣敞開,胸口有一大片不知道從哪裡擦上的油污。他手裡握著一把小鐵錘,聲音很低,說話節奏也很快,聲色俱厲,身體卻在不受控制般劇烈顫抖。

    蘇浩全身上下的肌肉已經收緊,只要稍有變化,就會立刻掄起斧頭毫不猶豫地反掃。他警惕地看了對方一眼,發現沒有任何人被病毒感染,身體表面也沒有被啃咬或者抓破之類的傷口。

    「和你一樣,逃難的。」

    說完這句話,他迅速從男子身邊閃過,走進儲藏室內間。

    屋角,靠近牆壁的位置,有一隻佈滿灰塵的舊木箱。它很小,容積不過一立方米左右,表面覆蓋著一層骯髒破爛的麻布碎片。偽裝,加上儲藏室裡暗淡的光線,使躲藏在這裡的避難者們並未發現,或者應該說是沒有對它產生絲毫興趣。

    蘇浩直接而強硬的闖入,使中年男人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然而,目光剛剛接觸到蘇浩手裡那把沾滿血肉黏漿與人類毛髮,散發出強烈血腥與殺戮意味消防斧的瞬間,他的眼角也不由自主抽了抽,張了張嘴,硬生生吞下已經衝到咽喉,正準備脫口而出的憤怒斥責。

    蘇浩根本沒有注意到男子臉上微妙的情緒變化。牆角這只舊木箱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當他看到緊緊扣住箱蓋的鐵鎖仍然保持完整,沒有被撬動破壞過的痕跡之後,從幾小時前就一直高懸的心臟,也終於緩緩平落下來。

    「咣————」

    算不上鋒利,但足夠沉重的鋼斧,狠狠劈碎了鎖扣。蘇浩蹲下身子,用力掀起箱蓋,一件件曾經被自己親手擺放進去的物品,也隨之出現在眼前。

    這是他從五十六年後傳送過來的第一隻箱子。

    箱內空間被分為三格。在第一格里,蘇浩拿起一支點五零口徑的M500手槍,熟練地撥弄了一下裝滿子彈的轉筒,「哢嚓」一聲合攏,迅速插進腰間的皮套。

    超時空傳送隨時可能遭遇無法預料的危險。蘇浩清楚地記得————除了手槍,自己還在箱子裡裝了整整兩百發子彈。現在,它們只剩下十六顆,其餘的,都變成散落在箱底厚厚一層灰黃色的粉末。

    他沒有哀嘆或者惱怒,直接從保存完好的第二格里抓起橡膠止血帶,挽起左臂衣袖,又取出一隻帶有紅色「十」字的金屬盒,打開……儘管子彈在時空傳送過程中大部分被損失的先例,使他多少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當目光接觸到盒子裡那些空空如也泡沫填充槽的時候,蘇浩仍然有種忍不住想要罵娘的衝動。

    很幸運,在金屬盒的盡頭,還躺著一枚用膠管包裝的針劑。在昏黃的燈光照耀下,可以看到其中滾動著淡藍色的液體。

    蘇浩很快冷靜下來,他以最快的速度從盒子裡拿起注射器,從膠管裡抽出藥液,將針頭對準自己左臂上微微凸顯的青色血管用力紮下。當針管裡的藍色藥液被活塞全部推入身體之後,神經一直緊繃的他,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未來時代,已經研製出對抗病毒的疫苗。體內產生了免疫的人類,再也不會因為被喪屍抓咬而感染。這種疫苗對新陳代謝同樣具有活化效果,注射者體內的白血球也會不定時強化分裂。一般情況下,這種狀態會在兩年內得到穩定。然而,蘇浩沒有時間等待新造身體渡過這個漫長的階段,時空傳送儀也無法保證活化細胞在穿越過程中絕對安全。他只能選擇最保守,也最穩妥的辦法————把身體和藥劑分開傳送,抵達之後,再進行注射。

    一股難以形容的滾燙在血管裡流動,這種感覺說不上痛苦,卻也絕對算不上舒適。有那麼幾秒鐘,蘇浩只覺得身體和大腦之間失去了聯繫。彷彿就站在通往地獄深淵的入口,誰也不知道那扇大門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但再也沒有可供選擇的退路。

    他拉開背包,把箱子裡最後一格里的物件全部裝了進去。那是一大袋用強化聚酯包裝的白色粉末,還有一整套精密計量工具,以及數百個空置的橢圓形膠管。

    房間裡的所有人都在看著蘇浩。一雙雙眼睛裡流露出來的目光,有好奇、疑惑、戒備和冷漠等成份。也只是到了現在,確定自己不會被病毒感染變成喪屍的蘇浩,才有餘暇去關注除了中年男子以外的另外三名避難者。

    兩個女孩都很年輕,十八、九歲左右,長得也很漂亮。她們顯然相互認識,其中一個總是和旁邊同齡的男孩靠在一塊兒,似乎是一對情侶。

    「你究竟是誰?怎麼會找到這個地方?」

    中年男人一直盯著蘇浩腰間的手槍,他臉上流露出一絲懊悔和惱怒————他比這個陌生的年輕人來得更早,卻因為慌亂,沒有發現牆角裡隱藏的箱子。否則,那支威力巨大的M500,現在應該掌握在自己手裡。

    蘇浩平靜地站著,用麻布碎片用力擦拭著消防斧上半凝固的血肉。他彷彿沒有聽到男子的問話,直接對房間裡另外三個人說:「你們打算一直留在這兒?還是離開?」

    幾個人面面相覷,卻誰也沒有開口。蘇浩沒有因為對方的遲疑浪費時間。他從上衣口袋裡摸出裝有銀骨的管式金屬瓶,旋開瓶蓋,把兩粒剛剛收集到的銀色骨粒倒進嘴裡,嚥下。

    「盧瑟凝聚層」具有強化骨質的作用,同時對鈣質和人體各種微量元素進行凝固轉化。按照未來世界共同認可的標準,只有骨骼硬度達到20K(硬化),肌肉強度達到20P(強韌)之後,才有資格被稱為一階強化人。

    當然,也只有注射過免疫藥劑的人類,才能直接服用銀骨。否則,其中附帶的病毒會對服用者造成感染,當場致死,或者直接變異成喪屍。

    銀骨很輕,剛剛吞嚥下去的那兩粒,重量可能還不到三毫克。它們對骨骼硬度的強化效果至少需要二十四小時後才能體現。蘇浩很清楚————這具新造的身體雖然優秀,但就本質而言,僅僅只是比普通人略強。儘管他熟悉喪屍的習性,卻不可能單憑一把斧頭,十幾發子彈就能在混亂的城市裡安身。

    他需要幫手,需要朋友。

    過了大約兩分鐘,站在那對情侶右邊的女孩微微張開嘴唇,猶豫地問:「你……能不能帶我們一起走?」

    她身材苗條,長長的頭髮在腦後紮成馬尾。純白色的棉質襯衫緊裹住挺拔的胸部,下身是一條簡單的藍牛仔短褲,修長而顯現出優美弧度的雙腿上繃著絲襪,平滑的肌膚,長而濃密的睫毛,鮮明的面部輪廓,使她看起來充滿年輕與活力的獨特美感。

    「欣研!我們……我們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

    未等蘇浩開口,旁邊穿粉色短裙的女孩連忙阻止:「我們已經打過110求救電話,警察應該很快就會過來。這裡很安全,可能……」

    「我們已經整整等了七個多小時,至於警察……」

    叫做欣研的女孩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用力按下重播鍵,彩色屏幕上立刻出現「緊急呼叫110」字樣。她再次點開手機免提,揚聲器裡卻傳出極其怪異,也非常刺耳的「沙沙」聲。

    「我們嘗試著撥打過所有認識的電話,都沒有回覆。各種求救電話也打不通,警察可能永遠也不會來。這裡沒有水,也沒有吃的……黃怡,我們必須離開,現在就走。」

    說著,欣研轉過身,認真地看了一眼站在對面的蘇浩:「他既然能夠進來,就一定有辦法帶我們出去。」

    最後這句話,使叫做黃怡的女孩明顯有些心動。她緊緊咬住嘴唇,畏懼地看著面無表情的蘇浩。也許是覺得實在無法從這個陌生人身上找到安全感,又偏過頭,把目光聚集到站在旁邊的男孩身上,帶著這個時代美貌女性特有的傲慢和優越,偏偏因為恐懼而顯露在臉上的恐懼和期待,神情複雜,又很不情願地小聲說:「鄭超……那個……你,你會保護我嗎?」

    叫做鄭超的男孩很胖,敦實的面部肌肉同樣因為恐懼而發抖。他應該是黃怡的追求者,從女孩口中說出來的話,對他產生了任何語言都無法比擬的強烈刺激。他握緊了一直攥在手裡的拖把,緊張,卻非常堅定地點了點頭。

    蘇浩平靜地注視著這一幕,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他拿起箱子裡最後剩下的一把匕首,遞給距離自己最近的女孩欣研。

    自始至終,他也沒有問過中年男子的意見。

    他本能的不喜歡這個人。

    不過,他卻知道對方的名字————中年男子襯衫胸口部位別著一枚銘牌,上面清晰地刻著「項目部副經理李立斌」……

    停車場裡的燈光依然昏暗,通往地面的斜坡上到處都是血,如果不是瀰漫在空氣中刺鼻的腥味,很容易被誤以為是不慎潑灑的紅色油漆。

    蘇浩站在粗大的立柱背後,默默注視著遠處那些聚集在奔馳車附近的喪屍。它們仍然在啃食那兩名男女的殘骸。肉和內臟已經基本上被分吃一空,只剩下血跡斑駁的殘破骨架。

    地下停車場總共有四個出口。他逐一查探過,其中三個是與地面商場連通的樓梯,那裡徘徊著數以百計的龐大屍群,稍有不慎,立刻會陷入重圍,被蜂擁而來的喪屍活活撕碎。

    可供選擇的唯一出口,就是自己的來路。

    通往停車場二層的坡道上,擺著幾個帶有螢光標誌的三角形錐筒。旁邊,還有一塊標註著「管道施工,禁止通行」的牌子。它們的出現,使所有車輛只能在一層逗留,無法進入地下襬放。

    砸碎車窗,拉出火線強行接駁,發動汽車引擎,高速衝出……這辦法很安全,也很穩妥。然而,這需要時間,車窗遭到撞擊的同時,也會引發電子警報器,為正在尋找食物的喪屍提供他們這些活人的準確坐標。

    「一、二、三、四……」

    蘇浩默數著數十米外正在嚼食人肉的喪屍,有三十七頭。

    身後,胖男孩鄭超已經看得兩眼發直,喃喃自語:「我一直以為米拉。喬沃維奇主演的《生化危機》僅僅只是遊戲。沒想到,這些可怕的怪物竟然真的存在?」

    黃怡臉色白的像紙,她不斷小聲追問,又彷彿是在自言自語:「你們確定這不是在拍電影?你們確定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那我們該怎麼辦?還有我爸爸,我媽媽……」

    中年男人李立斌臉色鐵青,一雙腿卻在不由自主地抽搐著。

    欣研的面孔同樣蒼白,卻什麼也沒說,只是盯著坡道上方投射下來的陽光。沉默了近半分鐘,她湊近蘇浩耳邊,用非常輕微,卻足夠聽清楚的聲音問:「現在,該怎麼辦?」

    蘇浩拔出手槍,再次檢查了一遍裝滿子彈的轉筒,淡淡地說:「等。」

    欣研皺著眉,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等它們吃飽。」

    蘇浩耐心地解釋:「它們是生物,飢餓的時候更具攻擊性和威脅性。填滿食物的腸胃能讓它們動作變得遲緩笨拙,到了那個時候,無論解決它們還是直接逃跑,都要容易得多。」

    中年男人李立斌插進話來:「如果……我是說如果,那兩個死人不夠它們分,該怎麼辦?」

    「總有一部分牙口好的會吃飽離開,剩下的也會慢慢散去。當然,無論什麼時候都有想要繼續守株待兔的餓鬼。遇到這種情況,唯一能夠依靠的,就是你們手裡的武器。」

    蘇浩的話音逐漸變冷,他轉過身,盯著李立斌的眼睛:「記住!這些傢伙的弱點是頭部。」

    李立斌努力擠出一絲微笑,目光轉向蘇浩手裡的槍,表情有些僵硬:「我受過軍訓,知道如何使用這玩意兒。」

    蘇浩正準備開口譏諷,只聽見旁邊的鄭超低聲驚呼:「快……快看,它們,它們朝這邊過來了。」

    蘇浩臉色微微一變,迅速轉過身。只見趴在奔馳車外圍的兩頭喪屍已經站了起來,朝自己藏身的立柱方向不斷張望。它們似乎發現了什麼,仰著頭,鼻孔不斷抽縮,猙獰半腐的面孔隱隱散發出亢奮和激動,朝幾個人的藏身處緩慢蹣跚過來。

    氣味……是氣味————

    在幾個人之間迅速掃視一番,蘇浩的目光最終落定在黃怡身上。

    她很香,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濃烈的香水味道。對於愛漂亮愛打扮的女孩來說,這樣做當然無可厚非。現在,這種對男人具有強烈誘惑的香氣,卻引來了嗜血食肉的喪屍。

    「快!大家一起上————」

    蘇浩低吼著朝前衝了幾步,掄起斧頭對準走在最全面的喪屍頭部狠狠劈下。骯髒的頭顱像西瓜一樣裂開,流淌出粘稠的黃白色膿漿。其他幾個人顯然被突如其來的變故當場震懾,思維停滯了幾秒鐘,欣研和李立斌首先清醒,揮舞著手裡的武器猛衝上前。一個用匕首扎進喪屍的肩膀,一個手裡的鐵錘卻砸中喪屍下頜。

    「很好!看準一點兒,攻擊它們的要害部位————」

    蘇浩再次揮動消防斧,用力劈斷另外一頭喪屍的脖頸。同時急促且低沉地說:「不要害怕,這裡的地形對我們有利。喪屍行動速度很慢,把它們都引過來,圍著這些車和柱子繞圈,我們可以趁機衝到出口。不要慌,慢慢來,讓它們形成一股追在我們後面,千萬不能分成兩頭合圍。我們,我們還有機會。」 不到萬不得已,蘇浩不想浪費子彈。文明社會對槍械有極其嚴格的管制措施,根本不可能像國外電影裡那樣,很容易得到彈藥補充。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自己傳送過來的其它幾隻補給箱?眼前的情況雖然意外,卻不是必死的無解之局。何況,槍聲肯定會引來更多喪屍,而病毒爆發初期出現的感染者綜合實力並不算強。它們唯一的優勢,就是數量。

    欣研手抖得厲害,她的胸脯劇烈起伏,呼吸急促。旁邊的李立斌情況也差不多,他眼眶裡已經佈滿紅色血絲,卻仍然揮動鐵錘,朝頭顱已經被砍斷的喪屍身上亂砸。

    鄭超倒提著拖把朝前衝了幾步,聽到蘇浩的吩咐,又慢慢倒退回來,小心翼翼保持戒備。他不斷吞嚥著口水,肌肉緊繃,額頭與臉上滿是汗水,襯衫也已經濕透。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30 AM

第三節 繞圈

    不知不覺,所有人都開始下意識服從蘇浩的命令。這並非盲從,他的準確斬殺,對形式的精明計算和判斷,已經在其他人心目當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擇優者為首,是智慧生物的本性之一。

    圍在奔馳車附近的喪屍都被吸引過來。在它們簡單野蠻的思維意識裡,活人就是「食物」的代名詞。這種誘惑根本無法抵擋。它們只能沿著最短的路線,以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嚎叫著,瘋狂亢奮地猛撲過來。

    停車場中央擺滿了上百輛汽車,以斜坡出口為端點,曲形通道呈不規則的「O」字。蘇浩的意圖很簡單————只需要且戰且退,吸引喪屍追逐自己,單方向圍繞通道做逆時針運動。等屍群追至通道最下方,也就是距離出口最遠的時候,所有人立刻加快速度,就能安全脫離這片困境。

    未來世界的研究表明:病毒爆發初期的感染者行動速度,大約為每小時三至四公里。與普通成年人每小時五公里的步行速度相比,無疑要緩慢得多。尤其是在奔跑情況下,喪屍根本無法追趕。這種情況會隨著病毒在感染者體內進化而逐步改變。但就目前而言,蘇浩的計劃其實非常穩妥。

    「噗通————」

    蘇浩再次砍翻了一頭喪屍,當斧刃從對方頭部正中劈下的瞬間,面目猙獰的喪屍竟然雙頰一鼓,在巨大的能量壓迫下,將一顆眼球猛然彈了出來。這團散發著濃烈惡臭的球狀物質在空中飛旋,筆直擊中了站在隊列末尾黃怡的肩膀。

    這東西沒有任何殺傷力,其實就是一團蛋白質和脂肪的混合體。可對於幾小時前還沐浴在文明光輝之下的女孩而言,卻如同親身經歷最恐怖影片一般可怕。黃怡立刻被嚇呆,她瞪大雙眼,牙齒和身體拚命顫抖,喉嚨深處也發出劇烈的乾嘔……突然,她彷彿從渾噩的夢境中清醒,不顧一切地慘叫著,拚命揮舞雙手,朝著通道出口方向拔腿狂奔。

    這變故實在太突然,以至於就連蘇浩一時間也沒能反應過來。濃烈的香水氣味,發自活人口中的尖叫,感染者對這些東西無比敏感。徘徊在掠食隊伍末尾的幾頭喪屍立刻調轉方向,發出「呵呵」的興奮嚎叫,以順時針方向迎面撲來。

    「攔住她————」

    臉色驟然劇變的蘇浩反手劈翻距離最近的喪屍,急切憤怒地連聲咆哮:「不要讓她過去。抓住她!快抓住她————」

    神經繃緊到極致的人們,根本無法做出最及時的反應。欣研看了一眼奔跑中的黃怡,下意識地想要轉身,手裡的武器卻仍在朝著喪屍身上亂捅。鄭超攻擊的動作也明顯慢了下來,眼睛裡流露出猶豫和恐懼。李立斌的反應明顯要比他們快一些,他呆了兩秒鐘,後退了幾步,似乎想要轉身追趕,卻不自覺地把垂詢的目光投向蘇浩。

    他們腦子裡此刻的思維意識全部都是「求生」和「喪屍」。他們沒有應對這種恐怖場景的經驗。仍然停留在文明社會規律之下的慣性思維,使他們無法立刻去阻止黃怡此刻的舉動。畢竟,任何人面對死亡和噁心的東西都會感覺恐懼。

    何況,黃怡還是一個女孩。

    「你們這些白痴!都看著我幹什麼?快抓住她!一旦被屍群包圍,我們大家都會死在這兒————」

    蘇浩一邊咒罵,一邊靈活地調整步伐,不斷改變與喪屍之間的距離,尋求最適合的攻擊角度。這些感染者是最低級,也是最容易對付的變異生物。但即便的各方面能力都得到強化的人類,也無法對抗密集湧來的屍群。

    他剛剛注射過疫苗,也服用過銀骨。雖然不懼怕病毒感染,但骨骼強化效果至少需要八至十二小時以後才會開始初步顯現。

    蘇浩一直認為自己的計劃非常慎密:他用分別傳送的方法,保證了身體安全,也使物資損耗率降至最低。他按照城市圖紙的建築坐標,在商場地下倉庫裡呆了很久,從而避開了病毒爆發最初時期的狂暴與混亂。然而,他卻低估了這個時代人類對於死亡的強烈恐懼心理。

    強烈的求生意志,使黃怡爆發出令人難以想像的速度。短短五、六秒鐘,她已經衝過了停車場側面的邊線。如果將中間部位擺滿車輛的整個通道看做圓形鐘面,把出口斜坡看做正十二點,那麼黃怡已經逆時針跑到了大約四至三點鐘的位置,而蘇浩等人還停留在相當於八點鐘的位置上苦苦支撐。

    喪屍沒有思維,卻擁有比任何掠食生物都靈敏的嗅覺和聽覺。幾頭剛剛從奔馳車前離開的喪屍,立刻捕捉到那股距離越來越近的活人氣息。它們開始變得激動,立刻轉向,加快移動速度,朝著口中不斷胡亂尖叫,更散發著濃烈香味兒的黃怡撲來。

    短暫的思維停頓之後,重新恢復正常運轉的大腦立刻釋放出強烈的危機意識。李立斌和鄭超不約而同轉過身,帶著滿臉的驚懼和憤怒,朝著黃怡的背影發足狂奔。

    蘇浩已經連續劈翻了四頭喪屍,他根本沒有時間收集銀骨,只能且戰且退。當他再次掄起消防斧,準備劈向對面那頭喪屍脖頸的時候,站在身側的欣研忽然衝了上去,將匕首準確、兇狠地插進對方眼窩。

    「很好!幹得不錯。」

    欣研臉色仍然蒼白,眼瞳深處也流露出恐懼。但她的手腳抖動幅度已經不像先前那麼劇烈,牙齒也咬得更緊。

    蘇浩頗為意外地看了看這個女孩,大口喘息調整呼吸,說:「走吧!我們得盡快離開這兒。」

    黃怡的喊叫,使原本朝著蘇浩等人湧來的屍群分成了兩撥。尾隨在後改變方向的喪屍雖然只佔整體的三分之一,卻仍然多達十餘頭。繼續吸引和堅守,已經失去了意義。

    突然,奔跑中的黃怡像踩住剎車一樣驟然停下腳步,雙手緊緊摀住臉,發出一聲幾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在空蕩蕩的地下停車場,立刻變成震耳欲聾的可怕回音————就在她正前方大約十幾米遠的位置,屍群已經堵住了通往地面的斜坡,正揮舞著骯髒腐爛的爪子,朝她步步逼近。

    李立斌從背後猛衝過來,一把揪住她的頭髮,以最兇殘的方式,連拉帶拽將整個人倒拖回來。他毫不顧忌女孩口中的哭喊與哀求,掄起右手,朝那張塗抹著昂貴化妝品和淚水的漂亮臉蛋上重重揮舞,連聲狂吼:「賤/貨!臭/逼!你會害死我們的————」

    「你給我放開她————」

    鄭超爆發出一股和他矮胖身形毫不相稱的巨大力量,用拖把將李立斌重重砸開,不顧一切將失聲痛哭的黃怡緊緊摟在懷裡。他昂起頭,怒視著正準備掄起鐵鎚反擊的李立斌,像瘋子一樣噴濺著口水:「再敢動她一下,老子就砸爛你的腦殼!」

    「死胖子!你他/媽/的再說一遍試試?」

    李立斌挽起衣袖,異常兇狠地盯著半跪在地上的鄭超。肩膀被拖把砸中的位置火辣辣的疼,刺激著胳膊上的血管高高凸起。如果不是顧忌越來越近的屍群,他會毫不猶豫用鐵錘砸爛對方的那張嘴。

    黃怡不再哭喊,她仍在抽泣,不時抬起塌落了一半的假睫毛,偷偷觀望著表情足以吃人的李立斌,雙手不自覺地抱緊鄭超的腰。

    蘇浩和欣研已經跑過來。他大步向前,站在爭執的兩個男人中間,怒吼:「都給我閉嘴。你們究竟想死還是想活?」

    李立斌和鄭超仍在相互怒視,微微顫抖的眼角卻表明,他們都在用餘光注視著步步逼近的屍群。

    體力消耗太大的欣研單手撐住膝蓋,躬著腰,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問:「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蘇浩挺直胸膛,像狼一樣凝望著正前方擋住去路的屍群,瞳孔深處釋放出來的閃爍光澤,在幽暗的環境中格外顯眼。

    「沒有別的辦法。」

    他搖了搖頭,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拎起斜靠在腿邊血跡斑斑的消防斧,冰冷沉著地說:「只能殺出去。」

    說完,他環視了一圈站在周圍的人,從李立斌和鄭超兩個人中間大步走過,低吼著,衝向蹣跚而來的喪屍。

    欣研仍然跟在他的身後,雖然體力尚未完全恢復,腳步有些虛浮,那把匕首卻被她握得很緊。

    李立斌的喉頭不斷上下聳動,他惱怒地盯了鄭超幾秒鐘,留下一句森冷猙獰的話。

    「老子回頭再跟你算這筆賬————」

    說完,他把鐵錘斜插進皮帶,撿起黃怡扔在地上的木棒,頭也不回的離開。

    很快,通道正前方傳來激烈的喊殺聲。其中,也摻雜著清晰可辨的骨裂,重物碰撞身體的悶響。

    黃怡臉上的表情漸漸不再恐懼,她顯然不願意被人用這種姿勢摟抱著。她用力扭動著,從很是滿足的鄭超懷裡掙脫出來,用無比期待,隱隱也帶有幾分陰謀的目光注視對方。

    「你說過,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情?」

    鄭超顯然不太明白黃怡為什麼要提及這個問題,但他仍然點了點頭。

    「你寫的那些情書我都看過。你在裡面不止一次發過誓————願意為我而死?」

    胖胖的男孩疑惑地看著她,似乎已經猜到從那張塗滿鮮紅唇膏嘴裡即將說出的話。

    「保護我,我……我不想死,不想被那些怪物吃掉。」

    黃怡緊緊抓住鄭超的手,又很快松開,用無比懇切,又帶著無比誘惑的口吻說:「只要活著離開這裡,我答應你,做你的女朋友。」

    她說話的速度很快,顯然早已想好了字句排列的前後順序。胖子眼裡立刻釋放出熾熱的光,就連呼吸也變得急促。

    不知道為什麼,鄭超忽然感覺很想哭。

    第一眼看到黃怡的時候,他就瘋狂喜歡上了這個女孩。他苦苦追求了兩年,對方卻連手指都沒有讓自己碰過一下。當然,這並不奇怪。鄭超的家庭很普通,「英俊」、「高大」之類的詞語,永遠不可能與矮小肥胖的他聯繫在一起。

    他從不放過每一期買彩票的機會,也會利用空餘時間在學校附近打工。追求女孩子並不是嘴皮上說說那麼簡單。送花、吃飯、逛街、看電影……所有這一切都需要錢。雖然他自己也很清楚,黃怡在眾多追求者當中選擇自己的機率幾乎等於零,但他仍然努力做著每一件應該做的事。因為鄭超相信:在愛情天平上的另外一端,在金錢和英俊等等引人注目的因素當中,還有一枚毫不起眼,卻被無數故事引為經典的重要砝碼。

    那就是真誠。

    也許是覺得剛才說的那些話還不夠份量,黃怡又抓起胖子的手,重重按在自己的胸口,毫不猶豫,急切地說:「只要能離開這兒,我就嫁給你。」

    鄭超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十分精彩,他覺得渾身的血在往上湧。強烈的激動,難以形容的亢奮,使他拼盡力氣,才從黃怡胸前艱難地抽回自己的手。

    「你說的……是真的?」

    他心裡仍然還有一絲懷疑。畢竟,自己曾經被拒絕過無數次。

    黃怡的眉頭開始皺緊,她偷瞟了一眼不遠處的恐怖屍群,咬了咬牙,忽然捧住對方那張胖乎乎的臉,閉上眼睛,認命般重重吻了下去。

    兩張嘴唇接觸的時間不到兩秒鐘,從天而降的幸福瞬間貫穿了鄭超全身。他不再懷疑,彷彿打了雞血一般,抓起擺在旁邊的拖把,像發情的野狗一樣嗥叫著,勇猛無比加入擊殺喪屍的戰鬥。

    他沒有看見————就在自己轉身的一剎那,黃怡臉上的溫柔瞬間變為冰冷。她用手背狠狠抹去沾在唇上的口水,又從衣袋裡掏出面巾紙,無比厭惡地繼續擦拭……

    陰冷的水泥地面上,躺著六具頭部受到重創,或者乾脆被砸得稀爛的喪屍。

    倖存者們擊殺感染者的效率並不高。雖然清楚對手的弱點,但實際戰鬥中仍然不可避免會出現慌亂。尤其是那一張張在病毒侵蝕下扭曲腐爛的面孔,總會使預定的武器落點出現偏差,命中喪屍頭部以外的位置。每當這種時候,蘇浩就不得不及時揮舞鋼斧,為動作遲鈍且手足無措的隊友解除危機。

    面對突如其來的災難,很多人都會死。只有那些最頑強,最瘋狂的人,才可以通過一次次拚殺活下來。

    很殘酷,卻是每一個人都必須面對的事實。

    「加快速度,我們得再快一些————」

    蘇浩身上滿是飛濺而來的血肉碎末,他緊盯著對面的屍群,焦急而不失沉著地發佈命令。消防斧已經換到了左手,右手則握著剛剛拔出的M500。這些話並非多餘————從出口方向繞過來的喪屍又增加了七頭,因為生物的群體影響,那些原本沿著逆時針方向前進的屍群,也有相當一部分正在轉向。

    四個人都在集中精力對付喪屍。誰也沒有注意,黃怡就跟在隊伍後面。當正前方兩頭喪屍剛剛被幹掉,後續而來的屍群被吸引到通道左側的時候,黃怡突然從通道右側大約三米左右的空隙鑽了出去,朝著二十多米外的出口斜坡飛跑。

    她選擇的時機恰到好處————前後中斷的屍群,使這一距離出現了空檔。只要速度足夠快,完全可以安全逃出地下停車場。

    蘇浩等人並非沒有察覺這個機會。只是他們耗費了太多的力氣,速度也更慢一些。

    「臭婊子,她根本就不管我們的死活————」

    李立斌恨恨地罵著,拎起木棒追了上去。其餘的人沒有說話,只是踩著滿地粘稠的血漿肉泥,儘量加快腳步。

    與其浪費力氣叫罵,不如等活著離開再說。

    黃怡像瘋子一樣朝前奔跑,她並不覺得自己卑鄙,她只是不想死,不想成為喪屍嘴裡的肉。

    就在她修長左腿剛剛邁入陽光下的瞬間,一頭飢餓無比的喪屍突然撲了過來。「救,救命!救救我————」

    黃怡口中發出淒厲得不似人聲的尖叫,她拚命蹬著腿,想要掙脫這種無比可怕的死亡束縛。柔軟的橡膠鞋底也準確踩在喪屍猙獰的臉上,把那張不斷朝前延伸的嘴一次次蹬開。這是一場力量和意志之間的較量,相互都在比拚誰能堅持到最後。然而,黃怡卻絕望地看到:就在五、六米遠的位置,另外一頭喪屍正越來越近,隨時可能加入這場角力之中。

    「鄭超!救救我!救救我————」

    黃怡選擇了唯一可能幫助自己的人。

    她一向都很聰明,尤其是在戀愛方面。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33 AM

第四節 憎厭

    胖子很累,裝載了太多脂肪的身體,使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要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力氣。

    他一直在粗重地喘息。然而來自黃怡的呼救,卻使他不得不繼續消耗所剩不多的體力,像皮球一樣義無反顧開始瘋狂跳躍。他像一枚砲彈般,轟然與撲過來的喪屍相撞。沉悶的肉體撞擊聲,甚至讓沉重冷靜的蘇浩面孔也微微扭曲。鄭超繼續怒吼著,高高掄起拖把柄端,對準抓住黃怡足踝的喪屍後腦狠狠插下。伴隨著插穿硬物並且深入空洞的清晰墜入感,黃怡看到喪屍臉上的猙獰瞬間定格,死死抱住自己右腿的那雙爪子,也無力地鬆開。

    她一秒鐘也沒有遲疑,動作麻利地掙開束縛,以舞蹈專業人員特有的柔軟和靈敏,迅速爬起,轉身就跑。

    胖子有些愕然,因為拯救愛人而膨脹的自信,也使他有些理解黃怡此刻的舉動。他繼續喘著氣,正準備拔出被卡在喪屍頭部的拖把,卻猛然聽見身後傳來蘇浩的怒吼。

    「快跑————」

    「砰————」

    吼聲與槍聲幾乎同時發出。脫膛而出的子彈,準確鑽進了一隻剛剛朝胖子撲來的喪屍頭部。巨大的能量將整個頭顱轟得粉碎,爛肉和臭血頓時瀉落如流瀑,濺得到處都是,灑落胖子全身。

    鄭超驚恐萬狀地發現:從黑暗中撲向自己的喪屍不是一隻,而是一群。

    蘇浩再次扣動扳機,轉筒裡剩餘的四顆子彈,接二連三轟爆了同樣數目的喪屍頭顱。距離和體力的限制,使他只能做這麼多。然後,眼睜睜看著最後三頭喪屍張開大嘴,狠狠啃向孤立無援的胖子。

    無法抗拒的重量,瞬間壓垮了鄭超。

    他感覺到從肩膀和背部傳來的劇痛,也聽到皮膚和肌肉從身體被撕裂的聲音。倒下的一剎那,他忽然想起《西遊記》裡,被如來佛祖壓在五行山下的那隻猴子。

    突然,鄭超臉上泛起一層異樣的潮紅,喉嚨間更是湧出一聲野獸般的吼叫。他發瘋一般掄拳朝啃咬自己身體的喪屍亂砸,像餓瘋的狗一樣張嘴撕咬對方的皮肉。目光所能掃及的範圍,有已經追趕上來,正拚命揮動棍棒狠砸的李立斌;有臉色蒼白用匕首亂捅的欣研;還有正在清空轉筒,飛快填充子彈的蘇浩。

    鄭超感覺自己的腸子被拉了出來,肝臟正被牙齒撕咬。那些被病毒控制的感染者,彷彿是幾個星期沒有吃過東西的海上遇難者。媽的……老子的下身,它們,它們正在吃老子的睪丸。

    意識越來越模糊,胖子艱難地扭過頭,朝灑滿陽光的斜坡上方看了一眼,無限期待,也無比渴望地呻吟。

    「黃……怡……救……救救我。」

    直到眼皮完全合攏,意識被黑暗吞沒的最後,鄭超也沒有看到過心愛女人的身影。

    她跑得很快,根本沒有聽見胖子最後的聲音……

    黃昏的餘暉從樓房間隙中照射下來,使人無法直視,只能躲避在陰暗的角落裡。現在已近日暮,最多半小時後,整座城市就會陷入最深沉的黑暗。

    這是一間與馬路鄰接的五金電器鋪。面積不大,卻足夠四個人容身。也許是覺得捲簾門鎖扣下面那道幾釐米高的縫隙不太安全,李立斌乾脆用十幾枚水泥釘將其牢牢固定。

    三面都是牆,沒有第二道出口。想要離開這個在兩小時被他們改造成臨時牢籠的地方,唯一的方法,就是利用店裡的氧氣瓶和乙炔發生器,把捲簾門割開。

    房間裡瀰漫著濃重的機油味。為了不引來黑夜中徘徊的屍群,倖存者們沒有使用店裡的柴油發電機,只用幾根蠟燭驅趕黑暗。

    桌子上擺著一堆裝滿各種食物的塑料袋。有饅頭和面包,也有大塊的熟肉和燒雞。桌腳的地面上還有幾箱礦泉水。這些,都是逃亡途中從食品店和超市掠奪的戰利品。

    蘇浩吃得很慢。燒雞和饅頭都是未來時代難以見到,價格也極其昂貴的珍品。那個時候,只有將軍之類實權人物才有資格享用這些。

    欣研坐在靠牆的椅子上,把面包撕成小塊,慢慢塞進嘴裡。她默默注視著桌上那支正在燃燒的紅色蠟燭,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李立斌已經脫掉被髒血污染的襯衫,換了一件從店舖裡找到的藍布工裝。他顯得很餓,吃得也很快,兩邊腮幫高鼓著,不時灌上一口啤酒。

    黃怡坐在距離餐桌稍遠的一直木箱上,用挑剔的眼光看著食品袋裡的叉燒。她用細長的手指在沾滿醬汁的肉塊裡來回翻了翻,皺著眉頭嘟囔:「實在太肥了,簡直沒辦法吃。」

    另外三個人不約而同抬起頭,把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

    「都看著我幹什麼?」

    黃怡慍怒地用紙巾擦著手,很不高興地說:「我是學舞蹈的,必須保持身材。欣研,你還不是一樣。」

    「沒錯!你說得對————」

    李立斌用力嚥下嘴裡的食物,盯著她,「嘿嘿嘿嘿」冷笑起來:「那個小胖子對你很痴情,你卻臨死也看都不看他一眼。小妞,我得承認你的心真的很黑,和白雪公主他後媽有得一比。」

    「我從來就沒喜歡過他————」

    黃怡眼睛裡立刻射出怨毒的目光,她惡狠狠地盯著李立斌,提高音量:「他根本提供不了我需要的物質基礎。那麼矮,那麼胖,還整天像狗一樣圍著我轉。看見他就覺得煩,想想就令人噁心。」

    「物質基礎?」

    李立斌一直注視著她高聳的胸部,邪惡地笑著:「你以為你值多少錢?「帝豪」夜總會最紅的頭牌,出台過夜的價格也只是人民幣五千塊。像你這種貨色,五百老子都嫌貴。」

    「你……」

    面色驟變的黃怡正準備喊叫,冷不防迎面飛過來一件黑乎乎的東西,正砸中頭頂。她伸手摸了摸,是一隻已經啃光的燒雞骨架。

    「都給我閉嘴————」

    蘇浩慢慢咀嚼著嘴裡的雞肉,冷冷地說:「要不要給你一隻話筒,把全城的喪屍都引過來?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攆出去,扔給那些怪物當宵夜?」……

    半小時後,晚餐結束。

    桌子已經被清空,蘇浩用一塊浸濕的海綿蘸著洗滌劑,仔細擦拭著殘留在桌上的油漬和泥垢。直到確定桌面足夠乾淨,這才拎起背包,取出從地下停車場儲藏室木箱裡拿到的那包白色粉末,以及整套計量設備,逐一擺開。

    撕開塑料封口,用量匙舀出白色粉末,裝進用砝碼壓穩比重的天平秤盤。小心翼翼計定數量後,再把粉末分別裝進兩隻容量為五百毫升的管式聚酯瓶,灌入自制的生理鹽水,攪拌均勻……很快,透明管壁內部的液體,已經變成如同稀釋牛奶一般的淡淡乳白。

    李立斌湊了過來,皺著眉頭,對蘇浩剛剛製成的兩瓶溶液看了很久,不太明白地問:「這個,是什麼?」

    不僅是他,黃怡和欣研的眼睛裡,同樣充滿好奇。

    蘇浩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有條不紊收拾好散落的各種工具,平靜地回答:「與你無關。」……

    夜,很深,也很靜。

    店舖後間有兩張床,分別被蘇浩和李立斌佔據。兩個男人都沒有表示出謙讓的意思,也沒有從誰嘴裡聽到「女士優先」之類的廢話。

    蘇浩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男人在生理上的特殊構造,決定了他們擁有比女人更加強大的力量。在未來世界隨時必須面對怪物的生存戰鬥中,強化人,尤其是男人,是抗爭與廝殺的絕對主力。他們必須獲得足夠的食物和舒適的休息環境。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身後那些被保護的弱者存活。

    仰臥在床上,蘇浩的眼睛微微合攏,呼吸逐漸變得平緩緩。上滿子彈的M500手槍斜插在右腿的皮帶裡,觸手可及。左手則輕輕覆著腰間的匕首,保持隨時能夠抽出的狀態。

    這裡是完全陌生的環境,找不到未來世界自己熟悉的痕跡。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就必須隨時保持警惕。

    子彈只剩下九顆,除了已經磨利的消防斧,五金鋪裡還有一些足夠堅硬的鋼管。這些,都是目前可供使用的武器。

    腰肢和肩膀微微有些痠疼,這意味著幾小時前服用的銀骨正在產生作用。雖然目前的強化效果最多只有百分之三十,但骨骼的硬度已經得到了全面改善。

    強化人的概念,具體表現在兩個方面————K值和P值。

    K值,是人體骨骼硬度的強化指數。P值,則對應肌肉韌性、強度、抗擊打能力和疲勞時間等綜合因素。按照未來世界共同認可的標準,只有當K值和P值均達到二十的人類,才有資格被稱之為「強化人」。

    這種身體素質得到全面改善的最顯著標誌,是力量、速度和思維反應能力的大幅度提升。其中,力量方面的表現尤為明顯。正常情況下,一階強化人揮拳擊打產生的數值,大約為五百公斤。

    人類強化,是一個漫長的摸索階段。按照已知歷史,這一理論從提出到逐漸形成被公眾認可系統,至少還需要一年。

    蘇浩慢慢睜開眼睛。

    「盧瑟凝聚層」不僅僅只是對骨骼產生的效果,同時被強化的還有中樞神經系統。他已經能夠對小範圍空間產生模糊的思維感觸,發現:屋子裡的另外三個人都沒有睡著。

    李立斌的呼嚕很響,卻過於頻繁的翻身。

    至於黃怡和欣研兩個女孩,她們靠在牆角,沒有像停車場裡那樣相互簇擁著,而是保持著大約三米左右的距離。

    欣研蜷縮著身體,雙手緊緊抱住膝蓋。從捲簾門底部透入的微光,映照著她潔白修長的雙腿,還有正在瑟瑟發抖的身體。

    雖然是夏天,這座城市的早晚溫差仍然很大。

    蘇浩翻身下床,抱起還帶有自己體溫的被子,走到微微有些發怔的女孩面前,抖開,蓋上。

    黃怡一直注視著蘇浩的每一個動作。她的身體顫抖幅度變得更加劇烈,臉上的表情也楚楚可憐,活像飢寒交迫無家可歸的貓。

    然而,蘇浩自始至終也沒有朝她所在的位置看過一眼……

    清晨,太陽照常升起。

    蘇浩起得很早,隨便吃了兩個昨天晚上剩下的饅頭,便非常乾脆的用乙炔割開捲簾門,走了出去。

    這條街道很僻靜,周圍也沒有發現喪屍的蹤影。遠處的街口隱隱約約有人影晃動,距離很遠,構不成威脅。

    行道樹旁邊的路面上,停著一輛銀灰色的「雪佛蘭」轎車。蘇浩掄起鋼管狠狠砸碎駕駛座側面的窗戶玻璃,伸手拔起門閂,以最快速度用力扯斷正在尖嘯的電子警報器連線,再把背包扔進副駕駛座,貓腰鑽了進去。

    用最野蠻的方式,砸開方向盤下的線路盒,從中挑揀出與點火器連接的部分。失去膠皮保護的金屬線連續摩擦,沉默的引擎終於在火花中爆發轟鳴……幾分鐘後,蘇浩已經駕駛轎車在馬路上打了個回轉,停在屋門敞開的五金鋪前。 他沒有熄火,推開車門走下車,在店舖牆角抱起一堆事先收集好的工具和零件,裝進車尾後箱。做完這一切,蘇浩走到正啃著半個冷硬饅頭的欣研面前,注視了她幾秒鐘,淡淡地說:「上車吧!」

    黃怡動作很快,蘇浩剛把車子挺穩,她就已經跑過來,拉開後座車門鑽了進去,以最舒服的姿勢,躺在柔軟的坐墊上。

    地磚很硬,牆也很冷。她昨天晚上一直沒辦法闔眼,早上起來只覺得腰腿痠軟得厲害。

    蘇浩皺了皺眉,走到車前,拉開車門,平靜地說:「下去。」

    黃怡睜開眼睛,很不耐煩地看看四周,忽然發現————車裡只有自己一個人。

    她立刻坐直身體,緊緊抓住車窗旁邊的扶手,茫然且惶恐地連連搖頭。

    蘇浩眼裡閃爍著冰寒的光芒。他從皮套裡拔出手槍,對準黃怡的眉心。後者膽顫心驚地望著他,在如此近的距離,女孩清楚地看到了那雙眼睛裡釋放出的憎恨與厭惡。尤其是眼瞳深處,更無絲毫寬容和仁慈。

    「為……為什麼?」

    黃怡結結巴巴地問,她的話音帶有明顯的哭腔。

    「沒有為什麼。滾————」

    蘇浩的聲音比剛才更加冷漠。

    黃怡開始抽泣,她很不情願,卻毫無辦法的慢慢挪下車,在烏黑冰冷的槍口指對下,縮著身子,用膽怯而哀求的目光,在每一個人身上來回打轉。

    她很清楚:自己被拋棄了。

    欣研有些不忍心,她正準備開口,卻被蘇浩用冷厲的目光當場制止。

    「求求你,帶我……帶我一起走吧!」

    黃怡臉上爬滿了滾燙的淚水,她一直在苦苦哀求,卻無法讓蘇浩如合金般堅硬的目光變得柔軟。

    李立斌幸災樂禍地走了過來,衝著無助哭泣的黃怡啐了口唾沫,伸出手,正準備拉開車門,卻驚惶失措地發現————蘇浩緊握在手裡的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調轉方向,瞄準自己。

    「喂!喂!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立斌面色有些發白,他本能地舉起雙手,慢慢後退了幾步。

    「我只答應過和你們一起離開地下停車場。現在,合作結束了。」

    蘇浩的目光深邃,聲音悅耳富有磁性,聽起來卻很冷。

    「別這樣……我說,真的別這樣。我們是朋友,是一個團隊。我們應該坐下來好好談談。那些該死的怪物到處都是,我們必須互相幫助。你應該相信我,我是好人……」

    李立斌眼裡閃過一絲怒意,他腦子裡有股想要爆發的衝動,卻必須在槍口威脅下無奈蟄伏。他搜腸刮肚尋找可能打動蘇浩的字句,語序混亂,說話速度也越來越快。

    「我不欠你任何東西。」

    蘇浩手裡的槍絲毫沒有傾斜,他注視著對面這個男人,慢慢坐進副駕駛的位置,從敞開的車窗裡一直保持瞄準狀態。同時,對已經坐在駕駛座上的欣研問了一句:「會開車嗎?」

    女孩有些畏懼地看著他,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那就走吧!」

    蘇浩拋出一個鼓勵的眼神:「離開這兒。」……

    帶有強烈紫外線的陽光無情灼烤著大地,驟然升高的氣溫,使整個城市如同被火焰籠罩。地平線盡頭的景物開始變得模糊,在光和熱的相互作用下產生折射,使所有一切看上去都在搖晃。

    一頭衣衫襤褸的喪屍趴在街道中央,用力啃著一根散落在地面的肋骨。儘管上面沒有多少肉,但它依然嚼得很香。

    遠處,傳來一陣引擎轟鳴。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36 AM

第五節 居所

    喪屍疑惑地抬起頭,朝聲音來源的方向努力張望。只見從遠處衝來一輛急速飛馳的「雪佛蘭」轎車,渀佛脫韁野馬朝這裡急劇接近。未等動作遲緩的喪屍從地上爬起,狂吼的車頭已經筆直衝了過來,將它從腰部狠狠撞斷。脆弱半腐的下身當場輪胎碾碎,上身則緊貼車頭,直到百米外車子挺穩後,才失去空氣阻力依託,重重掉落。

    蘇浩從車上走下,掄起消防斧,狠狠劈斷喪屍的兩條胳膊。緊跟其後的欣研則抓緊一根長度超過兩米,前段帶有「y」字形分叉的鐵桿,用力夾住喪屍脖頸,死死壓在地面,無法動彈。

    鐵桿,是蘇浩昨天晚上在五金鋪用各種材料銲接而成。在未來世界,這種東西是所有獵屍者的必備工具。

    蹲下身,用匕首挑開喪屍身上的衣服,再用刀尖輕輕割開喪屍背部的皮肉。病毒侵蝕,加上大部分生理機能損壞,使外翻的肌肉呈現出大片灰斑。沿著刀尖切開的部位,蘇浩聚精會神搜索著破敗的韌帶和肌肉。很快,後頸略微偏下的位置,一條顏色仍然保持暗紅的粗大血管,從不斷分剝的肌肉深處顯露出來。

    他從背包裡取出一瓶用白色粉末製成的溶液,把注射器插進橡膠瓶塞,抽出二十毫升,拔出,再把針頭紮進喪屍背部的血管。隨著白色溶液被活塞慢慢推入,被套桿牢牢卡住脖頸的喪屍也如同受到刺激般瘋狂嚎叫起來。它的眼球立刻開始膨脹,向外鼓凸,並且填充了整個眼眶。身體像癲癇患者一樣劇烈抽搐。如果不是失去了手腳四肢,欣研根本不可能將其壓制,而是被這頭恐怖的食人怪物當場撕成碎片。

    蘇浩認真地看著喪屍,左手按緊對方不斷扭動的頭顱,右手迅速從背包裡取出另外一支準備好的空注射器。他把至少有十五釐米長,粗而堅硬的針頭用力扎進喪屍後腦,將活塞朝後猛拔,抽出一管灰褐色的膿液。

    喪屍一直在嚎叫,隨著那種神秘膿液從頭部被抽取,它也徹底失去了掙扎的動力,歪著頭,張大嘴,身體漸漸僵硬。

    看著蘇浩把膿液注入一支容量為五毫升的膠管,欣研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腐菌激素」。

    蘇浩的聲音像往常一樣平靜,但欣研仍然聽出,其中帶有一絲隱隱的激動。

    和銀骨一樣,腐菌激素也是未來世界最為重要的戰略物資之一。在解剖喪屍以研製病毒疫苗的同時,後世生物學家發現:喪屍腦部松果腺會分泌出一種粘稠的灰褐色液體。由於這種膿液帶有活性極高的特殊菌類,很快成為強效基因藥劑和生物培養基的重要添加物質。這些藥劑的使用範圍很廣,除了強化服用者的身體素質,更重要的,是能夠活化細胞,延長新陳代謝效果。簡而言之,就是增加服用者的正常笀命。

    包括蘇浩在內,所有未來人類都把病毒剛剛爆發的二零二零年稱之為「黃金時代」。原因很簡單————腐菌激素產生的條件非常苛刻。而這一時間段,卻是收取各種貴重材料最容易,也是收穫量最大的時期。

    已知的所有怪物,都可以通過刺激松果腺的方式獲取腐菌激素。在未來,獵屍者通常是把高純度海洛因溶液注入怪物中樞神經,在刺激效果最強烈的時候,用注射器從怪物頭部進行抽取。整個過程與蘇浩剛才的動作完全一致。其中最關鍵的部分,就是從刺激溶液注入,到激素抽取全過程中,怪物必須保持鮮活,而不是中途死亡。

    病毒擁有自我進化能力,被它們寄生的感染者同樣也在進化。按照未來世界的概念,病毒爆發初期的感染者實力最弱。在諸多怪物的等級評判表當中,它們位列表格最末,等級大多為「1」,或者「—1」。

    蘇浩所在的時代,低等級怪物已經完成了最基本的進化環節。據官方公佈的數據,野外觀測到的生物,最低標準大多為「3」至「4」級。和人類一樣,它們的骨骼肌肉也在強化,即便捕捉後砍斷四肢,在注入藥劑的刺激過程中,仍然有很多怪物會爆發出令人難以置信的凶悍。蘇浩就不止一次見過怪物頸部被鋼環卡住,卻通過自身力量強行扭斷脊椎,自殺,或者反首啃斷旁邊捕捉者喉嚨的活例。

    捕捉和獵殺怪物都很簡單,刺激過程卻經常出現意外。也有人嘗試使用刺激效果不是那麼強烈的稀釋藥劑,卻無法促使松果腺產生激素。

    腐菌激素在未來世界屬於頂級戰略物資。它的售價昂貴,產量也極低。據蘇浩所知,即便是控制力最強大的軍方,年收集量也只有五十毫升左右。

    只有最低等的「—1」或者「1」級喪屍,才是制取腐菌激素

    的最佳載體。然而,在未來世界,它們早已絕種,或者進化成更高等級的怪物。

    蘇浩默默注視著擺在手心裡的膠管,眼角微微有些抽搐。

    他認識的很多朋友,都是在獵取腐菌激素的過程中遭遇不測。有的被怪物所殺,有的死於窺視者之手,還有的則是在抽取過程中出現意外。這種灰褐色的膿液,在後世價值簡直高得可怕,甚至比文明時期最著名的鑽石還要珍貴。

    「你怎麼了?」

    欣研一直在看著他。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和這個昨天剛剛認識的年輕男子在一起?他的確很英俊,卻散發出一種極為強烈,也非常神秘的特殊氣質。但更多的,則是那雙黑色眼眸深處不斷流露出來,很淡,也確實存在的憂鬱、堅決、強硬。

    「沒什麼。」

    蘇浩沒有感慨,他用粗大堅硬的神經,狠狠拽回即將從眼眶邊緣流出的淚水,迅速恢復了僵硬冷漠的外表。

    他把裝滿膿液的膠管小心翼翼收好,岩石般刻板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我們應該找一個安全穩妥的地方住下來。這很重要,不是嗎?」

    欣研沉默著點了點頭,又忽然感覺有些不對。

    他們還很陌生,即將住在一起……

    女孩有些茫然,想要反駁,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抬起頭,只見蘇浩已經拎起消防斧,朝著遠處路面上被碾碎的喪屍殘骸大步走去……

    城市裡很空曠,沒有摩肩接踵的人群,也很少看到鳥雀的蹤影。沒有風,氣氛比任何時候都要安靜。

    街道上隨處可見被遺棄的車輛。它們大多碰撞在一起。連續幾個十字路口都被車輛阻塞,很多車身前後都被死死夾住,車牌和保險槓被擠得完全凹陷,或者直接脫落。幾乎每一輛車裡都有死屍,有青壯男女,也有老人孩子。由於車窗和感染者的生物特性所限,死者胸部以上的血肉都被啃光,下肢部分則大多保持完好。雖然肌肉和皮膚都被喪屍吃掉,可屍體臉上仍然殘留著駭然驚恐的神色。在刺眼的陽光下,渀佛一具具用白骨和暗紅肉漿混合凝固的雕塑。

    到處都是血,地面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部分都染紅。在熾熱高溫的蒸騰下,它們早已凝固,漸漸變成黑色。

    遠處,隱約可以聽到慘呼。它們時斷時續,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傳出來的。似乎很近,又好像很遠。這意味著,城市裡的居民沒有死絕,仍然還有一部分倖存者。

    在熱浪蒸騰的地平線盡頭,還可以看到有人在走動。這種感覺非常詭異,那些影像稀薄而又模糊,只是一些無法辨別面目的黑點,不知道究竟是人類?還是喪屍?它們似乎很茫然,四下張望,徘徊,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蘇浩再次放倒一頭喪屍,高濃度的海洛因溶液迅速注入血管。他用力按住失去四肢的喪屍頭部,從後腦部位準確抽出腐菌激素,帶著毫不掩飾的亢奮和滿足,把裝有激素的膠管塞進口袋。

    用黑色泡沫填充的金屬盒裡,靜靜擺放著二十六支注滿激素的膠管。另外一支管式瓶裡,還有同樣數目的銀骨顆粒。所有這些,是他在兩小時內的全部收穫。

    總共一百三十毫升腐菌激素,大約六十毫克銀骨。

    這是一筆極其龐大的財富。在未來世界,這些東西可以換來一個將軍的頭銜,或者是幾個巨型基地的控制權。因為,進化到第二等級的喪屍,神經和肌肉等強度也隨之提高。海洛因溶液對它們產生的刺激效果,遠遠超出正常的承受極限。極度緊繃的大腦會崩潰,肌肉和韌帶也會因為劇烈擴張產生爆裂。

    這是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溶液濃度不足,就無法刺激松果腺產生激素。強烈的刺激效果也會導致怪物當場死亡,使激素成分出現變化,或者根本無法抽取。正常情況下,成功抽取的比例大約為二十萬分之一,甚至更少。

    最多不超過兩年,人類世界的價值觀就會被徹底顛覆。蘇浩此刻需要做的,就是儘量積蓄資本。畢竟,現在是獲取腐菌激素最容易的黃金時期。

    就著需泉水服用銀骨,有種吞嚥糖衣片的感覺。這種東西看似堅硬,其實很容易被胃酸溶解。他計算過:連同昨天服用的數量,這些銀骨產生的效力,足夠自己進入骨骼強化的第二階段。

    骨質改造的效果非常明顯————蘇浩已經感覺到體內力量正在增加,身體柔韌和靈活程度也比以前更甚。他現在只需要單手就能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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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銀骨無法對肌肉產生同樣的效果。想要成為強化人,還需要肌肉強化藥劑。蘇浩選擇這個城市作為時空道標降落點的原因,就在於此。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需要一個足夠安全的住所……

    寬闊的馬路邊,有一幢精緻的三層小樓。四米多高的鐵柵,隨時保持修剪的鸀化景觀,把這座小樓與周圍高大林立的灰色建築群中分離出來,顯得莊重雅緻。面朝馬路的屋簷頂部,還懸掛著一隻銀行特有的圓形方孔錢幣標誌。

    蘇浩仔細研究過那份古老的城市規劃圖紙。相關資料顯示,這裡是工商銀行設置在該城的分理辦事處。與普通的對外營業部不同,這裡最主要的職能,是負責城市廢舊貨幣的回收和集中。經過清點和計算,再由監管人員進行銷毀。這種具有一定保密級別的工作,使辦事處不可能像普通營業廳那樣隨意租用合適的場地。這幢小樓由銀行方面獨資建設,各種建築材料都按照高防護能力進行配置。尤其是作為支柱的牆壁和地基,完全達到五級抗震標準。

    車子就停在路邊,蘇浩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確認沒有任何異常,雙手分別握住斧頭和槍,慢慢穿過敞開的玻璃門,走進空曠的一樓大廳。

    一片死寂,沉悶的氣氛幾乎令人窒息。

    大廳正面是一張二十多米長的立式接待平台。整體設計風格與酒店類似,光滑的水磨地磚上到處是血。樓梯旁邊躺著一具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女屍。如果不是足骨位置散落著兩隻高跟鞋,根本無法判斷出她的真實性別。

    蘇浩彎著腰,迅速穿過大廳,找到通往後院的小門。確定出路暢通無阻,周圍也沒有發現喪屍痕跡,他用力扣上門閂,大步返回前廳,對守候在那裡的欣研點了點頭。後者立刻拉開背包,取出兩把從五金鋪帶出來的鏈式鎖,緊緊栓在玻璃門兩邊的扶手上。

    連同廁所在內,一樓只有六個房間,裡面擺放著各種辦公用具,唯一的活物,就是圍繞血肉殘渣「嗡嗡」亂飛的蒼蠅。

    蘇浩沒有耽誤時間,他用軟鎖扣死通往地下金庫的大門,招呼欣研一起,拖過沙發和立櫃,堵住樓梯兩邊,只留下一個寬約米許的出口。

    「現在,我們要逐層清理每一個房間。」

    看了一眼女孩緊握在手中的鋼管,還有她掛在後腰上的匕首,蘇浩認真地說:「不要怕!喪屍只對活著的生物感興趣。昨天的混亂,已經把它們吸引到城市的其它地方。這裡不是對外開放的公共場所,殘存在樓裡的喪屍不會很多。跟緊我,不要胡亂喊叫,注意後面和兩側,我會保護你。」

    欣研身上到處都是污痕,汗水和灰塵使她的臉色比平時更加灰暗。頭髮上沾著蛛網,腿上的絲襪也被撕開了幾道口子。她用力點了點頭,表情有些緊張。

    蘇浩忽然笑了笑,伸出手,捏住欣研的面頰,惡意地揉了揉。

    這動作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女孩頓時瞪大雙眼,目光先是驚愕,然後迅速變得惱怒。不等她有所動作,蘇浩已經鬆開手,將食指立在唇邊,用眼睛看了看樓上,露出一絲善意的微笑。

    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和欣研開這種玩笑。

    這具身體很年輕,只有二十一歲。而他真實的心理年齡,已經超過四十。

    也許,這是對女孩值得自己信賴的一種表示?

    或者,是擺脫長時間壓抑的本性流露?

    蘇浩收起臉上的笑意,握緊武器,慢慢邁上樓梯。

    他剛剛說過:會保護她……

    樓道上鋪著地毯,很厚,也很軟。踩上去,有種非常舒服的感覺。

    蘇浩用最粗暴的方式,直接掄起消防斧砸爛門鎖,走進第一個房間。

    與一樓的辦公區不同,這裡的裝修風格與高級酒店客房完全相同,甚至更為豪華。席夢思和地毯都是這個時代頗為著名的品牌,木製酒櫃裡整齊擺放著「xo」和「茅台」,床頭櫃上的避孕套也不是常見的「雄風」或者「健偉」,而是包裝精美,規格齊全的頂級「杜蕾斯」。

    沒有喪屍,房間裡也很乾淨,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欣研頗有些怨念地看著酒櫃裡那些價值昂貴的瓶子。如果可以的話,她更希望在那裡看到方便麵和火腿腸,哪怕是一包涪陵榨菜也好。

    二零一安全。

    二零二安全。

    二零三也沒有問題……

    欣研跟得很緊,她抿著嘴唇,一聲不吭觀察著周圍環境,也頗為不滿地偷偷飛瞟著走在前面的蘇浩。

    她知道自己長得很漂亮,在學院裡,是很多男生追求的目標。就在去年,音樂系一個身材高大,長相與韓國歌星rain有幾分相似的男生,堵在宿舍大樓前,聲稱一定要做自己的男朋友。那傢伙油嘴滑舌,甚至賣弄風騷,擺出自以為很酷的pose,讓人看著就火大。當時欣研想了沒想,直接用手裡的熱水瓶當頭猛砸……從那以後,所有男性花瓶看見她就繞著走。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37 AM

第六節回收

    她一直很畏懼眼前這個男人。從他身上釋放出來的兇狠、野蠻、暴力,簡直令人難以接近。但他很勇敢,也很強大。尤其是今天早上在五金鋪前的那一幕,使欣研忽然發現他身上還有另外一種特殊的魅力。

    可是,他竟然摸我的臉!捏我的肉!

    想到這裡,欣研忍不住狠狠咬了咬牙,握緊手裡的鋼管,眼睛下意識盯住蘇浩身體的各個要害部位。尤其是兩腿中間。

    「如果你再敢摸一下,老娘就立刻把你變成太監————」

    欣研臉色緋紅地默唸著這句話。只是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現在不動手?而一定要等到下一次?……

    三樓的客房裡,清理出兩頭喪屍。對於這些落單的怪物,蘇浩非常迅速的從它們身上獲取了激素和銀骨。殘破的屍身和斷肢扔出窗戶,落在外面的馬路上。

    自來水供應早已停止,但小樓內部還有另外一套**的地下水抽取系統。樓頂的水箱很大,巨大的太陽能光板不僅能夠二十四小時提供熱水,還可以提供充足的電力。

    窗外的防盜籠異常堅固,鋼筋直徑至少超過五釐米。蘇浩計算過,想要強行破壞這層防護,至少得擁有二階強化人的體質,也就是一千公斤的撞擊力量。

    返回大廳,用鐵鏈加固已經鎖住的後門。蘇浩放下捲簾門,拉上窗簾,將這裡變成完全封閉的空間。

    「這裡比我想像的還要安全。」

    蘇浩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走到沙發前坐下,從背包裡取出裝有冷饅頭和滷肉的塑料袋,扔給站在對面的欣研,說:「先隨便吃點兒,我們還有很多活兒要干。」……

    地下室的清理工作,比蘇浩預計中要簡單得多。

    金庫,是一個面積五十多平米的小房間。厚重的圓形閘門敞開著,四周徘徊著六頭渾身血污的喪屍。它們都穿著黑色的防彈衣,戴著鋼盔,胸前配有「安全護衛」的金屬銘牌。兩具身穿銀行制服的男屍躺在金庫門前,內臟和四肢被扯得七零八落,旁邊一輛塗有「昆明護衛」的運輸車後門敞開————顯然,病毒爆發的瞬間,這裡正在進行押送款項的交接工作。

    沒有黃金,也沒有嶄新的紅色鈔票,只有幾十隻帶有編號的帆布口袋。裡面裝滿了殘破不堪的廢舊貨幣,面額大多是一元。

    走過被消防斧劈碎的血肉黏漿,蘇浩從剛剛被擊殺的喪屍身上剝下防彈衣,挑出一件尺碼最小的,遞給欣研。

    地上散落著四枝97式防暴霰彈槍,從喪屍身上和車裡搜出來的子彈,共有兩百多發。除了這些,押運車廂裡還有五面防暴盾牌,以及同樣數目的警棍和電擊器。

    蘇浩脫下身上的夾克,穿上防彈背心。看到欣研正擺弄著剛剛弄到手的武器,不禁淡淡地笑了笑,問:「知道怎麼用嗎?」

    女孩搖了搖頭。

    蘇浩走到欣研身後,握住她持槍的手,抬平,用平靜穩重的語調說:「這種槍屬於近距離殺傷性武器,不需要太過精確的瞄準,每次射擊都需要重新上膛。警用彈頭雖然殺傷力不是很大,但不管怎麼樣,總比鋼管好用得多。」

    隔著防彈背心,欣然仍然可以感受到來自蘇浩身上的體溫。那股帶有強烈男性氣息的汗味,讓她的神經一直保持緊繃。她不知道,蘇浩有沒有察覺鬍鬚正刺著自己的脖頸?很癢……奇怪的是,自己卻並不覺得他的動作討厭……

    通往地面的鋼門徐徐開啟,在保證電力供應的情況下,從銀行職員屍體上找到的感應磁卡,使地下停車場封閉裝置重新恢復了運作。

    停在馬路邊的「雪佛蘭」轎車已經被遺棄————押運車方向盤下插著鑰匙,無論安全還是牢固程度,它都要比普通民用車輛優秀得多。在這個秩序框架逐漸崩潰的時代,只要有能力佔有,你就是一切事物的主人。

    蘇浩開得很快,車廂內充滿了發動機的轟鳴,還有輪胎摩擦地面時發出的尖銳刺耳聲音。他從容不迫避讓著馬路上不時出現的各種障礙,偶爾也會沖上人行道橫衝直撞。坐在副駕駛位置的欣研只能握緊扶手,臉色鐵青,默默咒罵這個不遵守交通規則的傢伙。

    沿途的巷道和街口,到處都是來回走動的喪屍,在陽光下四處尋找可吃的目標。從遠處飛馳而來的押運車使它們變得亢奮。這些可怕的生物張大滿是利齒的嘴,朝前伸直手臂,從公路兩邊蹣跚過來,卻在高達八十多公里的時速撞擊下,飛散成一塊塊顏色鮮紅的血肉殘渣。

    蘇浩大腦裡回放著圖紙的每一個細節。他用敏銳的目光搜索前行道路,默默記下沿途喪屍最密集的地區,以及那些對自己有用的建築位置。商場、加油站、超市……很快,押運車已經駛入與主幹道連接的社區馬路。在一間臨街的垃圾回收站前,蘇浩用力踩下剎車,停穩。

    這是一間臨時搭建的簡易建築。藍色棚頂,白色薄牆,與周圍顏色灰暗的民居顯得格格不入。敞開的門窗裡,散發出腐爛菜葉和垃圾特有的臭味。

    欣研看著蘇浩跳下車,從垃圾房裡拖出一隻底部帶有滑輪,三米多長,一米多高的木箱。當箱頂蓋板被撬開的時候,她只覺得心臟渀佛被無形的手緊緊抓住,無法跳動,也無法呼吸。

    這是蘇浩從未來傳送的第二隻補給箱。除了幾把適合砍殺的鋒利獵刀,其餘的東西,全部都是槍械和子彈。

    很幸運,這只箱子在傳送過程中沒有遭到意外————兩枝sa80,兩枝fnc突擊步槍,一枝被分拆成零件擺放的巴雷特,四枝勃朗寧手槍,以及兩千六百多發不同口徑子彈,無一損失。

    蘇浩選擇的降落點令人匪夷所思。沒有人會想到,骯髒惡臭的垃圾房深處,竟然埋藏著裝滿槍支彈藥的補給箱。箱子內部經過特殊防滲處理。如果不是確定了安全穩妥的駐地,他也不會急於收取這批武器。

    搬運武器上車的過程,整整持續了十多分鐘。

    欣研感到意外和驚訝,習慣於按照文明世界邏輯規範進行思考的她,很清楚這些東西究竟意味著什麼。她再次感覺畏懼和恐慌。但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做,只能按照蘇浩的意思,面無表情,麻木的往來於車廂與木箱之間。

    坐進駕駛室,轉動鑰匙,發動引擎。看著遠處漸漸下沉的落日,蘇浩轉過身,眯起眼睛,注視著坐在身邊的欣研。

    「我不是壞人。我只是在做自己應該做的事。」

    說完,他緩緩鬆開離合器,右腳踩下油門。隨著車速不斷加快,一縷微涼的風,從敞開的窗外飛了進來。

    不管信與不信,這就是蘇浩的解釋。

    至少,目前是這樣……

    夜幕,沉沉墜下。

    晚餐很豐盛:金鉤白菜、干焙土豆絲、油煎午餐肉、榨菜絲炒豆豉,外加一個西紅蜀雞蛋湯。

    望著擺在桌上的飯菜,蘇浩只覺得有些發愣。他使勁兒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他記得,返回銀行辦事處的路上,欣研和自己順便在一家小型超市裡,舀了一些米、面、罐頭之類的食物。白菜只有一顆,葉子很爛,土豆也只有不多的幾個。至於榨菜和豆豉,似乎是這個時代非常著名的品牌,好像是叫「老乾媽」,還是什麼別的……

    蘇浩確定自己沒有舀過雞蛋和西紅蜀。那個時候,他正忙於往車裡背著大米和豆油。顯然,這應該是欣研的傑作。

    實在太奢侈了————在未來世界,只有大人物才有資格享用這些美味兒。對於像自己這樣的普通人,食物的概念,僅僅只是維持生命的必需品。

    在蘇浩的記憶當中,「食物」並不是意義廣泛的籠統詞語,很大程度上專指又硬又黑的粗麥麵包、咸而難嚼的醃肉,以及五毫克標準裝的維生素顆粒。

    欣研端著兩碗米飯走了過來。電磁爐、炒鍋、電飯煲……這些東西在很多超市和電器行裡都能找到。樓頂的小型太陽能發電機雖然功率不大,卻足以維持正常的照明和各種生活設施運轉。

    蘇浩端起碗,大口撥拉著米飯。他吃得很快,也很仔細。偶爾有飯粒掉在桌上,也會被他用手指吝惜地拈起,吃掉。

    「晚上多煮點兒飯。明天我們會很忙,可能沒時間弄吃的。」

    欣研默默點了點頭,她當然明白蘇浩話裡的意思————活著,不僅僅只是吃飽肚子那麼簡單。衣服、被縟、藥品……想要在這幢小樓裡呆下去,還需要從城市裡收集更多的物資。

    看著狼吞虎嚥的蘇浩,不知道為什麼,欣研忽然沒有了胃口。她放下碗,從上衣口袋裡摸出心愛的諾基亞手機,用纖細的手指點開觸摸屏,黑色屏幕立刻顯現出色彩鮮豔的各種圖標。然而,屏幕右上角代表傳輸信號強弱的波狀小三角,仍然不見蹤影。

    蘇浩嚥下一大口味道不錯的飯菜,喝了口湯。他用憐憫的目光注視著欣研,發現:女孩的眼神裡充滿了徬徨與無助,完全不像從地下停車場裡拚殺出來,為了逃生而無所畏懼、凶悍、狠辣、不顧一切的模樣。也許,只有現在,她的表現才真正符合應有的年齡。

    欣研還不到二十歲。以現在這個時代的標準來看,她還是一個大學沒畢業的學生。不過,在充滿血腥與死亡掙扎的未來世界,像她這樣年紀的女人,基本上已經是三、四個孩子的母親,甚至更多。

    他放下筷子,伸出右手,非常明確地指了指對方手裡的移動電話,用不容抗拒的命令式口吻說:「給我!」

    欣研的反應明顯有些遲緩。猶豫片刻,她還是遞出了自己的電話。

    蘇浩接過,擺在面前,又從腿邊的皮套裡摸出一支勃朗寧手槍,在掌心裡靈活地調轉方向,握住槍身,把槍柄對準女孩,徑直塞了過去。

    「這是一個你從未想像過,也無法用任何語言描述的殘酷世界。不要問我外面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也不要問我災難與噩夢什麼時候會結束?我和你一樣,不知道答案,也找不到答案。但我們必須活下去。忘記那些最美好,也是最脆弱的東西。喪屍和怪物沒有審美能力。黑與白,在它們眼裡沒有任何區別。美女和老太婆在那些傢伙看來,都是可供果腹的肉。這是個該死的,骯髒、卑鄙、黑暗的時代。我們可能永遠也無法改變什麼,只能適應越來越糟糕的環境。忘記手機和警察吧!不會有什麼救援。與其活在空虛和幻想當中,不如多殺幾頭怪物。記住————無論在任何時候,刀子和槍,是最好,也是最值得信賴的夥伴。」……

    夜深了。

    蘇浩提著裝滿子彈的sa80突擊步槍,在小樓的每一個角落裡來回巡視。

    大廳入口已經封死。捲簾門底部用鐵絲和鋼釘牢牢固定,沉重的沙發和立櫃成為封堵大門的第二道障礙。帶有紗帳的厚厚窗簾隔絕了光線,也擋住了從外面窺探的一切目光。

    幾根手臂粗細的鋼管牢牢頂住了後門。這條與大廳連接的走廊兩邊,擺滿了蘇浩從其它房間搬過來的組合立櫃。它們堆放的角度很特別,上下銜接位置沒有扣攏,裡面裝滿了毫無用處的文件和廢紙。遇到緊急情況,只需要取下架在頂部櫃子與牆壁之間的金屬撐架,這些重量驚人的東西會像積木一樣坍塌,頃刻之間塞滿整個走廊。

    只要保證電力供應穩定,與地面連接的停車場坡道就能暢通無阻。死者屍體和喪屍遺骸都被搬了出去,那裡現在已經成為擺放食物和各種物資的倉庫。利用死亡職員身上找到的磁卡,蘇浩把大部分槍械放在金庫裡。那裡有厚重的混凝土牆壁和金屬防護層,非常安全。

    樓頂,安裝了一條長而結實的粗麻繩。不到萬不得已,蘇浩絕對不會使用這條最後的逃路。

    他選擇二零六房間作為休息室。這裡處於整幢小樓的核心位置,可以最快速度應對突發狀況。

    白天收集到的腐菌激素已經放入金庫,在明亮的燈光下,蘇浩聚精會神的用天平稱量毒品,繼續配置高濃度溶液。

    欣研就住在隔壁。

    窗外,傳來蟋蟀和紡織娘的微鳴。

    遠處,偶爾還有在黑夜裡遊蕩的喪屍不斷嚎叫……

    天色尚未全亮,蘇浩已經從睡夢中醒來。他睜開疲倦的眼皮,看了看擺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八點十六分。

    昨天剩下的米飯和榨菜豆豉被混合在一起,捏成飯糰。這東西欣研做了很多。除了早點,還可以當做午餐。

    她洗了個澡,換了一身從商場裡弄來的灰色運動套裝。臉上再也看不到塵土和污垢,沒有化妝,皮膚顯得很白。

    看著她穿好防彈背心,仔細地裝好手槍和子彈。蘇浩把所剩不多的飯糰塞進嘴裡,搓了搓手,從沙發上舀起一頂帶有面罩的防暴頭盔,遞了過去,認真地說:「走吧!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馬路依然空曠,按照昨天往來的路線,蘇浩駕駛著押運車在各個店舖前停下,裝運需要收集的物資。

    在藥店,他用麻布口袋裝起一盒盒維生素膠囊、繃帶、醫用藥棉、抗生素片劑,以及止血鉗和剪刀之類的手術器械。

    鞋店大門敞開著,他在倉庫裡撕掉包裝盒,把數十雙透氣性和防護性良好的運動鞋塞進口袋,扔上車廂。

    雖然現在是夏天,卻並不妨礙他走進一家門口掛著「清倉打折」,專營「鄂爾多斯」羽絨服的店舖。他掄起獵刀斬斷徘徊在店裡的兩頭喪屍手腳,一邊迅速制取腐菌激素,一邊招呼欣研把看中的衣服裝上車,然後離開。

    這座城市其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平靜。喪屍是一種沒有主動思維的生物,它們很容易被其它動物吸引。一隻老鼠,一隻麻雀,都可能使它們聚集在某個角落裡很長時間。一旦無法獲取食物,它們又會散開,去尋找另外的目標。

    蘇浩必須盡快收集更多的東西。除了屍群,很多食物都會腐爛,失去人員管理的貨架會積滿灰塵……想要得到它們,只能盡快,儘早。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39 AM

第七節 常識

    「宜家超市」位於街區北面,距離銀行辦事處小樓不到兩公里,店裡的面積不大,貨物品種卻很齊全。

    把押運車停在路邊,蘇浩從駕駛室裡跳下,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環境,確定沒有感染者的蹤跡後,這才從口袋裡摸出鑰匙,打開栓在超市捲簾門上的鏈式鎖。

    上一次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清空了店舖裡的所有喪屍。為了防止物資受損,也避免再次戰鬥,他拉上店門並將其封鎖。

    蘇浩沒有選擇物資儲量豐富的大型商場。那裡屬於鬧市,病毒爆發的時候,人流已經非常密集。誰也說不準那裡究竟有沒有密集的屍群。雖然蘇浩不懼怕病毒,身體素質也因為服用銀骨而處於改造階段,但他不想冒險,也不敢那樣做。

    畢竟,他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強化人。

    欣研手持防暴霰彈槍站在超市門口,不斷觀望著街道遠處,眼裡隱隱流露出緊張的目光。

    押運車後門敞開,蘇浩不斷往返於車門和商店之間。車廂裡很快裝滿了成袋的米面,大桶的食用油、尚未撕開箱口包裝的罐頭。他感覺自己像是一隻辛勤的土拔鼠,貪婪地收攏眼睛所能看到的每一樣東西。腊肉、香腸、餅乾、食鹽和各種調料、糖果……就連堆積在店門側面的捲筒紙,也絲毫不想放過。

    街角的牆壁後面微微有些動靜,欣研立刻盯緊那裡,握在手裡的警用霰彈槍也平端至胸前。

    蘇浩放下一袋正準備裝進背包的白糖,迅速摘下背在肩上的突擊步槍,端平,密切注視著瞄準鏡裡那片圓形空間。

    未來世界的生存經驗讓他明白————危險,往往來源於那些容易被忽視的動靜。疏忽,是最致命的因素。誰也不知道極度危險的生命究竟會隱藏在何處?它們出現或者爆發的時候,總會連帶著某些微弱的跡象。無法確定準確位置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趁早離開。

    「去開車,快!」

    蘇浩單手控槍,用力關上車廂後門,目光絲毫沒有離開過那片發出響動的牆壁。欣研沒有爭執,她迅速鑽進駕駛室,旋轉鑰匙發動引擎。就在蘇浩準備上車離開的一剎那,牆壁背後突然躥出一道黑影。

    「嘿!別開槍!別開槍!看清楚,我是人,是人,不是那些怪物————」

    那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男人。他穿著一件黑襯衫,高挽著袖口,衣領敞開,袒露出大半個胸膛。也許是看準了對方不會開槍射擊,他高舉雙手,小跑著衝到馬路中央,擋在押運車前,滿面驚喜地用力揮舞手臂,用刻意壓低的聲音不停叫嚷:「喂!看到了嗎?我不是怪物,不是————」

    牆壁後面又走出另外兩個男人,他們手裡握著棍棒之類的武器。和站在馬路上的男子一樣,為了表示並無敵意,他們舉著雙手,快步走過來。

    欣研已經踩下離合器,正準備鬆開。看到這一幕,她立刻重新踩下,掛空檔位,飛快看了一眼已經跳上副駕駛座位的蘇浩,問:「現在怎麼辦?」

    蘇浩默默注視著這些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槍口準星在對方身上來回掃瞄。

    他們很強壯,腰上掛著匕首,木棍經過特殊加工,頂端要麼包著鐵皮,要麼密密麻麻佈滿釘子。他們的表情很是興奮,目光也充滿狂喜。可不知道為什麼,蘇浩總覺得,那一雙雙眼睛裡,還隱藏著一些難以猜測的成份。

    「開車————」

    蘇浩的聲音很冷,卻很清晰。

    欣研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意外。

    蘇浩握緊她扣住操縱桿的手,用力推上第一檔位,不容置疑地命令:「快離開這兒,現在就走————」

    緩緩轉動的車輪,讓為首的中年男子感到緊張。他臉上的神情立刻變得惱怒,另外兩個人也開口咒罵,他們揮舞著手裡的棍棒,迅速繞到車身側面,重重狠砸車門與窗戶,發出沉悶的「嘭嘭」聲。這些動作根本無法阻擋押運車離開,男子只能讓開道路。當車輛從他身旁駛過的瞬間,隔著車窗玻璃,欣研聽到了從對方口中爆發的一連串污言穢語……

    滿載貨物的押運車,以六十公里的時速衝出街口,朝著城市西面駛去。

    欣研握住方向盤穩定車速,眼睛卻透過望後鏡窺探蘇浩臉上的表情。沉默了幾秒鐘,她終於忍不住問:「為什麼……不帶上他們?」

    蘇浩注視著車窗外面的鏡子,確定沒有任何尾隨者後,搖起車窗,淡淡地說:「那些人很危險。」

    「你怎麼知道?」

    女孩眼裡明顯流露出不信。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過他們身上的衣服?」

    蘇浩仰靠在椅子上,認真地說:「無論背心還是襯衫,都有些潮濕。他們很髒,洗過未乾這種解釋顯然說不通。唯一的可能,就是出汗過多。其中一個人的褲襠中間還帶有濕印。你還年輕,在「性」和生理方面的經驗可能不是很多。那個站在路上喊叫的傢伙和我距離很近,那個時候,我聞到了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

    「氣味?」

    欣研皺起了眉頭。

    「準確地說,是精液的氣味。」

    蘇浩平靜地說:「在這種環境下,居然還有興趣做那種事情,這表明他們不缺食物,精力也過於旺盛,身邊可能還有女人。一群強壯而無所事事的傢伙……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其實比喪屍更危險。」

    欣研咬著下唇,臉色有些難看。

    所有的一切都是猜測。蘇浩也沒有絕對證據表明自己的判斷真實無誤。

    然而,他不敢冒險。在未來世界,他看過太多類似的例子。那些男人也許只想問問情況,也可能只是想要搭車離開,但蘇浩的確在他們身上發現了異常。他不想去證明,也不願意去做什麼。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當然,如果判斷被證實,他會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儘管押運車已經從視野裡消失,中年男人仍舊滿面怒色罵個不停。他頗為惱怒地撿起一隻空酒瓶子,使勁兒輪圓胳膊,朝著遠處的街口狠狠扔去。墨綠色的玻璃瓶在空中劃出一條標準弧線,摔落在地。散成無數碎片的同時,也在空曠無人的街道發出刺耳聲響。

    「你這個沒腦子的白痴。快住手!這樣會把那些怪物都引過來————」

    身後,猛然傳來極其粗暴,帶有強烈怒意的低吼。男子下意識地偏過頭,只見一個體格高大的男人正朝自己快步走來。他個頭將近兩米,穿一件彈性極佳的汗褂,胳膊和胸脯上凸起大塊發達的肌肉,面頰兩邊佈滿鋼針般堅硬的鬍鬚,臉上的肌肉因為憤怒扭曲糾結。因為懼怕吼叫帶來更大的麻煩,他只能儘量壓低聲音,一把抓住男子衣領,將其拖到面前,右拳隨即重重砸在對方臉上。

    男子鼻孔立刻流出兩條鮮紅的血線。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彷彿被飛馳的車輛狠狠撞擊,很暈,腦子裡出現了無數詭異莫名的畫面,雙眼發黑,就連身體也失去平衡,甚至無法保持站立。

    「胡……胡哥……那,那兩個傢伙,是……是警察。」

    男子的聲音聽起來像在哀求,又好像在掙紮著儘量表明自己的意圖。他和被稱作「胡哥」的男人距離很近,身高和力量上過於懸殊的對比,使他無法反抗,也不敢哀嚎,只能踮起腳尖,使呼吸保持通暢,雙腿卻在不由自主地抽搐著。

    「老子有眼睛,自己會看————」

    胡哥粗暴地打斷了男人的話,他陰沉著臉,朝押運車消失的方向盯了很久,才松開手,扔下半死不活,面色白得像紙一樣的男人,轉過身,衝著站在旁邊圍觀的另外兩個人叫罵:「都/他/媽/像木頭一樣站著幹嘛?都給老子去搬東西,把所有吃的全部帶走。動作快點兒,那些怪物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冒出來。」

    胡赫是一個健身教練,他也同樣喜歡泰拳和空手道。病毒爆發的時候,他正好在附近的健身房裡做練習。強悍的體格,普通人難以相比的力量和格鬥技巧,使他很自然成為倖存者群體的領袖。

    包括剛剛被打的男子在內,所有在場者都屏息凝聲,生怕惹得胡赫將到怒火發作到自己身上。他們小跑著衝進店舖,以最快的速度從貨架上拿取自己所需的物品。

    最初,胡赫和其他人一樣感到恐慌。這種慌亂的感覺沒有持續太久,他很快發現喪屍其實很容易對付。只要不是數量密集的屍群,落單的它們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

    沒有秩序,沒有限制和束縛,來自倖存者期盼和無助的目光,使他真正感受到力量給自己帶來的好處。這種混亂時期產生的權力,讓他得到了很多平時夢寐以求的東西。比如女人,比如對食物和水的分配……他很滿足現在的一切,也不想改變什麼。

    他一直盯著遠處的街口,臉上的橫肉微微顫動,顯露出掩飾不住的猙獰與兇殘。思考了幾分鐘,胡赫臉色漸漸變得平緩下來。他轉過身,對忙於搬運貨物的中年男人勾了勾手指,後者立刻放下手裡的東西,跑了過來。

    「你安排一下,讓鉤子和鐵蛋在附近多轉轉。那些傢伙住的地方應該距離我們不遠。找到他們,搶先下手……可以弄到不少好東西。」

    蘇浩和欣研身上都穿著護衛隊員的防彈背心,很容易被誤認為警察。胡赫不希望外人擾亂健身館的現狀,也不想看到什麼該死的秩序守護者。何況,他親眼看到————對方手裡握著槍……

    押運車的速度正在降低,行駛方向卻背對銀行辦事處小樓。蘇浩不希望別人發現自己的藏身之所,繞個圈子,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隱匿往返路線。

    沒有風,知了在樹梢上死命地叫囂著。

    午後的陽光非常強烈,把地面曬得滾燙,白茫茫的光線令人眼睛發酸,忍不住想要犯困。

    忽然,正前方的街道轉角,傳來瘋狂且歇斯底里的咆哮。

    蘇浩和欣研下意識地朝聲音所在的方向望去,又迅速收回目光,彼此對視。

    「是倖存者。」

    女孩不由分說便轉動方向盤,用力踩下油門。

    蘇浩皺著眉頭,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

    他本能的想要制止。

    與欣研不同,蘇浩來自未來,也可以說是另外一個世界。在那裡,人類社會有著另外一套截然不同的生存法則。人們很難真正相信對方,「友情」這兩個字幾乎不存在。一塊面包可以讓夫妻反目,一瓶乾淨的飲用水就能引起殺戮。陌生人眼裡充滿了敵意,除了赤裸裸的利益交換,你永遠不會明白「信賴」之類詞語的真正含義。

    蘇浩仍然沿用未來世界固定的思維模式。如果不是需要幫助,他也不會從地下停車場把欣研等人帶出來。這個女孩很聽話,也從不違背他的意見。但不管怎麼樣,蘇浩仍然對她抱有淡淡的戒備心理。

    他已經習慣於對任何事物都抱有懷疑。 轉過路口,循著聲音來源,押運車緩緩駛入一條相對狹窄的社區馬路。正前方立刻出現一大群渾身髒污的喪屍。它們就像盤踞在腐肉表面的密集蛆蟲,朝一幢樓房的單元入口蜂擁。透過樓層表面磚塊堆砌的空隙,可以看到它們的攻擊目標位於三樓,是一間房門緊閉的普通居民住宅。

    距離屍群二、三十米遠的空地上,有一個滿面慌張,神情驚恐憤怒到極點的男人。

    他個頭粗壯,身材高大,皮膚黑而粗糙,看上去大約二十五、六歲。右手握著一根前端磨尖的鋼管,左手扣住斜擔在肩上的背包帶子。包很大,透過拉繩無法系攏的縫隙,可以看到裡面裝滿了「好吃點」餅乾、「雙匯」火腿腸之類的食物。

    男子發狂一般嚎叫著,不斷用鋼管敲擊地面,發出刺耳難聽的悶響。他用這種動作吸引屍群,企圖將它們全部引朝自己所在的方向。同時,用鋼管尖端朝撲向自己的喪屍頭部猛刺,儘可能減少這些可怕怪物的數量。

    他渾身上下都是血污,似乎消耗了太多力氣,鋼管揮舞的頻率越來越慢,吼叫聲也變得嘶啞。但他卻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一面神情木然地來回奔跑,一面焦急惶恐的四處張望。隔著很遠,蘇浩仍然可以看到他眼里布滿血絲,臉上殘留著半乾的淚痕。

    「我們得幫幫他!必須幫助他————」

    欣研瞪著眼睛,咬著牙,惡狠狠地用力推檔,一腳將油門踩到底。押運車猛地向前一沖,叫囂著,以極其迅猛的速度筆直衝向屍群。兩頭距離最近的喪屍被當場撞飛,正前方車頭充滿威懾力的「護衛」二字,濺滿了暗紅腐臭的血。

    女孩跳下車,端平手裡的警用霰彈槍,緊張,卻極其仇恨地朝著屍群猛扣扳機。口徑粗大的動能彈頭轟然爆開,噴射出無數細小的鋼珠,在喪屍身體表面鑽出密如蜂巢的小洞。

    蘇浩沒有說話,也沒有制止。他坐在車裡,默默看著瘋狂拚殺的欣研。從瞳孔裡釋放出來的目光依然冷漠,眼眸深處卻滾動著另外一些他從未體會過,也是剛剛才莫名產生的東西。

    他忽然發現,自己忘記了時間和環境等等最重要的一些因素。

    這個時代與自己身處的未來截然不同。人類尚未泯滅最基本的道德,他們仍然相信彼此。利益可以打動人心,卻不足以成為評判善惡的關鍵。

    在未來,蘇浩從未聽說過,有誰會為了一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勇敢衝向密密麻麻的喪屍。這種事情,無異於神話。

    現在,那個身材柔弱、單薄的女孩,正像瘋子一樣朝喪屍咆哮。

    她很笨————霰彈槍屬於近距離殺傷性武器,她卻在五十多米外就開始射擊。何況,這還是用於對抗防暴襲擊,殺傷力偏弱的警用彈頭。

    她很傻————那個人的生死關你屁事?居然就這樣開著車衝進來,不顧一切跳了下去。

    這就是末世?

    這就是在未來世界已經被拋棄的善良?

    蘇浩覺得思維有些沉重,其中添加了太多自己從未考慮過,也根本沒有想過的東西。這些陌生的思維意識並不令人厭惡,卻觸動了心底最柔軟的位置,讓他覺得身體正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也不是寒冷,而是感動。

    「這個傻丫頭,竟然連招呼也不打,就這麼冒冒失失的動手……」

    蘇浩搖著頭自言自語,他取下突擊步槍,拔出彈匣迅速檢查了一下,推開車門,朝距離最近的喪屍大步走了過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41 AM

第八節 團隊

    陶源做夢也沒有想到,真的有人會幫忙。

    離開房間的時候,他一直非常小心,沒有發出絲毫聲響。這並非謹慎過度,他曾經親眼看見————兩名逃難者就因為說話聲過大,被聽覺靈敏的喪屍團團圍住,啃得只剩下一堆骨頭。

    他到處搜尋食物,動作也很麻利。從離開房間到返回樓下,只花了不到半小時。然而,通往樓上的單元入口已經擠滿了喪屍。密閉的房間裡,也傳來剛滿六個月兒子的哭聲。

    大人可以忍饑挨餓,嬰兒卻不明白這些。

    陶源目欲眥裂,他用盡力氣嚎叫著,狂暴擊殺著每一頭喪屍。他想方設法把屍群從房門前引開,卻幾乎沒有什麼效果————喪屍對氣味和聲音的反應方式非常特殊,它們能夠判斷獵物強弱,數量多少,然後做出正確選擇。

    陶源感覺很幸運。自己不是一個人。隔著厚厚的防暴頭盔,他無法看到欣研的面孔,卻可以從身材和動作判斷出這是一個女人。這使他不再絕望,也膨脹出對喪屍越發強烈的殺意。

    但他也同時忘記,自己的體力消耗太多。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恢復……

    聚集在單元入口前的喪屍太多了。粗略計算,至少超過五十頭。

    粗暴的槍聲,帶有明顯女性特徵的叫罵,使無法破門而入的屍群開始掉頭攻擊外來挑釁者。外圍屍群已經轉向,十餘頭喪屍從單元門內蜂擁出來。它們跟得很緊,與陶源和欣研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這些感染者顯然不知道什麼是累,佈滿屍斑和腐爛膿液的臉上,紛紛露出令人畏懼的貪婪和恐怖表情。大張著嘴,手臂朝前伸得筆直,彷彿那團鮮美的,會自己跑動的肉近在咫尺,只需要再朝前延伸一點點,就能狠狠抓過來,肆意啃齧。

    陶源臉色灰白,他感覺肺裡的氧氣幾乎都被抽空,呼吸的速度無法滿足身體負荷。腳步越來越沉,背包也越來越重,像山一樣死死壓住自己,連朝前邁步都很難做到,更不要說是揮動鋼管拚殺。

    很快,衝在最前面的喪屍,與他之間的距離已經縮短至不足五米。

    那張可怕的爛臉比任何時候都近,甚至可以聞到從牙齒縫隙中散發出來的濃腥。那是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做過美甲的手指很長,卻尖的像錐子,薄得像刀。

    陶源嘴唇顫抖得厲害,瞳孔緊縮得比針尖還要細密。忽然,正在倒退的他,被地上的縫隙絆倒,顧不上搓揉疼處,連忙歪斜著身子爬起來,艱難而痛苦的努力挪動腳步,大口喘息著,再次舉起鋼管,對準喪屍膿爛烏黑的眼眶狠狠刺入。

    這一擊,耗盡了他所剩不多的最後力量。

    陶源像爛泥一樣癱在地上,連半跪著爬起來這種最簡單的動作都覺得困難。

    疲憊不堪的身體正在瘋狂碾壓著求生的意志,粉碎堅決和毅力,使腦子裡殘存的最後念頭,變成即將被死亡吞噬的絕望。

    正前方,喪屍特有的濃重喉音越來越清晰。

    陶源滿面麻木地抬起頭,雙眼驟然睜大,在那深黑色的瞳孔深處,映照出扭曲乾癟,帶著異樣亢奮的怪物之臉。

    「呯————」

    突然,一道肉眼無法看到的線從空中掠過,伴隨著沉悶的撞擊,指尖即將在下一秒鐘搭上陶源肩膀的喪屍頭顱轟然爆裂,巨大的壓力將顱頂掀飛,衝出去出去十幾米遠,重重砸在街道對面的牆上。

    蘇浩瞄得很準。

    他沒有浪費子彈,沉穩冷靜地不斷扣動扳機。被瞄孔套中的醜陋頭顱接二連三爆開,失去控制的腐爛身體歪斜著倒下,橫躺在地上不斷抽搐。

    人類在生死拚殺的過程中獲得進化。不僅僅是身體和力量,智慧也經驗也不例外。未來世界擁有一整套對付各種怪物的基本教程,四歲大的孩子就必須接受斯巴達式的格鬥訓練。他們也許無法在短時間內擁有比怪物更強的力量,卻必須比自己的對手更加聰明,知曉對方的弱點,從意想不到的角度和方向下手,一擊斃命。

    槍械,是人類彌補自身力量不足弱點的重要發明。

    只要有足夠的子彈,佔據地利優勢,蘇浩可以獨自殺光數百頭喪屍。

    它們其實很弱,在怪物等級評價表上,位列實力最低的「1」,或是「—1」。

    「不要慌,注意保持距離。這些傢伙動作很慢,走近一些再射擊,否則無法對它們造成傷害。」

    蘇浩已經打完一個彈匣,他從背後拔出獵刀,對準迎面而來的喪屍頸部狠狠劈下。一邊吼叫著指點動作慌亂的欣研,一邊仔細觀察屍群動向,牢記每一頭喪屍的步伐、速度、姿態,迅速判斷出對方的攻擊軌跡,尋找對自己有利的角度和方向。他精確控制著體能的消耗速度,每一次揮刀都恰到好處。既造成致命,又不浪費太多的力氣,及時變換位置的腳步也能迅速避開危險。

    為了降低傳送過程中的不穩定因素,他選擇城市另外一端作為另外兩隻補給箱的降落點。蘇浩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獲得彈藥補充,他只能在條件許可的情況下,儘量節省使用。

    龐大的屍群正迅速縮減著數量,橫死的喪屍鋪滿了地面。陶源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幕,心頭忽然泛起一陣強烈的畏懼,下意識地用力吞嚥著口水。

    實在……太強了。

    他從未見過有人單憑一己之力對抗如此之多的喪屍。他當然不知道,如果在兩天前,身體尚未獲得強化的蘇浩,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一點。服用基因藥劑獲得免疫,「盧瑟凝聚層」對神經中樞和骨胳進行全面改造……蘇浩現在的力量並不強,卻擁有超出普通人兩倍以上的反應速度。

    「嘭————」

    神情猙獰的欣研再次扣動扳機,轟爛了最後一頭喪屍的腦袋……

    三樓,緊閉的房門,從裡面慢慢推開。

    幾分鐘後,欣研和蘇浩攙著陶源,踏著遍地屍骸的樓梯,走進屋子,關上門。

    首先迎上來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老人。很胖,卻並不顯得臃腫。雪白的頭髮有些凌亂,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刻般深邃,佈滿了歲月的痕跡。他以近乎狂熱的態度緊緊摀住蘇浩的手,眼裡滿是感恩的目光。對方掌心裡傳來淡淡的溫熱,蘇浩甚至能夠感覺老人的脈搏速度很快,身體正在微微顫抖。

    「謝謝!謝謝……」

    老人一直重複著這兩個簡單的字。他不停地握著蘇浩與欣研的手,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表達出內心深處最強烈,也是最熾熱的情感。

    兩個年齡大約十六、七歲的女孩快步走到陶源身邊,扶著他在沙發上慢慢坐下。她們的長相不算漂亮,身材也如同大多數少女一樣纖瘦。當欣研摘下防暴頭盔的時候,兩個女孩臉上流露出震驚的神情。她們大概從未想過————這個手裡拎著大口徑霰彈槍,渾身上下沾滿腐爛血肉的人,竟然也是一個女人?

    沙發側面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相貌清秀的少婦。她穿著一套寬鬆的家居服,用一塊白色手帕把頭髮束在腦後,懷裡抱著一個嬰兒,叼著柔軟的膠質奶嘴,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眼前的陌生人。

    蘇浩擦乾淨手上的血肉黏漿,從背包裡取出一塊很大的巧克力,微笑著塞進嬰兒襁褓。

    陶源坐在沙發上,身體無力地癱軟下來。他大口喘息著,胸脯隨著呼吸劇烈起伏。直到現在,死裡逃生的他才發現,冷汗早已將內外衣服都浸了個通透。

    他抬起頭,帶著無限感恩的表情,看著給予自己生命的兩個陌生人。

    「你好,我……我叫陶源。」

    他活動著酸麻的腿腳,想要從地上站起。過度疲勞的神經卻無法繃緊肌肉,只能無力地抬高右臂,虛弱且感激地伸出手。

    「我叫蘇浩。」

    隨著沉穩的話音,兩個男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接下來的簡短交流,讓他們很快明白了彼此的處境。

    這是一個臨時拼湊起來的倖存者團隊。

    老人叫宋志忠,住在二樓。

    兩個正上高中的女孩是雙胞胎姐妹,住在六樓。房子,是早亡父母留給她們的唯一遺產。

    三家人平時關係很融洽————老人上街買菜,總會給自己的鄰居帶上一份。韓晶和韓瑩姐妹倆對他很尊敬。陶源是幾戶人家裡唯一的男子,他主動承擔了所有重體力活。當然,每當他外出上班的時候,哺乳期的妻子也能得到鄰居無微不至的關懷、照顧。

    蘇浩面帶微笑地聽著陶源說話。這個年輕人很友善,也很健談,從他的話裡,可以分析出一些對自己有用的信息。

    「我們一直被困在這兒,和外面也聯繫不上。沒有水,食物也越來越少。我必須出去弄點吃的,否則,只能活活餓死……」

    陶源的聲音越來越輕,目光也漸漸變得暗淡。

    蘇浩抬起頭,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他暗自嘆了口氣,脫下防彈背心,露出穿在裡面的長袖T恤,認真地說:「我不是警察。」

    宋志忠老人的表情不再充滿希冀,更多的,是失望。

    兩姐妹面如死灰,她們緊緊擁抱著,渾身上下都在顫抖。

    李曉梅,也就是陶源的妻子。她用力咬住嘴唇,臉色蒼白,看上去很虛弱,也很想哭。

    「不會有什麼救援,也沒有軍隊和警察。這是一個沒有秩序的混亂世界。我們只能依靠自己,相信自己。」

    不知道為什麼,蘇浩忽然有些不忍心去看那一雙雙失去希望的眼睛。自己身處的那個世界,只有死亡和黑暗。現在的時代卻截然不同————這裡還殘留著友情與關愛,雖然無限接近暴虐與殺戮的亂世,卻仍然能夠體會到最後一絲溫暖。

    徹底掐滅他們心底的希望……這樣做的確很殘忍。但蘇浩沒有更好的選擇。與其讓這些人心理仍然留有虛無縹緲的幻念,不如讓他們看清現實,變得理智。

    陶源低著頭,把臉深深地埋在雙手中。他的手指用力插進頭髮深處,連關節都變得發白。良久,他才慢慢直起身子,用顫抖的聲音說:「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我會讓你們變強。」

    蘇浩憐憫地看著他,神色逐漸變得凝重:「不過,你還需要幫我做件事情。」

    陶源眼裡滿是徬徨:「什麼?」

    「把樓下的那些喪屍殘骸全部劈開,取下它們尾椎部位的骨頭。」

    說著,蘇浩從衣袋裡摸出管式金屬瓶,拔掉瓶塞,抖出一顆之前收集到的銀骨……

    兩小時後,滿載人員和物資的押運車返回了銀行辦事處。

    新住客的加入,使這幢小樓變得富有生氣。蘇浩非常慷慨的與他們分享了除槍械之外的一切資源————充足供應的熱水,讓女人們立刻喜歡上全新的居所;太陽能光板提供的電力,使嬰兒可以隨時吃上奶粉和米糊;堅固慎密的防護措施,徹底解除了緊張心理,讓隨時保持警惕的大腦開始放鬆,也得到休息。

    餐桌上的蔬菜品種依然單調。除了蘿蔔和土豆,只有各種不同種類的罐頭。新來的人們卻吃得很高興,也很滿足。 蘇浩帶著新加入的成員走遍小樓內外,詳細說明通道和各種應急措施的作用。他的本意,是為居所增添更多的眼睛和耳朵。但在陶源等人看來,這種把所有秘密都告訴自己的舉動,正是信賴和真誠的表現。

    「我們還需要很多東西。食物、藥品、汽油……再過幾個月,天氣就會冷下來,燃料和衣服必須現在就開始收集。」

    老人考慮問題的思維方式,比年輕人要全面得多。他說話的聲音鏗鏘有力:「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出去。我還有力氣,能對付那些怪物。」

    蘇浩淡淡地笑著,遞給他一枝警用霰彈槍:「女人和孩子都需要照顧。你得保護她們。」

    宋志忠接過槍,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陶源,不再堅持,沉穩、認真地點了點頭……

    晨光,灑滿了整個世界,在所有物體表面沾染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蘇浩不自覺地眯起眼睛,瞳孔很快適應了過於強烈的光線,也看清楚正前方十多米遠的地方,那頭被困在鐵籠子裡,雙手平直伸出,張嘴嘶吼的喪屍。

    這裡,是距離銀行辦事處不遠的一個院子。四周都是高牆,各個房間裡的喪屍都被清空。蘇浩花了兩天時間,把出入院落的鐵柵封死,只留下一道寬度八十公分左右的小門。利用滑輪,在入口上方高懸起一道沉重的金屬擋板。一旦鬆開繫繩,重達半噸的鋼板立刻就會落下,斷絕院落與外界的最後出路。

    院子上方已經架起兩條粗大的木樑。用防盜籠改裝的鐵籠也很堅固,完全可以困住兩至三頭喪屍。

    蘇浩抓了幾十隻老鼠。

    新鮮的血肉,對喪屍具有無法抵擋的誘惑————這些被病毒控制的生物不挑食,它們從不考慮肉塊的具體來源。一隻剛剛被割下來的老鼠腦袋,或者半個血肉模糊的老鼠身子,在它們看來都是空癟腸胃最急迫需要的補品。在敏銳嗅覺的幫助下,喪屍能夠從很遠的地方找到這裡。狹窄的小門卻限制著它們進入院子的數量。為了爭搶那點連塞牙縫都不夠的肉食,它們必須相互推攮,從數十名同伴中拚命擠出來。當這頭幸運的喪屍進入院子,嚎叫著撲向擺在地面新鮮鼠肉的時候,站在二樓的蘇浩也立刻鬆開繩索,放下金屬擋板和鐵籠,用最簡單的方式將其捕獲。

    陶源掄起獵刀,狠狠劈斷喪屍的胳膊。再用金屬撐桿套住喪屍脖頸,把它拉到鐵籠角落,隔著鋼筋,用鐵鉗敲掉滿嘴尖牙,或者乾脆割掉整個下巴。確定喪屍無法對自己造成威脅後,這才重新升起鐵籠,把喪屍按在地面,注入海洛因溶液,從容抽取腐菌激素,最後再收取銀骨。

    在未來世界,蘇浩做過一段時間獵人。他很清楚應該如何對付這些怪物。它們沒有智慧,除了外表猙獰可怕,容易被感染,實際上,與兇猛的野獸沒什麼區別。

    有了這個被當做陷阱使用的院子,捕殺喪屍變得安全而簡單。不要說是陶源,就連欣研或者老人宋志忠也完全可以勝任。幾天下來,存放在金庫裡的腐菌激素已經多達數百毫升,蘇浩服用的銀骨也超過三百多毫克。

    骨質強化同樣存在等級限制。

    正常情況下,五至十毫克,能夠讓服用者達到第一階段的堅硬程度。這個數字,會隨著服用者體質和重量產生變化。第二階段所需的銀骨則更多一些,卻不會超過五十毫克的極限。

    蘇浩服用的銀骨已經超過第三階段所需標準。這一時期的喪屍的確容易獵殺,從它們身上制取腐菌激素成功率也很高。但蘇浩也明白————自己從未來世界傳送到現在的真正目的,並不完全是這些東西。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43 AM

第九節 歷史

    包括欣研在內的所有人都不明白,為什麼要捕殺喪屍?並且從它們身上獲取激素和銀骨?

    蘇浩經常當著其他人的面服用銀骨。他也坦言:這種東西可以強化骨質,改造身體。同時他也一再警告:自己不懼怕喪屍體內的病毒,這是服用銀骨的前提。

    他甚至當著其他人,主動伸手讓喪屍咬了一口,表明自己所言非虛。

    他不想隱藏秘密。

    因為,隨著時間推移,其他人也會發現銀骨的存在。

    比如,銀骨的命名者,遠在英國的盧瑟。卡維茲。

    漸漸的,人們開始習慣這一切。欣研和陶源外出收集物資的時候,也往往會幫他帶回來一些銀骨顆粒。

    看著微微有些失神的蘇浩,陶源咧開嘴笑了起來。他跨過橫躺在地上的屍骸,拍了拍蘇浩的肩膀,遞過一支裝滿腐菌激素的膠管。

    「嘿!你怎麼了?」

    「……沒什麼。」

    蘇浩收回散游的思維意識,把膠管仔細裝進貼身衣袋,收好。他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陶源,說:「明天,我要出去一趟。」

    陶源點了點頭。

    就在上個星期,蘇浩帶著他,從城市另外一端的某個垃圾房裡,找到了一隻沉重的木箱。那裡面裝有上百公斤白色的粉狀物,還有兩把手槍,一千多發子彈。

    蘇浩給他的感覺一直很神秘。陶源從未問過那隻箱子的具體來源。他不善於言辭,也知道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

    宋志忠老人和妻子都說過————蘇浩不是壞人。

    否則,他不可能在那個時候出手,也不會讓他們住進防護森嚴的小樓。

    陶源下意識地認為,蘇浩說的「出去一趟」,只是有私事要辦。

    這不奇怪,很正常……

    這座城市的地圖,已經牢牢刻畫在蘇浩腦海深處,成為永不磨滅記憶的一部分。

    他像往常一樣背著SA80突擊步槍,帶著裝有彈匣、食物和飲水的背包,凌晨時分離開小樓。選了一輛停在馬路邊上的「夏利」轎車,砸碎車窗,用電線觸發引擎,朝著城市西面駛去。

    死一樣的寂靜,到處都是沉默的鋼筋水泥建築,車輛散落在街道上,微冷的晨風夾雜著淡淡的臭味兒。死者屍體正在腐爛,被啃光的遺骸也漸漸風乾。蒼蠅和蚊子在死屍上空盤旋,腐臭的骨骸旁邊聚集著老鼠和蟑螂。它們可能已經察覺到這個世界正在變化,卻並未改變喜歡血肉的習性。無論活人還是死者,對它們來說其實沒有什麼分別。

    蘇浩駕著車,在城市裡來回亂繞。他似乎沒有固定的目標,只是在大街小巷裡來回穿行。朝左偏移的油表指針顯示,油箱裡的燃料只剩下三分之一,他卻毫不在意,仍然保持固定的速度。

    沒有紅綠燈,也沒有人對逆行方向表示斥責。他像一個外星球的來客,正用冷漠的目光注視這座城市,漫無目的散步其中。

    他避開了那些屍群密集的街區,引擎轟鳴對食肉生物具有顯而易見的吸引效果。很多徘徊在陰暗角落裡的喪屍慢慢走了出來,嚎叫著追逐擦身而過的轎車。也有幾個很倒霉的傢伙被當場撞飛,在地面上打了幾個滾,又如同不死超人般再次爬起。

    在一個頗為著名,被當做這個城市標誌的古老牌坊前,轎車緩緩停住。蘇浩帶著背包和武器走下來,機警地環顧四周,確定沒有任何窺探者尾隨後,邁開腳步,不疾不徐走向街道對面那幢數十米高的大樓。

    他用獵刀幹掉了幾頭盤踞在大樓入口前的喪屍,沒有發出聲響,如幽靈般躥上樓梯,用事先準備好的工具,撬開二樓某個房間的門,閃身鑽了進去。

    這是一間辦公室,面積不大。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寬闊的馬路,以及對面矗立牌坊的廣場。

    用家具擋住鎖芯被破壞的門,確認可以沿著排水管從窗戶離開房間的逃離路線之後,蘇浩放下背包和槍,取出一隻還帶有溫熱的飯糰,慢慢吃起來。

    時光傳送器可能是人類文明史上最偉大的發明,也是蘇浩的獨創。他很清楚————這種東西一旦研製成功,只能給自己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甚至死亡。那個時候,蘇浩非常聰明的選擇了與軍方合作。然而,覬覦成果的那些豪門大族並不甘願白白便宜軍方。他們買通軍方高層,想要逼迫自己交出全部研究資料。蘇浩沒有選擇,只能毀掉所有技術參數,設定機器完成自動傳送之後,引爆炸彈自毀。

    最成功的逃亡,就是前往無人認識自己的陌生世界。也許後人還會研製出具有相同功能的機器,但他們永遠不可能找到自己所在的空間維度。

    遠處的馬路盡頭,緩緩走過來一頭神情茫然的喪屍。它走得很慢,四處張望、尋找可以食用的活物。它並不孤獨————身後十多米遠的地方,還尾隨著五、六名衣衫襤褸,面容醜陋猙獰的同伴。從空中俯瞰,它們像是一個不太規則的箭頭,引導著數十米外蹣跚而來的密集屍群。

    這是一個由數千頭喪屍組成的龐大屍群。它們漫無目的朝前挪動,誰也不知道它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也無法判斷它們究竟是被什麼吸引?各種款式的鞋子踐踏著綠化帶,散落在路上的廢棄車輛被屍群淹沒。喜歡膿液爛肉的蚊蟲也聚集過來,在屍群上空飛舞。很多喪屍抬著頭,不斷伸手去抓這些體積微小的生命體。偶爾有幾個動作敏捷,或者說是非常幸運的傢伙能夠捉到蒼蠅和蚊子。它們立刻把獵物塞進嘴裡,非常用力,也極其響亮地咀嚼,引來周圍同伴仇恨、惱怒、羨慕和渴求的目光。

    被銀骨改造過的視力,使蘇浩可以在不需要望遠鏡之類輔助器材的幫助下,觀察到普通人三倍視距範圍的動靜。他坐在窗戶邊,冷漠地看著下面街道上密集行進著的屍群。沒有瞄準,也沒有顯露殺意,更不準備採取任何行動,就是單純地觀察。

    穿越時空的最大優勢,就是提前知曉未來。

    當然,一些小概率意外,也可能影響到尚未發生的事件進程。比如:自己從喪屍口中救下的欣研和陶源,在另外一個時空,他們可能早已變成森森白骨。

    得益於未來世界高級科技研究人員的身份,蘇浩曾經在電腦檔案裡查閱到很多外人無法知曉的秘密。

    種種跡象表明:政府和軍方可能早已預料到這次全世界範圍的病毒爆發。沒有救援,也沒有針對民眾的廣播。人們紛紛逃離城市,在荒野上建立新的居住點。此後,人類社會的變化和發展,蘇浩已經非常熟悉。不過,他還是從檔案裡發現了一些頗為特殊的東西。

    那是一條關於軍方研究基因藥劑的相關記錄。在文檔的「備註」欄目,寫著「原型藥劑遺失」幾個字。

    蘇浩當時就覺得震驚————按照不同效果,基因藥劑被分為免疫、強化、增加細胞活性等種類。軍方的檔案錄入非常嚴謹,其中絕不可能摻雜無關信息。尤其是「備註」這種必須特別加以說明的欄目,記錄文字必須可靠詳實。

    這條簡單的信息裡,隱藏著兩種彼此關聯的內容。

    一、基因藥劑的詳細分類,應該是軍方對原型藥劑的研究成果。文檔沒有提及原型藥劑的具體功效。蘇浩猜測,原型藥劑的使用效果應該遠遠超過基因藥劑。甚至,是不同種類基因藥劑的綜合。

    二、早在病毒爆發前,軍方就已經獲得原型藥劑,只是突然遭遇意外,沒有對藥劑進行系統研究。他們很可能只得到了一部分相關數據,資料和配方也不全面。因為,「備註」欄的最下方,還附帶著一個日期————「2020年5月29日」。

    也就是今天。

    為了尋求真相,蘇浩當時搜遍了自己能夠查閱的全部資料。終於在一份密級很高的文件裡,找到了原型藥劑遺失事件的相關記錄。

    二零一三年南博會期間,柬埔寨王國與政府簽訂了一系列合作項目。其中,包括相互委派專家,就古文化方面進行學術交流。當時的國王西哈莫尼,主動邀請國內考古權威共同參與對吳哥窟地宮的發掘計劃。

    半年後,國內一位喜歡收藏古董的豪商開始參與挖掘,並對考古研究項目注入了一大筆資金。記錄顯示,這些錢的真正源頭,來自軍方。

    在重見天日的吳哥窟地宮裡,總共找到了大約價值兩百億美元的文物。其中有一隻經過碳十四檢測,顯示產於古王國時期的陶瓷小瓶。它以極其隱蔽的渠道被送回國內。六年後,昆明基地研究所從東南亞地區某個古代遺蹟裡,得到了原型藥劑。

    由於牽扯了太多機密要素,這些資料有很多地方含糊不清。蘇浩當時的身份也無法繼續查找更多。不過,關於原型藥劑的遺失過程,卻記載得很詳細————獲得藥劑後,昆明基地一直努力破解具體配方和成份。病毒大規模爆發前,研究人員已經取得部分進展,並通過衛星聯網,把相關資料傳送到總部。5月29日,也就是今天,軍方決定把原型藥劑轉送到中央基地。在這個過程中,護衛部隊意外遭遇了數量龐大的屍群,全軍覆沒。

    資料顯示:原型藥劑最後出現的位置,就是蘇浩眼前的這片廣場。運輸車隊攜帶著「北斗」衛星定位系統,這個坐標絕對沒有問題。

    至於時間……蘇浩抬起右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指針剛剛走過八點二十七分的刻度。

    「還有六分鐘。」

    他默默倒數著被計算成秒的數字,腦子裡不斷回放曾經看過的那些資料內容。雙手緊緊握住突擊步槍,手指在扳機和彈匣之間來回摩挲,一直在顫抖,幅度越來越大。

    被銀骨改造過的中樞神經系統至少強化了三倍以上。蘇浩可以感覺到地面正傳來輕微的震顫,與廣場連通的街道盡頭,遠遠傳來發動機的轟鳴,撕破了清晨的寧靜,也擾亂了他內心深處那縷被強行壓制住的躁動。

    那是一輛墨綠色塗裝的軍用「猛士」越野吉普。它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遠處疾馳過來。狂暴的速度,咆哮的引擎,像磁石一般牢牢吸引著聚集在廣場和街道上的喪屍。它們眼裡放出紅光,帶著突然間發現食物的狂熱,從四面八方紛紛聚攏過來。從蘇浩所在的位置望去,吉普車就像一塊筆直躥進礦砂堆的磁鐵,被吸附過來的喪屍徹底圍攏。寬大的橡膠輪胎從悍不畏死的屍群中間碾過,趟出一條沾滿肉末血漿的路,也不斷撞飛想要擋住道路的活體障礙。然而喪屍根本不知道疼痛和恐懼,它們張大嘴嚎叫著,如潮水般瘋狂衝擊車身。

    「噠噠噠噠————」

    架在車頂的重機槍開始噴射子彈。

    衝在最前面的喪屍身上,立刻冒出一個個拳頭大小的孔洞,夾帶著骨末碎肉的暗紅色液體噴湧出來,濕冷的空氣隨即變得一片血腥。不斷有喪屍被活活打成兩段,只能依靠雙手在地面匍匐。很多中彈的喪屍胸口和腹部被徹底洞穿,流淌出黃綠色的膿水和內臟。由於沒有命中要害,它們成排倒下,又從地面上紛紛爬起,極其瘋狂的張開雙臂,想要抱住汽車輪胎,卻被強大的衝擊力和重量當場碾碎。

    車裡只有三個人。

    隔著上百米遠的距離,蘇浩仍然可以看到他們鐵青的面孔,以及釋放出恐懼和絕望

    蘇浩半蹲在窗前,注視著那輛沖上廣場,被密集屍群團團圍住的越野吉普。深黑色眼眸深處,流露出越來越難以控制的亢奮和衝動。

    「護送部隊遭遇大規模屍群,中校劉建國被喪屍圍殺。」

    「基地守備部隊增援受阻,傷亡慘重。」

    「原型藥劑遺失……」

    他腦子裡不斷出現那些無數次背誦過的字句。人名、地點、時間、失事車輛的牌照……來自數十年後的各種信息,在大腦深處被編組成模擬場景,與發生在眼前的這一幕完全重疊,沒有絲毫遺漏。

    重機槍仍在噴吐火焰,圍攏過來的幾頭喪屍立刻僵在半途,前胸後背都噴出數道血泉。更多的喪屍則形成人牆,牢牢擋住吉普車前行的道路,飛速旋轉的輪胎被裹上一層黏糊的血肉,在膿漿腐液裡不斷打滑。很快,兩頭喪屍從車尾爬了上來,抱住站在車頂機槍射手的肩膀,分從左右兩邊狠狠啃住他的脖頸,軍人慘叫著側摔下車,被狂潮般的屍群吞沒。

    司機拼盡力量死死踩住油門,引擎釋放出的力量卻無法與屍群抗衡。這些悍不畏死的生物推攮著車身,把爪子伸進車窗,抓住司機的胳膊,不顧一切地啃咬、撕扯。在這種無法抵擋的可怕力量拖拽下,司機只能用盡力氣慘嚎,眼睜睜看著左臂從肩膀上分離,迅速消失在車外那一張張尖利猙獰的餓口之中。

    中校右肩已經被喪屍咬爛,他臉上的表情比任何時候都要暴虐,瞳孔深處甚至開始泛起血色的波紋,進而變化為堅硬如岩石般的絕望。他抬起握槍的右手,瞄準旁邊奄奄一息的司機,一槍射穿對方側顱,又調轉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重重扣動扳機。

    人,已經死了。

    屍群卻變得更加躁動。它們聚攏在吉普車旁,從各個方向擁擠過來,啃吃著死者身上的皮肉。司機和中校的屍體從車窗裡被拖了出來,很快被撕成碎片。這點食物顯然不夠龐大的屍群均分,它們開始互相爭搶,為了一根手指,或者一小塊帶著毛髮的碎肉而嚎叫。熄火的吉普車如同大海中孤零零的礁石,被瘋狂密集的屍潮一遍遍沖刷,一次次淹沒。

    蘇浩靠在牆上,緩緩呼吸著。

    他什麼也做不了,也不敢發出絲毫響動。

    即便是第二、第三階級的強化人,也無法應對多達數千的龐大屍群。它們雖然很弱,只是位列評價表最末的低級生物。但誰也無法否認,當數量累計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會爆發出難以想像的強大力量。它們足以吞沒一切,掩蓋一切。

    蘇浩一直盯著中校手裡的公文包————它用手銬固定在死者腕部,隨著屍體來回拖拽。喪屍對它毫無興趣,那條從中校身上撕下來的胳膊,被十幾頭喪屍來回爭搶。皮包表面沾滿了髒血肉末,隨著被啃成白骨的斷肢,在屍群中間來回傳遞。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45 AM

第十節 拾遺

    皮包被不斷撿起,又一次次被拋下。喪屍只對新鮮血肉感興趣,卻不會像最挑剔的女人那樣,用精密和老到的眼光,仔細審視公文包質地究竟是真皮?或者人造革?

    這些飢餓的生物狼吞虎嚥,吃得非常乾淨。幾分鐘後,三具屍體只剩下一堆互不相連的骨頭,表面佈滿坑坑凹凹的牙印,就連韌帶和稍微柔脆的部分也被爭搶一空。喪屍們開始把注意力轉向殘留在地面和車身內部的血液。沾連著部分肉絲和血水的公文包,也再次成為屍群追逐的目標————它們顯然餓極了,聞到血腥,卻沒有擠進食物圈嘗到肉味兒的喪屍至少多達數百。它們看上去就像地獄裡爬出來的餓鬼,趴在地上用舌頭舔血,抱著無法嚼動的硬骨來回啃齧。至於公文包……它在屍群中間不停地傳遞著。後面接到,或者撿起的喪屍,總會用更加仔細的方式來回搜索。它們舔得非常認真,連滲透至皮包縫隙裡的血塊也絲毫沒有放過。

    感覺,就像一塊半乾不濕的海綿,被一張張渴求食物的嘴輪流咂吸。以至於半小時後,公文包已經被撕扯的面目全非,露出用高強度凱夫拉材料製成的防彈內層。

    它是一隻沒用的棄物。被無數喪屍不斷將它撿起,又隨手拋棄。以熄火的吉普車為核心,整個廣場已經成為數千頭喪屍的聚餐食堂。死者身上的衣物、骨頭、碎肉,從屍群中央不斷分散開來。聚集在外面的喪屍很想擠進去,裡面的喪屍卻牢牢佔據著最佳進食位置。每一件與食物有關的物件,都會引起外圍喪屍強烈的好奇心,隨即再被拋棄……就這樣,在單調的重複過程中,殘破不堪的公文包漸漸遠離紛亂喧囂。一頭徘徊在廣場邊緣的喪屍將它撿起,確定沒有任何食用價值後,很是惱怒地嚎叫著,朝身後用力扔掉。

    它被拋得很高,不偏不倚掉落在另外一隻喪屍頭頂。皮包邊緣被扯破的部分恰好卡住喪屍頭髮,在重力和慣性作用下,兩者之間系合得越來越緊。皮包再也無法掉落,它在喪屍腦後來回搖晃。遠遠看去,彷彿一隻顏色和外觀都非常特別,加大號的新款蝴蝶結。

    蘇浩慢慢眯起眼睛,注視著那隻渾然不覺自己外形與其它同類產生了微妙變化的喪屍。它木然地轉過身,朝著廣場側面另外一條街道走去。

    「原來,這就是事情的真相……」

    按照未來世界的資料所述,由基地前往機場的這段道路,軍方派出了整整一個加強連進行護送。突然遭遇的龐大屍群,吞沒了所有護衛部隊。就在出事前幾分鐘,保護原型藥劑的軍官發出求救信號,基地方面也派出了力所能及的全部增援。然而,誰也沒有料到,裝有藥劑的公文包竟然是以如此古怪的方式被喪屍帶走,遺失。

    系在手銬上的定位追蹤器早已被扯落,公文包也變得面目全非,那頭得到皮包的喪屍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如果不是潛伏在附近看到了事件的全過程,恐怕蘇浩也很難想像————那團裹附著無數污垢泥漿,像廢棄爛布一樣吊在喪屍腦後的東西,竟然是未來世界被無數人爭相尋找,軍方也以重金懸賞的珍貴寶物。

    這座城市很大,誰也不知道那頭喪屍的目的地究竟是哪兒?舊時代的文明體系已經徹底崩潰,即便出動幾個齊裝滿員的步兵師,軍方也無法對密佈著數百萬喪屍的城市展開搜索。何況,電腦檔案裡也提到過:這個時候,基地能夠派出的增援部隊只有兩百餘名武裝人員。他們無法在短時間內突破屍潮,更不可能來到這裡。

    注視著那頭漸漸遠去的喪屍,蘇浩只覺得心跳速度正在加劇,思維意識被狂熱和亢奮佔據,掌心裡全是冰涼的汗水,滑膩、濕冷,十分的難受。

    「這就是我的機會。我盼望了整整一個世紀,從未來返回現在,耗費了巨量能量換來的機會……」

    他喃喃著,用微微顫抖的手拉開背包,取出一包事先準備好的喪屍腐液和內臟,撕開封口,順著肩膀兩邊,傾倒在身上。

    病毒爆發初期的喪屍,是一種意識和感知能力非常低下的生物。它們對外界事物的認知,完全來源於嗅覺和聽覺,模糊的視力只能勉強判斷白天與黑夜。只要降低呼吸頻率,不劇烈運動,控制汗液分泌,在身體表面塗抹帶有惡臭的膿液和腐肉,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欺騙喪屍。使它誤認為,你是自己的同類。

    這種簡單的偽裝手法,會隨著喪屍與病毒的變異逐漸失效。當它們進化為「—2」,或者更高等級生物的時候,視覺和觸覺能力也得到強化。想要繼續欺騙下去,會變得越來越困難。

    聚集在廣場上的喪屍至少超過五千,更多喪屍正從鄰近街道源源不斷走過來。蘇浩的骨質和神經雖然經過改造,卻不可能對付如此龐大的屍群。想要得到原型藥劑,他只能選擇這種極其危險,卻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

    畢竟,他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強化人……

    蘇浩打開一盒軍用油彩,對著窗戶玻璃開始塗抹面孔。緊接著,他把突擊步槍裝進背包,蓋上一張早已分辨不出本來顏色的髒布,倒上腐爛的膿液。然後,閃身跳出窗外,抱緊牆壁上的排水管,滑落到地面上。

    他佝僂著背,頸部後縮,偽裝後的效果使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身材矮小的駝子。當然,除了蘇浩,誰也不會知道,那其實是經過外形處理的背包。

    四周都是喪屍。

    它們歪著頭,齜著牙,腳步蹣跚,像一群患有小兒麻痺症,正處於恢復期的病人。任何非正常的聲音都會引起喪屍注意,蚊蠅和螞蟻也會讓它們耗費大量時間去追逐和觀察。那一張張散發著惡臭與血腥的嘴,好像隨時都在蠕動。裸露的身體表面到處都是破裂的皮膚,腐爛的肌肉和脂肪外翻出來,曝露出血管和韌帶。這些原本飽含水分的身體器官正在漸漸乾涸,邊緣發黑,脆化,板結。

    蘇浩小心翼翼地遊走在屍群中間。他的腳步輕盈而柔軟,動作看上去卻顯得笨拙遲緩。如果不是特別關注,很難看出他的移動速度其實要比喪屍更快一些。厚厚的罩布,以及塗滿全身的腐爛膿液,使他的氣味和體溫都不會外洩。他儘量屏住呼吸,身體運動幅度也並不促使血液流動加速。這些小心謹慎的舉動,使圍繞在附近的可怕生物難以發現他的存在。只有偶爾從身旁經過的喪屍,才會疑惑地用力抽吸鼻孔,努力尋找那一絲可疑味道的實際來源。

    目光,一直跟著那頭帶著皮包卻渾然不知的喪屍。它已經離開廣場,走進一條兩旁種植著梧桐樹的街道。

    突然,天空中傳來震耳欲聾的引擎轟鳴。

    蘇浩只覺得目光一滯,他立刻加快速度,從幾頭喪屍中間穿過,走近廣場邊緣。

    不用回頭看,他也知道那是軍方的直升機————沒有人會放任原型藥劑就此遺失,軍方肯定會追查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檔案記錄顯示:調查人員在事發廣場附近整整搜索了好幾個月。軍方情報部努力想要還原當時的場景,卻因為痕跡被大量破壞,以及時間和條件限制等問題不得不中止。

    發動機的刺耳嘯叫,頃刻間籠罩了整個廣場。高速旋轉的直升機槳翼掀起衝天塵土,在廣場中央形成一層層不斷外擴的環形塵浪。屍群被這種顯然不屬於自己同類的巨響吸引,紛紛仰起頭,雙手伸向天空,聚集到距離飛機最近的垂直區域。

    蘇浩測過身,從屍群間隙中飛瞟著懸於空中的直升機。可以看到敞開的艙門兩邊架著機槍,一名軍官正滿面怒色衝著喪屍大聲叫嚷。另外一名士兵則扛著攝影機,鏡頭從屍群當中緩緩掃過。這越發刺激著廣場上密密麻麻的喪屍,它們的嚎叫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亢奮。為了縮短與直升機之間的距離,喪屍開始利用地面上的各種物件。它們爬上吉普車,甚至相互擁擠著疊羅漢。一雙雙乾裂腐爛的灰色手掌筆直伸出,卻仍然無法觸摸到飛機底部的起落架。

    軍官的咆哮聲越來越大,發動機轟鳴徹底蓋過了他的音量。直升機開始降低高度,與地面距離大約十米左右。已經離開廣場的蘇浩再次轉過頭,恰好看見機艙兩側的重機槍正在調整方位,黑洞洞的槍口把屍群罩進射程。負責射擊的士兵的眼裡滿是狂怒,他迫不及待扣動扳機,槍口噴發出粗大的火舌。

    「嗒嗒嗒嗒————」

    屍群裡立刻爆發出一片衝天的血雨,站在吉普車頂的喪屍成為首先攻擊的目標。它們從最高處摔落下來,又有更多喪屍悍不畏死繼續爬上。蘇浩不知道自己是否成為被關注的目標,但他確定直升機沒有追上來,機槍子彈也沒有朝自己噴射。他們似乎只想驅散廣場上的喪屍,得到那輛血跡斑斑的吉普車。

    走進被梧桐樹掩映的街道,蘇浩立刻沿著人行道旁邊的屋角狂奔。

    這個角度非常隱蔽。他不確定軍方派出的增援什麼時候抵達?也不知道直升機會不會飛近街口,對廣場周邊進行搜索?

    他跑的很快,街上的喪屍不多,嗅覺與視覺產生衝突的情況下,喪屍需要時間對捕捉到的信息進行判斷。蘇浩連一秒鐘也沒有浪費,轉眼間,他已經衝出近百米遠,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接近目標。沿途,幾頭喪屍本能地隨著他行進的方向不斷轉身,遲疑不決想要搞清楚那究竟是同伴還是食物?

    蘇浩整個人如同與風融為一體,他急速衝近目標喪屍,從腰間抽出匕首,鋒利的刀刃貼著喪屍頭皮平平劃過,連同皮包在內,腦後整片毛髮都被削去。

    這一系列動作實在太快,喪屍模糊的視力根本無法捕捉。濃烈的腐臭氣味阻礙了它們正常的思維意識。就連目標喪屍也沒有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它只感覺到有物體從身後躥過,頭部一輕。那股奇怪的風裡,夾雜著人類特有的鮮活氣息,卻瞬間被熟悉的腐臭掩蓋。

    奔跑的身影,在街道拐角劃出一道無軌跡可循的線,迅速消失在林立的鋼筋水泥建築群深處……

    蘇浩像貓一樣奔跑著。

    他避開了增援部隊最有可能搜索的區域,在大樓內部和圍牆邊緣繞行。改造過的骨質和神經中樞為身體源源不斷提供能量,超過普通人數倍的肺活量使氧氣交換頻率降至最低。他驟然加速,卻隨時注意落腳部位塵土的厚薄,儘量選擇不留下痕跡的乾硬地面。雖然是無規律的變向跑,但是速度依然快得令人心悸。大約十五分鐘後,他和廣場之間的距離已經超過兩公里,無人尾隨,周圍也沒有喪屍。

    蘇浩躥進路邊的居民樓,選了一間大門虛掩,確定沒有喪屍,主人也不知去向的空房,走了進去。

    屋子裡很亂,散發出一股長時間沒有清理過的黴餿味兒。蘇浩徑直穿過客廳,用力掰下廚房牆上的水管,當做門閂封死房間入口。透過窗戶,觀察著外面依然沒有動靜的街道。他在沙發上坐下,調勻呼吸,平復跳動速度過快的心臟。直到一切都恢復寧定,這才取出皮包,擺在面前的茶几上。

    蘇浩忽略了最外面那層破爛不堪的部分,撕開拉鏈,從皮包裡拿出一隻沉重的金屬盒,打開。

    用泡沫填充的防震隔板中央,靜靜地躺著一隻帶有注射針頭的螺旋膠管。其中存放著大約三十毫升的液體,在窗口射進的陽光映照下,浮泛出晶瑩奪目的藍色微光。

    「這就是原型藥劑?」

    蘇浩默默地望這管藍液,忽然心裡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悸動。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究竟是為什麼,是厭惡?或者期盼?也可能是付出太多精力最終得到,卻沒有產生應有喜悅的平淡?

    他挽起左臂衣袖,從背包裡取出止血帶,綁在胳膊上端,將拔掉封閉套的注射器直接插進血管,平靜地看著藍色液體被推入身體的全過程。

    沒有出現預想中細胞激烈運動的場景,一切都很平淡。也許是因為骨質和神經中樞都被強化過的緣故,蘇浩感覺不到痛苦或者刺激。就像是注射了一瓶最平常的生理鹽水,悄無聲息融入,迅速被吸收,立刻轉化為構成身體的一部分。

    蘇浩臉上顯現出疑惑的神情————在未來世界,他見過很多注射基因藥劑,從普通人進化為一級強化人的場景。那過程非常痛苦,外來激素會促使紅細胞數量成倍增加,血管和肌肉纖維在半小時內擴張百分之三十。驟然強化的骨質,使整個人突然間增高,體格變大,皮膚瞬間破裂,露出肌肉和新生的膚質粘膜……很多人對服用基因藥劑的態度不一,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強化過程過於痛苦。甚至還有人無法承受劇烈的刺激,神經中樞當場崩潰,死亡。

    抬起左手,皮膚依然光滑,手腕附近顯現出淡青色的血管,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蘇浩忽然覺得恐懼————他穿越時空返回現在,以及耗費心力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支神秘的原型藥劑。如果,它不能發揮作用,沒有預想中那麼強大的效果……我,該怎麼辦?

    腮邊的肌肉開始抽搐,額頭上也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水。蘇浩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很徬徨,腦子裡突然充滿前所未有的絕望。

    他感受不到力量————每一個強化人的肌肉都會成倍膨脹,這是身體細胞急劇分裂的最顯著表現,也是強化人與普通人最明顯的外觀差異。現在,自己的身體很平靜,那管藍色藥劑的注入,彷彿投入深潭的小石子,連水花都沒有濺起。

    「不……不!這,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蘇浩眼睛中透出驚駭欲絕的神色,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就像一心尋找寶藏的人挖開陵墓發現裡面空空如也,就像化學家耗盡錢財的實驗沒有任何結果,他的心也從云層頂端筆直下墜……空蕩蕩的,像石頭一樣冰冷……

    太陽,漸漸從天空斜落,黑暗再次覆蓋大地。

    坐在沙發上的蘇浩一直沒有動靜。他彷彿變成了一尊雕塑。不會思考,也沒有生命。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47 AM

第十一節 陰暗

    他一直在自言自語。聲音很低,只有自己才能聽見。

    殘酷的現實,撕碎了充滿美麗色彩的夢。他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他知道未來是多麼的痛苦和黑暗,卻仍然要再次面對經歷過的一切。

    四肢麻木,身體僵硬,長時間保持固定坐姿,使頸部感覺很是酸麻。蘇浩機械地轉過頭,目光下意識地落到左手腕上,靜靜平視了幾秒鐘……忽然,他感覺腦子裡出現了一絲極其古怪,從未有過的陌生意識。

    手腕。

    血管。

    針孔……

    沒錯!針孔,就是針孔————

    他清楚地記得針頭紮入的位置。正常情況下,那裡會留下一個暗色的小斑點。然而,蘇浩卻根本找不到那個黑點。

    他有些莫名的激動,隨手抓起擺在旁邊的注射器,想要仔細檢查一下針頭。就在右手食、拇指剛剛夾起注射器,正準備拿穩,拎高的同時,蘇浩忽然聽到清脆的裂音,指端也傳來清晰的刺扎感。

    碎了……我竟然捏碎了注射器。

    蘇浩有些發怔。

    這東西應該是聚酯材料製成,很軟,卻具有很強的韌度。將它折斷、彎曲並不困難,用手指捏碎卻需要極其強大的力量。而且,碎裂的部分不是脆弱的管壁,而是尾端硬實的活塞。

    蘇浩用力吞嚥著喉嚨,他忽然感覺呼吸有些急促,腦子裡閃現的思維過於跳躍,卻異常清晰。

    他終於感受到身體內部不斷湧現的力量。它們沒有促使肌肉膨脹,而是隱藏在纖維和細胞當中,包裹著強化過的骨骼與神經,相互融合。只有來自大腦的命令,才能觸發它們,以最狂暴,最兇猛的姿態顯現出來。

    第三階段……這是第三階段的強化力量。

    蘇浩確定————原型藥劑的確具有無法言語的神秘效果。它對細胞產生的作用並非刺激,而是融合。它能夠在短時間內適應強化過的神經,以骨骼為基礎,迅速突破極限,在體內產生難以想像的巨力。這已經不是未來世界自己熟悉的力量等級。毫無疑問,體內產生的力量的確是三階,自己也是真正的強化人,擁有的力量強度卻遠遠超過預定標準。

    一階強化擊打力量,五百公斤。

    二階強化擊打力量,一千公斤。

    三階強化擊打力量,兩千公斤。

    而我擁有的力量,足足超過正常數值一倍。

    三階,四千公斤力量……這幾乎等同於最強大的五階強化人。

    轉過身,透過破損的窗戶,看著外面正漸漸隱入昏暗的世界。憂鬱和絕望從蘇浩眼睛裡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比強烈的激動。

    他注意到,裝有原型藥劑的金屬盒裡,還有另外兩樣東西。

    一枚精緻小巧的U盤。

    一塊略呈三角形狀,巴掌大小,表面為灰白色的陶片。

    U盤裡應該記錄著極其重要的資料,或者是軍方對原型藥劑的研究數據。

    蘇浩拿起陶片,輕輕撫摸著,指尖傳來一種非常光滑的流暢感。

    這東西並非陶制,而是介於瓷器和金屬之間的某種奇怪物質。

    沒有說明書,也找不到任何相關的文字。

    蘇浩把U盤和陶片裝進貼身的衣袋,以最快的速度收好背包。雖然不清楚這塊陶片的具體功效,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能夠與原型藥劑裝在一起,被吉普車裡那名中校用生命作為守護的物件,絕對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普通。

    他非常小心地走出居民樓,把剩餘的腐爛膿液倒進已無用處的皮包,揉作一團,扔進距離最近的下水道井口,再合攏地面蓋板。

    這只皮包事關重大。蘇浩必須消除所有痕跡。這也是他離開廣場以後,沒有擊殺任何一頭喪屍的真正原因————非正常死亡的喪屍,會引來更多的追蹤者。

    密佈夜空的云層漸漸變得淡薄,露出一輪亮銀色的彎月。

    蘇浩像鬼魅一樣行走在月下,前往遠在城市另外一端的銀行小樓。

    他感覺前所未有的強大。

    原型藥劑賦予了他自然進化的特殊體質。只要擁有足夠的骨骼硬度和神經承受能力,不需要更高等級的基因藥劑,細胞也能同時產生等量的肌肉強度。

    除此而外,蘇浩還得到了一項非常特殊的能力。

    手腕上的針孔,絕不可能在短短幾小時內突然消失。

    在未來世界,蘇浩聽說過類似的事情————有些體質特殊的人類,在進化過程中會產生變異,從而獲得異於常人的能力。其中一項,就是自癒。

    沒錯,自癒。

    受傷的身體能夠迅速自我修復。就像針頭紮過的手腕,皮膚光滑如初,不會留下疤痕……

    KD03號基地位於城市西北,從地圖上看,這裡與市中心的直線距離大約為六十公里。嚴格來說,其實只是軍方設置的一處臨時據點————除了一個簡易機場和幾間平房,這裡什麼也沒有。連同守衛在內,所有工作人員還不到五十人。

    上校袁斌是這個基地的臨時主管。他高大、強壯、臉上的每一根線條都似乎刻印得一絲不苟,帶有極其強烈的軍人氣質。肩膀上的校官徽章,與二十五歲左右的年齡構成鮮明反差。畢竟,在和平時期,正常情況下很難看到如此年輕的同階級軍官。

    他站在辦公室敞開的窗前,沉默地看著外面電台基座附近忙碌的士兵。遠處的機場盡頭,停放著兩架剛剛加滿油彈的「武直—10」,還有一架墨綠色塗裝的軍用運輸機。

    一名少尉站在他的身後,用憤怒且不失平穩的語調,述說著自己在城市廣場上看到的一切。他努力回憶著那些血腥恐怖的畫面,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肌肉緊繃的臉上充滿顯而易見的失落,也有憤恨和不甘。

    「也就是說,你們趕到的時候,護衛人員已經全部遇難。除了那輛吉普車,現場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袁斌飽滿的雙唇浮上淡淡的冷笑,諷刺的意味全然不加掩飾。從少尉所在的位置無法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只能聽到聲音。

    「當時的喪屍實在太多,飛機根本無法降落。我們打光了所有機載彈藥,仍然無法改變局勢……只能返回。」

    感覺到少尉語氣的認真,袁斌收起臉上的譏諷,轉過身,思索著。片刻,深沉而凝重地問:「你確定?」

    這句話帶有強烈的懷疑成份。少尉的面頰瞬間漲紅,他不自覺地提高音量:「我沒有撒謊。飛機上所有的人,都可以證明。」

    袁斌的黑色雙瞳注視著少尉,釋放出森冷嚴厲的目光。這種審視宛如直接插進身體的刀子,少尉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重新挺直身體,保持最標準的站姿。

    沉默了幾秒鐘,袁斌揮了揮手,淡淡地說:「就這樣,你先下去吧。」

    少尉如釋重負般喘了口氣,連忙舉手行了個禮,轉身離開房間。

    袁斌冷冷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用力按下肩膀上電子呼叫器的開關。片刻,一名身穿墨綠色制服,臂章配有「警衛」字樣的年輕上尉推開門,走進房間。

    「解除剛剛回來的出勤小組武裝資格,對所有人進行審查。仔細核對他們的口供和現場錄像,認真查找疑點。必要的時候,可以採取強制手段。」

    袁斌的聲音很冷,聽起來如機械般刻板,堅硬。

    上尉點了點頭,沒有多問,隨即轉身離開。

    房間裡再次恢復平靜。然而,袁斌臉上的表情卻變得越來越豐富。他的雙眉緊緊擰在一起,濃眉掩映下的的雙眼,也流露出急躁複雜的目光。

    忽然,他大步走到辦公桌前,右手扣住桌角,低吼著,以極其恐怖的力量,硬生生地掰下一塊堅硬的木料,在掌心裡狠狠搓揉成散碎的粉末。

    如果蘇浩在場,一定不難判斷出,袁斌已經擁有二階強化人的實力。

    他一直壓抑著心底的怒意,但強烈的狂暴慾望卻必須得到發洩。否則,袁斌感覺自己會被活活憋至發瘋。

    從研究實驗室到KD03號基地,耗費時間最短,也最安全的運輸方式,就是直升飛機。

    然而,這不是他想要的。

    袁斌查閱過昆明實驗室遞交的研究報告,他知道原型藥劑是從某個遺蹟裡發掘出來的東西,也明白目前尚不清楚藥劑的具體功效和配方。因此,從某種意義來說,原型藥劑具有無法被覆制的唯一性。

    作為KD03號基地和研究實驗室最高指揮官,袁斌一手制訂並安排了這次的護送計劃。具體實施流程:由研究院方面派遣武裝人員進行護衛,把原型藥劑運至KD03號基地,裝機,飛抵中央基地。

    袁斌沒有安排直升機,而是命令研究實驗室直接地面轉移。理由很簡單:飛機重要部件磨損嚴重,正在搶修。為了不耽誤時間,藥劑轉由車隊護送。

    他提前派出心腹,在車隊行經的路線上埋伏。幾個人當然不可能阻擊上百名士兵,但他們只要製造混亂引來大批喪屍,整個車隊將被徹底吞沒。

    袁斌的目的,就是原型藥劑。

    當然,他也可以飛抵研究實驗室,利用職權當場搶奪。這樣做無疑於反叛。因此,他需要製造一次意外,讓原型藥劑在運輸過程中遺失。如此一來,非但洗脫嫌疑,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他萬萬沒有料到————護衛人員竟然在遭遇大規模屍群的時候,集中火力掩護吉普車突圍。那輛裝有藥劑的汽車沒有按照指定路線行進,而是選擇了看起來喪屍數量稀少的方向。然而,這座城市裡的不死怪物實在太多了,這些勇敢的人仍然遭遇不幸,被活活啃成白骨。

    事情的發展,徹底失去了控制。

    袁斌看過增援小隊帶回來的錄像————廣場上沒有爆炸,也沒有戰鬥過的痕跡。吉普車被多達數千的喪屍死死圍困,雖然找到了帶有感應器的手銬,裝有原型藥劑的公文包卻不翼而飛……他很憤怒,很惶恐,也第一次產生了強烈的空虛和負罪感。

    二階強化藥劑,是目前軍方認可的最高等級基因藥劑。中央基地已經開始批量試制,月產量大約為五支左右。

    強大的感覺很不錯。袁斌從未想過,自己居然可以成為擁有擊打力量超過上千公斤的超人。也正因為如此,他也期盼繼續獲得更高級別的基因藥劑。

    據說,第三和第四階段的強化藥劑已經有了系統理論依據,正處於實驗過程。但所需時間誰也說不準。也許是幾個星期,或者半年,甚至更久……

    強化人對喪屍攜帶的病毒免疫。作為成熟型強化個體,袁斌曾經獨立擊殺過數十頭喪屍。他真正感受到力量給自己帶來的好處,也比任何人都渴望提升實力。

    貪婪,源自慾望。

    他很自然地看中了原型藥劑。他知道這是現有藥劑的研究基礎,也明白這東西在軍方高層看來無可替代的重要性。袁斌仍然膽大包天,監守自盜。這並非無知或者狂妄,而是基於目前的混亂現狀。

    他有一個中將父親————護送過程中出現意外,自然有人幫他說話,到最後,很可能不了了之。退一步來看,就算有人對此提出疑問,發現是袁斌自己策劃了整件事,他也完全可以推託到喪屍身上……總而言之,他早已想好了退路,但現實卻出乎意料之外。

    袁斌默默地注視著掌心裡的木屑,眼瞳四周密佈著無數血絲。

    「喪屍只對活著的動物感興趣。原型藥劑應該還在……必須找到它!一定要找到它!」……

    天氣仍然酷熱。

    眼前的建築,是一座加油站。

    被水泥平台和加油器分隔開的通道上,逡巡著四、五頭神情木然的喪屍。它們似乎對突然之間被病毒強行轉換的生活方式很不適應,張著嘴,無神的眼眶裡滿是茫然,扭動著怪異的步子,在炎熱的陽光下漫無目的地走著。

    欣研端著警用霰彈槍,背靠牆壁,看著手持獵刀的蘇浩走進加油站大門,非常乾脆地砍斷了距離最近的喪屍頭顱。然後,再次揮舞刀鋒,重複簡單無奇,卻非常管用的殺戮動作。

    當最後一頭喪屍躺在血泊中,抽搐著無頭身體的時候,鬚髮皆白的宋志忠也駕駛一輛嶄新的「保時捷」越野車,緩緩開進加油站。

    蘇浩走到車前,拉開後門,拿出擺在車架上的消防斧,用力劈開死亡喪屍的臀部,收取銀骨。

    欣研從車內取出一隻小型蓄電池,快步走近油站控制室,摸出鑰匙打開栓在門上的鏈式鎖,進入地下操作間,接通電泵抽取汽油。

    老人則握著一枝斯太爾AUG突擊步槍,以車廂為掩體,警惕地注視周圍。

    三個人分工默契,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合作。

    很多城市都設有汽車超市。花了兩天時間,倖存者們弄到了三輛越野車、兩輛皮卡,還有一輛極其堅固,據說是從國外進口,擺在市場裡當做樣板的黃黑色校車。

    燃料,都儲存在加油站的地下油罐裡。只需要接通電源,電泵就能自動抽取油料。得益於未來世界所學的知識,蘇浩對這一整套過程並不陌生,也順帶將它們傳授給團隊的其他成員。幾天下來,銀行辦事處小樓的地下室裡,已經多了數十個滿裝油桶。

    車裡隨時都備有鏈式鎖和破壞鉗,遇到有大量物資,一時間無法運走的店舖,倖存者們就用鎖扣將其封閉。現在,他們最重要的物品清單裡,已經多了一大串鑰匙。上面貼有一塊塊膠布,寫著「加油站」、「南街超市」、「五金店」等字樣。

    沒有風,空曠的街道上看不見一個人影。和所有尚未進化出智慧的高等生命一樣,喪屍也不喜歡太陽,它們在白天的活躍程度,遠沒有夜晚那麼積極。

    蘇浩把最後一顆銀骨裝進瓶子的時候,汽車已經加滿油。欣研從控制室裡走了出來,照例把門關上,鎖緊。

    陶源仍然在陷阱小院裡制取腐菌激素,女人和孩子呆在樓上。門窗和地下通道被再次加固,那裡很安全。

    武器已經分發下去。

    人們對這些從未接觸過的東西很陌生,好奇,也有些害怕。尤其是李曉梅和韓氏姐妹,足足花了一整天時間,才基本上弄明白應該如何使用勃朗寧手槍。

    蘇浩不再懼怕背叛————對強化人而言,子彈同樣致命。但敏銳的思維和神經感知,使他可以在第一時間察覺危險。無論躲避還是反擊,速度已經達到普通人難以想像的地步。

    何況,他救了這些人,對方沒有理由背叛。

    他們尊敬蘇浩,下意識的把他奉為團隊領袖。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49 AM

第十二節 倉庫

    加滿油的越野車一路向北,駛出了城市。

    「再有幾個月,天氣就會冷下來。太陽能發電效率至少得縮減一半。西郊有一個煤廠,旁邊就是火車中轉站。我們最好是弄一輛卡車,多儲備一些冬天的燃料。」

    「超市裡很多東西已經腐爛變質。能吃的食物大多只有米、面和罐頭。這樣下去可不行。如果可能的話,我們應該在城外新建一個據點,種植蔬菜,或者再弄點兒什麼別的……」

    欣研和老人一直在交談,蘇浩握著方向盤,偶爾插進幾句話。他們臉上已經看不到病毒爆發初期的惶恐和絕望,只剩下歷經災難之後的沉穩和冷靜。老人是因為年齡和歲月沉澱而產生,少女則親身經歷了殘酷血腥的廝殺,變得越發成熟。

    沿著從城市中央流過的那條河,越過北面尚未完工的繞城公路,越野車在路邊一處敞開的鐵門前停住。

    這裡位於城市邊緣。附近有一個正在建設的樓盤工地。綠化景觀優雅的售樓中心在路口東面。豪華的裝修風格,與旁邊剛剛搭起腳手架,連安全網也尚未設置的鋼筋混凝土基礎形成鮮明對比。在稍遠的位置,是大片田地,莊稼大部分是玉米,也有略微發黃的小麥。

    遠處,仍然有喪屍的身影在晃動。它們已經代替人類成為這個世界上數量最多的生物之一,幾乎隨處可見。

    蘇浩跳下車,推開鐵門。一個帶有幾幢倉庫式建築,佔地面積至少有上千平米的場院,頓時出現在眼前。

    倉庫入口正對著鐵門。被太陽照曬到的屋簷下面,坐著一具面目全非的乾屍。身上的肉幾乎被啃光,脊柱支撐著顱骨不至於掉落,旁邊散落著被污血浸透,已經乾硬的破爛胸罩,還有一隻沾滿泥垢的高跟鞋。憑著這些東西,可以斷定死者是一名女性。

    蘇浩掄起斧頭,幾下砸爛栓在倉庫門把上的鐵鏈。他用力推開沉重的滑軌鋼門,讓欣研把車開了進去。

    倉庫內側,整齊堆放著數十隻鼓鼓囊囊的編織袋。老人走過去,湊近,用手從袋子縫隙裡扣了扣,驚訝地叫了起來:「米,這是大米。」

    蘇浩微笑著點了點頭,拎著蓄電池,走到庫房南面的牆角,接通電源,用力按下控制台上的綠色扳閘。隨著電機和齒輪沉重的撞擊,平整的地面忽然朝兩邊分開,露出一條十多米寬的傾斜坡道。

    通道內部很黑,透出一股令人畏懼的涼意。

    蓄電池能量有限,不可能供應整個設施足夠的電力,也無法維持照明。

    蘇浩拉開車門鑽進駕駛室,看了一眼滿面震驚的老人和少女,旋開車頭大燈,用力踩下離合器,緩緩駛入坡道……

    從未來世界返回過去,蘇浩當然要做好各種應對措施。

    補給箱裡的武器和藥劑,只是最基本的裝備。選定原型藥劑遺失的城市作為傳送降落點的同時,蘇浩也通過各種渠道,在電腦和圖書館裡瘋狂查閱與這座城市相關的一切信息。

    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戰剛剛平息。誰也不知道戰爭是否再次爆發的情況下,新生的國家政權花費了大量人力和資源,修建了數量龐大的地下避難所和防空洞。

    前人永遠無法想像身後時代的變遷。長時間的和平,使原本用於抵禦戰亂的地下設施逐漸荒廢。為了合理利用資源,它們大多被改建、填埋,或者轉為它用。眼前這間倉庫,就是某個商人以租用的老舊避難所為基礎,增加地面設施改建而成。

    建國初期的工程質量,擁有後世同類建築無法相比的堅固。儘管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地下水抽取管道仍然暢通,商人在地面架設的小型太陽能電力系統足以維持通風系統運轉。經過防水和滲漏處理,地下庫房溫度雖低,卻很乾燥。以至於越野車進入地下庫房之後,出現在三人眼前的,是整齊碼放成垛,以噸數為單位的無數糧袋。

    宋志忠老人呆呆地站著,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駭然。他努力嚥了咽喉嚨,艱難地問:「這裡……都是……它們,究竟……有多少?」

    雖然字句模糊,蘇浩仍然聽懂了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他回憶了一下曾經在未來圖書館廢舊文件裡看到的那些數據,認真地說:「總共有五個標準庫房,每一間的容積為兩百噸。地面部分的倉庫容量和這裡一樣,但儲備的糧食卻沒有那麼多。」

    資料顯示:商人把避難所改建為倉庫後,從泰國進口了三千五百噸優質大米。其中一部分直接投放市場,剩餘一千六百多噸存入庫房。也正因為如此,入關申報資料才被錄入電腦,成為幾十年後可供查閱的歷史檔案。

    「地面的小型發電系統可以修復,附近的井水可以直接飲用。這裡非常隱蔽,斷開電源,誰也不知道地下入口的位置。如果遇到緊急情況,這裡就是我們的第二避難所。」

    老人深深地吸了口氣,扶著旁邊的水泥柱慢慢坐下。他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些信息,也需要撫平跳動速度過快的心臟。此刻,他腦子裡絲毫沒有想要將這一切佔為己有之類的念頭,只有無限沉重的責任。

    「你……不該告訴我這些。至少,應該過些時候再說。」

    蘇浩聽懂了老人話裡隱藏的意思。他淡淡地笑笑:「我們應該彼此信任。」

    老人沉默片刻,緩慢地點了點頭,望向蘇浩的目光,也變得更加溫和。他嘆息著:「你為我們做了很多……實在太多了。」

    蘇浩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欣研站在旁邊,眼眸裡閃爍著瑩色微光,慢慢地笑了……

    從前天開始,小樓裡的三個男人,開始負責不同的分工。

    蘇浩把陶源和欣研帶到郊外,花了一整天時間,教會他們如何使用已有的幾款槍械。並且用酒瓶之類的東西當做標靶,進行實彈訓練。

    他以輪流教學的方式,讓這個團隊裡的每一個人都學會射擊,就連尚在哺乳期的李曉梅也不例外。

    也許是因為文明時期槍械管制的緣故,倖存者們對這些陌生的武器非常好奇,然而,枯燥乏味的訓練迅速消磨著他們的熱情。沉重的槍械使胳膊酸麻不堪,長時間舉臂動作單調無聊……如果不是能夠對著遠處目標不時扣上幾次扳機,恐怕誰都不會頂著炎炎烈日,重複這種如同木偶一般的動作。

    蘇浩很清楚————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成為合格的士兵。何況,團隊成員大多是老弱婦孺。但不管怎麼樣,他們必須學會使用槍械,知道如何射擊,有實彈操作經驗。

    槍聲,在空曠的野外並不顯得突兀。倖存者們每天都要接受訓練。陶源和欣研在這方面的進步很快,蘇浩也得以騰出手,在自己忙碌的時候,由他們充當其他人的教練。

    考慮到子彈消耗與零件磨損,射擊訓練最多只能進行兩週。儘管如此,預計耗費的彈藥至少超過八百發,甚至更多。

    倖存者當中大概永遠也不會出現神槍手,但他們已經明白如何使用武器,不會在慌亂中忘記打開保險,也知道更換彈匣和上膛等一系列動作。「1」和「—1」等級的喪屍行動緩慢,三十米、二十米、十米……老人和女人不會主動進攻龐大的屍群,蘇浩也從未產生過此類瘋狂的念頭。他只需要這些人在危急降臨的時候,能夠做到自保。

    喪屍一直在光顧陷阱小院。獵取腐菌激素和銀骨的工作,逐漸由韓氏姐妹和李曉梅來完成。最初,她們非常抗拒,也非常反感。蘇浩為她們配備了防彈背心和頭盔,陶源和老人也在旁邊演示了數十次相同的動作。在鼓勵和責罵聲中,在所有男人的示範下,她們終於戰戰兢兢地舉起斧頭,咬著牙,瞪大雙眼,像童話故事裡面目猙獰的巫婆,咆哮著砍下從鐵籠裡伸出的喪屍手臂。

    「你們必須學會如何使用武器。不僅僅是槍,還有匕首和棍棒,以及所有能夠給對手造成傷害的物件。這不是殘忍,而是自我保護。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樣的變故,可能某一天,你們就必須負擔起保護自己親人的職責。沒錯,腐爛的血肉,發臭的骨頭,腦漿和眼球……這些東西看上去的確很噁心,但它們不會造成任何威脅。你們要做的,就是拋棄無用的美醜邏輯,拼盡全力幹掉每一個怪物,砸碎它們的腦袋。」

    每個人都有第一次。

    用顫抖的手揮舞鋼斧,重重砍開喪屍頭顱的時候,李曉梅只覺得一陣反胃,當場吐出一團酸臭無比,夾雜著奶腥和綿軟飯粒的半消化物。

    韓晶力氣不夠,斧刃卡在喪屍頭頂。被激怒的喪屍變得越發狂暴,它隔著鐵籠拚命朝外伸出雙手,像餓極的野獸一樣嚎叫。不知所措的韓晶只覺得身體一軟,癱在地上放聲大哭。

    韓瑩顯然從姐姐身上吸取了教訓。她異常兇狠地掄起斧頭,使出渾身力氣劈下,卻沒有注意準確度,落點偏移到了喪屍左頸。破裂血管裡立刻噴出大團膿血,濺透了女孩全身。她愣愣地站在那裡,臉色慘白。過了好幾分鐘,才用盡力氣拚命尖叫起來。

    蘇浩一直在教她們如何格鬥。

    除了斧子和獵刀,還有前端磨尖的鋼筋,從體育商店裡弄回來的棒球棍。看著院子裡一頭頭被砍得七零八落的喪屍,女人們漸漸克服最初的恐懼心理。血肉和骨頭這些曾經無比厭惡的東西,也變得習以為常。她們開始嘗試著,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顫顫巍巍用手按住喪屍後腦,在旁邊男人的幫助下注射溶液,抽取腐菌激素,劈開臀部割下銀骨……最後,把破碎的屍體裝上小推車,像垃圾一樣倒掉。

    與其說是習慣,不如說是麻木。

    她們已經學會如何在這個可怕的世界上生存。

    每天晚上,倖存者們都會在小樓裡聚集。

    去野外進行實彈訓練的人,會帶回來一些水芹、蕨菜、豆角、辣椒之類的新鮮野菜、蔬菜。這些東西在郊區田地裡很常見,也很受倖存者廚房的歡迎。

    在城裡收集物資的人,會帶回各種生活必需品,以及尚在保質期內的大量食物。

    至於腐菌激素,地下金庫裡已經儲備了很多,但蘇浩仍然覺得不夠。

    老人拔掉了樓下綠化帶裡的灌木,土壤被仔細清理過,種了一些西紅柿和青菜,只是還沒有發芽。

    他們都在努力適應這個混亂無序的世界。

    準確地說,是在生活……

    清晨,剛下過一場雨。

    地面很潮濕,溝槽和凹痕裡到處都是積水,落葉仍然泛著青綠,陽光從樹梢縫隙裡斜射下來,樹葉邊緣的水珠透出燦爛繽紛的色彩。遠處,甚至傳來依稀可辨的鳥雀鳴叫。

    瀰漫在城市上空的血腥味已經變淡。這很大程度上必須歸功於夜晚的降雨。喪屍依然存在。與病毒爆發初期相比,城市裡的活物數量也大為減少,它們感覺越來越飢餓,也越來越瘋狂。

    蘇浩開著車,從小樓旁邊的岔路開上主幹道。 欣研和韓瑩坐在後座,警惕注視沿途的建築和動靜。她們手裡都握著粗大沉重的螺紋鋼筋,後腰或者皮帶裡插著手槍。兩個女孩年齡相近,彼此也已經熟悉。緊張之餘,總會竊竊私語談論著感興趣的話題,不時爆發出陣陣爽朗的笑聲。

    汽車在十字路口右轉,在空寂無人的街道上勻速行駛,半小時後,在一家「戴爾」電腦專賣店前停住。

    三個人拿起武器走下車,迅速在不同位置形成警戒。這些動作他們已經很熟練,也明白同伴和自己在這種時候應該做些什麼。

    蘇浩站在潮濕的人行道上,朝商店裡注視了很久。

    玻璃店門敞開,屋簷上歪歪扭扭懸掛著「節日優惠」的紅色布標,水磨石地面被風吹進了很多樹葉和垃圾。有散落的紙張、塑料牛奶小罐和飲料瓶,鄰街的鋼化玻璃牆面上有幾隻血手印。由於時間過的太久,它們顯得發黑,不再鮮紅。

    蘇浩拎起鋼筋,走到商店門前,朝擺放著電腦的展示台方向喊了一聲:「有人嗎?」

    回答他的,是外面樹梢間瑟瑟的風聲。

    他彎腰撿起一隻空癟的「可口可樂」拉罐,朝擋住視線的貨架背後扔了過去。「丁零噹啷」的撞擊聲顯得很突兀,也很刺耳。這種故意製造出來,沒有絲毫美感可言的噪音,的確收到了應有的效果————一頭身穿淡綠色員工制服,面孔灰白乾癟,只剩下右臂的殘缺喪屍,從貨架拐角處慢慢走出。

    蘇浩轉過身,朝站在越野車旁的韓瑩使了個眼色。女孩會意地跑上前來,握緊手裡的鋼筋,把磨尖的前端對準喪屍左邊眼窩,重重捅了下去。

    她已經學會如何對付這種怪物,也有足夠的勇氣。所欠缺的,只是經驗。

    在陷阱小院裡制取腐菌激素非常安全。蘇浩不想在其它地方冒險,也儘量減少不必要的危險因素。

    他選了兩台性能不錯的筆記本電腦,以及各種配件,裝進拎包,然後離開。

    蘇浩很好奇————那隻和原型藥劑裝在一起的U盤,究竟記錄著什麼秘密?……

    被雨水沖洗過的「家樂福」標誌很乾淨,在百米外也能看清。

    關上車門,用鑰匙鎖好,蘇浩與尾隨其後的兩名女孩走上人行道,推開一樓「肯德基」臨街的店門,從另外一個方向進入超市。

    銀行辦事處附近的商店已經基本搬空。想要弄到更多的東西,就必須走遠一些。畢竟,大型超市裡貨物品種更齊全,數量也更多。

    從病毒爆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六天。

    冷鮮貨架上的肉類早已腐壞,散發出強烈的臭味。水箱裡的魚挺起鼓脹的腹部,翻著白肚皮,鱗片散落,水面也聚起一層薄薄的褐色膿漿。

    電梯入口躺著幾具高度腐爛的屍體,這些死者都是頸部被咬斷,致使無法變異為喪屍。他們的腹部被掏空,肋骨也被拆斷,空洞的眼窩深處滲出暗黃色的膿液,面頰和腋下仍然殘留著部分腐肉。就在屍體與地面接觸的位置,凝聚著一層極其粘稠,暗褐色的液體。它們是皮膚和肌肉分解的產物,裡面蠕動著無數肥胖圓滾的白色蛆蟲。它們把這裡當做游泳池,也是變成蒼蠅以前最為舒適,隨時可以汲取營養的食堂。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51 AM

第十三節外人

    三人各自推著一輛購物車,在貨架間小心翼翼地挑選所需物件。

    電熱毯、毛巾、牙膏、香皂。。。。。。很快,購物車裡已經裝滿了各式各樣的貨物,就連護手霜和防裂油膏之類的東西也沒有放過。

    在舊時代,也就是文明時代拍攝的很多災難片中,倖存者們往往與「飢餓」兩個字聯繫在一起。但實際情況並非如此,至少在混亂剛剛開始的時候,由於慣性思維和盲從心理的作用,恐慌的人們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城市,留下了極其龐大,堪稱寶庫一般的海量資源。

    病毒爆發初期,人們只想遠離喪屍,卻沒有考慮過食物的問題。因此,在城市裡其實很容易找到吃的。蘇浩曾經看過未來世界的軍方調查報告————直到二零二七年,也就是病毒爆發七年後,仍然有人呆在城市裡,依靠文明時期遺留下來的冷藏罐頭食品為生。這些東西的保質期雖然只是一至兩年,但它們還可以吃,味道也馬馬虎虎。尤其是在餓極了的時候,根本沒有人去考慮什麼該死的防腐劑,或者罐頭變質帶來的健康問題。

    小樓裡的倖存者不缺乏食物,他們的糧食儲備很充足。從附近商店裡弄到的各種食品,幾乎堆滿了整個地下室。以至於蘇浩不得不在郊外另尋了幾處隱蔽的地窖,成為應對突發狀況的第二、第三糧倉。

    當然,這種「充足」,僅僅只是針對現有的團隊成員。

    欣研站在日用品專櫃前,偷偷看了一眼站在通道中央警戒的蘇浩,從貨架上飛快抓起十幾包衛生棉裝進購物車。韓瑩走進旁邊的內衣專櫃,仔細挑選著適身尺寸的胸罩。出於共同的興趣和需要,兩個女孩很快聚在一起,搜刮了很多在她們看來必不可少的物件。

    蘇浩注視著通往超市出口的電梯,思維意識也儘量發散,尋找可能帶來危險的潛在因素。

    欣研將一包絲襪塞進背包的時候,恰好被蘇浩看見。兩個人的臉不約而同微微發紅,剛剛碰撞的目光又迅速閃開。

    在嬰兒用品專櫃,購物車裡又多了兩箱配方奶粉,幾隻橡膠奶嘴————陶源的兒子很需要這些。

    「走吧!去下面看看。」

    蘇浩背起突擊步槍,推著裝滿貨物的小車,穿過走廊,進入超市底層的食品專區。

    很多貨架已經被清空,顯然,有人已經提前光顧過這裡。搜尋者對此並不在意,他們的目光直接掠過沉重的大米和麵粉,落在更遠處,也更具吸引力的水果身上。

    菠蘿很大,厚厚的墨綠色外皮隱隱有些發黃。蘇浩抽出獵刀,用力削去頂端粗硬扎手的螺旋形葉片,用這些富含維生素和檸檬酸的東西,填充購物車裡所剩不多的空間。

    紅富士蘋果顯然是去年的冷藏品。招牌上「每公斤六十四元」的價格很是嚇人。它們很小,數量也不多,蘇浩只能儘量挑選那些看上去完好無損的果實。

    另外一端的櫃檯上,還堆積著庫爾勒香梨和香蕉。蘇浩很想再拿上幾個,卻發現購物車已經裝滿。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準備招呼站在奶製品貨架前的欣研離開。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察覺————從自己下來的二樓電梯方向,傳來清晰的腳步聲,還有重物從地面上碾過發出的摩擦。

    兩名女孩立刻把目光轉向他,卻見蘇浩揚起左手,分朝兩邊做了個隱蔽的手勢。同時,取下突擊步槍,快步躥到堆放狗糧的三腳架後面,瞄準電梯出口。

    欣研和韓瑩握著手槍,蹲在距離不遠的櫃檯背後。三個人背靠牆壁,形成相互支援的射界。

    強化人擁有普通人類難以理解的異能。比如現在,蘇浩可以感覺到,牆壁後面的電梯走廊上,有兩個正在移動的人影。作為三階強化人,他的探測半徑大約為五十米。雖然比不上肉眼直接觀測,卻可以感知視線無法看見,被物體遮擋住的隱藏生物。

    欣研半跪著,睫毛微微有些顫抖,精緻美麗的臉上,流露出些許的恐慌和緊張。她下意識地轉過頭,發現蘇浩正注視著自己。

    「那些。。。。。。外面。。。。。。是什麼?」

    女孩儘量選擇簡短的字詞來表達意圖。她有些發慌,因為害怕,也因為害羞。

    蘇浩搖了搖頭,壓低聲音:「不清楚。不過,應該不是喪屍。」

    欣研眼裡露出幾分驚奇:「你怎麼知道?」

    蘇浩抬起右手,從側面指了指頭部:「注意聲音的節奏,喪屍的移動速度沒有那麼快。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其他倖存者。」

    片刻,一輛裝滿各種雜物的推車,已經出現在通道出口。兩名男子順序走出。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穿著貼身的運動型汗衫,肩膀很寬,身體厚實得好像一堵沙壘,肌肉發達,充滿力量感。他看上去至少有三十歲,頭髮剃得很短,手裡握著一根粗大的包鐵木棒,用鷹一般的眼睛掃視四周。

    另外一個要年輕得多,大約二十,或者更小,身材細瘦,穿著頗為時尚的牛仔夾克。看上去很好動,也很精明。

    他們不停地翻找貨架,從冷藏櫃裡拿出尚未變質的火腿腸和燻肉,裝進購物車。這些工作基本上由個頭瘦小的年輕人完成,健壯的中年男子則站在旁邊負責警戒。

    他們臉上沒有屍斑,身上也沒有散發出喪屍特有的腐臭。蘇浩說得沒錯————他們是倖存者。

    確認對方沒有攜帶槍械之類的武器,蘇浩端平槍口,從貨架背後慢慢站起。這種如幽靈般詭異的現身方式,把專心收集食品的兩名男子嚇得倒退了幾步。直到看清楚對方也是和自己一樣的人類,這才大口喘著粗氣,漸漸放鬆緊繃的神經。

    「嘿!你們。。。。。。我。。。。。。你好。。。。。。你們。。。。。。好。」

    穿牛仔夾克的年輕人重新站穩,抬高雙手,臉上擠出故作輕鬆的微笑。他緊張地看了看蘇浩等人手裡的槍,又迅速轉過身,確定旁邊的中年男人沒有想要動手的意思,這才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試探著朝前走了半步,結結巴巴地對蘇浩說:「我們。。。。。。我們不是喪屍,也沒有被咬過。」

    蘇浩絲毫沒有想要放下槍的意思。他盯著對面的兩個男人,緩緩點了點頭。

    即便是在文明時期,陌生人之間也很少進行主動交流。何況,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要混亂。在未來世界,為了爭奪食物彼此殺戮的事情比比皆是。

    強壯的中年男子一直沒有鬆開手裡的木棒。他看著蘇浩手裡的槍,又看看身穿防彈背心的欣研和韓瑩,眼睛裡釋放出夾雜著喜悅成份,無比灼熱的目光。

    他從貨架背後繞了出來,站在走廊中間,舔了舔嘴唇,急切地問:「你們。。。。。。你們是警察?」

    韓晶搖了搖頭,欣研則沒有說話。

    「那你們為什麼穿著這身衣服?你們從哪兒搞到的武器?」

    中年男子說話的速度很快,臉上的表情也很焦急。他朝前走了幾步,用力拍了拍胸口,誠摯地說:「我不是壞人。我叫杜天豪,我們需要幫助。。。。。。」

    「站在那兒別動————」

    蘇浩厲聲打斷了對方的話。他抬高槍口,對準杜天豪的眉心,冷冷地說:「我不喜歡殺人,但並不代表我不會殺人————」

    「嗨!嗨!別開槍!別開槍————這是個誤會,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穿夾克的年輕人急忙躥了過來,伸開雙手,擋在杜天豪身前。他滿面驚恐,聲音也變得乾澀:「我們之間沒有過節。我。。。。。。你好,我叫廖秋。我們從未見過,我們聽你的!聽你的!就站在這兒不動,這裡的東西全都歸你。。。。。。我們,我們不是壞人,真的不是。」

    說著,他背靠在杜天豪身上,用力朝後倒推了好幾米遠。

    蘇浩的神情依然冰冷。他警惕地注視著對面,慢慢退回購物車前,分出左手指著不遠處的超市出口,命令守候的兩邊的欣研和韓瑩:「把東西裝上車,動作要快。」

    杜天豪眼睛裡燃燒著怒火。他用力握緊左拳,在空中憤憤不平地狠狠揮舞,低聲咆哮:「我們真的不是壞人。你應該相信我說的話。我沒有撒謊,沒有!」

    「杜哥,別衝動————」

    廖秋抱緊杜天豪粗壯的胳膊,死死按住不放。中年男子的力氣顯然要比他大得多,卻被他硬生生地朝後倒推了幾步。劇烈的體力消耗使廖秋面色發白,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他不時回頭看著蘇浩,目光很是畏懼,夾雜著顯而易見的失望,也有幾分哀求的成份。

    欣研和韓瑩推著購物車從蘇浩身旁走過。她們可能是被對方的態度打動,有些遲疑,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

    「動作快點兒,你去開車————」

    蘇浩從衣袋裡摸出鑰匙遞了過去,控槍的右手很穩,絲毫沒有晃動。

    在未來世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只有/赤/裸/裸/的欺詐、利用、背叛和出賣。為了獲得食物和生存的機會,親情和愛情變得一錢不值。到處都在上演《農夫和蛇》的現實版本,雷鋒式的人物只能在歷史書籍和傳說裡才能看見,聽到。

    蘇浩的思維邏輯,仍然停留在未來。

    他本能地不相信別人,下意識的把不是從自己嘴裡說出來的話當做謊言。畢竟,在他曾經身處的那個時代,「朋友」的確是一個非常稀罕,使用頻率極低,幾乎不可能成為現實的詞。

    廖秋的舉動,讓他覺得驚訝————一個被槍口指著的人,竟然還能拚命維護另外一個人。這種事情,蘇浩聽都沒有聽說過。

    他微微眯起眼睛。

    或許,我應該聽聽他們想說什麼?

    這種充滿善意的念頭剛剛冒出萌芽,立刻被冷冰冰的慣性思維碾得粉碎————他們不是自己的團隊成員。陶源和其他人因為獲救而對自己感恩,但這兩個人與他們截然不同。。。。。。不能冒險。

    強化過的身體,並不意味著無敵。普通人有很多方法可以幹掉比自己強大的存在。子彈、匕首、猛擊太陽穴之類的神經節點。。。。。。在未來世界,五階強化人被一杯毒酒放翻的例子很常見。普通人從死亡強者身上搜刮財物,再把屍體做成醃肉,留著以後慢慢吃。

    小孩子都知道螞蟻啃大象的故事。何況是蘇浩。

    超市外面傳來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蘇浩開始沉穩冷靜地後退。他隨手掀翻一堆碼放通道旁邊的捲筒紙,如小山一般的白色袋裝捲紙立刻坍塌下來,堵塞了通道。蘇浩趁機轉身飛跑,從超市裡迅速消失。

    廖秋表情一鬆,彷彿被突然抽掉脊骨,整個人立刻變得綿軟,癱坐在地上。

    杜天豪依然站著,死死盯住蘇浩消失的方向。他緊咬著牙,強壯結實的胸口劇烈起伏,眼角因為憤怒而不斷抽搐,粗獷堅硬的面部輪廓中央,漸漸顯露出一絲痛苦。

    他抬起腳,很是失落地慢慢走到牆邊,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支叼在嘴裡,又摸出打火機連扣數下。望著那團微微有些晃動的火苗,他忽然失去了抽煙的慾望,反手把香煙從嘴裡抓掉,捏在手心裡用力折斷,狠狠揉碎。

    「他們,看上去像是好人。」

    杜天豪的表情很是惆悵,聲音也變得深沉而落寞:「那兩個女孩都有槍,不像是被脅迫的樣子。我。。。。。。我真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想換個環境,像正常人一樣活著。」

    廖秋雙手撐住地面,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他從貨架上抱起一箱純淨水裝進購物車,很是勉強地笑笑,似乎想要說點兒什麼來安慰一下同伴,卻還是沒能開口。

    誰也沒有說話,兩個男人都能聽見彼此沉重的呼吸。

    沉默了幾分鐘,杜天豪慢慢搓掉沾在掌心裡的煙絲,握緊購物車後方的推桿,長長地嘆了口氣。

    「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

    「超威霸」健身館位於街區西面,是一幢佔地面積數百平米的兩層小樓,屬於市體育場眾多附屬建築的一部分。

    兩米多高的立式合金櫃,加上沉重的槓鈴,徹底封死了健身館一樓的大門。大樓背後的院子裡停著幾輛轎車,杜天豪和廖秋各自扛著裝滿食物和水的背包,小心翼翼躲過遊蕩在附近的喪屍,走近場館北面緊閉的側門,一輕三重敲了敲。很快,屋子裡傳來沉重物體的移動,門板也鬆開一條縫隙,露出一雙緊張而警惕的眼睛。

    這是一條與二樓和大廳連接的通道。剛剛走進,一個只穿著花布短褲,腳上趿著夾趾拖鞋,鼻樑上架著眼睛,手裡握著啞鈴當做武器的胖子已經迎了上來,從廖秋手裡接過裝滿食物的背包。

    「怎麼現在才回來?我還以為你們要在外面過夜呢!」

    這句話顯然是在調侃,但杜天豪和廖秋都不覺得好笑。他們默默地看了一眼胖子,什麼也沒說,直接走進大廳。

    光滑的木地板上,散亂地鋪著十幾張軟墊。靠近牆壁的位置,堆放著標槍、鉛球、鐵餅之類的體育用品,還有從跑步機和腹壓機上拆下來的鋼管。十幾個男女很是無聊地圍在一起。他們要麼在低聲交談,也有人躺在軟墊上睡覺,還有人一聲不吭坐在角落裡發呆。

    大廳裡的裝修很豪華,四周都鑲嵌著兩米多高的鏡子。由於角度和光線的緣故,鏡子裡投射出的人影有些扭曲,看上去像鬼,很滑稽。

    杜天豪走到牆邊的一張軟墊前坐下,兩個守在二樓通道口的壯漢立刻圍了過來。他們體格強壯,貼身背心下面凸拱出一塊塊結實的肌肉,沒有說話,只是用冷漠的眼神打量著杜天豪,還有他剛剛放下的背包。

    廖秋連忙從旁邊的胖子手裡拿起另外一隻背包,訕笑著遞了過去,用帶有幾分諂媚的語調說:「周哥、李哥,這是你們的那份兒。東西都是一樣的,呵呵。。。。。。一樣的。」

    說著,他從衣服口袋裡摸出兩包精裝「紅塔山」香煙,一起塞了過去。

    為首的黃姓壯漢接過煙,看看體格與身材跟自己差不多了多少的杜天豪,目光陰沉地點了點頭,淡淡地「唔」了一聲,抓過廖秋手裡的背包,轉身離開。

    杜天豪注視著他們的背影,冷淡的臉上漸漸顯露出怒意。他努力控制著想要輪起鉛球砸碎對方腦袋的衝動,儘量平靜下來,從背包裡取出兩瓶純淨水和一包蘇打餅乾,遞給旁邊眼巴巴看著的胖子。

    大廳很空曠,可以聽見樓頂傳來的腳步聲,還有不斷爆發的哄笑。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51 AM

第十四節混亂

    二樓的格局與一樓截然不同————這裡鋪著地毯,牆壁四周擺放著綠色盆栽植物。場館被分隔為三個不同面積的區域,分別用於器械、瑜伽和芭蕾訓練。

    七、八個身高體壯的男人聚集在一起,還有兩名穿著暴露的女人。他們圍成一圈,關注著胡赫與另外兩個人手裡的紙牌。

    牆角擺著幾十個玻璃瓶子,還有一堆喝光的空飲料罐,通往天台樓梯拐角的小房間裡,堆著厚厚一摞廢報紙。當馬桶因為斷水徹底失去作用以後,這些東西開始發揮出盛裝糞便的功能。倖存者們解完大便,用報紙裹住,從樓上遠遠扔出。。。。。。儘管如此,健身館裡仍然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難以形容的臭味。

    「順子聯牌到么,三個二帶一對五,大鬼,最後一張紅桃六。哈哈哈哈!老子贏啦————」

    胡赫這把牌很不錯,直接打得對方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他心滿意足地抓起擺在旁邊的兩包香煙,裝進口袋。

    他很喜歡賭博。尤其是現在這種環境,打牌是唯一的娛樂。

    健身館裡有五十多名倖存者。只有得到胡赫許可的人,才有資格走上二樓。

    病毒爆發的時候,胡赫正在場館裡整理器械。誰也沒有想到,健美操早班的幾名學員竟然變成了喪屍。胡赫非常兇猛地掄起鋼管砸碎了這些傢伙的腦袋,迅速封閉一樓大門,連續收容附近的逃亡人群。。。。。。強壯的體格,加上危急關頭的驚人之舉,使他被眾多倖存者擁戴,很自然的成為首領。

    他很公平的分配食物和水,也勇敢的帶領人群外出收集資源。然而,幻想中的救援一直沒有出現,手機電池耗盡也沒有收到信息,最初的恐慌和緊張過後,倖存者們不約而同陷入了沉默,未來也漸漸變成一片灰色。

    憑著強於普通人的力量與格鬥技巧,胡赫收攏了一群核心成員。他開始在健身館裡制訂規則————所有外出回來的人,都必須上繳一半的物資。否則,將被趕出去,獨自面對恐怖可怕的喪屍。

    他很快喜歡上這種行使權力的滋味兒。能隨意處置不聽話的人,看著他們跪在腳下痛哭流涕,用最謙卑的口氣哀求,甚至伸出舌頭來舔自己的鞋尖。。。。。。這一切,讓月薪三千多塊錢的胡赫感覺空前的滿足。他忽然發現:成為大人物其實很簡單————只要你比其他人強,讓他們害怕就行。

    窗外的橫桿上,掛著一具孤零零的屍體。

    那是一個中年男人,他不是喪屍,也沒有被病毒感染。深深勒進皮肉的繩索是致命死因,他臉上還殘留著極度痛苦的表情。從死亡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高度腐爛的屍體表面不斷有蛆蟲鑽進鑽出,發出很輕微,卻勉強可以聽見,「嘰裡咕嚕」的聲音。

    那是健身館的一名副總,也是胡赫親手幹掉的第一個人。原因很簡單————外出收集食物的時候,他私藏了兩袋牛肉乾。胡赫當著所有人的面,把他高高吊死在橫桿上。

    他相信這個世界已經變得混亂。否則,警察和軍隊為什麼一直沒有出現?

    「哈哈哈哈!今天手氣不錯,真的很不錯————」

    胡赫收攏擺在面前的煙,從軟墊上站起,大笑著離開,走向場館南面的辦公室。那裡現在已經變成了他的私人居室。

    身後空出的座位,立刻被旁邊的圍觀者佔據,紛亂的叫嚷和嬉笑聲中,開始了新一輪發牌。

    餅乾、香煙、瓶裝水和糖果,甚至衣物都可以當做賭博的籌碼。至於錢。。。。。。在樓頂天台的角落裡,還殘留著幾張粉紅色的百元大鈔。它們被揉得很皺,表面沾滿發黑乾硬的屎。

    胡赫哼著不知名的曲調,從櫃子裡拿出一隻背包,再用鑰匙打開房門。辦公室裡的家具大多被搬到了外面,地板上鋪著兩張軟墊。這種東西在健身館裡很多,主要是用於瑜伽訓練。現在,卻變成簡單的床鋪。

    一個女人蜷縮在牆角。她身上只穿著一件寬大的男式襯衫,領口敞開,露出大半個乳房。皮膚很白,相貌也很美麗。她雙手抱住膝蓋坐在地面上,目光呆滯,喉嚨裡偶爾發出一兩聲啜泣。散亂的長發順著肩膀滑落,擋住了一部分赤裸的身體,也讓她找回一點點可憐的自信。

    她用恐懼的目光盯著胡赫,雙腳下意識蜷起,手臂把膝蓋抱得更緊,身體也微微顫抖。

    胡赫咧嘴一笑,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從背包裡取出一瓶水,一小包梳打餅乾,擺在腳下,意味深長地看著對面的女人。

    她的眼睛裡立刻釋放出極度渴求的目光。片刻,她的胸口開始劇烈起伏,慾望正拚命掙脫理智的束縛,她決心讓自己重新恢復平靜,然而意志卻像她那白皙纖弱的雙手一樣無力。胳膊漸漸鬆開膝蓋,驅使著她像狗一樣爬到胡赫腳下,翕張的嘴唇間流出了非常微弱,也異常堅決的聲音。她一遍又一遍地低聲悄語:「餓。。。。。。我餓。。。。。。我要。。。。。。吃。。。。。。」

    胡赫大笑著從椅子上站起,抱住女人的腰,將她背朝自己重重按在辦公桌上,扳起兩條修長白嫩的腿,牢牢夾在腋下。女人對於這種粗暴的動作顯然並不抗拒,她緊緊抓住餅乾和水瓶,用牙齒撕開包裝,無比慌亂,也非常迅速地咀嚼。身後,胡赫獰笑著狠狠向前一挺,撞得女人一聲尖叫,又連忙低下頭,帶著恥辱悲憤的表情,繼續吞嚥尚未嚼碎的餅乾。

    女人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曹蕊。

    雖然年過三十,卻保養得很好,看上去仍然還是二十來歲的模樣。她有一個事業成功的丈夫,婚姻和家庭都很幸福,屬於被眾人羨慕的上流社會成員,也是健身館豪華瑜伽班裡最美貌的學員。

    胡赫曾經無數次望著曹蕊窈窕的身影流口水,也暗地裡拍下這個女人的照片,在獨自一人的時候當做意淫對象。他知道自己和這個女人之間的差距很大,只能仰望,而無法真正得到,甚至就連稍微觸摸也不可能。

    在健身館避難的最初幾天,胡赫照常分配給曹蕊足夠的食物。到了第五天,他忽然發現————自己完全可以利用食物和水,從心愛女人那裡得到更多的東西。

    「不知道在這裡還要呆多久,外面都是喪屍。沒辦法,大家都吃不飽。我可以額外多給你一袋方便麵。不過。。。。。。你必須讓我親一下。」

    「讓我抱抱,多分給你半瓶水。」

    「脫掉衣服,否則你永遠別想得到吃的————」

    從最初的膽怯、畏懼,到後來的野蠻、強硬,胡赫的心理變化非常奇妙。他驚奇地發現自己成為了規則制定者,也發覺人們都本能地服從於力量之下。至於曹蕊身上那層高貴顯眼的光環,也隨著秩序框架崩潰而消失。這個擁有數千萬家產的美女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她也會飢餓,也會渴。只要有水,有食物,她就會像狗一樣匍匐在自己腳下。

    胡赫緊貼著曹蕊的身體,支起的胡茬都擦在了女人臉上。他非常享受現在的時候,這讓他感覺自己是個真正的男人,能征服一切,消滅一切。

    曹蕊仍然在不停地吃東西。她隨著身後的衝撞搖晃身體。除了食物,腦子裡沒有任何念頭,連思維都變得不太正常。不會反抗,不會尖叫,也忘記了哭泣。丈夫和家人只是遙遠且不真實的名詞,來自胃部的痠痛,身體的虛弱,使她徹底放棄尊嚴,甚至忘記自己是一個人類。

    辦公室的隔音效果並不算好,外面的人很容易判斷出裡面發生了什麼。很快,賭徒之間爆發出亢奮和滿足的喊叫,赤裸的身體也在白色肌膚間晃動。

    並不是每一個女人都甘願墮落,但她們沒有更好的選擇,只能服從於現實。。。。。。

    「嘭!嘭嘭!」

    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胡赫猛然皺起眉頭,在這種時候被人打斷的確很是憤怒。他用力將懷裡的女人推開,狠狠啐了一口,光著身子大步走到門前,一把拉開,以最狂暴的動作抓住猝不及防敲門人的喉嚨,重重按在對面牆上,無比暴怒地咆哮:「混蛋!有什麼該死的事情,不能晚點兒再說?」

    敲門人叫做鉤子,是胡赫頗為信任的一名手下。他努力扭動著,從堅硬如鐵的手指間掙出一絲縫隙,艱難地說:「。。。。。。我。。。。。。我找到,找到了。。。。。。那些人。」

    胡赫眯起了眼睛,表情有些不耐煩,又隱隱有幾分疑惑。他略微放鬆虎口,陰沉森冷地問:「什麼人?給老子說清楚點兒。」

    「就是,就是上次遇到的那兩個。。。。。。在,在側街的超市門口,穿警察制服的一男一女。我,我找到他們的住處了。」

    。。。。。。

    筆記本電腦背景是馬爾代夫某個著名的海灘。有淡藍色的海洋和白色的貝殼,椰樹和木屋在陽光下顯得靜怡。這種格調輕鬆的畫面對蘇浩沒有產生絲毫效果,他仍然怔怔地看著屏幕中央那塊空白的長方形輸入欄。

    他無法打開U盤。提示信息要求輸入口令。蘇浩記得很清楚————皮包裡沒有任何與文字有關的東西。

    在未來世界開發時光機器的過程中,蘇浩與軍方高層有過一定程度的接觸。他知道這種啟動密碼通常為二十四位,由數字、英文字母,以及天干地支相互混雜組成。對於蘇浩而言,解碼這種數字組合並不困難。可是,由於編組順序繁瑣,普通型號的讀數器根本無法完成運算。

    他沒有設備。

    想要得到密碼,只能讓那些知道它的人主動告訴自己。

    這顯然不可能。

    交出U盤,就意味著承認自己撿到皮包,得到了原型藥劑。

    這樣做,跟主動投案自首的傻瓜沒什麼兩樣。

    蘇浩無語地搖搖頭,從口袋裡摸出一支金屬管,旋開蓋子,倒出幾顆銀骨,塞進嘴裡,慢慢咀嚼。

    他的骨質強化程度已經提升至第三階段,牙齒可以輕鬆解決這些幾丁質凝結物。

    這一時期的喪屍很容易對付,雖然收穫的銀骨顆粒不多,累積服用下來,數量也極其可觀。蘇浩計算過,大約還需要一百六十毫克銀骨,自己就能進入第四強化階段。

    他現在的實力,相當於未來世界的高級獵人。在沒有保護措施與武器的情況下,可以獨自應對多達數百頭的龐大屍群。如果不是為了在其他人面前隱藏實力,他完全可以用最狂暴的姿態,用拳頭轟殺附近區域的所有喪屍。

    想到這裡,蘇浩轉過身,看了一眼鑲嵌在側面牆上的鏡子。

    那裡面,有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面部輪廓顯得堅硬,修剪整齊的短髮使整個人看來富有朝氣。高挺的鼻樑帶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態勢,嘴角淡淡的微笑卻使面頰兩邊顯得柔化,散發出全神貫注且具有智慧的學者氣息,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神秘味道。

    皮膚很光滑,甚至比女人還要柔嫩。這顯然是原型藥劑產生的效果。它促使受損的細胞加速分裂,以自癒的方式迅速修復傷口。這種修補對皮膚表面暗斑和疤痕同樣產生作用,最直接的體現,就是蘇浩變得越來越漂亮。

    這大概就是原型藥劑與基因藥劑最根本的區別之一。在未來世界,蘇浩從未聽說過有某個強化人會出現類似的變化。

    屋外,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

    他收起外放的思緒,把擺在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屏幕轉向側面,然後走到門前,打開。

    欣研站在門口,正在微笑:「吃飯了。」

    蘇浩沒有說話。他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個女孩似乎比平常顯得漂亮。

    她的肌膚光滑細白,嘴唇豐潤,鼻子高貴挺拔,顴骨很高,無袖T恤領口露出誘人鎖骨輪廓。短小的熱褲襯托出筆直的雙腿,淡灰色的絲襪勾勒出驚心動魄的迷人線條,散發出極其強大的魅力,還有誘惑。

    蘇浩看得很認真,欣研的面頰卻微微有些燙紅。

    這樣的打扮很平常,也很普通。她知道自己身材和長相都很不錯,只是不明白蘇浩為什麼會如此專注?他和自己並不陌生,也在這幢樓裡同住了很長一段時間,彼此已經非常熟悉,但他的眼睛裡卻釋放出帶有驚訝成份的目光。

    在未來世界,只有從事特殊行業的女人才會注重裝扮。畢竟,她們以此為生。

    蘇浩可以聽到自己內心深處的嘆息————他忘記了,這裡是另外一個時空,是文明崩潰的末世。

    女人都愛漂亮,欣研的穿著並不顯得奇怪。尤其是在這個時代。

    他自嘲地笑笑,隨手關上門,從沉默的女孩面前走過,平靜地說:「一起走吧!去吃飯。」

    蘇浩決定改變以往的思維方式。因為他忽然發現:不應該把欣研當做女孩看待。

    她。。。。。。是一個女人。

    。。。。。。

    一樓大廳南面被立式櫥櫃分隔開來,成為供所有人聚集在餐廳。騰出來的空地上,兩口大號湯鍋分別架在電磁爐上。一隻散發出飯香,另外一隻則敞著蓋子,裡面的濃湯已經沸騰,可以看見正在熬煮的白菜、粉條,大塊的午餐肉和豆腐皮。

    李曉梅像往常一樣坐在爐灶旁邊,穿著一件寬鬆的家居服,斜跨在左腿上的皮套裡插著手槍。左手抱著已經睡著的嬰兒,右手握著鐵勺在湯鍋裡來回攪動,不時舀起一點嘗嘗,再撒進鹽和味精之類的調料。

    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她轉過頭,看見是欣研和蘇浩,臉上露出和善的微笑。

    陶源站在餐桌旁邊分配碗筷。他剛洗完澡,頭髮濕漉漉的。小樓裡不缺水,在陷阱小院裡制取腐菌激素會沾染大量血污。不清洗乾淨,渾身上下都會覺得難受。

    老宋和韓瑩坐在桌子對面,韓晶在樓頂天台負責警戒。輪流值班已經形成制度,倖存者們雖然不是專業軍人,但他們都接受過射擊訓練,知道應該在什麼時候開槍。

    大鍋菜的味道不錯,裡面有蘇浩一直都很喜歡,在未來時代卻很難吃到的豆瓣醬。

    飯桌上的氣氛很融洽,大家都儘量選擇輕鬆愉快的話題,或者是對未來的籌劃和憧憬。

    滿頭大汗地扒完了滿滿一大碗飯菜,蘇浩把空碗放在一邊,摸出一盒香煙,在人群中間散了一圈,又抽出一支點燃,深吸了一口,淡淡地說:「明天,我們得去一趟,搞點兒作物種子回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53 AM

第十五節食誘

    陶源把椅子拉近一些,不解地問:「要種子做什麼?耕種?」

    蘇浩彈了彈煙灰,說:「城裡的可用物資很多,但總有消耗光的時候。這裡的防護很薄弱,不利於防守。我們必須另外尋找合適的駐地。」

    人們臉上露出驚訝和意外的表情。老宋有些愕然,他囫圇嚥下嘴裡的飯菜,急切地問:「你的意思,是要離開這兒?」

    蘇浩點了點頭。

    「也許。。。。。。我是說也許,情況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

    猶豫片刻,韓瑩插進話來:「那些喪屍雖然可怕,行動速度卻很慢,動作也很遲緩。我們可以對付。只要相互協作,用普通的武器就能消滅它們。當然,它們的數量很多,這座城市裡到處都是。我們已經幹掉了很多這種怪物,只要不遇到成群結隊的大規模屍群,其實完全可以應對。」

    「這房子很堅固,不過窗戶的確是個問題。我們可以在裡面加裝一層鋼絲防護網。」

    陶源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妻子,把目光轉向蘇浩,誠懇地說:「西面的鋼材交易市場有很多材料,應該利用它們,把這裡改造成一座堡壘。」

    老宋點頭附和:「是啊!這裡有水,也有電。其它地方很難找到類似的生活設施。」

    蘇浩安靜地坐著,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預料到提議會遭到反對。

    這很正常。剛剛身處末世的倖存者,很難抹去思維深處文明時代留下的烙印。他們往往只看到事情好的一面,卻選擇性遺忘了各種不利,甚至是危險因素。這種樂觀的態度來源於長時間的和平,生活物資的豐足,安定的環境,使他們習慣於把所有問題都推向政府,而忘記如何獨立應對。

    「情況。。。。。。會比你們想像中更糟。」

    沉默了幾分鐘,蘇浩終於再次開口。他注視著屋子裡的每一個人,聲音也變得沉著冷靜:「喪屍會進化,會變異。就像嬰兒長大成人的過程。它們現在正處於幼生期,一年,甚至十個月,會進化出新的形態。它們的行動會變得敏捷,速度也比現在快得多,對外界的感知能力更加敏銳。簡單的鋼筋棍棒無法對它們造成威脅。尤其是在生理能力得到進一步強化之後,它們。。。。。。甚至會開始生育,自我繁殖。」

    沒有人說話,房間裡一片死寂。

    陶源額頭上不由自主地滲出汗水,老宋的白色鬍鬚也隨著嘴角抽搐。李曉梅和韓瑩的臉色慘白,欣研緊緊抓住筷子,肩膀不受控制般微微顫抖。

    老人用力揉了揉青筋凸起的太陽穴,很是疲憊,也難以置信地問:「這。。。。。。這怎麼可能?你,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蘇浩略帶憂鬱的英俊面孔上,忽然露出一個笑容。很淡,隱隱之中卻含著說不出的沉重:「就像我曾經說過的那樣:警察和軍隊永遠不會出現,沒有救援,也不會得到幫助,只能靠我們自己。這一切。。。。。。都是真的。」

    。。。。。。

    失落和恐懼的情緒沒有持續太久。震驚之餘,倖存者開始對未來感到擔憂。陶源和老宋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李曉梅和欣研眼裡充滿憂慮,她們和年齡最小的韓氏姐妹一起,不約而同選擇了保持沉默。

    他們都相信蘇浩不會撒謊,也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故作玄虛。至於他為什麼會知道這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相信,就應該讓對方有所保留。

    餐桌上的碗筷已經收拾乾淨,從附近書店裡弄到的城市地圖被平整鋪開。蘇浩調出記憶深處那張花了大價錢買到的平面圖,與眼前的真實圖紙相互重合、印證,從無數圖形和文字當中,找到了「市農資公司」的具體位置。

    「應該分兩步走:收集可用資源的同時,還必須去城外勘察地形。另尋駐地可不是嘴上說說這麼簡單。居住區附近一定要適宜耕種,還要有充足的水源。」

    「得多弄點兒建築材料。我們人手不夠,在野外修建房屋會很困難。」

    「我們需要具有越野能力的重型卡車。那玩意兒一次能裝很多東西。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動用城外倉庫裡儲備的糧食。另外,還必須收集一些太陽能或者風力發電設備。安裝過程其實很簡單,只要有說明書就行。」

    「還有汽油,還有藥品。。。。。。」

    除了樓頂天台上的警戒者,所有人都參與了計劃和討論。制訂的方案雖然簡單,可操作性卻很強。每一個項目都經過不斷完善和補充,意見和矛盾總會存在,仍然可以提取最具實用價值的部分。

    「除了這些,我們還需要繼續獵殺喪屍。」

    蘇浩環視了一圈,從口袋裡摸出金屬管,倒出一顆銀骨,平攤在掌心,認真地說:「這東西很重要,我沒有誇大事實。儘量多收集一些。記住!越多越好!」

    。。。。。。

    天色,漸漸微明。

    城市仍然死寂,喧囂與繁華彷彿被黑洞吞沒,只留下冰冷的混凝土廢墟。灰色的高樓大廈看上去不再是文明發展的象徵,而是代表死亡的墓碑。街道和角落裡堆積著死者屍骸,它們和混亂時期尚未處理的垃圾一起腐爛,散發出越來越濃烈的臭味,籠罩著整個城市,使這裡越來越像地獄。

    胡赫站在一幢二十四層高的大樓前,抬頭仰望這雄偉冰冷的建築,滿是橫肉的臉上,露出幾分顯而易見的亢奮和猙獰。

    在他身後五米多遠的街道上,停著兩輛黑色轎車。連同司機在內,車上還有五個男人,一個女人。

    很多人都會開車,也有不少人會偷車。即便是在沒有鑰匙的情況下,砸爛方向盤下方,用電線打火發動引擎的方法,只要多摸索幾次就能掌握訣竅。

    鉤子站在胡赫身旁邊,心有餘悸地摸了摸帶有傷痕的脖子,湊過頭,討好般低聲說:「頭兒,就這兒最合適。」

    大樓位於銀行辦事處東面,直線距離大約為三百米。借助從一家俄羅斯商品專賣店裡弄到的望遠鏡,可以清楚看到對面倖存者的所有舉動。

    根據窺探人員的報告,胡赫已經大體知曉蘇浩團隊的基本情況。

    他們至少有五個人,最多不超過九個。

    有老人,有女人,只有兩個強壯的男人。

    他們有車,每天都會外出,應該積蓄了很多生活物資。

    無論數量還是力量,對方都處於劣勢。換句話說,胡赫的贏面極大。

    環境,可以把一個人改變得非常徹底————與病毒爆發前相比,胡赫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早已忘記健身館裡教練的角色,不再謙和,也不再謹慎。暴力和絕望,使他真正感受到權力帶來的好處。他可以隨心所欲做任何事情,殺掉看不順眼的每一個人,在那些原本高不可攀的女人身上肆意發洩,甚至衝進銀行和首飾店,搶劫自己看中的東西。。。。。。他感覺自己像吸毒者一樣對權力上癮,根本無法戒除,野心和慾望也進一步膨脹,無時無刻都在想要得到更多,搶劫更多,佔有更多。

    負責窺探的鉤子等人發現:那幢小樓裡有水,很可能還有小型太陽能發電系統。

    這消息讓胡赫心癢貓抓,恨不得立刻帶人衝進去佔有一切。

    他直到現在才發現,水,竟然如此珍貴。

    胡赫已經記不清楚上次洗澡是在什麼時候?他渾身都覺得不舒服,很熱,很油膩。健身館二樓隨時都散發著精液和體臭的味道,雖然他三令五申必須用空瓶、廢紙和塑料袋處理糞便,但衛生間裡總會殘留下一部分污物。它們的數量越來越多,以至於場館裡的空氣都變得污濁不堪,令人噁心欲嘔。

    對於女人,胡赫及其手下已經很難提起興趣————她們實在太髒。沒有水清洗,皮膚表面到處都是污垢,下體的臭味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性慾。這種情況在未來世界早已被野外生存者習慣。可是現在,胡赫的腦子裡仍然保留著文明時代的各種生活常識。他難以適應,也無法忍受。

    他不斷派出手下另外尋找新的居所。由於懼怕遭遇大規模屍群,搜索範圍只能侷限在附近。

    為了防止過量抽取地下水造成地面沉降,十幾年前,城內的大多數水井都被封堵。只有經過特別審批的少數單位,擁有取用地下水的權限。儘管胡赫想要另尋舒適居所的念頭無比強烈,卻不得不屈從於殘酷的現實。

    有水,有電。在病毒爆發以前,這是每一個城市居民都能得到的生活便利。

    現在,卻是令人無比羨慕,甚至為之瘋狂的幸福。

    胡赫沒有輕舉妄動。他清楚地記得曾經在小超市門口發生的那一幕————蘇浩等人手裡有槍,這是自己一方很難彌補,也根本無法相比的絕對優勢。

    他必須謹慎。

    他需要從更好的角度,仔細,全方位監視銀行辦事處,發現蘇浩等人的弱點,尋找最有利的出手時機。眼前這幢大樓,就是最好的觀察點。

    按捺住內心深處的強烈衝動,胡赫斜睨著旁邊神情恭敬的鉤子,問:「怎麼樣,都處理好了?」

    鉤子半躬著腰,怯生生地說:「我們只搜查了一樓大廳,除了正門,其餘的通道都用木板和鋼筋封死。那些喪屍只能從這裡出入。」

    這是一幢商用寫字樓。誰也不知道里面究竟盤踞著多少喪屍?情況尚未明確,誰也不敢深入更高的樓層。那樣做,無異於自殺。

    胡赫緩緩點了點頭,轉過身,看了一眼坐在車廂後座,被兩名強壯手下夾在中間的女人,嘴角流露出一絲殘忍的冷笑。

    見狀,鉤子會意地走了過去。

    和曹蕊一樣,女人也是健身館瑜伽班的學員。四十來歲,很胖,長相一般。如果不是為了預防出現食物短缺的困境,胡赫早就把她扔出去,當做零食喂給喪屍。

    她身上的衣服都被脫光,雙手反綁在背後,嘴巴被大塊膠布封住,只留下鼻孔呼吸。鉤子走近轎車,做了個手勢,兩邊的壯漢立刻扭住女人胳膊,連拉帶拽將她拖出車廂。鉤子再次檢查了一遍女人捆綁手腕的繩索,從車尾拖出一根鐵鏈,牢牢固定在繩結中央。

    女人拚命掙扎,她瞪圓雙眼,兩邊腮幫鼓得老高,鼻孔和喉嚨裡發出無比驚恐的「唔唔」聲。她使勁兒扭動身體,眼眶裡滿是淚水,臉上的表情淒苦可憐,顯然是在哀求。這些舉動越發刺激著男人強烈的施暴慾望。他們哄笑著,用腳踢,用拳頭砸,用棍子抽,把女人驅趕到馬路上,孤零零地站著。

    胡赫靠著路邊的電杆,點燃香煙,饒有興趣地觀望。

    也許是察覺到即將來臨的危險,女人忽然不顧一切地轉身飛跑,赤裸的腳底被石子咯得生疼,也無法降低奔跑的速度。想要活下去的慾望,使她忘記了一切,也忘記了綁在手上的繩索,以及鐵鏈。

    白色的赤裸身影剛剛衝出一百多米就被徹底固定。繃直的鐵鏈表明,這是她能夠逃亡的最大限度。女人被慣性拽得當場倒地,遠處觀望的人群爆發出戲謔的大笑。而女人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拚命扭曲身體,用頭,用腳,用肩膀儘量與反綁的雙手接觸,想要掙脫束縛。

    「媽了個逼的,這有什麼好笑的?」

    胡赫很抽了一大口煙,照著距離最近的手下身上重重踢了一腳,連喊帶罵:「把她給老子弄過來,快點動手,我們時間不多,都他媽給我快點兒————」

    帶著歡喜和亢奮的表情,男人們把女人硬生生拽了回來。幾個壯漢分別按住女人的肩膀和四肢,鉤子從車廂裡取出一把消防斧,在手裡掂了掂,嘴角掠過一絲殘忍的笑,高高揮起,對準女人左腿膝蓋部位狠狠劈下。

    骨頭破裂的清脆聲響,撕碎了城市上空陰鬱的寂靜。

    女人在血泊裡來回亂扭,就像失水亂鑽的泥鰍。她的雙眼幾乎瞪出眶外,喉嚨深處發出無比可怕的悶嚎。壯漢們鬆開手,看著她在血水和泥垢中死命翻滾。她緊緊按住的傷口,充血的眼睛卻死死盯著幾米外的斷腿。封住嘴唇的膠布被蹭的滿是塵土。她趴在地上,蠕動身體不斷縮短與斷腿之間的距離,同時伸出血管暴起的右手,似乎覺得還可以把斷肢拿回來,重新裝上。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殺人,但鉤子對這種血腥的場景仍然有些懼怕。他用力嚥了嚥口水,在胡赫冷冰冰的目光驅使下,撿起地上的斷腿,小跑著鑽進大樓入口,把這團新鮮的肉塊在大廳地面頓了頓,又沿著外流的骨髓和血跡往外拖。最後,平擺在台階上。

    五分鐘。

    十分鐘。

    大樓裡傳來沉重緩慢的腳步聲,雜亂而密集,越來越清晰。

    胡赫抬頭看了看被派至街道盡頭的另外一輛車,對方沒有發出任何信號。這意味著那個方向很安全,沒有喪屍出現。

    二十秒後,大樓入口的陰影深處,露出了喪屍蹣跚的身影。

    有一大群,至少超過三十頭。

    它們佝僂著背,動作僵硬,像是電量不足,隨時可能停止的玩具。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勉強能夠通過式樣分辨出感染前的性別。可能是因為缺水,裸露出來的肌肉大多萎縮,嘴唇朝上下兩邊皺翻,露出一排排尖利的牙。走在前面的幾頭喪屍唇邊帶著血,顏色鮮豔,也刺激著後面的跟隨者加快腳步,嚎叫著撲向擺在台階上的斷腿。

    轎車已經發動,從車尾延伸出來的鐵鏈,死死拴住躺在馬路中央血泊裡的女人。胡赫摸著滿是胡茬的下巴,注視著喪屍把斷腿爭食一空,又在鮮血和氣味的誘導下,把飢餓目光投向奄奄一息的女人。

    「開車!速度慢一點兒,讓那些該死的傢伙跟上來————」

    他罵罵咧咧地坐進車廂,看著望後鏡裡蜂擁而至的屍群。

    轎車輪胎緩緩轉動,拖著半死不活的女人,也吸引著尾隨其後對鮮血和肉無比渴求的喪屍。司機交替踩下油門和剎車,使女人和屍群之間的距離保持在十米左右。不斷有喪屍嚎叫著朝前撲倒,卻無法抓住近在咫尺的食物。它們被刺激的雙眼發紅,越來越憤怒,卻永遠無法加快速度,距離大樓也越來越遠。。。。。。

    老宋從凌晨四點接班,替換韓晶站在樓頂天台負責警戒。層層疊疊的高大建築阻礙了視線,沒有尖利的喊叫作為提示,他不可能看透一切發現數百米外上演的慘劇,也無從談起察覺什麼陰謀。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54 AM

第十六節拉人

    農資公司的店面不算很大,臨街,有一排用於展示樣品的玻璃櫥窗。

    蘇浩拎著粗大堅硬的螺紋鋼,在手裡靈活地挽了個轉花,把尖銳的一端從喪屍口中狠狠扎進,透穿,用力擰轉著,直到這頭面目可憎的生物再也不會動彈。

    欣研像往常一樣帶著頭盔,雙手舉著防暴盾,把另外一頭喪屍推到牆邊,按緊。旁邊的韓瑩掄起包鐵的棒球棍,咬緊牙關,低吼著,把腫脹腐爛的喪屍頭顱砸得稀爛。

    店舖外面的人行道上,躺滿了被殺死的喪屍。它們的頭顱無一例外都遭到重擊,有些還在微微抽搐,卻永遠不會爬起,更不可能復活。

    蘇浩幹掉了六頭,欣研和韓瑩合力幹掉九隻。

    陷阱小院裡的訓練很管用————她們按照蘇浩傳授的技巧,用拋石頭的方法,把聚集成群的喪屍逐一引開。確定不會遭到包圍後,以最快速度將它們擊殺。前後行動必須間隔二至三十秒,便於體力恢復,也可以觀察周圍不斷變化的局勢,計算與屍群之間的距離,準確判斷下一次出手的最佳時機。

    蘇浩抬起腳,踢了踢已經死亡的喪屍腦袋。這些變異生物的骨頭比正常人更軟,也更脆。這種骨質疏鬆的現象,會隨著病毒自我進化得到改善。最多只需要一年,喪屍就會變得更強,由現在的「—1」,變成「1」,甚至「—2」的等級標準。

    一年,可以發生很多事情。

    玻璃櫥窗裡擺放著數十個倒錐形的瓶膽,裡面裝有各種不同類型的農作物種子。蘇浩默記下瓶身上的標籤和代碼,直接走進與店舖連接的倉庫,從鋼架上抓起一袋冬小麥種子,大步走了出來,裝進停在路邊的越野車後箱。

    水稻、玉米、南瓜、向日葵。。。。。。裝有種子的麻袋迅速填充車廂,就連頂部剩餘的縫隙,也被塞進兩隻農藥噴射箱。

    商店的種子只是作為樣品,實際數量並不多。對於銀行小樓裡的倖存者而言,其實已經足夠。

    當蘇浩收攏散碎的白菜和胡蘿蔔種子,把它們裝進一隻聚乙烯袋子的時候,欣研和韓瑩也用斧頭砍碎了外面街道上所有的喪屍殘骸,收集到的銀骨差不多有三十毫克。

    蘇浩沒有直接吞服。這些銀骨必須經過清洗,才能去除粘連在表面的腐爛血肉。雖然他服用過免疫藥劑,已經不再懼怕感染,卻仍然覺得這些東西很髒,難以下嚥。

    望著兩個渾身上下血跡斑斑的女孩,他笑著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用充滿鼓勵的口氣說:「幹得不錯,你們比很多男人都強。」

    與喪屍戰鬥必須有足夠的勇氣,從死亡腐屍身上收取銀骨,卻需要忍耐和毅力。文明時代的人類大多都欠缺這些東西。當災難降臨的時候,他們往往也死得最快。

    韓瑩掀起防暴頭盔的面罩,長長呼了口氣。不知道有意還是疏忽,她放下手裡斧頭的時候,正好落在一頭死亡喪屍的雙腿中間,把那團代表男性身份的腐爛生殖器,當場砸得稀爛。

    。。。。。。

    胡赫站在大樓二十二層北面的房間裡,雙手舉著一隻從俄羅斯商品專賣店裡弄到的高倍望遠鏡,透過厚厚窗簾中間的縫隙,聚精會神地觀察對面小樓裡的動靜。

    望遠鏡裡的景物很清晰,可以看到天台圍欄背後晾曬的衣物,也可以看見走廊上偶爾晃動的人影。他們的防護措施非常嚴密,所有窗戶都用簾布遮擋,天台頂端也用磚頭和沙袋壘出瞭望哨。警戒者採用輪班制,二十四小時都有人來回巡視。

    「見鬼!他們究竟從哪兒搞到的槍?難道這些傢伙真是警察?」

    放下手裡的望遠鏡,胡赫罵罵咧咧地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用短粗的手指撓了撓頭,皺著眉,開始冥思苦想。

    鉤子和另外兩名體格強壯的手下坐在旁邊,興致勃勃地玩著紙牌。地面散落著幾隻空啤酒瓶,還有密密麻麻的煙頭和厚厚一層煙灰。

    大樓裡的喪屍都被引到了外面,入口和通道附近都有人看守。只要不發出太大的動靜,喪屍不會對毫無這幢冰冷堅硬的建築產生興趣。

    胡赫已經在這裡觀察了三天————小樓裡的倖存者每天都會外出,在外面逗留的時間不會少於三個小時。有時候是兩個人,或者四個,他們通常在中午或者晚上回來。雖然不太清楚小樓內部的留守人員具體有多少,胡赫卻在昨天下午非常偶然地看見:三樓某個房間裡坐著一個少婦,懷裡抱著嬰兒。

    胡赫越發肯定,這幫佔據有水有電小樓的倖存者當中,至少有幾個人是警察。否則,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帶著孩子。他們看上去顯然不是一家人。只有正義感過度氾濫,自以為能夠拯救全世界的笨蛋,才會帶著這種毫無用處的累贅,也解釋了他們為什麼有槍。

    不管怎麼樣,這是一個好消息————發生混亂或者意外的時候,小樓裡的倖存者至少要分出一個人去照顧嬰兒。這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他們數量稀少的人力。自己一方也得以佔據更大的優勢。

    有水,有電,還有一個非常稚嫩的嬰兒。。。。。。胡赫獰笑著搓了搓手,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帶著手下衝進那幢小樓,好好享受一番。從病毒爆發到現在,他幾乎每天都在吃開水泡麵。午餐肉罐頭之類的快餐食品令他感到噁心,也無比渴望米飯、菜湯之類的東西。哪怕是在睡覺的時候,他也經常夢見燉雞、煮牛肉、魚香肉絲、麻婆豆腐之類的美味兒。

    據說,新生嬰兒很嫩,吃起來像雞肉的味道。

    胡赫並不覺得自己邪惡,他只是想要儘量滿足慾望。反正,死在他手上的人已經不是一個兩個,而殺人這種事情一旦有了開頭,就很難再收手。

    。。。。。。

    所有人都聚集在健身館一樓大廳,以地板中間那條醒目的白線為界,分成相互對立的兩部分。

    胡赫身後站著包括鉤子在內十幾名手下。他們身材高大,體格強壯。從汗衫袖口露出的胳膊與肩膀上,佈滿了飽滿賁張的肌肉,筋絡虯結如巨蟒纏身,手裡拎著田徑用的標槍和棍棒當做武器。幾個特別壯實的傢伙甚至像玩具一樣扛著沉重的槓鈴,炫耀似的抖動著身上的肌肉。

    站在對面的人,比這邊將近多出一倍。他們大多很瘦,個頭也偏於矮小。其間還摻雜著七、八個面帶畏懼,也談不上什麼姿色的女人。

    只有被胡赫看中的人,才有資格住在二樓,而一樓的倖存者每天都要出去尋找補給。他們不會全部出動,必須留下一個與自己關係最親密,或者是在其他人的監視下才能外出。如果有誰沒有返回,或者被監管的人中途逃走,那麼留下來當做人質會被殺掉。

    這種連帶責任的方法很殘酷,卻很有效。

    杜天豪和廖秋面無表情地站在人群裡。前者的目光帶有強烈的憤怒和仇恨,後者雖然同樣帶有恨意,卻隱隱有些畏懼。

    站在旁邊的胖子,和他們相處的很要好。正是看中了這一點,胖子已經成為二樓那些人監管的人質。否則,杜天豪和廖秋早就逃出這個該死的地方,另外尋找安身之所,而不是每次回來都要上繳一半的食物和水,忍氣吞聲度日。

    「我們之間有些誤會。」

    胡赫用力清了清嗓子,他站了出來,慢慢走到場館中央,用蛇一樣的目光來回掃視對面的人群,乾笑著說:「我承認,在這裡,的確有些人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你們辛辛苦苦外出尋找食物,其他人卻坐享其成。。。。。。呵呵!我能理解你們的想法,也明白你們心裡的怨氣。好吧!這種事情到此為止。從明天開始,所有人,包括我在內,都必須為了這個集體付出努力。我們要團結,要全力應對一切困難。當然,作為獎勵,那些最勤勞的人,將分配到足夠的食物和水。」

    人群漸漸有些騷動,杜天豪和廖秋也覺得意外。他們原本以為胡赫召集大家的目的,是為了公開殺掉某個冒犯了他的傢伙,藉以震懾那些活著的人。卻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會聽到這麼一番自我辯解的話。

    「他究竟想幹什麼?」

    廖秋皺著眉頭,湊近杜天豪的耳朵,用很低的聲音問:「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站在旁邊的胖子也靠了過來,竊竊私語:「相信他的人都是白痴。這傢伙是個混蛋,是兇手。我敢打賭,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壞的惡棍。」

    杜天豪沒有發表議論,他眼睛裡的目光越來越冷,頭也仰得很高。

    胡赫的演講仍在繼續。

    「我們是一家人。有困難就必須相互幫助。我很直爽,也喜歡和做事情幹脆的人打交道。以前有些事情的確是我做的不對,你們必須理解,現在是非常時期,外面到處都是吃人的怪物。讓一部分人去供養另外一些人,這種做法的確有些過火。但你們得明白————所有付出都會得到回報,在你最危險的時候,我們會站出來,擋在最前面。」

    他說得口沫四濺,聲音卻壓得很低。如果不是怕引來大規模的喪屍,胡赫還會繼續提高音量,讓自己的演講聽起來充滿氣勢。

    應該承認,他的話的確帶有蠱惑性質。有些人已經動心,臉上冰冷的表情也漸漸融化。

    「我們要全力應對困難。我們是朋友,是兄弟,是一家人。我不會只是嘴上說說,我這就讓你們看到誠意————」

    說著,胡赫「桀桀桀」地笑著,朝站在身後的鉤子等人揮了揮手。幾名抱著大紙箱的壯漢立刻從二樓走了下來。他們把手裡的箱子擺在場館中央,用力撕開封口的膠帶,四散敞開的箱子裡,露出整齊碼放的罐頭、方便麵、火腿腸、面包。。。。。。

    「放開肚子吃吧!這些東西都是你們的,我們要公平對待所有人,每一個人!」

    胡赫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他從旁邊的鉤子手裡接過一條香煙,用力掰開,高高拋向對面激動的人群。這種動作打消了一部分人的疑慮,他們開始朝前邁步,在紙箱裡翻找自己喜歡的食物。後面的旁觀者很快加入爭搶食物的行列,場館裡的局勢變得混亂,聲音也嘈雜。

    「別擔心,我們的儲備很充足,不用搶,每個人都有————」

    隨著胡赫越來越高亢的喊叫,更多裝滿吃食的紙箱從樓上被搬了下來。他的確沒有說謊,水和食物都很豐富,足夠所有人飽餐一頓,甚至還吃不完。

    人們眼裡的目光開始變得狂熱,他們簇擁在胡赫身邊,爭先恐後說著恭維和奉承話,想要得到更多的好處。胡赫臉上也一直掛著微笑,不斷遞出去更多的糖果和香煙。這些東西已經成為奢侈品,即便是在健身館二樓,也必須實行配給。

    廖秋拿著幾隻罐頭和面包走到場館角落裡,與杜天豪和胖子坐在一起。他偏過頭,看著幾米外一個正在大聲誇耀胡赫的男人,很不理解地搖搖頭:「我不明白,他們究竟怎麼了?就在昨天,那個人還被二樓的傢伙打了一頓,連門牙都掉了。可是現在。。。。。。」

    「瘋子的思維意識永遠都超乎常人。」

    胖子撕開一盒沙丁魚罐頭的鐵蓋,扶著略微下滑的眼睛,低聲說:「胡赫這樣做顯然違背常理。我可不覺得他會突然良心發現。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一定在策劃著什麼陰謀。」

    杜天豪剛把一聽啤酒舉到嘴邊,聽到胖子的話,動作立刻僵住,下意識地轉過頭看著他。

    「別那麼驚訝,我說的是真的。」

    胖子看了看周圍,確定談話沒有引起旁人注意,這才壓低聲音,認真地說:「這幾天你們都在外面收集物資,樓上的那些傢伙也沒有閒著。胡赫每天都帶著人出去,卻沒有帶回什麼有用東西。我敢打賭,他肯定想要實施某個計劃,只是還缺少人手。所以,他必須籠絡我們,利用我們。」

    廖秋臉上的肌肉有些顫抖:「他,他究竟想幹什麼?」

    「我怎麼知道?」

    胖子從罐頭盒裡拈起一條油炸沙丁魚塞進嘴裡,邊嚼邊說:「我只是猜測。」

    杜天豪沒有參與討論,他默默喝著啤酒,用深沉森冷的目光注視遠處喧鬧的人群。

    。。。。。。

    窗簾內漸漸透進晨曦,蘇浩抬起右手遮住眼睛,彷彿陽光魯莽地把他吵醒。他仰躺著,身體纏著床單,讓意識從混沌中慢慢甦醒,直到身體逐漸充滿了力量,眼睛也完全明亮之後,這才從床上坐了起來,開始穿衣服。

    李曉梅的廚娘角色已經固定。她煮的粥很香,饅頭也熱氣騰騰,當然,餐桌上還少不了從外面商店弄回來的豆腐乳和泡菜。

    樓上客房傳來開門和漱口的聲音,人們彼此問候早安,用各自熟悉的語氣談論今天的安排。內容千篇一律,不外乎就是收集物資、勘察地形、制取激素等等。。。。。。但小樓裡總是洋溢著友善溫暖的氣氛。

    吃過早餐,老宋照例去樓頂警戒。那支大口徑巴雷特已經成為他的私人物品,雖然很重,但老人很喜歡。

    陶源的裝備是AUG步槍,外加獵刀和斧頭。腐菌激素的價值至少要等一年後才能逐漸體現出來,從某種意義上看,它其實比糧食和水更重要。當然,其中的關鍵性,只有蘇浩最清楚。

    和所有的家庭主婦一樣,李曉梅同樣不喜歡暴力。她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丈夫和孩子身上。然而環境和經歷的危險仍然歷歷在目,她幾乎是強迫自己學習使用槍械,學習如何操作這些沉重冰冷的武器。陶源為她做了一個貼在大腿外側的槍套,手槍和彈匣放在那裡不會妨礙日常哺乳,有寬鬆的長裙作為遮擋,誰也看不到她身上還帶著這些東西。

    嬰兒的嗅覺似乎比大人更靈敏。不知道為什麼,襁褓裡的小傢伙很喜歡槍油和火藥的氣味。李曉梅也漸漸發現:每當自己把槍套擺在稍遠位置的時候,嬰兒總會啼哭。當她重新戴上,兒子又再次變成笑臉。這種情況讓所有人都哭笑不得,她也不得不二十四小時隨時保持武裝狀態。不是為了安全,只是為了孩子。

    欣研和韓晶已經穿好防彈衣,帶著頭盔、鋼筋和獵刀準備出發。除了這些東西,她們還配有手槍和警用霰彈槍。連同蘇浩攜帶的SA80,足以對付小規模的屍群。

    離開小樓,鑽進越野車駕駛室的一剎那,蘇浩忽然覺得有些感慨。

    他覺得自己很幸福————有人支持,有人尊敬,這些人對自己也抱以信賴。

    他們是我的朋友。相處時間長了,甚至產生出更加親近的感覺。

    從未來回到這個世界,是對的。

    只是不知道,這種珍貴的幸福,還能維持多久?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54 AM

第十七節中伏

    沒有人管理,這座城市變得越來越髒。

    到處都是飛散的紙片和塑料袋,落葉和各種棄物散佈在街道上。很多馬路被車輛堵塞,屍體仍然保持著僵硬的姿勢。路邊的排水溝裡聚集著很多老鼠,它們開始佔據本該屬於人類的房屋,肆無忌憚地啃食屍肉,匆匆往來於地面和下水道之間。

    蘇浩默默注視著車窗外面掠過的風景。

    用不了多久,病毒就會擴散到鼠類、鳥類和其它動物身上。沒有任何種族可以倖免。而它們,會變異得更加迅速,更加恐怖。

    這些事情在未來檔案裡都有記載。沒有確切數據表明變異會在何時開始。也許一年,或者更短。

    後座上的欣研注視著蘇浩側臉,眨著明亮的眼睛,問:「我們今天去哪兒?」

    蘇浩看了一眼望後鏡,說:「北面的一個汽車超市。」

    「哦?要換車嗎?奔馳怎麼樣?一般來說,德國人的產品比較堅固耐用。」

    韓晶很是興奮地插進話來。以前的家境使她不可能接觸到這些東西,但並不妨礙她從報紙和網絡上知曉類似的信息。

    蘇浩淡淡地笑了:「我們需要載重量更大的車。卡車,或者像上次弄到的那輛校車。」

    ..

    汽車超市是一個大型廣場。按照不同廠家和使用功能,劃分為數十塊相互連接的區域。建築大多是輕便材料搭建的簡易倉庫,透光和通風性良好,只是場地中央擺放了太多的車,使周圍通道變得狹窄,只能容納一輛車的寬度。以至於進出市場都必須按照逆時針方向,沿著通道順序繞行。

    越野車就停在市場外面,蘇浩的腳步也一直保持著勻速。欣研和韓晶尾隨其後,三人各自對不同方向形成警戒,慢慢深入市場內部。

    沿途沒有遇到喪屍,只有幾具被啃光皮肉和內臟的骸骨躺在陽光下,曬至發黑,發臭。

    很安靜,沒有絲毫異常。

    蘇浩的搜索意識全部外放,他努力尋找那些無法被肉眼看到的角落,尋找可能對自己造成威脅的存在。但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有隱隱的危機感,彷彿一隻無形巨手隨時準備籠罩自己,卻沒有任何端倪可尋。

    還是沒有發現喪屍,也沒有危險跡象。

    意識搜索半徑已經延伸至五十米的極限。在這個距離,蘇浩有絕對把握應對任何敵人。然而縈繞在腦海深處的憂慮卻越來越深,越來越明顯。

    已經走過了「尼桑」汽車的展示區,正前方可以看見一輛噴塗著黃色油漆的重型攪拌機。那裡,就是載重車輛的銷售區域。

    「等一等!」

    突然,蘇浩猛然停住,伸手攔下正準備繼續往前的欣研和韓晶。

    他隱約聽見,有一種非常輕微的響動。

    像是腳步聲,又好像哮喘病人在喘息。

    他不知道究竟是真的?

    還是辨聽神經被意識能量干擾產生的錯覺?

    至今為止,他仍不明白原型藥劑的具體作用。

    沒錯,自己已經是第三階段的強化人。力量、速度、思維反應能力超過普通人數倍,聽覺和嗅覺也非常靈敏。但即便如此,在某些非正常因素的干擾下,大腦同樣會做出錯誤的判斷。

    聲音,越來越近。

    這一次,蘇浩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也不是什麼幻覺。

    他陡然睜大微眯的雙眼,驟縮的瞳孔裡閃射出震驚。迅速摘下背上的突擊步槍,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轉過身,用緊張的目光死死注視著遠處的通道,低沉且兇狠地說:「快走!我們遇到大麻煩了。」

    說著,他用力拉起突擊步槍的保險,朝著市場的來路入口方向狂奔。欣研和韓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滿懷狐疑地跟在後面。

    市場很大,佔地面積有好幾平方公里。

    「奇瑞」、「大眾」、「雪佛蘭」..幾十個品牌的廠商都有各自獨立的展示區,停放在倉庫和展台上的各型車輛多達數百。按照不同的使用功能,又被分為民用和工程車輛兩大板塊。由於場地限制,也出於想要把廣告效應發揮到極致,以及銷售數量等因素,工程車輛被安排在市場南面,距離出口位置也最遠。

    那種恐怖的聲音越來越近,蘇浩額頭開始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不斷加快速度,默默祈禱可怕的猜測千萬不要變成現實。幾分鐘後,他們已經跑過「豐田」汽車的展示區域,剛剛繞過通道拐角的一剎那,蘇浩猛然站住,彷彿被突然急凍的雕塑,在原地保持僵硬的姿勢,再也不會動彈。

    「啊————」

    身後,韓晶發出一聲幾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幾乎當場癱軟在地,顫抖的手一直指向遠處市場出口位置,口唇大張,卻無法說出一個字。

    喪屍,成百上千頭喪屍,正從道路盡頭蜂擁進來。

    它們擠斷了橫落在路口的道桿,佔據了通道南面的小廣場。這些可怕的生物不會尖叫或者吶喊,它們顯然聞到了這裡有活人的氣息,在嶄新的車輛與道路間徘徊。雖然動作緩慢,進入市場的數量卻越來越多,出口正前、左、右三個方向的通道都被阻斷,蔓延開的半徑範圍至少超過兩百米。

    欣研感覺心跳的很急促,幾乎喘不過氣。她伸手從後腰槍套裡抽出勃朗寧,齜著牙,用力拉開槍栓,正準備抬起,卻被蘇浩伸手攔了下來。

    「先不要開槍。這些傢伙的聽覺比視覺靈敏,這樣會引來更多的喪屍。」

    他抬起頭,迅速掃了一遍四周,目光定格在幾十米外「大眾」汽車的倉庫。蘇浩連忙低聲催促著,帶領兩個女孩繞至屋後,順著扶梯爬上屋頂。

    視野立刻變得開闊,可以看見出口外的馬路上聚集著數量龐大的屍群。它們堵在市場門口,彷彿剛剛得到汽車大減價,一輛寶馬只需要五百元人民幣就能開回家之類消息的顧客,爭先恐後想要擠進來,用密集的群體像海水一樣淹沒所有。

    蘇浩注視著市場出口。

    那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多了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車頭正對著大門,數百頭喪屍聚集在車尾,形成一個非常密集,也不太規則的圓。核心位置的喪屍嘴裡咀嚼著血肉,不斷有破碎的人體斷肢從圈裡被傳遞出來。隔著數百米遠的距離,但蘇浩被強化過的雙眼仍然可以看清楚————被喪屍爭食的是一名死亡的人類。長長的鮮紅血痕從「桑塔納」轎車尾部延伸開來,一直連通到遠處的馬路街口。

    血腥,像信號一樣被狂風四散傳播。

    在各個角落裡漫無目的遊蕩的喪屍,朝著這個方向慢慢靠攏。

    灰色的馬路上漸漸出現了一個個黑點,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多。

    蘇浩的聽覺很靈敏,但他自始至終也沒有聽到汽車引擎的轟鳴。

    這意味著駕駛那輛「桑塔納」的人非常小心,車速也不快。至於那具已經被喪屍撕食一空的屍體..從殘留在路面的血跡判斷,應該是剛剛死亡不久,從其它地方被拖過來。

    目的,就是為了吸引喪屍堵塞出口,讓自己這些人全部死在這裡。

    只花了不到五分鐘,蘇浩已經通過觀察想清楚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肯定自己的猜測不會有錯,腦子不斷回放著清晰的事件模擬畫面,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顯然,有人要對付自己。

    他們是誰?

    軍方?

    還是未來世界的追殺者?

    腦海裡剛剛產生的兩道疑念,立刻被他否決。

    從廣場上得到原型藥劑至今,已經過去了四天。軍方不可能等到現在才下手,也絕對不會使用喪屍圍堵之類的方法,而是直接進攻銀行小樓,殺光那裡每一個人。

    至於未來的追殺者..這根本就不可能。時空傳送充滿無法預料的危險。想要重合兩個完全相同的時間端點,幾率相當於億兆分之一。時光機已經被炸燬,未來世界的追蹤者沒有坐標,也不知道具體的傳送時間節點。只要出現零點一微秒的誤判,就會被傳送到另外一個時空維度。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冒這樣大的險。

    究竟是誰想要自己的命?

    和人類相比,蘇浩寧願選擇喪屍作為對手————它們智慧低下,完全依靠生物本能引導動作。而人類卻截然不同。他們聰明,無法看透內心善良還是邪惡。微笑背後,往往隱藏著寒光四射的鋒利刀子。

    「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韓晶的牙齒在打顫,語不成句。她面對面擊殺過數十頭喪屍,卻從未見過規模如此龐大的屍群。雖然女孩努力控制著情緒,想要平靜下來,卻總是忍不住渾身發抖。

    「不要慌,馬上檢查武器,確保不會出現射擊故障。」

    蘇浩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把手裡的突擊步槍遞給欣研,一邊從口袋裡取出備用彈匣,一邊指著側面方向的高大圍牆,認真地說:「你負責狙殺靠近這裡的喪屍,韓晶下去找一輛車開過來。最好是馬力強勁的那種。我會隨時注意你們這邊的動靜。相信我,這算不上什麼困難,我們都能活著離開————」

    說完,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拎起擺在腳下的螺紋鋼筋,跳下屋頂,陰沉著臉,大步走向從出口方向蔓延過來的喪屍。

    韓晶握緊手槍,滿面絕望地看著蘇浩的背影,非常吃力地問:「他,他想幹什麼?自殺嗎?」

    欣研克制想要追上去的念頭,聲音有些空洞:「..我不知道。」

    「他..他會死的!會被吃掉的————」

    忽然,韓晶用力抓緊欣研身上的防彈衣,發瘋似地叫道:「不能這樣,我們得幫幫他,必須和他一起。」

    欣研只覺得腦子很亂,眼前不斷閃過無數陌生而熟悉的畫面。有地下停車場與喪屍拚殺的血腥,也有鄭超被屍群撕裂時的痛苦。充斥著死亡和絕望的每一個場景都有蘇浩的身影。他每次都衝在最前面,臉上從未出現過害怕或者恐懼之類的表情。他似乎隨時都在微笑,就像絢爛的陽光,讓人感覺很舒服,也值得信賴。

    「去開車————」

    欣研抓緊手裡的突擊步槍,半跪著,急促呼吸使豐滿的胸部一陣顛動。她端平槍身,把右眼湊近瞄準鏡孔,用前所未有的兇狠語氣猙獰低吼:「你還站在這兒幹嘛?照他說的做。去開車,選最好的車,不用刷卡,也不用付錢,直接碾爆那些該死的變異雜種————」

    ..

    蘇浩渾身上下的肌肉已經收緊,巨大的手掌握力使鋼筋變得有些彎曲。他活動著兩邊肩膀上的關節,邁著看似悠閒的步伐走向屍群。在這個距離,他身上散發出的汗味已經足夠濃烈,走在最前面的喪屍也發現了新的獵物。紛紛嚎叫著,如同被無形之手扯住控制的木偶,跌跌撞撞撲了過來。

    「嘭————」

    橫掃揮舞的鋼筋準確擊中一頭喪屍前額,劇增的壓力使頭顱轟然爆開,飛濺的血點和肉末幾乎染紅了通道旁邊整面牆壁,就連幾米外的一輛「吉利」轎車引擎蓋上,也綻放開數朵血花。

    他暴喝著,把染血的鋼筋像標槍一樣筆直擲出,接連透穿了兩三頭喪屍的身體。巨大的衝擊力使屍群略微困頓了幾秒鐘,蘇浩抓住機會一把扣住旁邊撲來的喪屍顱頂,像掰甘蔗那樣,將這頭可怕的食肉生物脊骨當場扭斷。不等失去行動能力的喪屍癱倒,又重重揮拳砸中另外一隻的面頰,使原本就顯得扭曲的醜陋頭顱瞬間癟縮,斷裂。

    暴風雨般的激鬥,打破了汽車超市上空的平靜。屍群的嚎叫聲越來越大,湧過來的喪屍也迅速增加。蘇浩對這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怪物毫無懼意,他伸開胳膊夾住旁邊喪屍的喉嚨,把腐爛的腦袋連同發黑的脊骨,從破爛不堪的身體裡狠狠拔出。又從後腰抽出兩把匕首,獰笑著,以閃電般的速度從兩頭喪屍中間硬擠過去。鋒利的刀刃從左、右兩邊劃過空氣,發出嗚嗚的低嘯,喪屍脖頸立刻出現一條細密的血痕,不斷擴大,直至整顆頭顱向後仰翻,身體摔倒。

    渾身上下都是血,浸透了衣服。蘇浩只覺得越來越亢奮,殺意越來越強烈。他像暴怒的野熊一樣釋放能量,用最狂暴的動作撕碎每一頭喪屍。飛濺的髒血塗滿整個面孔,他也毫不介意攜帶著大量病毒的碎肉飛進嘴裡,反而下意識地咀嚼著。

    他對病毒免疫,腸胃也完全可以消化這些東西。

    雖然,談不上什麼營養,味道也很一般。

    層層疊疊的喪屍毫無懼意的向前衝,無數雙手從四面八方伸展過來。灰白色的手指如枯樹老根,遮擋住陽光,從中間擰抓蘇浩的身體,彷彿最兇狠野獸構成的牢籠,用最野蠻最直接的方式囚禁,然後撕裂,最後吞噬。

    匕首揮舞的速度正在加快。刃尖從不斷湧來的喪屍咽喉劃過,像流水線一樣製造出數十具無頭屍體。準度如同被測量過一樣精密,殺戮速度也以迅速暴增。前後不過五、六分鐘的時間,蘇浩腳下已經躺滿厚厚一層抽搐的血肉,地面上也滾落一顆顆呲牙咧嘴的骯髒頭顱。

    它們還沒有死。

    這種狀態和死其實沒什麼兩樣。

    身體不會在缺少大腦控制的情況下自由活動,斷開的腦袋也不可能通過外科手術的方法,重新回歸原來的位置。

    蘇浩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泥,揮舞的刀鋒狠狠插進對面喪屍的眼窩。

    第三階段的強化效果顯示得淋漓盡致。他反手揮舞砸中另外一頭喪屍胸口,強達兩噸的力量,把喪屍的內臟、骨骼全部攪得粉碎,瞬間變成糜爛的血泥。

    這種擊打力量堪比重型機械,如果不是骨骼與肌肉都接受過強化,質量密度增加,發力者自身也根本無法承受巨大的重壓。服用「盧瑟凝聚層」和原型藥劑的意義,正在於此。

    他像一堵牆,一堵沒有實際形體的,只存在於空幻虛想中的牆,牢牢擋住了想要前進的喪屍。

    附近地面上堆積的屍骸越來越厚,不知恐懼為何物的喪屍也繼續蜂擁過來。

    一個人,面對一大群死而不僵的人。

    就像兩隻不斷比拚力氣的拳頭,死死擰在一起。彼此誰也奈何不了對方,都在瘋狂無比的廝殺。

    「—1」階段的喪屍也許沒有智慧,但它們仍然屬於生物。

    它們知道什麼食物能夠適應自己的腸胃,也明白兩點之間直線最短。視覺上的障礙,使它們無視腳下的陷阱,一往無前固執地撲向目標。但它們遭遇阻礙的時候,也會繞開屏障,另外尋找出路。

    擁有第三階段強化體質的蘇浩很強。他可以獨自殺光數以百計的喪屍。

    但他只有一個人,只能守住一條路,擋住一個方向。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55 AM

第十八節後手

    欣研的頭盔面罩已經掀起,她齜著牙,咬著一縷深黑色的發絲,光潔的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水。她死死注視著剛剛被瞄準鏡套中的一頭喪屍,用力扣下扳機。

    「呯————」

    子彈準確命中目標頭部,喪屍身子一歪,隨即翻倒。

    零散的喪屍從側面和後面的通道蹣跚過來,橫躺在地面上的十幾具屍體,足以證明欣研的戰績。她在倉庫屋頂來回跑動,不斷改變射擊方位,從槍托上傳來的後坐力撞擊著肩膀,很酸,也很疼。但她毫無知覺,眼睛裡在冒火,心卻如手中的槍一樣冰冷。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逃出去————屍群數量龐大,至少有上千頭,甚至更多。突擊步槍只有三個滿裝彈匣。雖然儘量瞄準,讓這些怪物走到近處再打,可她終究不是職業射手,也沒有什麼經驗,差不多有半數左右的子彈都會射空。

    對於新手,這個成績已經算是優秀。

    然而欣研無法原諒自己,她的眼睛變得血紅,瞄準時間越來越長,射擊距離也從二十米不斷縮短,甚至十米、五米..

    韓晶在靠近圍牆的展區裡來回飛奔,不斷尋找可用的車輛。

    蘇浩教過她用線盒打火發動引擎的方法,但這些新車都被鎖住,車門根本就打不開。

    無助的女孩越來越絕望。

    她哭著,連喊帶罵,用腳踢,用拳頭砸。光滑的車身留下一個個雜亂的腳印,卻仍然沒有鬆動分毫。

    「打不開..嗚嗚..怎麼辦?沒有鑰匙..打不開!我打不開它們————」

    她第一次應對這種緊張危險的局面,自然感到恐懼。就算是一個成年男子,在這種時候也不會表現的比她更好。

    「哭有什麼用?」

    屋頂傳來欣研暴躁狂怒的吼叫:「把車窗玻璃砸碎,用磚頭,用棍子,用你的槍,隨便什麼都行,快點兒————」

    韓晶不假思索地掄起手槍,用堅硬的槍托狠狠撞擊旁邊的越野車窗。被求生意志控制的身體,爆發出難以想像的力量,堅固的車窗表面開始出現印痕,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像蜘蛛網一樣朝四面裂開,散碎。

    她的年齡比欣研要小一些。

    不知道為什麼,欣研的叫罵對韓晶產生了無法解釋的安撫效果。

    韓晶忽然變得冷靜,砸碎電線盒接駁引擎的速度也平時要快。

    韓晶感覺此刻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身體和思想完全分家,行動起來像機器而不像人類。她完全憑著本能坐進駕駛室,關上車門,朝著蘇浩用力按了按喇叭。然後往後半傾著身體,瞄準從側面方向撲過來的幾頭喪屍,一邊哭著,一邊開槍、上膛、再開槍。

    蘇浩扔掉刀刃已經出現缺口的匕首,從後腰摸出M500手槍,反身閃開正面撲來的喪屍,以驚人的速度衝到圍牆前面,站定。

    這一幕很是詭異。就連欣研和韓晶也忘記了危險,用迷惑的目光注視著他。

    那裡是死路,是牆,不是出口。

    突然,蘇浩全身肌肉隆起,瞬間前衝一步,怒吼著,猛然朝著牆壁擊出收縮的右拳。

    堅固的磚牆瞬間坍塌,破碎的磚塊和砂礫從撞點中央飛彈開來,牆壁上出現了兩米多寬的缺口。透過飛揚的塵土,可以看到外面的馬路和人行道。

    蘇浩繼續揮舞拳頭拓寬缺口,頭也不回地朝著看呆了的兩個女孩怒吼:「趕快過來,我們的時間不多————」

    韓晶咬著牙,用力踩下離合器,迅速鬆開,又狠狠踩下油門。獲得動力的越野車仿如脫韁野馬般衝出,碾過滿地的散碎磚塊,劇烈顛簸著開下人行道,在馬路上停穩。

    蘇浩站在倉庫前面,望著站在屋頂的欣研,張開雙手,厲聲大吼:「跳————」

    沒有絲毫猶豫,欣研只覺得大腦驅趕著自己做出向外跳躍的動作,思維也變得迷亂,然後是短暫的心跳加速,意識被高高拎起,身體卻在急速下墜..沒有接觸地面,也沒有想像中的劇烈疼痛,而是被一雙強勁有力的胳膊牢牢接住,將整個人橫抱著朝牆外狂奔。

    然後,自己被硬生生地拋上車廂後座。

    坐進副駕駛位置,關上車門的一剎那,蘇浩清楚地看見————就在馬路正前方的十字路口,一輛黑色的「奇瑞」轎車從左邊開了過來,時速大約為四十公里。幾張滿面驚訝,繼而變得驚恐的臉,從沒有貼防爆膜的前擋風玻璃後面透出來。

    黑色轎車猛然停住,僵持了差不多三秒鐘,那些陌生人忽然如同從夢中驚醒,轎車帶著引擎劇烈發動的轟鳴,搖晃著衝向對面的街道。

    韓晶下意識地問:「他們是誰?」

    沒有人回答。

    包括她自己在內,三個人都清楚地看到————在那輛黑色轎車的尾部,繫著一條很長的鐵鏈,上面栓著一個血肉模糊的女人。她赤裸著身體,從腰部被砍成兩段,空洞的腹腔裡不斷掉落出散亂的腸管和內臟,在地面上拖出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痕。

    喪屍已經走到圍牆缺口,距離越野車很近。

    遠處的馬路盡頭,有不斷擴大的密集黑點。雖然看不清形狀和模樣,但他們都很清楚那是什麼。

    韓晶再次啟動越野車,朝著銀行小樓方向疾馳。

    欣研的神情恍惚,對眼前看到的這一切有些不太相信:「他們,他們想困住我們..想,想殺死我們?」

    「不!不止是我們。還有其他人,我們的人。」

    蘇浩的聲音像冰一樣冷。

    ..

    誰也沒有注意天空什麼時候出現了烏云。它們從地平線上慢慢堆積過來,遮擋住陽光,使整個世界變得陰暗。風也越來越大,淤積在地面上的高溫被驅散了不少,顯出一陣陣微冷的涼意。

    要下雨了。

    胡赫坐在一輛皮卡車裡,眯著眼睛,用望遠鏡觀察著百米開外的銀行小樓,目光閃爍,不知在想著什麼。

    這裡正好是街道拐角,由於高度和附近建築的關係,正好處於樓頂天台警戒人員的視覺死角。

    除了胡赫的這輛車,另外兩輛轎車也坐滿了人。旁邊,還站著二十多個手持棍棒,神情緊張的男人。杜天浩、廖秋、胖子都在其中。

    他密切注意著小樓裡的動靜。清晨蘇浩等人駕車外出後,胡赫就命令手下駕車尾隨,殺了幾個被囚禁的女人為誘餌,從不同方向吸引喪屍,徹底堵死汽車超市的出口。

    如果沒有計算錯誤,那幢樓裡應該還剩下一個男人、兩個女人、一個嬰兒,還有一個死不掉的老雜種。

    有槍怕什麼?

    我這邊有幾十個人。

    偉大領袖當年說過:「美帝國主義的原子彈是紙老虎,會被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淹沒。」

    用人命去填,子彈怕個屁!

    胡赫嘴角掠過一絲猙獰。他放下望遠鏡,對守在車外的鉤子笑笑,口氣不善地說:「開始吧!讓那幫小子動作麻利點兒,別浪費時間。如果被誰搞砸了..老子就用他當材料,開一次露天燒烤宴會。」

    ..

    小樓天台上的觀察哨視野開闊,利用從樓下搬上來的花盆和磚塊,倖存者們堆砌了十幾個不同角度的射位。雖然談不上什麼美觀,卻非常管用。

    老宋穿著寬鬆的圓領汗衫和短褲,趿著拖鞋,站在防護牆後後的陰影下面,滿面深沉地抽著煙。口徑粗大的巴雷特狙擊步槍就擺在旁邊,觸手可及。

    按照國人的觀點,七十二歲已經算是高壽。與同齡人相比,臉上滿是酥浮皮肉的宋志忠無疑要顯得更加年輕,富有活力。他總是直著腰,腦子也很清楚,手腳力氣雖然沒有以前那麼足,但拎個好幾公斤重的西瓜或者米袋上六樓,仍然氣不喘,臉不紅。

    幾乎所有老人知道宋志忠真實年齡的時候,都會流露出羨慕驚訝的表情。這讓他有種非常得意的滿足感,也不厭其煩一次又一次對求教者公開自己的日常食譜、作息時間、活動規律。看到那些人像小學生一樣拿出本子認真記錄,他總是很想發笑。說真的,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比其他同齡人顯得年輕?為什麼滿面紅光身強力壯?他從來不吃什麼補藥,每月一千多塊錢的退休金也不夠買保健品。黃瓜、西紅柿、白菜豆腐、豬牛羊雞鴨、狗肉田雞蜂蛹..他從不忌口,也不挑食,有什麼就吃什麼,偶爾喜歡喝上幾杯,還要抽煙。

    以前住的居民樓附近有幾個同齡老頭很崇拜老宋,也按照他的日常菜譜吃了一段時間。

    結果,有一個因為吃牛肉引起高血壓,另外一個喝酒中風,還有一個抽煙導致支氣管哮喘復發,沒過一個星期嚥氣蹬腿..

    他挺有女人緣————不少在小區裡跳廣場舞的老太太都很喜歡他,有幾個獨身的還非常明確地表示「我們一起過吧」之類的意思。老宋對其中一個六十多歲的退休教師很滿意,也有過想要再次去領結婚證的念頭。遺憾的是,突如其來的病毒爆發,改變了這一切。

    就在那天上午,老宋親眼看著她被感染,繼而變成喪屍,再然後..再然後,老宋用菜刀砍掉她的腦袋,從六樓窗戶扔了出去。

    她會做很好吃的紅燒肉,洗好的衣服總是折得整整齊齊,樓上樓下的鄰居都很高興自己能有這麼個伴兒,乖巧些的孩子甚至已經開始叫她「宋奶奶」。

    眼角微微有些發酸,老宋扔掉指間的煙頭,用手背重重抹了抹眼睛,抱起擺在旁邊的狙擊步槍。

    這東西表面找不到「madeinchina」之類的文字,威力也大得驚人。老宋練習了好幾天,才終於弄明白槍械構造和基本原理。他不知道蘇浩究竟從什麼地方搞到如此之多的武器,但他和陶源從未問過,也沒有對類似的事情進行私下探討。他飽經世事,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紀委監察人員可能私下很喜歡看著AV用五姑娘擼管,德高望重的男性市長可能是愛穿丁字褲和絲襪的異裝癖,衛生局領導也許很愛摳臭腳丫子,上完廁所也沒有主動沖水的習慣。

    至於蘇浩..他救了這幢樓裡所有的人,卻並不以此自抬身價,為人謙和,臉上總是帶著微笑,長得也很帥。

    他是一個好人。

    這就足夠了。

    感覺嘴裡很淡,老宋又從褲袋裡摸出煙盒,抽出一支準備點上。

    剛剛扳動打火機,老宋忽然聽到,從遠處傳來一陣刺耳淒厲的尖叫。

    他猛然站了起來,端起狙擊步槍,從天台護牆上伸出頭,緊張地注視著聲音來源的方向。

    樓下街道的東面,跑過來一個看上去慌張到極點的女人。她的外表大約三十左右,裹著一件寬大的外套,前襟上的紐扣只隨便繫了幾顆,隱約可以看到豐腴嫩白的乳房。除了鞋子,下面似乎什麼也沒穿。她可能是受了傷,左邊衣袖已經濕透,鮮血順著袖口不斷往下滴淌,在灰色的柏油路面上形成斷斷續續的線。

    老宋下意識地把瞄準鏡沿著女人奔跑的方向後移————在她身後五十多米遠的位置,幾頭喪屍正緊追不捨。它們顯然是聞到了血的味道,女人的尖叫不斷刺激著空癟的胃囊。這些可怕的變異生物嚎叫著,像沙漠旅行者看到綠洲一樣亢奮,追趕速度也不斷加快。

    老宋彎腰從腳下抓起兩隻玻璃空瓶,朝小樓內側方向重重扔出。片刻,急速下墜的瓶子發出「嘭」的一聲炸響,在地面上砸得粉碎。

    天台上到處都散落著吃完的空罐頭盒。這些廢棄物從樓上扔下發出的響動非常刺耳,小樓裡的倖存者們就用這種方式當做警報。

    「嘿!往這兒來,快————」

    老宋用力揮著手,以能夠發出的最大音量拚命叫喊。

    女人可能跑得有些脫力,速度開始變慢,後面追趕的喪屍漸漸縮短距離。感覺到死亡臨近的女人滿面絕望,她努力朝前移動腳步,一邊慘叫,一邊劇烈喘息,吸入體內的氧氣被迅速消耗,嘴唇和手腳抖動得很厲害,臉色也如死人一樣蒼白。

    「砰————」

    12。7毫米口徑的彈頭準確命中為首喪屍前胸,巨大的動能把整個身體炸成兩截。失去控制的身體下段踉蹌了幾步,摔倒在路邊,上半部分卻固執兇狠地朝前爬著,嘴角不停流淌出腥濃粘稠的黃漿。

    槍聲,讓女人看到了希望。

    她眼睛裡泛出驚喜,立刻改變方向朝小樓跑來。

    巴雷特的後座力很大,只開了兩槍,老宋就覺得整個肩膀彷彿被高壓鍛機狠狠砸過,隨時可能散架。他搖晃著身子,把狙擊步槍放在一邊,掏出手槍,轉身拉開天台小門,一瘸一拐地朝樓下走去。

    陶源在陷阱小院裡收集腐菌激素。

    這邊的動靜很大,他聽到後會很快趕過來。現在,樓裡只有韓瑩和李曉梅。如果想要幫助外面那個女人,就必須盡快開門,放她進來。

    宋志忠並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錯————喪屍是所有倖存者共同的敵人,只要沒有被感染,也沒有變異,那麼她就是自己的同類,必須救她。

    ..

    胡赫在街道拐角注視著這一幕,臉上露出無比狂熱的亢奮。

    他一直在醞釀,在計劃,等了夠久,也忍耐了很久。

    現在,樓頂那個負責警戒,愛心氾濫的老頭已經消失。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想要去樓下開門。

    好吧!我會讓他感到驚喜,會讓他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意外。

    「桀桀桀桀..」

    他得意地舔著嘴唇,衝著旁邊等候命令的手下捏了個響指,發出一陣極其放肆的大笑:「快!就是現在。上!都給老子上————」

    ..

    小樓裡一片混亂。

    韓瑩端著警用霰彈槍從房間裡跑了出來,迎面遇上正在下樓的老宋,顧不得詳細解釋,老宋氣喘吁吁地說:「外面,外面有人..幫她..快!」

    李曉梅站在被闢作餐廳的一樓大堂側面,緊緊抱著懷裡的嬰兒。這個平時話不是很多的女人神情緊張,顯然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這種突發狀況。她蜷在沙發角落裡,腦子裡反覆起到自己的丈夫趕快出現,蒼白纖瘦的右手本能地摸出手槍,死死握住。

    丈夫和蘇浩都對她說過:在一個人的時候,這是她最好,最值得信賴的夥伴。

    搬開沉重的立櫃,打開作為臨時通道的後門,老宋握著手槍衝到外面。

    此刻,逃難的女人距離小樓只有二十多米。

    她的腳步越來越慢,快要耗乾能量的身體在搖晃,看上去疲憊到極點,隨時可能摔倒。

    老宋雙眼急的發紅,他大步迎上,用力抓緊女人的胳膊,連扶帶拖拉著她往前走。

    身後的屍群已經很近,只有四頭。老宋轉過身,端平手裡的槍,對準距離最近的喪屍頭部用力扣下扳機,不等失去腦袋的屍體搖晃倒下,他已經抱住女人的腰,朝著幾米外敞開的房門走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56 AM

第十九節兇狠

    韓瑩站在門口,緊張地注視著不斷接近的喪屍。就在這個時候,女孩忽然發現————剛剛獲救的女人眼裡閃過一絲詭異光。她雙手抱住著老宋,兩隻腳離開地面,不是依靠自己的腿腳移動,而是把身體全部重量都壓在對方身上。

    「等等..不對!她有問題————」

    老宋對韓瑩的喊叫有些迷惑。他沒有發現異常,只是覺得這個女人很重,活動很困難。他很想喘口氣,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引擎的轟鳴。轉過頭,只見街道對面轉角衝出兩輛汽車,正朝著這邊疾馳過來。

    車窗敞開著,可以看見一張張交織著殘忍與亢奮的臉,還有一根根粗大沉重的棍棒。

    「中..中計了?」

    老宋猛然醒悟過來時,心頭立刻泛上一陣強烈的寒意。就在他想要甩掉女人拔槍射擊的同時,女人忽然身體前傾,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張開嘴,朝他的肩膀狠狠咬下,撕掉一大塊皮肉,吐掉,再次張嘴咬住老宋握槍的右手,絲毫不肯放鬆。

    無法想像的劇痛,使老宋不由自主慘叫起來。老人像受傷的獅子一樣咆哮起來,反手抓住女人的頭髮,想要把她從身上拎開。這種被欺騙和狂怒產生的巨大力量,並沒有讓女人放棄。她的頭髮被揪得筆直,髮根發滲血,雙眼因為慘痛瞪圓,牙齒卻沒有鬆動,仍然咬得很緊,彷彿死死嵌在上面。在這種情況下,老宋根本沒辦法開槍。

    汽車衝進巷道,把兩頭喪屍當場撞飛,從車上下來的暴徒輕而易舉圍殺了其餘的變異生物,朝著小樓入口跑過來。

    「關門!快關門!不要讓他們進去————」

    老宋慘叫著,掄起左拳朝女人面頰猛砸。短短幾分鐘,他就變得蒼老和虛弱了許多。但他的反擊仍具力度,女人臉上的皮膚破裂,滿是鮮血,卻依然像初嘗鮮血滋味兒的水蛭一樣死死趴在他身上,絲毫不肯放鬆。

    胡赫說過————必須不惜任何代價抱住從樓裡出來的人。否則,就把她身上的肉一塊一塊切下來,喂給那些變異生物。

    這並非恐嚇。已經有好幾個人被他用同樣的方法殺死。不是因為洩憤或者報復,僅僅只是為了取樂。

    韓瑩有些手足無措。她想關門,卻不願意放棄無法脫身的老宋。想開槍,對面卻是和自己一樣的人類。

    她殺過喪屍,卻沒有殺過人。

    她的邏輯思維仍然停留在文明時代————殺人,就是犯罪。

    一名體格強壯的暴徒看出了韓瑩眼裡的猶豫,故意扔掉棍棒,攤開手,做出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他謹慎小心的往前走,步子很慢,臉上帶著誘惑式的微笑,故作驚訝地說:「嗨!我沒有惡意,真的!我只是想要找你們要點兒吃的,再要點水。我不是那些吃人的怪物。我們,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別相信他說的————」

    老宋的臉色已經由紅變紫,他抓住女人的頭髮亂扭,慘嚎著對韓瑩發出警告。幾名剛剛從車上跳下的暴徒一擁而上,掄起棍棒朝他身上亂砸。老邁的身軀滲出一朵朵觸目驚心的血花,浸透了衣服,在皮膚表面流淌出一條條紅溪。

    「嘭————」

    韓瑩瞪紅雙眼,咬牙扣動扳機。站在五米多外的暴徒臉色驟然劇變,他看見粗大的槍口噴出很淡的火焰,數百粒鐵砂如暴雨般散射過來。他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忽然多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孔洞。站在旁邊的幾個人也抽搐著,慘叫著栽倒在地,每人身上都至少有十幾個彈孔同時湧出鮮血。這種傷勢可能不一定致命,卻足以讓他們喪失行動能力。

    上膛,再次扣動扳機。

    韓瑩像瘋子一般嚎叫著,從台階上大步走下,槍口接連不斷噴射出火焰和鐵砂。這種明顯失去控制的的瘋狂,使暴徒們為之膽寒。他們紛紛後退,在車廂和牆壁之間來回逃躥,尋找安全的避彈點。不斷有人被子彈擊中,哭叫著在地面翻滾。

    「沖上去,都給老子沖上去————」

    極其敗壞的胡赫躲在幾十米外的轎車背後,縮著頭,聲嘶力竭地咆哮:「她只有一個人,也沒多少子彈。沖,都他媽的給老子衝啊————」

    一名暴徒蹲在胡赫身邊,蜷著身子躲避鋪天蓋地射來的霰彈。他眼裡充滿了恐懼與無助,完全不是幾分鐘前那個無所畏懼、凶悍狠辣的樣子。他像受驚的老鼠一樣想要縮進轎車底盤下面,不受控制般地連聲尖叫:「頭兒,她有槍,她有槍。救命..我,我不想死。」

    「你怕個屌!」

    胡赫眼裡露出凶暴的光,他一把抓住大半個身子已經鑽進車底的暴徒後頸,順手抓起旁邊地上的一塊磚,重重砸在對方頭頂。額頭當即皮肉綻開,鮮血直流。胡赫並不解恨,又掄起磚塊繼續朝著暴徒臉上亂砸,發出「噗噗」的可怕聲響。男人的鼻樑整個塌陷下去,嘴裡的牙齒也被全部撞斷,微張的嘴角噴湧出一大股粘稠的血。

    「都給老子上,必須殺了那個女人,否則我們都要死————」

    也許是這種邪惡詛咒的確產生了效果,韓瑩手裡的霰彈槍突然卡殼。她惱怒地連扣數下扳機,卻總是發出空洞的金屬撞音。一個蹲在牆後的暴徒抓住機會猛撲過來,掄起棍棒狠狠砸中膝蓋,她連聲慘叫,歪斜著倒下。

    「衝進去,裡面所有東西都是我們的————」

    看著不遠處敞開的房門,胡赫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狂笑。他走近摀住膝蓋在地面上來回翻滾、慘叫的韓瑩,張開右手五指抓住她的長發,將整個人上半身硬生生揪起,盯著那張充滿痛苦、淚水、灰塵和仇恨的臉看了幾秒鐘,陰森森地笑笑,吩咐守候在旁邊的幾名暴徒:「把她抓起來,捆緊一點兒。」

    一個身材瘦高的暴徒撿起掉在地上的霰彈槍,看著韓瑩發育成熟的胸口,用力嚥著口水,獰笑著說:「頭兒,這小妞兒很不聽話,打傷了我們不少兄弟,應該讓她吃點兒苦頭。嘿嘿嘿嘿..男人的苦頭。」

    「不行!」

    胡赫斷然否決:「他們還有幾個人在外面。那些傢伙有槍。我們現在需要人質。只要掌握主動控制了局面,到時候想怎麼玩都行。」

    說著,他扔下韓瑩,走到已經被暴徒們抓住,用鐵絲卡住雙手拇指,反綁在路邊電線杆上的老宋跟前。

    十幾米外的路口,躺著三具頭部被砸碎的喪屍遺骸。另外一頭被暴徒用削尖的鋼管從背後插穿鎖骨,牢牢釘在綠化帶裡無法移動,只能望著近在咫尺的「食物」張嘴嚎叫。

    女人癱坐在路邊,她雙眼無神,嘴角和胸口帶著血,不少頭髮被連根拔掉,頭皮表面滲出密集的暗紅色血點。被狠砸過的面頰青紫腫脹,彷彿熟透綻裂,又被重力擠壓的果實。她抬起頭,張開只剩下幾顆殘破牙齒的癟嘴,對胡赫討好地笑著,不住地點頭,活像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老宋一邊艱難地喘息,一邊瞪大充滿血絲的雙眼,狠狠盯著站在面前的胡赫。

    「老雜種,你比我想像的還要神勇。」

    胡赫從鉤子手裡接過突擊步槍,用槍口戳著老宋的臉,浮現出殘忍陰冷的笑:「放心吧!你暫時還死不了,你得活著,按照我需要的方式活著。」

    老人似乎看透了他腦袋裡的想法,譏諷地搖了搖頭,冷不防啐出一口帶血的濃痰,吐在那張得意忘形令人厭憎的臉上。

    「你..你該死————」

    暴跳如雷的胡赫立刻咆哮起來,他用力揩掉沾在面頰上的污物,掄起右拳,重重砸向老宋的腹部。奄奄一息的囚犯連發出慘叫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任由身體在不由自主地抽搐,蜷縮。

    尚未解恨的胡赫四處張望,他看見了被鋼管插在泥地裡兀自掙扎的那頭喪屍,大步走過去,從一名暴徒手中搶過消防斧,直接砍下喪屍的腦袋,殘酷地獰笑著,把這顆不斷張口想要啃咬鮮肉的頭顱拎到老宋面前,重重按在肩膀上。

    ..

    李曉梅抱著嬰兒縮在小樓大廳牆角,臉上、脖子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她身體繃得很緊,眼睛裡滿溢恐懼左手臂彎裡摟著襁褓,右手握住勃朗寧,保持平舉的待擊發狀態。她儘量保持這種近乎僵硬的姿勢,確保得到足夠的安全空間。

    十幾個男人站在對面,以牆角為核心,圍成密不透風的圈。一雙雙眼睛裡閃爍著邪惡與淫慾,冷漠和狂暴的目光。

    當然,也有幾個人面帶憐憫,臉上的表情充滿憤怒。

    杜天豪一直沒有加入戰鬥。他已經認出韓瑩就是那天在超市裡遇到的女孩,也很想懇求胡赫將其放掉。然而,那顆被胡赫抓在手裡正在啃食物老宋的喪屍腦袋,使他感到本能的畏懼————這些人已經殺紅了眼,想要讓他們良心發現做出某種善舉,根本就不可能。

    他只能踩著別人的腳印走進小樓。在這個時候,任何質疑或者反對的聲音,都會招致圍殺。

    廖秋和胖子也一樣。

    很多人在嘻嘻哈哈地怪笑。堆放在大廳裡的米、面袋子和罐頭,像磁石一樣吸引著所有飢餓的眼睛。水龍頭被擰至最大,暴徒們圍在水池前輪流狂飲。他們肆意掠奪屋子裡的所有東西,拉開櫥櫃嚼吃涼透的饅頭和冷粥,爭搶不屬於自己的衣物,在樓上樓下各個房間裡亂竄,彷彿一群剛剛從精神病院裡逃出來的瘋子。

    圍住裡李曉梅的圈子越來越密集。由於是夏天,她的衣裳很薄,罩衫上隱約可以看到兩個誘人的凸點,因為剛剛給嬰兒喂過奶的緣故,周圍滲開一小片潮濕的水漬。這對想要肆虐的暴徒產生了極其強烈的刺激與誘惑。他們肆無忌憚地哄笑著,談論著,只是畏於對方手裡的槍,誰也沒有朝前邁步,也沒有人後退。

    與韓瑩最初的想法一樣,李曉梅此刻也不敢開槍。「殺人償命」、「法治社會」、「坐牢」之類的字句,在腦海裡不斷盤旋。她覺得抬槍的右手越來越沉,隨時可能墜下,只能用力咬緊下唇,讓疼痛刺激神經保持清醒。

    一個站在圈外的壯漢大聲攛掇:「大夥兒一起上,這婆娘絕對不敢亂動。」

    旁邊立刻爆發出反對:「行啊!那你先來,你衝在前面擋子彈。」

    壯漢臉上明顯有些畏縮,卻仍要做出一副表現的樣子,惱怒地咆哮:「一起上她才不敢動。這女人長得不錯,小孩子也很嫩。媽了個逼的,在健身房裡呆了那麼多天,老子必須弄幾塊鮮肉吃吃。」

    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像針一樣深深扎進杜天豪的心臟,無比刺耳,如同汽油一樣讓怒火燃燒得越來越旺。

    「夠了————」

    他從人群裡擠出來,揮舞著粗大的棍棒,像山一樣擋在李曉梅面前,衝著完全喪失理智的暴徒狂吼:「看清楚,這只是個女人,是個孩子。你們這幫混蛋就那麼下得了手?滾,都他媽的給我滾————」

    廖秋和胖子相互對視一眼,有些擔憂,也有些畏懼,猶豫片刻,還是走到杜天豪身邊站住,背對著縮在牆角的女人,形成一個防護圈。

    喧囂的人群漸漸變得沉默,又慢慢分開足夠的寬度,露出胡赫與鉤子等一干手下的身影。

    「你想幹什麼?想當英雄?」

    胡赫拎著原本屬於老宋的突擊步槍,陰森森的目光順序掃過三個人,最後停留在居中的杜天豪身上:「別說我不給你機會。現在讓開,這裡的東西也有你的一份兒。」

    杜天豪眼角微微抽搐著,與對面的人怒目相視。

    他不知道這個世界究竟怎麼了?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出現那些恐怖的喪屍?

    他只知道自己是人,不是野獸,也不是任由別人驅使的狗。

    自己必須做點兒什麼..不論生死。

    房間裡的氣氛變得沉悶。有人畏縮,也有人躍躍欲試,還有人眼睛裡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

    當衝動與亢奮過後,冷靜下來的頭腦都會重新思考。

    胡赫清楚地感覺到這種變化。拖得越久,對自己越不利。根本沒有必要在這種時候浪費口舌。

    他眼裡掠過一絲猙獰,後退一步,朝前重重揮下胳膊:「宰了他————」

    旁邊,鉤子等一干手下會意地點了點頭,不由分說掄起棍棒,從不同角度撲向擋在面前的三個人。

    杜天豪幾乎同時發出咆哮。低沉原始的吼聲,高大強壯的體格,使他看上去如同狂怒的巨猿。他迎著胡赫所在的位置衝去,拚命揮舞著手上粗大的木棒,把擋在面前的人一個個掃翻。但更多的武器也從其它位置招呼過來。他感到左肩挨了很重的一棍,右腹被某種尖銳的硬物刺中。最後,踝骨被一把橫掃過來的椅子砸中,他失重般栽倒在地,一條早已準備好的電線當即套上脖子,反繞一圈勒緊。

    他很勇敢,也很強壯,卻終究不是無敵的超人。

    呼吸很困難,肺部的空氣正在急劇減少,杜天豪眼前出現一片片黑暈。他用雙手扣緊已經勒進肉裡的電線,艱難地轉過頭,看見廖秋被幾個人按翻,在無數雙腳的踐踏下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至於胖子..他的腦袋被槓鈴完全砸癟,眼睛以極其詭異的方式嵌進鼻樑,整個側臉與地面齊平。乍看上去,就像一張貼地而烙的厚厚肉餅。

    血沫不斷從杜天豪嘴角湧出,他抬起頭,哀求地看著胡赫,微弱地說:「求..求你,放了她..那..只是個..孩子。」

    鉤子獰笑著走了過來,手裡握著從健身館帶出來的槓鈴。他剛才就是用這東西把胖子活活砸死,鉛黑色的金屬圓塊表面,還掛著半截破爛的舌頭。

    「砰————」

    房間裡響起了的巨大槍聲,隨即空氣裡迅速瀰漫起刺鼻的火藥味。脫膛而出的九毫米彈頭呼嘯著鑽進鉤子前胸,把他當場打得倒仰出好幾米遠,再也無法爬起。

    「誰再敢上前一步,我,我就殺了他————」

    幾縷長髮從李曉梅額前垂下,讓那雙充滿怒意和驚懼的眼睛變得猙獰兇狠。她喉嚨裡發出狼一樣的低喝,眼眶裡燃燒著熊熊火焰。也許是察覺到這種發自內心的恨意,襁褓裡熟睡的嬰兒忽然睜開眼睛,好奇地看著面前這群瑟縮發抖的男人,非常怪異,也令人無法理解地「格格格」笑了起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56 AM

第二十節發狂

    跳下車,走進小樓的全過程,蘇浩都保持著令人難以想像的冷靜和高速。

    留在外面看守的人只有四個。他直接捏斷了正在撕裂韓瑩衣服的暴徒喉嚨,用M500打爆另外三個人的腦袋。

    欣研抓住啃咬老宋肩膀的喪屍頭顱,扔在地上,反手一斧劈成兩半。

    韓晶抱起自己的妹妹,怒不可遏地尋找可供殺戮與洩憤的目標。

    遠處,陶源的身影正在迅速接近。他聽到槍聲就不顧一切的趕過來,卻還是晚了一步。

    蘇浩領頭,幾個人從門口衝進小樓的時候,正好看見鉤子中槍從人群中間倒飛出來,也聽見李曉梅的怒吼,還有嬰兒的笑聲。

    陶源扣動手中突擊步槍扳機的瞬間,蘇浩已經開始朝前移動。

    他握著匕首,鬼魅般地游移到人群最外側的暴徒身後,乾脆利落地割斷喉管。不等滿目愕然的屍體倒地,鋒利的刀刃又迅速掠過另外一個人的相同部位。

    欣研和韓晶雙手握槍,分別佔據了房門兩側的有利位置,朝眼前的陌生人射擊。一個又一個目標進入準星,又逐一慘叫著倒下。死者和瀕死者在地面翻滾,暴徒的數量在迅速減少。此前從未殺過人的兩個女孩面色蒼白,目光卻前所未有的平靜,握槍的手也絲毫沒有顫抖。

    她們第一次殺人。

    但她們的心已經變得冰冷如堅石,手段如迅雷陰火,強悍狠辣,無所不為。

    「殺光他們!一個也不要留————」

    陶源怒吼著衝進人群掃射,槍口吞吐著火舌,把他寫滿仇恨的面孔映得一片赤紅。飛射的子彈鑽進暴徒身體,濺起無數血花,人們痛哭哀求,在狹窄的空間裡來回奔跑。也有些悍不畏死的傢伙躲在暗處,想要趁亂衝出去搶奪武器,卻被守在旁邊的欣研射中要害,當場橫死。

    不需要任何證據澄清事實,綁在外面的老宋和韓瑩足以說明問題。

    蘇浩殺戮的速度不比陶源慢。沒有人能夠看清楚他的動作,感覺就像一陣風從旁邊掠過,刀鋒輕而易舉劃開肌肉,把內臟攪得稀爛。他們根本無法對抗超越普通人的三階力量,眼睜睜看著刀子砍斷胳膊,切下雙腿,或者乾脆抹過頸部,切下整顆頭顱。

    沒有人可以逃脫,也無人能夠藏匿。小樓是倖存者的家,他們對這裡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如果不是此前的疏忽和善良被對方利用,暴徒們根本不可能攻破防線。現在,他們必須以死亡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硝煙和血腥瀰漫了整幢小樓。

    陶源衝到妻子身邊,從她懷裡接過嬰兒,珍寶般緊緊抱住,用滿是汗水的額頭輕撫那雙柔嫩的小手。

    欣研和韓晶互為掩護,在倒地的暴徒群中來回搜尋。前者握槍瞄準目標,後者拎著斧頭,狠狠砍斷那些沒有死透傢伙的脖子。

    蘇浩抓起一具尚在抽搐的屍體,在對方的衣服上來回擦乾淨匕首,大步走到胡赫面前,盯著那張勉強擠出恐懼笑意的臉看了幾秒鐘,從後腰摸出手槍,抵住對方前額。

    李曉梅手裡的槍一直瞄準他的眉心。也正因為如此,胡赫在眾多暴徒裡顯得尤為另類————他雙手高舉,雙膝跪倒在地。身邊的死亡和混亂近在咫尺,不斷有血肉噴濺在身上,使他看上去像個死人,實際卻還活著。

    反抗和逃亡者是狙殺的第一目標。沒有武器的降者,往往能活到最後。

    李曉梅控制著劇烈起伏的情緒,指了指躺在血泊裡的杜天豪和廖秋,說:「他們..是好人。救..救了我。」

    韓晶立刻扯開套在杜天豪脖子上的電線。

    他的臉已經呈暗藍色,頸動脈上摸不到脈動。見狀,蘇浩掄起拳頭重重擊打他的胸部,扒開嘴唇做人工呼吸,再用掌心連續按壓胸部。終於,被阻斷的咽喉沉重地喘了口氣,開始呼吸。

    他扳過杜天豪的臉,用手指抬住下巴,使氣管保持暢通。逐漸恢復的杜天豪茫然地看著他,又偏過頭,注視著被埋在血肉腦漿深處的廖秋,確定對方還活著,看見欣研把他扶到牆邊坐下,這才將目光轉移到另外的方向。

    胖子身上到處都是腳印,血跡斑斑,死狀悽慘。

    胡赫的目光一直在追隨蘇浩。

    連日的觀察,以及此刻的表現,使他確定這個男人就是倖存者群體的首領。他搜腸刮肚尋找合適的字句,想要解釋此前的舉動,為自己脫罪,卻發現大腦彷彿被灌注了大量水泥,徹底凝固。

    蘇浩平靜地看著他,瞳孔深處沒有絲毫憐憫或者猶豫,惟有無窮無盡的冰寒。

    「聽我說,事情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

    不等胡赫把話說完,韓晶已經如母獸般怒吼著,掄起槍托,把他狠狠砸翻。

    「住手————」

    蘇浩衝過去將她攔腰抱住,把手指插進扳機後面,不讓韓晶射擊,用沉穩平靜的語調說:「相信我,再讓他活幾個鐘頭。」

    韓晶面目兇狠地啐了口唾沫,咬牙切齒地咆哮:「他必須死!必須死!」

    蘇浩轉過身,冷冷地注視著面色慘白的胡赫,點了點頭。

    ..

    一切都平靜下來。

    欣研和陶源從附近弄來幾輛車,把所有屍體搬進車廂,運到距離小樓幾公里外的遠處,連車帶屍全部扔掉。它們很快就會腐爛,很臭,會招來大量喪屍和蚊蠅,必須盡快處理。

    韓晶從廚房接出水管,沖刷著佈滿血污的地面。在未來的一段時間,這裡仍然還是他們的居所。

    李曉梅在客房裡照顧受傷的韓瑩,蘇浩扶著老宋走進一樓特意騰出來的空房,關上門。

    肩膀被喪屍咬傷的部位已經變成灰色。破爛的皮肉組織帶有些許綠膿,皮膚向後退縮開來,肌健有脫落的跡象。看上去就像大面積潰爛造成的病菌感染,那些肉眼看不見的病毒正隨著血液擴散到全身。

    「我沒救了..我見過這種傷口,那些被咬過的人都會變異。」

    老宋臉上已經泛起了潮紅,眼神也有些散亂。他忽然想起那個差一點兒就跟自己結婚,卻被自己砍掉腦袋的退休女教師。

    蘇浩沉默著,沒有任何動作,但心底卻蘊含著隨時可能爆炸的狂怒。

    他不喜歡殺戮。

    他一直覺得,自己選擇的時空降落點,是道德與規則的框架下的文明時代。這裡可以找到朋友,這裡的人們存有良知。他們熱情而善良,雖然面對突如其來的災難措手不及,卻尚未泯滅最根本的人性。

    就像自己睜開眼睛看到的那朵雛菊,美麗,淡雅,脆弱,卻保留著最清純的顏色,成為最深刻的記憶。

    然而,他低估了環境對人性的破壞和影響。在死亡威脅面前,道德秩序金字塔變得前所未有的脆弱。輕輕一觸,即刻崩塌。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老宋的手一直在顫抖,他坐在椅子上,拿起一瓶從外面商店裡弄回來的高度白酒,用力旋開瓶蓋,仰脖灌了一大口,噴吐著濃烈的酒氣,聲音嘶啞地說:「我已經活夠了。呵呵..我從沒想過什麼長命百歲,那種事情不適合我。在這個世界上,我已經沒有任何牽掛。都說越老越成精,但我還是那麼蠢。居然沒有看穿那女人是個誘餌,否則,那些混蛋也不可能衝進來..老子站在樓上,完全可以一槍一個。」

    蘇浩倚靠在牆邊,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他緊抿著嘴唇,低頭默默注視著老人肩膀上逐漸變黑的傷口。

    在未來,他見過無數種死亡方式。但最悲痛,也是最令人絕望的,莫過於看著重傷的同伴在自己眼前漸漸終止呼吸。

    喪屍的咬傷並不致命,病毒卻可以通過血液傳播寄生在感染者體內。從未來出發的時候,蘇浩準備了很多免疫藥劑。時空亂流吞沒了其中大半部分,只給他留下最後一支。

    這種藥劑在未來世界非常普遍,就像文明時代的感冒藥一樣毫不為奇。現在,蘇浩卻寧願用十年的生命去交換。

    他從來就不是那種鐵石心腸的人。他也有感情,也有屬於人類的正常思維。小樓雖小,居住在這裡的人們,從某種意義上說其實早已演變為家庭。

    他靠著牆,身體順著牆壁慢慢下滑,最後癱坐在地面上。蘇浩低著頭,把臉深埋在雙手中間。人為製造的黑暗驅散了光明,卻無法帶走心底最深處的徬徨,還有悲哀。

    他救不了這個老人,無能為力。

    「我..我還剩下多久?」

    老宋又灌了一口白酒,醉醺醺地問:「一個小時?三十分鐘?被那些怪物咬過..會變,會成為它們當中的一員..」

    他的臉色蒼白得可怕,不斷有血沫從嘴角湧出。那或許不是真正的血,其中也摻雜著酒精和唾液。它們順著下頜滴淌,濕透了衣服前襟。

    「出去吧!你不該呆在這兒。」

    老宋臉上的皺紋顯得越發密集,因為過於用力,臉上的青筋都在跳動著。他虛抬著眼皮,努力擠出一絲微笑:「還有很多事要做,他們缺了你可不行。我這輩子運氣不錯,遇到的都是好人。小陶、那兩個丫頭..他們都需要你的幫助,用不著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我知道該怎麼做。」

    說著,他把目光投向蘇浩腰間的手槍,長長呼了口氣:「給我留顆子彈。這種死法應該很痛快。我..我不想變成那種怪物。」

    艱難地說完這些,體力接近乾涸的老人慢慢閉上了眼睛,將頭低垂著,彷彿是陷入對往昔歲月的回憶。

    蘇浩靜靜地坐著,腦子裡瞬間出現了無數畫面。他拋棄了其中無用的感情和理智,瘋狂搜尋著所有與「免疫藥劑」這幾個字有關的信息。這是意識回流,也是對現實世界的補充。他想要挽救這個老人的性命,但希望很渺茫,幾乎等於零。

    他不知道免疫藥劑的配方。這種東西在未來世界雖然普通,生產流程卻被軍方牢牢把持。哪怕豪門貴爵,也根本無法參入其中。

    忽然,他從地板上猛然站起,大步走到老宋身前,蹲下,抽出匕首,對準左腕狠狠劃下,一條鮮紅明亮的血線頓時從皮膚中間顯現出來,迅速拓寬,變成小溪般的血流。

    老人眼裡滿是疑惑。

    「張開嘴,喝下去。」

    蘇浩把滴血的手腕伸到老人嘴邊,用不可置疑的口氣命令道:「多喝點兒,動作要快。」

    他注射過免疫藥劑,擁有對病毒的抗體。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是最好的「藥」。病毒隨時都在發生變化,細胞自身強化與病毒變異是兩個互為矛盾的存在。就好像某個癌症患者被治癒,然而他的血液永遠不可能對其他人產生效果。人類個體的細胞和基因具有共性和唯一性,適用於自身的有力因素,不可能適用於其他人。

    用血治病這種事情非常荒謬,甚至要比遠古時代勝利者吃掉敵人屍體而獲得勇氣的概念更為荒唐。但從理論上看,多少帶有一點點可行性。

    蘇浩的身體,是集中了能夠收集到所有優秀人類基因的複製品。他的細胞結構很獨特,也產生了某些出乎意料之外的變異。最明顯的例子就是「自癒」。據他所知,這種事情從未在強化人身上出現過。

    既然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真實,也就意味著細胞或者病毒的演化方向有所偏移。他沒有研究設備,無法對自己的身體進行全面檢測。但不管怎麼樣,他必須嘗試著用這種被無數生物權威和醫學專家斥為謬論的觀點,去挽救老宋的生命。

    酒精發揮的效果,遠比血液迅速。很快,老宋已經躺在床上沉沉睡去。麻醉,或者說是困頓,消磨了體內最後的精力。他睡得很熟,連蘇浩用繩索將自己手腳捆綁都毫無知覺,鼻孔裡發出有節奏的鼾聲。

    ..

    夜風,有些冷。

    蘇浩駕著車,在夜幕掩護下連續穿過幾個街區,來到一條幽深的「丁」字路口附近。

    他搜索過這一帶,對周邊情況非常熟悉。從交通主幹道上延伸出來的岔路,通往一個原本人口密集的居住區。那裡沒有活人,只有遍地的死人殘骸在發臭腐爛,以及數以千計的龐大屍群。

    喪屍是一種非常古怪的生物。它可能仍然保留著生前的部分殘留意識,也擁有群聚的特性。這裡雖然沒有食物,它們卻在本能意識的誘導下,依舊在曾經的住所附近徘徊。也許,在它們所剩不多的主動思維深處,仍然還有那麼一點點對曾經生活的短暫畫面。

    蘇浩沒有熄火,直接走出駕駛室,掀開緊閉的車尾箱,拎出被捆綁成粽子一般的胡赫,重重扔在地上。

    他用匕首割斷繩索,把半死不活的囚徒放了出來,卻沒有鬆開從背後緊緊捆住雙手的鐵絲。

    胡赫大口喘息著,讓肺部儘量吸入足夠過的空氣。車尾箱空間狹窄,他差一點兒沒被活活憋死。

    「為..為什麼來這兒?」

    對於這座城市,胡赫比蘇浩更熟悉。他當然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卻不知道街道深處隱藏著大量喪屍。

    他本能地感到畏懼。產生這種心理其實並不奇怪————他殺了很多人,也差一點兒佔領銀行小樓。如果不是在預料中本該被喪屍當做點心啃光的蘇浩等人突然出現,胡赫早就已經躺在小樓客房裡最舒適的床上,肆意玩弄被打成重傷的韓瑩。

    蘇浩沒有說話,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這讓胡赫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眼前這個男人,根本就是一尊無生命的雕塑。

    他從車廂裡拿出一根兩端磨尖的鋼筋,抓起胡赫的衣領,連拖帶拽走到馬路中央,站住,以令人吃驚的力量,把鋼筋硬生生地插進地面。

    胡赫站在旁邊,呆呆地看著蘇浩的每一個動作。

    巨大而本能的恐懼已經徹底控制了他的身體。

    他不是傻瓜,雖然猜不出蘇浩的用意,但他明白對方絕不可能放過自己。他感覺空氣幾乎凝固,腦子裡一片空白,求生的意志瞬間成為貫穿腦海的唯一思維。他不斷地掙扎,用能夠想到的各種字句哀求,甚至像狗一樣跪在地上,伸出舌頭去舔蘇浩的鞋尖..這些動作沒有收到絲毫效果,那個英俊年輕的男人依然冷漠,用野獸獵食般的森冷目光注視自己。

    蘇浩非常謹慎。

    之所以沒有在幾小時前當場殺死胡赫,是因為他懷疑對方的身份。詳細審問之後,確定胡赫與自己原來的時空沒有任何聯繫,這才將其帶過來。

    小樓裡剛剛打掃乾淨,血水會污染環境,屍體會招來更多的喪屍,也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在遠一些的地方幹掉他,一了百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1:58 AM

第二十一節冷清

    「別殺我..求..求你。」

    胡赫彷彿失去了語言功能,翻來覆去只會說這一句話。他臉上滿是淚水,鼻涕沿著上唇直接流進嘴裡。最終,死亡的壓力終於讓他掙脫了恐懼的束縛。他狂吼著,絲毫被反綁的雙手,腿腳突然迸出龐沛的力量,以超驚人的衝刺速度,轉身朝著遠處的街道亡命奔跑。

    身體剛剛離地躍出,他忽然感覺失去重量,被一股巨力揪住後領倒拖回來。

    蘇浩將逃跑的囚犯狠狠甩在地面,抓起事先準備好的消防斧,對準胡赫強壯的左腿用力砍下。

    撕心裂肺的慘叫,刺破了黑夜覆蓋下的沉靜。遊蕩在街道深處的飢餓喪屍迅速捕捉到聲音來源,朝著路口緩慢走來。

    躺在血泊的斷腿仍在不停地抽搐,它似乎是被分切下來的另外一個生命。胡赫抱住傷口不要命地哀嚎,在地面上來回翻滾。蘇浩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眼眸深處釋放出冰冷,還有一絲殘忍的快意。

    他不敢想像,如果自己沒有及時趕回,如果暴徒們衝進小樓的時間更早一些,如果..那將會變成何等悽慘的場景?

    李曉梅被幾十個暴徒的精液活活淹死?

    還是襁褓裡的嬰兒被煮進鍋裡熬成濃湯?

    這絕不是臆想,而是完全可能變成真實的殘酷。

    他見過。

    也經歷過。

    很幸運,他活了下來。

    想到這裡,蘇浩忍不住渾身顫抖。他沉默著走到胡赫跟前,左手按住對方咽喉,右手抽出刀子,在腹部劃出一道斜長的破口。在胡赫絕望且恐懼的目光注視下,他從傷口裡抓出一截腸子,像麻繩一樣慢慢拖出,從釘在地面上的鋼筋頂端穿過,一直抹到最底。

    「你..你不是人,不是人..你,你是鬼,是妖怪————」

    胡赫感覺肚子疼得厲害,他很想爬到鋼筋那裡取回自己的腸子。但他沒有這樣做,只是轉過身,用雙手攀住地面,不斷嚎叫著,艱難的向街道另外一端爬去。

    他不敢過去————他不知道蘇浩還會用什麼恐怖的方法折磨自己,本能地想要離這個人遠一些。就像被屠夫砍掉後腿的豬,不會反抗,只會慘叫著爬進豬圈角落,躲得越遠越好。

    黑夜裡的喪屍腳步聲變得沉重而清晰,一張張醜陋腐爛的面孔出現在月光下,它們成群結隊,身旁和頭頂盤旋著蚊蠅,湧向渾身發冷,意識逐漸模糊的胡赫。

    ..

    清晨,下起了小雨。

    小樓裡的氣氛比平時顯得沉悶,人們也更加忙碌。

    陶源代替老宋在天台負責警戒,李曉梅背著嬰兒,像往常一樣做好了早餐。韓瑩的腿腳經過處理,綁上了夾板,無法動彈。包括吃飯在內的所有生理活動,只能在韓晶的幫助下進行。

    其餘的人圍坐在大廳的餐桌旁邊,默默吃著自己碗裡的食物。

    杜天豪掰開熱氣騰騰的饅頭,用筷子挑起一塊油腐乳,均勻抹在斷面上,合攏,帶著難以言語的舒服和期待,狠狠咬了一大口。

    他整整吃了兩個多星期的方便麵和餅乾,比起在健身館裡的時候,現在可以算是非常幸福。

    能夠活下來,的確算是個奇蹟————如果昨天蘇浩的急救再延遲幾分鐘,他也許就被活活憋死。相比之下,身上的其它傷口要輕微得多。

    「你好,在超市的時候,我們..我們見過。」

    杜天豪儘量尋找合適的字句表達內心的感激,從嘴裡說出的話卻刻板生硬,結結巴巴。他不善於交流,只能隔著桌子,朝對面伸出右手。

    蘇浩放下剛喝了一半的粥碗,平靜地注視著對面這個體格魁梧的壯漢。沉默了大約二十多秒,他忽然笑了,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用力握住對面的那隻手。

    「我們都得謝謝你。歡迎加入!」

    餐桌上沉悶的氣氛頓時變得活躍。

    「真沒想到發生這樣的事情。」

    廖秋光著上身,胸口斜纏著厚厚的繃帶。他捂著肋骨斷裂的部位,緩慢沉重地說:「我不知道是你們在這兒。否則..我們會盡力阻止。」

    「不管怎麼樣,我都應該謝謝你們。」

    李曉梅端著一碗拌好的鹹菜走了過來,柔聲道:「說實話,當時我很害怕。雖然手裡有槍,卻完全忘了該怎麼用。很抱歉..你的朋友沒能活過來。」

    她指的是胖子。

    他死得很慘,面目全非。

    氣氛再次變得沉默。

    「一切都會好的。我們必須相信自己,相信彼此。因為..我們是朋友。」

    最後幾個字,蘇浩特別加重了語氣。在這種時候,他只能用這些話來鼓勵還活著的人。

    一直柔軟微涼的手從旁邊伸了過來,抓住他的手腕,漸漸握緊。

    是欣研。

    她臉上帶著淡淡的笑,眼裡有些憂鬱,也有著蘇浩無法看穿的期待。

    ..

    下午三點二十六分,蘇浩推開了老宋房間的門。

    他沒有死,也沒有變成喪屍。

    「嘿!把我解開,我還沒死。這樣很難受,水..我要喝水。」

    他一直在喋喋不休,扭動身體叫嚷著頸部發麻,身體痠痛。當蘇浩用最快速度解開繩索,欣研也從樓下端來淨水的時候,剛剛坐起的老人卻身體陡然僵硬,重重躺翻在床上。

    老宋的額頭很燙,身體像一團燃燒的火。溫度計一量,體溫高達三十九度。

    蘇浩勉強算是半個醫生。他用冷水和酒精擦身為老宋降溫,又注射了一部分抗生素。來來回回反覆折騰,到了晚上八點多鐘,體溫終於降了下來。

    窗外的月光很冷清,遠處仍然傳來令人心悸的屍嚎。

    老宋躺在床上,透過玻璃看著外面正漸漸一片黑暗的世界。那雙被皺紋包裹,有些渾濁卻不失精明的眼睛中,隱隱釋放出憂鬱和深沉目光。

    「真想不到,我居然還活著。」

    蘇浩微笑著,抽出一支香煙點燃,吸了一口,遞了過去。

    老人接住香煙,沒有抽,轉過頭,用奇怪的目光注視著他,說:「我看過一部叫做《暮光之城》的電影。你和裡面的吸血鬼長得很像。唯一的區別,你的皮膚是黃顏色,那些傢伙卻很白,像..沒用過的衛生巾。」

    他努力找出一個明顯不合適的詞用作對比。

    聽起來很好笑,蘇浩卻毫無反應。他又摸出一支煙,點燃,用力抽著,噴吐煙霧。

    老宋的眼睛裡,漸漸滲出酸鹹的淚。

    「她十幾年前就沒了老伴兒,本想再找一個,但女兒一直反對。我們是跳廣場舞的時候認識的。她老說我笨,我也總是踩她的腳。我們一起上街買菜,我做的甜藠頭和泡蘿蔔她很喜歡吃。那天約了人在家裡打麻將,我在廚房裡倒茶水,她和朋友在客廳裡聊天。聽見有人叫救命,跑出來一看,她把人家按在沙發上,已經啃光了半個腦袋。我害怕極了,把廚房門反鎖。她變得越來越凶,從死人身上拽下胳膊,像醬豬蹄一樣亂啃..我從沒見過她一次吃下那麼多的肉,我朋友幾乎被她全部吃光。她的肚子像氣球一樣鼓,裡面都是肉,肚皮脹得很薄,連衣服都被撐破。她躺在沙發上喘氣,我怕得要死,打電話也沒人接,樓下到處都吃人的瘋子。沒辦法,我打開門出去,她可能是吃得太飽站不起來,眼睛裡卻閃著紅光。我只能用菜刀砍掉她的腦袋,那些肉..嗚嗚..那些還沒有消化的肉,從喉嚨裡全部噴了出來,濺得到處都是。我,我從來就沒有想過會這樣,嗚嗚..我,我想她,想她啊..」

    老宋的敘述語無倫次,蘇浩一根接一根默默抽著煙。老人斷斷續續的抽泣,痛苦悲涼的嗚咽聲,在夜空裡傳得很遠。

    ..

    當破曉朝陽從夜幕背後窺探大地的時候,蘇浩已經站在窗前,注視著遠處參差不齊的冰冷建築。

    強化人的生理機能比普通人發達。正常情況下,睡眠時間會隨著強化等級提升而逐步縮減。以蘇浩目前第三階段的強化體質為例,大約只需要四至五個小時。

    推開房門,走進樓下的餐廳,給電磁爐插上電源,放上裝有冷粥和饅頭的兩用蒸鍋。做完這些,他走到大廳中央的空處,開始活動身體。

    從很小的時候,蘇浩就在基地市裡生活。那裡有高大厚重的城牆,各種物資和設備也很齊全。當然,這一切不會白白供給,也不可能讓居住者免費無償使用。想要得到保護和食物,就必須付出相應的報酬。

    和文明時代一樣,在未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

    男人必須參加戰鬥。女人如果足夠漂亮,可以付出身體。如果你需要供養更多的人,也就意味著必須向基地管理者付出更多,更大的代價。同樣,一旦你拿不出等價交換的東西,那麼只能被趕出城市,在野外流浪。

    現在,已經是病毒爆發後的第三個星期。道德與法律的影響正在逐步淡化。用不了多久,這兩個在未來書籍裡代表美好和文明的光輝詞語,將被扔進垃圾堆,蒙上厚厚的灰塵。

    八點鐘,倖存者們齊聚在一樓大廳。老宋恢復得很快,精神狀態也不錯。

    人們圍坐在一起,吃著自己的一份早餐,偶爾互相交換個眼神,也會有幾句無關疼癢的玩笑。他們都儘量避開「死亡」和「傷痛」之類的話題,也心照不宣沒有對剛剛過去的暴徒圍攻發表意見。這種謙讓和善意使房間裡充滿熱烈祥和,也讓李曉梅懷裡的嬰兒漸漸成為談論核心,得到無數話語的讚美。

    「我們必須加快在城外修建駐地的速度。」

    蘇浩打斷了人們的談論,使氣氛重新變得嚴肅:「重型機械、車輛、建築材料..這些東西都要花費大量時間尋找、收集。按照原來制訂的計劃,我們至少應該在冬天來臨以前,完成新駐地的混凝土基礎澆灌工作。」

    「材料和物資都不成問題。現在整個城市都沒有人對這些東西進行管理,把它們收集歸攏並不困難。」

    陶源撫摸著兒子的額頭,皺著眉說:「問題是,我們的人很少,要在短期內完成工作的確有些困難。抽調太多人手,如果再發生類似的意外,恐怕..」

    「所以,我們每個人都必須變得更強————」

    蘇浩環視了一圈眾人,用不可置疑的口氣說:「從今天開始,再繼續兩週射擊與格鬥訓練。記住,你們並不孤獨,我們是一個整體。每一個人的身後,都有妻子、孩子、丈夫、姐妹、朋友..想要保護他們,自己就必須變得更強。」

    杜天豪和廖秋兩個人加入訓練,無疑會加劇彈藥的消耗。八百、一千,甚至更多。但蘇浩必須這樣做————與其讓他們在戰鬥中胡亂開槍浪費子彈,不如提前進行訓練。熟手和生手之間有著難以比及的區別。身邊的同伴越強,對自己的幫助就越大。

    說完,他從口袋裡摸出八支形狀類似安瓿的膠管擺在桌上。透過的聚酯材料製成的管壁,可以看見裡面晃動著顏色微紅的液體。

    「每人一份,把它們喝掉。」

    欣研伸手拈起一支,對著窗外射進的陽光仔細端詳,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一種藥。」

    老宋適時的插進話來,和藹地說:「它能讓你對喪屍產生免疫。如果被咬,不會感染變異。喏,就像我這樣。」

    說著,老人解開衣領,偏過頭,露出被喪屍咬過的肩膀————傷口已經開始癒合,邊緣部位長出淡淡的粉紅色新皮。沒有發皺,也沒有乾枯,一切都如同正常人般健康。

    他不會說穿這其實就是蘇浩的血。因為這聽起來的確很怪異。人們可以接受輸血的概念,卻無法嘗試把別人的血直接喝下之類的事情。

    「你從哪兒搞到的這東西?」

    陶源的表情同樣充滿好奇。

    「我嘗試著把幾種抗生素進行混合,再添加一部分特種蛋白。當然,每個人的生理情況都不一樣,它可能不會對所有人都管用,藥效也許沒有想像中那麼好,但不管怎麼樣,很值得試試。」

    蘇浩說話的語調很誠懇,也非常認真。

    前半段話當然屬於編造,後半段卻是他腦子裡的真實想法。他無法確定自己的血是否對所有人都產生相同的效果。

    不過,就目前來看,老宋還活著,沒有變異。

    ..

    路邊,綠化帶裡的灌木被刨開,鬆軟的紅土層中央挖出一米多深的坑。杜天豪和廖秋抱著用塑料布裹緊的胖子,緩緩放入坑底。

    除了在小樓天台警戒的韓晶,所有人都站在馬路上,默默注視著他們的動作。

    屍坑漸漸被泥土覆蓋,堆平,變成一個尖錐形的小丘。最後,杜天豪在墳前用力插上一塊寫有胖子姓名的木牌。

    陶源和李曉梅夫婦抱著孩子站在墓前,神情肅穆地鞠了三個躬。

    杜天豪走到蘇浩面前,長呼了一口氣,有些猶豫地說:「關於你的計劃,我有個建議。嗯..我們缺少人手。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能接受其他人加入..我的意思是,我以前呆的地方,還有一些人。胡赫已經死了,而他們..不完全是壞人。」

    蘇浩看出這個粗豪男人內心的侷促,他淡淡地笑了,抬手拍了拍對方肩膀,認真地點了點頭。

    ..

    健身館的大門依然緊鎖著。

    大廳空曠無人,木質地板上散落著食品包裝袋和空飲料瓶。佈滿腳印的軟墊被扔得到處都是,四周屋角殘留著深黃色的尿痕,散發出濃烈嗆鼻的臭味。連接二樓的隔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不時傳來沉重的撞擊聲,還夾雜著女人斷斷續續的抽泣和呻吟。

    兩個渾身赤裸的壯漢坐在椅子上,仰著頭,雙眼微閉。他們雙腿分開,面前各自跪著一個同樣赤裸的女人,用最骯髒,也是最令男人享受的方式為他們服務。

    胡赫沒有帶走所有人,他留下兩名心腹作為看守。至於女人..除了當做喪屍幼兒被殺掉的那些,還剩下七個。她們有著相同的特點————都很年輕,很漂亮。

    用美女去喂喪屍,真的很浪費。

    曹蕊雙手杵著地,機械地上下聳動頭顱。她偶爾會抬起眼皮飛瞟椅子上的男人————他們臉上的表情很爽,很舒暢,絲毫沒有想要睜開眼睛的意思。

    胡赫離開的當天,所有剩下的女人,都成為他們的玩物。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2:00 PM

第二十二節女人

    食物和水,是控制女人們絕對服從的根本。

    兩個男人毫不擔心這群軟弱膽小的女囚。

    他們的體格與力氣女人們望塵莫及,長時間半飢半飽的生活,不斷消磨著女人所剩不多的精力。房間裡沒有任何一件能夠當做武器的東西。用皮帶抽,用拳頭砸,用煙頭烙,用能夠想到最卑鄙下流的手段反覆折磨..兩名留守者已經習慣看到女人們戰戰兢兢的樣子。

    他們確信:自己是狼,她們只是一群不會反抗的膽怯綿羊。

    淫靡的呻吟在房間裡迴蕩著,沒有參與「服務」的女人畏縮在牆角,相互簇擁,用緊張恐慌的眼睛看著他們。

    她們站立的位置距離椅子很近,這個角度位於留守者視線的死角,聽得見她們哭泣,卻看不到她們的動作。

    曹蕊感覺自己下身正流出某種粘稠的液體。這不是例假,而是行房次數太多導致的病症————連喝得水都不夠,根本談不上什麼清潔。很癢,很痛,但更多的,是佔據整個腦海,無比強烈而瘋狂的殺意。

    是的,我要殺,殺了他們————

    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

    從胡赫帶人離開的那天開始,曹蕊就偷偷在剩餘的女人當中不斷遊說。面臨死亡威脅和蹂躪現實的慘狀,把所有人緊緊維繫起來。她們表現的更膽小怕事,服侍男人也更為盡心,甚至開始主動爭寵。

    「對!就這樣,我很滿意..繼續..今天的晚餐,可以多給你們一個罐頭。」

    一名壯漢很是舒服地嘟囔著,沉浸在迷亂慾望中的他根本沒有注意————曹蕊和另外一個女人迅速交換著眼色,她們微微抬起胳膊,朝分散在四周的其他人做了個手勢,然後,咬肌陡然發力,兩排森冷的牙齒重重合攏,把堅硬的棍狀物從男人身上狠狠咬斷。

    「啊————」

    他們猛然瞪圓雙眼,發出淒厲無比的慘叫,胯下噴出濃密的血泉,渾身上下所有神經徹底麻木。感覺心臟在這一刻幾乎停止跳動,全部血液都以無法抑制的速度向外噴湧,大腦一片空白,從喉嚨深處爆發出來的聲音好像在哭,身體也不受控制的從椅子上滾落,雙手緊緊摀住傷口,絕望恐懼的來回亂扭。

    畏縮在牆角的女人們一擁而上,把兩張椅子翻倒,用粗硬的椅腿橫壓在男人脖子上。幾個人一起發力,男人頸部如同橡皮般迅速癟縮了近半的厚度。他們的眼睛幾乎凸出眶外,伸長舌頭,雙手鬆開傷口,在空中和左右亂抓。劇痛、窒息、憤怒和狂暴,使他們想要用最殘忍的方法殺死這些女人。但想法與現實之間的差距實在太遠,幾分鐘後,他們已經僵硬著躺在地面,再也無法動彈。

    女人們依然壓住椅子,絲毫不肯放鬆。大量的血從男人屍身下面流淌出來,滲透了地板。

    「噗————」

    目露凶光的曹蕊,從口中吐出一塊淋漓的血肉,那赫然是被活活咬斷的男人生殖器。她快步走出房間,衝下樓梯,在大廳裡找到一顆生鏽的鉛球,艱難地抱回樓上,對準已經沒有呼吸的男人腦袋狠砸。

    一下。

    兩下。

    三下。

    四散濺開的血肉到處都是,沒有人制止她瘋狂殘忍的行為,每一雙眼睛裡都流露出釋然和緊張兩種矛盾目光————她們擔心對手還沒有死,慶幸自己終於擺脫了被蹂躪的命運。

    把完整的人頭砸成肉泥,這聽起來的確很恐怖。女人們交替著,帶血的鉛球在一雙雙手裡輪迴,直至地板上多了兩攤面目全非的碎肉爛骨,她們才如釋重負般舒了口氣,相互攙扶著爬起,搖搖晃晃走向儲藏食物和水的櫃子。

    ..

    蘇浩等人用斧頭砸碎健身館一樓門鎖的時候,曹蕊正努力嚼著一塊剛剛塞進嘴裡的梳打餅乾。

    樓下傳來的巨大響動,使樓上的女人們一陣驚慌。她們迅速抓起各種能夠當做武器的東西,衝下樓梯。

    「哐啷————」

    轟然砸開的房門帶起一陣飛灰,杜天豪一腳蹬開擋住門框的立櫃,帶著蘇浩和欣研走進大廳。看清眼前的形勢後,幾個人愕然怔住,就連杜天豪握在手裡的斧頭也差一點兒滑落在地。

    七個骯髒不堪,渾身赤裸的女人,緊握著標槍、鉛球、椅子,像受傷的狼一樣站在對面。

    她們並不覺得羞恥。衣服這種東西已經隨著曾經噩夢般的屈辱磨難被遺忘。女人們嘴邊都沾著食物碎屑,有餅乾,也有乾硬的方便麵,她們眼睛裡燃燒著熊熊火焰,嘴裡還在不停咀嚼著尚未嚥下的食物。位置靠後的幾個人微微有些顫抖,腿腳和手上到處是血。不是她們的,而是來自那樓上那兩具早已死硬的屍體。

    「你們..你們怎麼會這樣?」

    杜天豪失聲叫了起來,難以置信的連連搖頭。

    沒有人回答,七雙眼睛裡透出拚死也要反抗的冰冷和兇殘。她們眼裡的火焰燃燒得越發猛烈,感覺根本不像是人類,而是一群兇狠猙獰的野獸。

    「等等,我們,我們沒有惡意————」

    就在曹蕊正準備掄起標槍撲向杜天豪的一剎那,欣研非常及時地朝前走了兩步。她滿面震驚地看著這些女人,下意識地抬起雙手,緊張、憤怒,也警惕地說:「請相信,我說的都是真的。」

    曹蕊兇狠的臉色略微有些緩和————欣研的性別讓她感到意外。她握緊標槍,謹慎地後退半步,用審視戒備的目光打量著眼前這三個陌生人。

    他們的態度很友善,不像是壞人。

    這個念頭剛剛在腦海裡閃現,立刻被曹蕊狠狠掐滅。

    哼!看起來不像壞人的傢伙多了。比如胡赫,他就無數次對自己獻過慇勤,主動為自己洗車,然而..

    從記憶深處翻出來的畫面,讓曹蕊的眼睛頓時一片血紅。她用力磨著牙,眼睛在幾個人身上來回打轉,對比著雙方人數、武器和力量的綜合優勢..她原本不擅長這些,可是為了活命,為了不再忍受蹂躪,她強迫自己被無數男人強暴的時候,學會計算,學會觀察。

    「滾..滾出去!」

    這些人很強,他們手裡有槍。

    不過,這並不是曹蕊沒有動手的真正原因。

    她看到了欣研身上的警用防彈衣。這讓她緊張得幾乎隨時可能崩斷的神經略微有所鬆緩。「警察」這兩個字,使潛意識產生了對方可以信任的念頭。儘管這種概念非常微弱,但確實存在。

    還有另外一個因素————欣研也是女人。這多少消除了一部分敵意。

    然而,這並不代表他們值得相信。

    曹蕊相信過胡赫,那個男人和他的手下幾乎活活把自己玩死。

    想到這裡,她猛然覺得臉上如同燒起了火,身體裡的血幾乎都湧上頭部,血絲瞬間佈滿眼眶,不顧一切失聲尖叫起來:「出去!你們全都出去!這裡是我們的地方,不想死,就滾遠一點————」

    蘇浩安靜地站著,迎著曹蕊刻骨如刀的目光,視線沒有分毫動搖。他看到了這些女人毫不掩飾的兇狠和憤怒,也看到她們眼眸深處想要隱藏的驚慌和畏懼。雖然不知道在這間散發著惡臭的健身館裡曾經發生過什麼,但他很清楚在社會秩序崩潰的情況下,女人,尤其是年輕漂亮的女人,會有著什麼樣的悲慘遭遇。

    沉默了片刻,從另外一個時空帶過來的記憶,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蘇浩嘆了口氣,輕輕地說:「我們這就走。」

    他從杜天豪手裡拿過消防斧,又從欣研手裡要過獵刀,把兩件武器歸攏,擺在腳下。

    這些女人很慘。在無法取得信任的情況下,她們不會離開這裡,更不可能跟自己走。

    她們沒有武器,外面到處都是遊蕩的喪屍..當然,蘇浩也不是毫無底線大發善心。他可以留下刀子和斧頭,卻永遠不會送出一枝槍,一顆子彈。

    杜天豪從外面車上搬進來一箱備用的純淨水,欣研從背包裡取出用塑料袋包裝的夾菜飯糰。這些東西,原本是他們的午餐。

    「沿著體育館外面的大路一直往東,到第二個十字路口左轉,遇到岔路轉右,再轉左,過了立交橋的那條路中段,就可以找到我們。」

    說完這句話,蘇浩深深地看了一眼曹蕊,轉身離開。

    任何煽情的詞語和字句,在這種時候都不可能發揮作用。只有當憤怒與仇恨冷靜下來,她們才會理智的思考問題。

    ..

    雨季來臨了。

    從天空潑灑下來的雨水沒有規律可循,有時候會下一整天,地面濕漉漉的,到處都是垃圾和落葉。遺棄在街頭的腐屍被泡得發脹,屍肉稀爛得就像摻水的漿糊。螞蟻和蟑螂活動的越來越頻繁,朦朧的雨幕背後經常可以看見喪屍在活動。它們可能正在洗澡,或者是用這種獨特的方式補充水分。即便是在早晨空氣最清新的時候,城市上空依然瀰漫著淡淡的屍臭。

    這座城市的居住環境正在逐漸惡化。沒有準確數字表明被病毒感染導致死亡的人類究竟有多少。蘇浩也只能通過歷史記載,套用未來世界的大概比率進行估算。按照這種算法,死者數量至少超過好幾百萬。

    這僅僅只是一個城市。如果思維再放寬一些,全國、亞洲、歐洲、世界..

    銀行小樓的大廳和走廊上,擺滿了幾十個盛滿水的大桶和臉盆————地下水可能已經被污染,為了避免感染,倖存者們在水管上加裝了濾網,每天使用的水都必須煮沸。未來世界的研究表明,寄生病毒在攝氏八十度以上的高溫環境無法存活。

    杜天豪從化工商店弄來了整整一車消毒劑,連同此前搞到的硫磺,全部潑灑在小樓內外,以及附近百米範圍的所有街道。

    做這些事情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卻沒有人對此抱有怨言。既然已經從恐怖的喪屍口下活了下來,那麼誰也不希望死得不明不白。

    手機依然沒有信號,電視圖像永遠是密密麻麻的雪花,收音機裡只能傳出「沙沙」的電波忙音。

    聚集在一起的時候,倖存者們偶爾也會抱怨,悲觀氣氛會很快被對未來的希望以及各種笑話取代。他們很忙碌,彼此都在打氣,正如蘇浩說過的那樣:「我們並不孤獨,我們有家,還有朋友。」

    除了制取腐菌激素和銀骨,陷阱小院還兼具著獵殺與格鬥訓練的功能。廖秋用薄鐵皮做了幾對護具,在胳膊和肩膀得到保護的情況下,人們嘗試著用匕首與喪屍展開近距離搏鬥。這些怪物的頭部和頸部仍然是要害,四散噴濺的腐肉和髒血雖然噁心,卻刺激著倖存者產生愈加強烈的殺意。訓練的效果非常明顯,就連李曉梅這個團隊裡實力最弱的女人,也可以在沒有旁人輔助的情況下,利用時間差和地形,獨自擊殺來自三個方向的喪屍。

    陷阱小院每天都會產生數十具喪屍遺骸,倖存者用卡車把它們運走,扔在幾公里外的一個廣場上。相應的,地下金庫裡儲存的腐菌激素越來越多,足足有數千毫升。

    蘇浩並不確定自己的血液是否可以在其他服用者體內產生免疫。沒有絕對把握的前提下,他不敢嘗試,也不願意讓某個同伴因此喪命。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病毒對老宋無效,來自喪屍本體的感染,對他沒有任何威脅。

    很自然的,老宋成為小樓裡第二個服用銀骨的人。數量不多,只有十毫克。

    「我感覺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氣。如果有誰再像上次那個女人一樣撲過來,我用一隻手就能擰掉他的腦袋————」

    這番話說得氣勢磅礡,但蘇浩還需要更多的證據。

    在郊外射擊訓練場,老宋用突擊步槍打下數百米外正在飛行的一隻麻雀。這表明他的視覺和反應速度均大幅提高。換在以前,就算是用加裝了高倍瞄準鏡的巴雷特,老人也無法命中體積微小的高速運動物體。

    至於力量..蘇浩親眼看著老宋站在樓頂天台,掄著一隻貼有「青島啤酒」標籤的空瓶,狠狠扔到數百米外的一幢大樓上,砸得粉碎。

    所有證據都表明————這不再是以前那個七十多歲的老宋,他已經進化為一階強化人。

    蘇浩只覺得腦子很亂,充滿各種複雜的念頭和情緒。震驚、高興、疑惑、茫然..

    他看過未來世界的歷史檔案————大約病毒爆發一年後,存活下來的人類群體當中才出現了一階強化人。這並非藥物刺激產生的效果,而是從城市逃至野外的倖存者,在無數次戰鬥、拚殺過程中自然演變的結果。

    他們的神經隨時保持緊繃,很少有真正能夠吃飽的時候。高強度運動的身體,激烈的消耗,時刻警惕來自附近的威脅..任何研究都無法弄明白,普通人為什麼會在沒有服用基因藥劑的情況下,因為某種契機突然變成強化人。也許是松果腺分泌的激素?或者是潛意識導致的變異。但不管怎麼樣,這些人活了下來,也變得越來越強。

    老宋身上的變化,顯然與自然進化無關。導致這種情況的唯一可能,就是蘇浩的血。

    任何猜測都沒有意義。蘇浩不願意用其他人作為實驗對象,他必須對自己的血液進行研究。

    這需要相應的設備。

    至少,要有一台精密顯微鏡。

    除此而外,還必須解決另外一個問題。

    武器。

    ..

    剛剛下過雨,馬路兩邊的溝槽裡蓄滿積水。除了整齊排列的行道樹和建築,佔據視線最多的物體,就是城市裡隨處可見,雜亂散落的各種無主車輛。

    一輛「別克君威」的車門敞開著,駕駛座上的女人腦袋只剩下三分之一。她仰靠著,一條足節蟲從她大張的嘴裡爬了出來,在枯黃的牙齒中間來回逡巡。也許是因為喪屍想要追求更加新鮮肉食的緣故,她沒有被吃光,胸前和腹部左側的肌肉依然保持完整。被屍水浸透的胸罩帶子已經烏黑,鬆垮垮的吊在鎖骨與肋骨之間。她差不多已經爛透,內臟在腹腔裡腐化成膿液,數以千計的蛆蟲和螞蟻在屍身上攀爬。它們各取所需,在粘液和爛肉之間尋找自己最喜歡的食物。

    蘇浩戴著從醫藥品商店裡弄來的口罩,揮拳砸碎旁邊一輛「力帆」轎車的窗戶。伸手拔起插銷,打開車門,鑽進駕駛室,熟練地尋找發動引擎的線路。

    車窗碎裂的瞬間,車內也響起刺耳的警報。路邊店舖和街道拐角,跌跌撞撞走來幾頭被噪音吸引,動作遲緩的喪屍。遠處,也晃動著更多的灰色身影。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2:02 PM

第二十三節武庫

    杜天豪揮舞著棒球棍,以不弱於全壘打的強悍力量,連續砸爆了四頭喪屍的腦袋。守候在旁邊的欣研立刻跟上,用斧頭朝喪屍臀部一陣亂砍,收取銀骨顆粒。

    轎車引擎很快發出轟鳴,兩個人沒有戀戰,迅速鑽進車廂,蘇浩非常適時地踩下油門,駕著車輛朝城市西面駛去。

    坐在車上,杜天豪拿起裝有銀骨顆粒的金屬管,湊近眼前好奇地端詳,疑惑地問:「這東西真的可以強化骨質,讓服用者變得更強?」

    蘇浩抬起頭,看了一眼望後鏡,淡淡地說:「老宋的力氣比你大,這是事實。」

    話一出口,杜天豪滿是胡茬的面孔,微微有些發紅。

    他一直難以理解發生在老宋身上的變化,也想方設法與之進行較量。就在昨天,兩個人剛剛扳過手勁兒————即便是雙手對單手,杜天豪也被對方死死壓制。

    他輸得很慘,很徹底。

    懊惱和震驚之餘,他產生了兩種極其微妙的心理。

    杜天豪的體格比普通人高大強壯,對這種奇異進化力量感到好奇的同時,也越發渴望得到。

    他很奇怪蘇浩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事情?對於這個神秘的男人,他本能的感到敬畏,以至於服從,堅決徹底執行從對方口中發佈的一切命令。

    ..

    二十多分鐘以後,車子在路邊停穩,三個人走了下來。

    對面,是一道用紅旗和火炬雕塑作為裝飾的寬敞大門。青灰色的石樑中央,鑲嵌著紅、黃兩種顏色構成的醒目軍徽。旁邊的銅質豎牌上刻著「昆明市警備司令部」幾個大字。

    蘇浩從另外一個時空傳送過來的五個補給箱已經全部回收。鑑於未來世界腐菌激素的珍貴程度,補給箱絕大部分空間都用於裝運海洛因。畢竟,就他個人而言,幾千發子彈和現有槍械已經足夠消耗很長一段時間。但小樓裡的倖存者數量正在逐漸增加,有女人,也有孩子。

    喪屍不會永遠只在「—1」階段徘徊。它們的實力會隨著時間推移不斷強化。想要從這些可怕怪物滿是獠牙的嘴裡活下來,就需要裝備更多的武器。

    這是一個四面呈現不規則「凹」字形的大院,出口與馬路鄰接。十幾頭衣衫破爛的喪屍閉著雙眼橫躺在人行道上,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活著。

    可能是病毒寄生導致的變異效果,喪屍在夏天的活動頻率遠遠沒有冬季頻繁。酷熱的環境下,它們往往會呆在陰暗的角落休息。即便是在睡覺的時候,喪屍的感知神經依然保持靈敏。一旦附近有聲音或者響動,它們就立刻睜開雙眼,四處搜索活的,可以當做食物的東西。

    三個人的腳步很輕,沿著牆壁躡手躡腳走進院子。赫然映入眼簾的,是六輛散亂停放在操場上的重型軍用卡車。有兩輛碰撞在一起,車廂與駕駛室徹底變形。輪胎和車底躺著幾具只剩下骨頭的人類遺骸,無法判斷究竟是市民還是軍人。

    繞過辦公大樓,沿著通道走進營房區,敞開的房間裡到處都是人體斷肢和血跡。很多屍體上留有彈孔,還有的明顯是被喪屍啃食。死者身上都穿著軍裝,有些還戴著「糾察」字樣的臂章。

    蘇浩用鞋尖撥開地面散落的彈殼,站在一具背靠牆壁慘死的屍體前注視了很久,皺緊眉頭說:「這裡有人來過。」

    欣研和杜天豪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點了點頭。

    這裡顯然爆發過戰鬥,然而一路走來,除了隨處可見的彈殼,他們沒有找到一枝槍,一顆子彈。

    城市裡應該還有其他倖存者。死亡士兵身上的武器可能是被他們拿走。

    蘇浩臉上露出一絲失望的表情,他從死屍身上把目光移開,四下掃視:「再找找,儘量收集有用的東西。」

    ..

    三人沒有分散,也沒有上樓————在陌生的環境裡總會遇到不可知的危險,人多,也就意味著安全。至於武器倉庫,它們通常都設置在一樓,或者地下室。

    半小時後,他們已經繞出營房,從大樓後面的側門進入辦公區。沿途,有幾頭聽到響動的喪屍從暗處走來,被棍棒和鋼筋當場將腦袋砸爛。

    走廊裡亮著燈,光線充足。

    「這裡有獨立的電源運轉系統。說不定,能找到我們想要的東西。」

    蘇浩站在連接二樓與地下室的梯道中間,抬頭看了一眼毫無動靜的樓上,摸出M500手槍,朝著地下走去。

    走廊上橫臥著一具無頭的軍人屍體。杜天豪狠狠踩死幾隻在腐屍旁邊蠕動的白色肥蛆,徑直走到盡頭的鋼門前,用青筋盤虯的粗大手掌抓住門把,想要用力拉開。

    門,紋絲不動。側面牆上的密碼輸入器亮著藍光,周圍沒有線路管道之類的東西,也沒有文字標識。

    杜天豪依然沒有放棄用暴力開門的企圖。他把棒球棍柄端插進把手,使出吃奶的力氣從反方向硬掰。整張面孔被憋得赤紅,牙齒幾乎咬碎,沉重的鋼門卻沒有鬆動分毫,堅固得令人感到絕望。

    「呼..呼呼!這,這裡面一定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魁梧的巨漢終於敗下陣來,他拎著棍棒,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很不甘心地瞅著這道門,悻悻地說:「我敢打賭,這種用密碼才能打開的地方,肯定是個寶庫。」

    蘇浩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拍了拍站在身前的欣研,示意她走到一邊,讓出足夠的空間。

    他盯著眼前的鋼門,慢慢握緊雙拳,充沛的力量感瞬間佈滿全身。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地上一彈而起,剛硬的拳頭挾著超過兩噸的力量,狠狠砸了過去。

    一階強化人擁有的力量,相當於普通人巔峰狀態的兩倍。文明時代拳王泰森的全力一擊,發力程度大約為250公斤左右。蘇浩擁有的三階能力早已超越這個極限,雖然服用的銀骨數量尚未達到四階標準,但他已經能夠發出兩噸的拳力,甚至更多。

    劇烈的衝擊速度,使拳頭周圍不斷響起細微而密集的爆鳴,拳上的骨骼和肌膚間流轉的能量使它變得堅不可摧。「嘭」的一聲巨響,杜天豪和欣研感覺整幢大樓都在動搖,兩邊牆壁表面的白色塗層瞬間剝落,被拳頭砸中的鋼門立刻朝內凹陷進去,邊緣與建築連接的部位出現一道道裂縫,發出「吱吱嘎嘎」的脆音。

    蘇浩後退一步,繼續朝前揮拳。無論攻擊角度和力量,都沒有什麼變化。他重複著這種破壞力巨大的動作,走廊裡響起令人牙酸的悶響。杜天豪被嚇得從地上猛然跳起,和欣研一樣用雙手摀住耳朵,目瞪口呆望著蘇浩如坦克般朝鋼門猛撞,直至牆壁破碎,露出連接鋼門的金屬栓。最終,失去支撐的厚重門板彷彿被萬噸水壓機反覆蹂躪過的玩具,轟然傾倒。

    望著牆壁上塵土飛揚的大洞,杜天豪只覺得喉嚨一陣發乾————這種可怕的破壞力已經超出了想像,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根本不會相信這是人類赤手空拳所為,而是屬於機械或者怪物的範疇。

    想到這裡,他下意識摸了摸口袋裡裝有銀骨顆粒的金屬管,用力嚥下一口唾沫,臉上露出無比期待的表情。

    欣研面色發白,她感覺心跳得厲害,不由自主後退了幾步,望向蘇浩的目光微微有些發顫。

    蘇浩抖抖手上的灰,目光早已透過塵土和碎磚,看到房間裡的一切。

    這是一個面積很大的武器儲藏室。牆壁木架上整齊擺著一排排自動步槍,旁邊立櫃上放著配套使用的35毫米榴彈發射器。靠近房間內側的位置,還有M99重型狙擊步槍,以及兩挺95式班用機槍,成箱的炸藥。

    蘇浩踢開擋在中間的廢棄鋼門,左手從木架上抱起一摞槍,右手抓起一箱5。8毫米子彈挾在腋下,轉過身,對還沒有回過神來的兩個人說:「快!把這些東西都裝上外面的卡車。」

    ..

    得益於令人畏懼的強大力量,堆放在倉庫裡的軍火僅用了不到半個鐘頭就全部搬空。蘇浩像一頭破壞力驚人的人形列車,用拳頭砸開另外一個設置在地面的庫房,從裡面找出數百箱堆積如山的軍用罐頭和壓縮乾糧。

    看著這些東西,蘇浩興奮地搓了搓手,又緊握成拳,在空中狠狠揮動了一下。

    他指著從剛剛前面操場開過來,停在大樓側門,後廂已經全部裝滿的兩輛重型卡車,對杜天豪和欣研說:「你們馬上把車開回去,再叫幾個人過來,爭取在天黑以前,把這裡的物資全部運走。」

    欣研點了點頭,有些擔心地問:「你一個人留在這兒,會不會有危險?」

    這句話,讓杜天豪聽了只覺得眼角一陣抽搐。他感覺很滑稽,卻笑不出來。無論從哪方面來看,他實在想像不出究竟有什麼人,或者喪屍之類的怪物會對蘇浩造成威脅。說句不客氣的話————這傢伙比怪物更像怪物。

    女人,尤其是陷入戀愛陷阱的女人,根本毫無理智可言。

    他苦笑著,不住地搖頭,轉身走向一輛滿載的卡車,鑽進駕駛室。

    ..

    隨著引擎轟鳴逐漸遠去,外面的世界再次變得安靜。

    蘇浩在大樓的各個房間裡遊走。他感覺自己像一隻初次嘗到香油美味的蟑螂,迫切想要得到更多。貪婪的念頭佔據了整個思維空間,他揮舞鐵拳,用最暴力的方式砸開所有的門。巨大的響動,使附近的喪屍察覺到食物的存在。它們三五成群走進司令部大門,從不同方向圍攏過來,卻被正在興頭上的蘇浩逐一擊殺,收集的銀骨顆粒多達五、六十毫克。

    很幸運,他又找到了一些軍用防水睡袋、上百套嶄新的戰訓制服、軍靴、水壺、工兵楸和行軍床。

    這些東西牢固耐用,質量比外面商店裡的同類產品優秀得多。城外地下倉庫有很大的剩餘空間,完全可以用於儲存。

    「嘭————」

    蘇浩一腳踢開三樓辦公室的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家具不多,除了辦公桌椅,只有貼牆擺放的書櫃。屋角有兩盆生長茂盛的綠蘿。靠近窗戶的高背椅上,坐著一具身穿上校軍服的屍體,腦袋歪朝一邊,看上去應該是男性。炎熱,加上封閉的環境,使屍體高度腐爛。腫脹的頭部面目全非,不斷有膿液和爛肉從臉頰上掉落。他沒有左手,肩膀部位零亂的撕扯傷口表明整條胳膊是被外力扭斷。右顱太陽穴上的彈孔周圍有些焦黑,一支「92」式手槍掉在椅子旁邊的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金屬光澤。

    蘇浩慢慢地看著屍體————只有近距離射擊才會在皮膚表面留下燒灼痕跡。顯然,死者不願意被左臂的傷口感染變成喪屍,只能選擇自殺。

    撿起地上的槍,蘇浩熟練地拉開槍膛,拔出彈匣,仔細檢查確認可以使用,把手槍插進背包側袋,將載有屍體的高背椅挪到一邊,拉開抽屜,翻找著對自己有用的東西。

    有兩顆5。8毫米子彈,其餘的都是文件和書籍。在抽屜側面的最深處,蘇浩甚至找到一盒尚未撕開的「杜蕾斯」避孕套。上面加蓋著醒目的紅字標註封印————「計生專用」。

    他漫不經心地翻閱文件,沒有什麼值得特別注意的內容。蘇浩有些失望,他隨手把厚厚的文件朝桌上一扔,卻從文件夾裡滑出一隻黑色封皮的筆記本。

    是一本日記。

    拿起來的時候,掉出一張夾在裡面的照片————軍人和一個體態豐滿的女子站在一起,中間的小男孩笑得很可愛。

    蘇浩拿起照片看了很久,輕輕擺在身後的腐屍胸口。然後,翻開日記本。

    「2019年3月11日:剛剛拿到這批新徵入伍士兵的體檢報告。這是他們的第二次複測,檢驗結果已經上報給成都軍區,老王的小孫子也在其中。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他就一再要我幫忙,把這個年輕人留在司令部當警衛員。這種事情我也做不了主,只能先問問其他人的意思。實在不行就打個報告,由上面決定。畢竟都是熟人,抹不開面子。」

    「2019年4月3日:坦克旅的老洪過來辦事,中午一起吃了頓飯。這傢伙真能喝,兩瓶「五糧液」下去就跟白開水似的。說起新兵,就連他也頭疼。不知道上面怎麼想的,竟然把全旅三分之二的人調去西安,然後補充了一大批在裝甲兵學院接受過初級培訓的新兵。上週的訓練有三輛坦克發生碰撞,幸好沒有人員傷亡。」

    「2019年4月21日:整整一個星期都在解決新兵的問題。上面抽走了將近一半的人,其中有很多專業軍士。上面調人的標準有些奇怪,就連還有半年就要退伍的老兵也要。31師、40師、炮4師..據說整個集團軍調走了三萬多人。我不太明白,為什麼上面不要那幾個高炮旅有名的技術尖子?也不要特種大隊的比武冠軍?偏偏看中那些非常普通,日常訓練成績一般的人?」

    「2019年6月30日:今年新徵士兵的體檢表格已經多達四萬份。跟前幾次一樣,體檢結果不像過去那樣,劃分為優秀、合格、不合格三個等次。而是直接蓋上「甲」、「乙」兩種印章。我查看過以前的記錄,只有「甲」類人員才會調往西安或者成都。上面似乎並不看重體格和能力,僅僅只以體檢的方式作為衡量標準..很奇怪,也看不明白。上面的人究竟想幹什麼?有消息說是要另外組建新的部隊,也有人說是要執行某種秘密任務。但我看不像,也很擔心。」

    「2019年11月27日:野戰醫院的老魏昨天約我吃飯,說是接到命令,準備去山西。不光是他,空軍和陸軍醫院有半數在編人員都要調走。他們一樣接受過體檢,也獲得過「甲」類評估。昨天我沒喝酒,腦子很亂,回家以後沖老婆莫名其妙發了一通火,整個家裡鬧得烏煙瘴氣..怎麼說呢!我的體檢結果是「乙」,我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意味著什麼。」

    「2020年1月3日:今天開歡送會。警衛連和辦公室的文職人員加在一起,總共有四十二個人要走。他們的體檢結果都是「甲」。食堂做了不少菜,現場氣氛也很熱烈。也許是我疑神疑鬼,這只是正常的人員調動。現在畢竟是和平時期,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會爆發武裝衝突或者戰爭。看來是我想多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2:02 PM

第二十四節遲到

    日記內容大多是瑣事,除了記錄者本人對體檢結果的猜測,沒有更多值得注意的部分。

    從斷斷續續的敘述來看,早在病毒爆發前,已經有相當數量的軍隊被調走。

    蘇浩慢慢皺起眉頭,喃喃自語:「甲類..乙類..」

    未來世界軍方檔案沒有提到過任何與之相關的信息。當然,也可能是因為那個時候自己的查閱等級不夠,無法看到更多被隱藏的秘密。

    遠處傳來一陣發動機的轟鳴。

    蘇浩快步走到窗前,只見兩輛軍用重型卡車順序駛入大門。一頭不知道從那裡鑽出來,正在操場上遊蕩的喪屍興奮地撲了上去,卻重重撞在保險槓上,隨即被輪胎碾翻。

    杜天豪跳下車,掄起棍棒砸碎壓在車底的喪屍頭顱。身後,剛剛從車廂裡跳出來的韓晶端著突擊步槍守在門口負責警戒,陶源駕駛另外一輛卡車緩緩駛近通道內側的倉庫。透過駕駛室前面的擋風玻璃,可以看到欣研滿是汗水,略帶緊張和興奮的臉。

    蘇浩迅速跑下樓,加入搬運物資的行列。

    四輛卡車來回跑了三趟。到下午六點多鐘,軍火和後勤庫房裡存放的所有東西都被清空,沒有絲毫遺漏。

    ..

    滿載物資的車隊直接駛出城市,沿著倖存者們早已熟悉的路線,一直開進郊外那座看似廢棄,實際卻是以地下避難所為基礎改建的倉庫。

    韓晶和欣研端著嶄新的「95」式自動步槍,分別從駕駛室裡跳了出來。她們迅速關閉倉庫大門,爬上旁邊的小樓頂部警戒。在蘇浩的指揮下,陶源和杜天豪將卡車徐徐駛進庫房,等他接通電源按下電鈕,再沿著坡道小心翼翼開入地下。

    米面儲備區旁邊,堆放著幾小時前運來的武器彈藥。不用蘇浩招呼,兩個男人已經拉開車廂擋板,卸下成箱的罐頭和壓縮餅乾。

    「食品和武器分開,被服和工具放到對面。東西不要卸完,按照不同種類,各自留下一半。」

    除了這裡,城郊南面和北面還有另外兩個地下倉庫。那裡實際上只是廢棄的防空洞,面積大約只有這裡的五分之一,沒有配備電力設施和水管。長時間的和平,使人們早已忘記了它們原本被賦予的作用,甚至當做隨時可能拆除的地下建築處理。

    為了避免損失,只能把各種物資分開存放。誰也無法預料未來會發生什麼。蘇浩沒有多餘的人手駐留在倉庫附近。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這些倉庫保持荒廢的外表,繼續偽裝下去。

    陶源拿起一支自動步槍,舉至胸前,對著瞄孔看了幾秒鐘,讚歎著說:「我們很強大。也只是到現在,有了這些東西,我才真正覺得安全。」

    杜天豪顯然是餓了,他撕開一包壓縮乾糧,遞了兩塊給蘇浩和陶源,又拿起一塊塞進自己嘴裡,大口咀嚼,含含糊糊地說:「這些武器足夠裝備好幾百人,子彈也很充足..唔,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那間地下室的確是個藏寶庫。」

    蘇浩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三口兩口吃完餅乾,拍了拍沾在手上的碎屑,從車廂裡抓起一捆傘兵背包,認真地說:「動作快點兒,爭取今天晚上把所有事情做完。」

    ..

    雨水和夜幕一起落下,在黑暗中沖刷地面,洗去淤血和污垢,也抹掉了殘留在地面的輪印轍痕。

    當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天空已經放晴。厚厚的云層早已變成夜雨消失得無影無蹤,陽光毫無阻攔直射地面,殘留在溝渠的積水迅速蒸發,整個城市又被炎熱繼續籠罩。

    西面的馬路盡頭駛來一輛小型「金盃」客車。乳白色車身在陽光下顯得尤為搶眼,它穿過寂靜無人的紅燈路口,從蘇浩等人離開時截然相反的方向開了過來,平穩的轉進警備司令部大門。

    「嘩————」

    拉開車門,一群神色緊張的男人跳了下來。有三個人手裡握著槍,其餘的人拿著鋼管和長柄砍刀。他們顯然對這裡的環境很熟悉,迅速分散開,用警惕的目光巡視周圍。

    「等等,不對..不對啊!」

    一個體型偏胖的男人看著停在操場上的軍用卡車,滿面驚訝地叫了起來:「車的數目不對。怎麼,怎麼只有這些?還有四輛哪兒去了?」

    他的話立刻引起所有人注意。頓時,周圍響起七嘴八舌的議論。

    「沒錯,我也記得這裡停著不少車。」

    「是啊!上次我來的時候都還在,現在怎麼沒有了?」

    「肯定有人來過。說不定就是被他們開走的..。」

    一群人亂鬨哄的各自發表意見,察覺到情況有所變化,他們加快腳步,穿過大樓旁邊的通道,看到營房區一樓那幾間鐵門敞開倉庫的時候,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變得惶恐緊張起來。

    庫房裡空空如也,沒有剩下一件東西。

    「地下室,快去地下室————」

    不知道是誰首先想到這個問題,焦躁的人群立刻改變方向,慌亂地湧入大樓側門,跑下樓梯。

    被砸開的鋼門仍舊保持著昨天被破壞的模樣,地面到處都是碎磚,牆邊剝落著一塊塊水泥塗料。雖然從昨天上午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四小時,房間裡的空氣依然沉悶,保留著淡淡的火藥味。

    愕然、震驚、惶恐、懷疑..一張張臉上複雜各異的表情,在地下室門前構成豐富沉寂的畫面。沒有人說話,即便喉嚨癢得難受,也只是用手摀住發出輕微咳嗽。

    他們不約而同把目光聚集到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身上。

    他穿著牛仔褲,站姿筆挺,身材高大,體格不是很健壯,從短袖T恤兩邊外露的胳膊可以看到清晰的肌肉線條。他的頭髮很短,梳得一絲不苟,看上去顯得態度強硬,具有威嚴。

    張繼林眼中充滿了火焰般強烈的憤怒。

    他是一名房地產商,也是相對普通人而言,所謂的「成功人士」。

    病毒爆發的時候,他正好在一處工地的售樓中心開會。以老闆的身份和威勢,員工和工人很自然的被聚集起來。依靠這些人,利用樓盤工地的建築材料,張繼林迅速建立起具有防護的營地。至於日常生活所需的食物和水..一片混亂的局勢下,誰又會顧忌這些東西的具體來源究竟是搶?還是買?

    在這個時代,能夠拿到地皮用作房地產開發的人,與政府官員之間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通過酒桌飯局,以及各種娛樂場所,張繼林認識了形形色色的官員。在警備司令部,他也有幾個交情不錯的軍官朋友。因為這層關係,他來過這幢辦公樓幾次,知道地下室裡有一個小型軍械庫。

    他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當然不會突然冒出搶劫軍火庫之類的可怕念頭。然而誰也沒有料到,這個世界竟然會出現病毒爆發,會議桌旁邊端著文件夾報告樓盤出售數據的漂亮秘書,還有自己最信賴的資源部經理,突然變成電影裡猙獰恐怖的喪屍,張牙舞爪的撲過來..

    工地上很多建築材料都可以當做武器,但它們只能用於肉搏。在對外聯絡全部中斷,沒有警察,也沒有救援人員出現的情況下,張繼林很自然的想要搞槍,想到了警備司令部的地下軍械庫。

    四天前,他和其他人就已經來過一次。從營房和死亡士兵的屍體上,他們找到了一把手槍和七支步槍,還有兩百多發子彈。軍械庫的鋼門異常堅固,鐵錘和鋼釺無法使它鬆動分毫。無奈之下,張繼林只能帶著手下暫時離開,去別處尋找威力更大的破壞性工具。

    他花了兩天時間,在重工機械廠的展示大廳裡,找到一套用於礦石採掘的小型衝擊鑽頭。這東西連厚厚的花崗岩都能穿透,更不要說是普通的混凝土牆。

    可是現在..

    張繼林狠狠地咬著牙,發出「咯咯吱吱」的摩擦。他的眼角一直在抽搐,眼球四周佈滿了血絲,腦海裡漸漸瀰漫開絕望。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後悔。哪怕是幾年前因為外遇被妻子抓到,通過離婚分走一半財產的時候,他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想要抽自己幾記耳光————那些喪屍非常可怕,沒有足夠的武器,很難在這座城市裡存活。如果當時在這裡留下幾個人,如果不是害怕引來更多的喪屍,直接從工地上開來一輛挖掘機,那麼軍械庫裡所有的東西,都已經在掌握之中。

    是誰?

    是誰偷走了我的槍?

    張繼林並不覺得這種想法有什麼不對。他不知道為什麼有人會變成喪屍,但他肯定這個世界出現了某種變化。沒有電波,沒有秩序,街上店舖裡的東西可以隨便拿..他不喜歡這樣,感覺非常可怕,很惶恐,也本能的畏懼。

    他的名下資產多達五億。

    他擁有漂亮的獨立觀景別墅,價值數百萬的豪華跑車。

    他掌握著公司裡多達數百人的就業崗位。無論秘書、經理、工人..甚至就連普通的政府下級官員看到他的時候,眼睛裡總是下意識流露出諂媚和尊敬的目光。

    張繼林很享受這一切。也正因為如此,他對戰爭、災難、動亂之類的詞感到厭惡,極度憎恨。

    他從不看災難片或者戰爭片。《2012》、《世界大戰》之類的電影名字,他聽聽都覺得噁心。《花好月圓》、《花田喜事》之類的娛樂片卻是他的最愛。原因很簡單————戰爭和混亂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好處,只會讓他從高高的社會頂端轟然墜落,奮鬥多年擁有的財富瞬間化為泡沫,存款和豪宅變得一錢不值。如果世界真的變成那種樣子..我,我該怎麼辦?

    這種事情的確很可怕————再也沒有人願意為自己工作,鈔票只是廢紙,原本俯首帖耳的員工不再像以前那樣聽話..

    這絕對不是幻想,而是就發生在身邊的真實。

    病毒爆發後,張繼林聚攏了工地上的所有倖存者。他很清楚,這些人之所以服從命令,只因為自己是他們的老闆。地位、財富和積威是維持自己目前身份的唯一依仗。但這些東西會隨著時間推移逐漸失去效果。他已經發現有工人對自己的命令陽奉陰違,還有人私下密謀想要離開工地。就連司機和自己的助理,也變得不那麼聽話。

    這一切都讓他感到害怕。

    張繼林明白:一旦拋棄財富和地位的耀眼光環,就再也不能命令和控制這些人。他們當中任何一個都要比自己強壯。如果不是相信混亂只是暫時,警察和軍隊很快就能趕來救援,他們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聽話。甚至..會殺掉自己。

    就像歷史上的戰亂時期,最富裕的人,永遠都是被掠奪和搶劫的首要對象。

    張繼林必須保持住財富和地位帶來的優勢。除了隨時可能被戳破的身份泡沫,他只能絞盡腦汁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他要表現的比其他人更聰明,更有謀略和遠見。只有這樣,才不會被當做垃圾一樣拋棄。

    望著空空如也的軍械庫,還有旁邊變成「凹」形的鋼門,他只覺得腦海一片空白,整個人彷彿掙扎已久的溺水者,徹底耗盡力氣,猛然沉了下去。

    沒有槍,該怎麼辦?

    究竟是誰偷走了原本屬於我的武器?

    我,我要殺了他!

    ..

    陶源站在電磁爐邊,看著湯鍋裡那隻已經燉了兩個多鐘頭,表皮泛著濃亮黃色油光的母雞,很是興奮地舔了舔嘴唇,從桌子上拿起一包「王守義十三香」胡椒粉,撕開,抖了進去。

    廖秋蹲在大廳角落的水池前,用小刀挑開一隻已經剝掉外皮,渾身溜光淨白的田鼠肚皮,動作麻利地挖掉內臟,再斬去頭尾和爪尖,把白嫩肥滑的身段朝旁邊已經弄好十幾隻的竹籃裡一扔,又從地上撿起另外一隻,重複著相同的動作。

    母雞,是郊外射擊訓練回程途中,從一戶農家小院裡發現的。

    那個時候,它正蜷縮在圈裡最深的角落,滿面驚恐盯著已經變成喪屍,卻被雞籠擋在外面,想吃,卻無法抓住自己的女主人「咯咯咯咯」一陣尖叫。於是,倖存者們砍掉了農婦喪屍的腦袋,把可憐的母雞洗淨拔毛開膛破肚,加上蔥姜一道煮進鍋裡。

    反正它的結局一樣都是死,區別只在於煮熟還是生吃。

    至於田鼠..這些傢伙很肥,放上八角、草果、桂皮和辣椒,黃燜出來滋味兒很不錯,也很酥嫩。

    飯桌上的氣氛很熱烈,人們交口稱讚著菜的味道。幾個女孩子對於鼠肉明顯有些抗拒,卻無法抵擋濃郁的香氣侵擾。欣研首先夾了一小塊嘗嘗,立刻放棄了腦子裡關於這種動物噁心、骯髒、寄生蟲之類的評語,轉而變換為鮮嫩、美味之類的主觀思維。在她的帶動下,雙胞胎姐妹也不再畏懼,甚至吃得比男人還要豪放。

    很快,湯被喝得精光,肉被嚼得連骨頭都不剩。

    倖存者們吃了太久的罐頭,如果不是郊外田地裡可以找到一些新鮮蔬菜,他們往往會產生吃飯根本不需要味覺,僅僅只是食物從口腔進入胃部機械過程的錯覺。

    杜天豪抹了抹油光光的嘴,摸出香煙,在桌上散了一圈,又給自己點上一枝,狠狠抽了一口,無比舒坦的呼了口氣。

    「很久沒吃過這麼舒服了..」

    「其實,我們可以搭個雞圈。」

    李曉梅像往常一樣抱著孩子,她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丈夫,提出建議。

    蘇浩搖了搖頭:「不行。那樣做會把喪屍都引過來。當然,養殖和耕種意味著我們未來的補給。不過在此之前,盡快建造野外駐地,才是最重要的事。」

    欣研插進話來:「我去過附近的鋼材交易市場。可以用柴油機發電,把鋼筋切割成我們需要的建築材料。」

    老宋端起泡好的茶水抿了一口,說:「城外水泥廠倉庫裡有不少存貨,半數以上都是高標號水泥。我們可以隨便取用,呵呵..不用付錢。」

    陶源伸手撫摸著兒子毛茸茸的腦袋,參與討論:「我從汽車市場弄了幾本關於挖掘機和混凝土攪拌機的書來看。操作這些機械沒有想像中那麼困難,都些靠眼睛觀察的活兒,需要多練習。」

    「那就再多準備兩個星期。」

    蘇浩站起來,認真地說:「我們的食品和武器儲備都很充足,只欠缺足夠的人手。這座城市裡應該還有不少倖存者,爭取在這段時間裡儘量收攏一些。人多,野外駐地的建造速度也會更快。」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2:04 PM

第二十五節擄人

    時間已經過了中午。現在,是一天當中最熱的時候。蔚藍的天空看不到一絲云,毫無阻擋直射地面的熱箭彷彿要把一切都烤乾、溶化。

    灰色的馬路盡頭,遠遠走來兩個相互攙扶的女人。

    曹蕊臉上滿是汗水,她把張晶晶的胳膊擔在肩上,幾乎是在掙紮著朝前挪動。酷熱的天氣迅速消耗著所剩不多的體力,她們目光呆滯,嘴唇乾裂,動作也變得如同喪屍般僵硬、機械。

    衣服,是從路邊服裝店裡弄到的運動套裝。紫色金絲絨布料表面沾滿了塵土,以及大片的血污和泥垢。尤其是左腿側面的位置,還有一灘顏色暗黃,令人無比噁心的乾燥糞便。

    曹蕊知道自己很臭————昨天晚上,遭遇了一群喪屍。她和張晶晶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幹掉一頭。在無處可逃的情況下,她們用刀子割開喪屍腹部,把腐爛的內臟塗滿全身,屏住呼吸躺在地上,用死屍蓋住身體。那種與死亡無限接近的場景,直到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忍不住發抖。至於氣味和身上的污物..曹蕊覺得,自己的嗅覺神經已經麻木,即便是用最昂貴的「香奈兒」噴灑全身,她也無法分辨出腐肉和香水之間的差別。

    她不知道用腐肉和內臟欺騙喪屍的方法,只是聽過熊不吃死人的故事。歪打誤撞,活了下來。

    張晶晶的右腳崴了,足踝腫脹得像個饅頭。擔著她,曹蕊感覺像有一座山壓在肩上。她覺得下身很癢,隔著褲子也能聞到一股異味。前段時間在健身館裡一直被男人蹂躪,白帶增多,分泌也不正常。她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好好洗個澡。想到這裡,腦海裡下意識出現了水,發乾的喉嚨也覺得越來越渴。

    她茫然地抬頭張望,街道兩旁的店舖要麼關著門,要麼混亂不堪。遠處隱隱可以看到走動的喪屍,四周白茫茫一片,到處都是刺眼的陽光。

    如果是在以前,自己現在應該呆在家裡,或者和閨蜜好友一起在咖啡館裡聊天。有冰涼爽口的奶油草莓冰激凌,有空調,有巧克力胡桃餅、杏仁蛋酥、蘋果餡乳酪蛋糕..

    不該去想這些,肚子越想越餓,越難受。

    「曹姐..我,我沒力氣了..」

    耳邊,傳來張晶晶近乎哭一般的聲音。很虛弱,半死不活。

    「你給我閉嘴————」

    曹蕊心驚膽顫地看著正在路邊小巷裡遊蕩的幾頭喪屍,惡狠狠地壓低聲音怒罵:「別說話就沒事。如果被它們發現,我們誰也活不了。」

    「我,我早就不想活了。」

    張晶晶的聲音越來越弱:「把我放下來..你,你自己走吧。」

    「都到這個地步了,你究竟在說什麼廢話?」

    曹蕊機械地朝前邁著步子,艱難地扭頭看了看趴在肩膀上的同伴,臉上的表情說不清在笑還是在哭:「已經沒多遠了,只要再走過這條街,就能找到上次給我們留下吃的那些人。他們說過,就住在附近。」

    「..你還相信男人的話?」

    張晶晶沉默了幾秒鐘,忽然像瘋子一樣「哈哈哈」狂笑起來:「我什麼也沒有了。不會有警察,也不會有人來幫我們。那些人無非是想要欺騙和利用我們,就像梅子和小丹,玩夠以後就被吃掉。我..我..我不想變成她們那樣,我..救命..救命啊————」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張晶晶猛然從曹蕊手裡掙開,踮著腳,一瘸一拐連蹦帶跳朝前小跑。她一直在哭喊,頭髮也完全散開。巨大的響動引起小巷裡喪屍的注意,它們慢慢走出來,努力嗅著滾熱空氣裡那絲帶有活人味道的氣息,離馬路上的兩個女人越來越近。

    「站住,你給我站住————」

    曹蕊用最後的力氣撲了過去,把張晶晶狠狠按倒,聲音嘶啞地哭喊:「難道我想嗎?我,我早就受不了了。我什麼也沒有了,我還能怎麼樣?能怎麼樣?」

    她掄起胳膊狠狠甩了張晶晶兩記耳光,後者被徹底打懵,幾秒後清醒過來,沒有還手,只是抖索著抱緊曹蕊的肩膀,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曹姐,我不想活了,根本就活不下啊..嗚嗚..讓我死,就這樣讓我死,一了百了吧!」

    曹蕊用力嚥下一口乾粘的唾液,彷彿木頭一樣任由張晶晶來回搖曳。她默默地流淚,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就連遠處搖晃著走來的那幾頭喪屍,也變成無法分辨本來面目的混亂圖像。

    是啊!就算能活下來,又能怎麼樣?

    死吧!

    這個念頭,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晰。

    她用力抽了抽鼻子,抱緊不斷抽泣的張晶晶,最後看了一眼遠處曾經被寄託了無限希望,卻如同宇宙盡頭般無限遙遠的街口,頹然地閉上雙眼,咬緊牙關,默默等待喪屍撲過來,啃齧自己身體的死亡時刻。

    忽然,她感覺到地面有輕微的震動。很快,遠處傳來汽車引擎的轟鳴。

    「砰————砰砰————」

    耳朵聽到沉悶得令人心慌的槍聲。它異常響亮,有種說不出的狂野和粗暴。曹蕊感覺莫名的緊張,她立刻睜開眼睛,只見距離自己只有十多米的兩頭喪屍僵在半途,胸前後背噴出數道血泉,側顱各有一個清晰的彈孔。它們左右搖晃著,嘴張得很大,不約而同撲倒在地。

    遠處的汽車已經駛近,透過前擋風玻璃,可以看到欣研清秀的面孔。旁邊,蘇浩從車頂天窗探出身來,握著「95」式自動步槍不斷朝周圍步步逼近的喪屍點射。

    「得救了..」

    帶著腦海最後出現的這三個字,極度疲憊的曹蕊只覺得眼前一黑,歪斜著身體暈倒在地。

    ..

    一股淡淡的香味,誘惑著曹蕊從沉睡中醒來。

    那是一碗粥,表面泛著被攪得很碎,看起來很舒服,也很美味兒的蛋花。

    屋子很乾淨,有很多人圍著自己。有幾張面孔曾經見過,有男人,有女人,還有一個婦人懷裡抱著孩子。他們很和善,都對著自己微笑。

    曹蕊下意識地伸手在旁邊摸了摸,發現張晶晶和自己一樣,躺在同一張床上。

    我..還活著?

    她確定這不是夢。因為,這一切都很真實。

    欣研端起盛粥的碗,舀起一勺輕輕吹散熱氣,小心翼翼湊近曹蕊嘴邊。

    有很淡的鹹味兒,粥裡加了鹽,吃起來很香。

    屋子裡很多都是陌生人。可不知道為什麼,曹蕊只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眼淚也不受控制的滴落下來。

    欣研微笑著摸出紙巾,為她擦了擦眼角,溫柔地說:「我們帶著食物和衣服回去找過你們,可健身館裡已經沒有人。你們去哪兒了?」

    這問題像針一樣深深扎入曹蕊的心臟。她滿面痛苦地轉過頭,看了看旁邊正在流淚的張晶晶,兩個人當場抱頭痛哭。

    ..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

    活下來的七個女人拒絕了蘇浩的幫助,她們也不想留在那間充滿腐臭與罪惡的健身館裡。對於未來,每個人都有各自不同的意見,可是對於「家」的概念,她們卻異乎尋常的一致。

    她們都是胡赫專門留下來的女人,年輕、美貌。

    她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也不清楚喪屍究竟從何而來。從被囚禁的那天起,她們與外界失去了聯繫。只知道有種可怕的食人怪物。她們想回家,想和親人一起,無論死,還是活。

    「我們集中了健身館裡剩餘的水和食物,弄到一些衣服,帶上你們留下的武器,然後離開。」

    一碗粥,讓曹蕊和張晶晶恢復了不少力氣。讓她們重新回放腦海深處充滿死亡和血腥的記憶。

    因為策劃了殺死看守者的緣故,曹蕊被女人們推選為首領。她羅列出七個人的住址,按照距離遠近,在地圖上標出一條彎曲扭繞的線。

    「我們都是女人,沒有警察,電話也打不通,誰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我們只能依靠自己,相信彼此,順序尋找我們的家人。」

    七個抱成團的女人..應該承認,在當時的情況下,這的確是個很不錯的主意。

    胡薇麗的家距離最近。

    她們只走了半個小時,就到了預定路線上的第一個停留點。很幸運,沿途沒有遇到喪屍。當滿面急切的胡薇麗興沖沖推開虛掩房門的時候,卻從裡屋撲出來的一頭喪屍,狠狠咬中她的胳膊。

    那是胡薇麗的哥哥。

    包括曹蕊在內,女人們都不知道應該如何對付喪屍。她們像瘋了一樣喊叫著,用刀子和棍棒朝喪屍身上亂捅,甚至把喪屍從腰部活活劈成兩段。沒有傷及要害的喪屍很快啃傷了另外一個女人的小腿,而她們的慘叫聲也引來了數以百計的龐大屍群..慌亂和震驚之餘,五個女人只得放棄同伴遠遠逃開。直至衝出居民樓很遠,仍然可以聽到胡薇麗被屍群分食前的淒厲尖叫。

    她們一直被胡赫關在健身館,根本不明白喪屍的弱點。

    「我,我要回家。」

    「人多,目標太大。最好還是分開走。」

    「我不想死,我還是一個人走比較好。」

    人,都有自以為是的毛病。混亂和死亡威脅,使這個臨時小團體瞬間分裂。五個女人,三種意見..她們只能約定,如果遇到問題,就在附近的廣場紀念碑那裡碰頭。在這種時候,她們只能相信同樣受過苦難的彼此。

    曹蕊和張晶晶都住在剛開發不久的新城區。豪華社區和普通居民住宅之間只隔著一條馬路。她們撬開了路邊的一輛自行車鎖,兩個人結伴而行。

    曹蕊家的房門敞開著,昂貴的大理石地板上到處都是干涸的黑血。大屏幕背投的液晶板被砸碎,父親的屍體被夾在冰箱和櫥櫃之間。他似乎是想要搬動冰箱擋住進出廚房的那扇門,卻被側翻的櫥櫃重重壓在下面。他腹部以下的身體已被全部啃光,只留下一節節隨時可能脫落的脊椎骨。剩餘的上半部分身體變成了喪屍..他已經無法認出自己的女兒,當滿面痛苦的曹蕊掄起菜刀迎面劈下的時候,他仍然張開嘴,掙紮著想要撕咬。

    衛生間的門反鎖著,門把被粗硬的鐵絲捆緊,裡一直傳出「咚咚咚」的撞擊。一具頭部被啃爛的男屍躺在連接臥室的通道上。他手裡握著一把老虎鉗,已經高度腐爛。儘管如此,曹蕊還是從死者左手上的戒指辨認出,這就是自己最心愛的丈夫。

    她戰戰兢兢的爬上高腳凳,把頭探進衛生間頂部的天窗。裡面關著一頭喪屍。很老,頭髮花白,渾濁的眼睛裡釋放出飢餓與狂暴,毫無人類應有的理智。它仰著頭,惡狠狠盯著俯視自己的曹蕊,死命伸手想要把她從天窗裡揪下來,卻因為高度不夠,只能背困在下面不斷發出令人驚悚的嚎叫。

    那是..我的媽媽。

    曹蕊已經忘記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出那間屋子。她感覺渾渾噩噩,像個沒有正常思維的無腦者。她拚命地哭,不顧一切地喊叫,像瘋子一樣揮舞棍棒砸碎了家裡的各種擺設。最後,從車庫裡抱出一桶汽油,從帶有浪漫氣息的臥室一直澆到客廳,在張晶晶無比畏懼的目光注視下,掏出原本屬於丈夫的「ZP」打火機,打著火苗,滿面流淚扔進價值數百萬的豪宅。

    至於張晶晶的家..她們沒能進去。那裡被多達上千頭喪屍佔據著,附近的街口和馬路上到處都是遊蕩的食人生物。張晶晶只能遠遠望著居民樓裡那扇代表自己家裡的窗戶,站在路邊失聲痛哭。

    她們返回約定集中的廣場,在雕塑下面默默守候。

    然而,她們沒有等到分散行動的另外三名同伴,卻等來了五個陌生的男人。

    「我是梅子和小丹的朋友。我們有住處,有充足的食物和水,她們在那裡很安全。」

    為首的男子很年輕,只有二十多歲,零亂的頭髮略微顯長,目光總是在曹蕊和張晶晶身上來回打量。他的嘴唇很薄,笑容看起來有些誇張,帶有幾分令人很不舒服的得意。

    他握著一支雙筒獵槍,其餘的幾個人手裡也有各種各樣的自制武器。曹蕊和張晶晶毫無選擇,只能被他們夾在中間,威脅,挾持著離開廣場。

    住處,是新城區東面的一個沐浴會所。曹蕊以前和丈夫來過,那裡的裝修風格豪華,消費也不低。

    會所是一幢六層高的大樓,裡面聚集著上百名倖存者。看到曹蕊和張晶晶的時候,那些男人眼睛裡不約而同釋放出奇怪的目光。

    她們被搜走所有隨身物品,關在五樓一間客房裡。用劉建濤,也就是那名為首男子的話來說:「這裡,是分配給你們的房間。」

    有人定時給她們送來吃的。食物大多是幾小塊餅乾,或者一點兒方便麵碎渣。至於水..聞起來有些發臭,表面飄浮著薄薄一層污垢,顯然是池子裡原本用作洗浴的液體。

    曹蕊花了半天時間把床上的被單撕成條,連接成一條很長的布繩,計劃著趁夜從窗戶裡逃出去。至於能否成功,連她自己也沒有把握。

    這裡畢竟是五樓。

    送飯的男人戴著一副眼鏡,看起來有些面善。張晶晶主動脫光衣服,跪在他面前重重磕頭,哭著哀求對方救命。也許是被她的話語打動,男人悄悄塞給她一把刀子,低聲告訴她們最好是把自己打暈,然後從守衛鬆散的六樓防火梯逃出去。

    面善的男人說了這麼一段話。

    「我聽他們說起過你們的事情。之前有兩個被抓住的女人應該是你們的朋友。她們昨天就被吃掉了。這附近已經找不到食物。你們..趕快逃吧!」

    兩個女人在街上跑了很久,有很多男人從樓裡衝出來四下搜索。她們躲進路邊空無一人的居民樓,用那戶人家飲水機裡殘存的水,泡著廚房裡找到的生米,吃了兩天。確定沒有人追趕之後,這才離開藏身處,朝著蘇浩原先說過的據點走來。

    途中遇到喪屍,為了避開,不得不繞行,有時還需要躲藏起來避開其他尋找物資的倖存者。她們本能的不相信別人。沒有食物,也沒有水,如果蘇浩和欣研不是正好從那條路上經過,恐怕曹蕊和張晶晶已經變成兩具被喪屍啃光的骸骨。

    ..

    捧在手裡的粥碗帶著溫熱,讓兩個獲救女人顫抖的身體重新變得平靜。她們擦掉眼淚,看著圍站在旁邊的陌生人,那一雙雙眼睛裡充滿憐憫和同情,也有憤怒和平淡,唯獨沒有邪惡和慾念。

    欣研從床前站起,看著默不作聲的蘇浩,認真地說:「還有一些女人沒能逃出來,得幫幫她們。」

    蘇浩眼裡的目光很複雜。

    他看過太多比這更加殘忍的事情,他原本也不想與這個陌生的世界有太多糾纏。然而,他已經是這個時空的成員,無法置身事外,從某種意義來說,他其實就是小樓裡這群倖存者的帶頭人。

    注視著欣研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蘇浩肯定地點了點頭。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2:07 PM

第二十六節摧枯

    十多分鐘以後,小樓地下通道里駛出一輛重型軍用卡車,一輛「別克」越野車。

    帶著孩子的李曉梅理所當然成為留守者,老宋像往常一樣抱著狙擊步槍站在樓頂天台負責警戒,韓瑩留下來照顧體質虛弱的張晶晶。其餘的人,全部帶上武器,分別坐進兩輛車裡。

    憑心而論,蘇浩並不覺得這是一次正義的復仇。在死亡威脅下,人類本來就會做出很多瘋狂殘忍的舉動。他不想對此做出評價,也沒有進行道德審判的義務。然而,從傳送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就不再屬於未來。

    他不再是一名逃亡者,而改換身份變成參與者。甚至,可能是重建這個世界,重建秩序的更高級存在。

    這個團隊需要更多的成員。無論男女,都可以通過磨練和苦難成為戰士。「忠誠」這種東西很大程度上會因為某件事情被無限擴大————如果是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曹蕊和張晶晶根本不會相信自己。然而現在,她們必須,也只能依靠蘇浩的力量。幫助她們復仇,就是獲得認可與服從的基礎。

    曹蕊不顧旁人的勸阻,拖著仍舊酸脹無力的腿腳,掙紮著爬上卡車後廂。她眼裡滿是執著和頑固,用同時帶有懇求和狠辣意味的口氣對蘇浩說:「給我一支槍,教教我該怎麼用。」

    車輛顫慄著,轟鳴著,發動機很快達到最大加力限度。它們緩慢開行,速度越來越快,朝著新城區方向疾馳而去。

    ..

    通往城外的道路被徹底堵塞,成千上萬的車輛密密麻麻擁擠著高架橋,不留一絲縫隙。

    一隻貓蜷縮在橋下的陰影裡,看著那些在沉寂車流上方盤旋的烏鴉。數量不多,有二十來只。它們「呱呱」地叫著,不時鑽進車廂,從早已腐爛的死屍身上叼下一塊肉,吞嚥下肚。

    遠處傳來的引擎轟鳴引起了貓的注意。它順著水泥柱迅速爬上橋面,駐足在分隔欄頂部。在陽光下,它破爛的皮毛顯得尤其明顯,頭部從鼻側劃出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爪子和牙齒都很鋒利,瞳孔釋放出野獸特有的紅光。

    「喵嗷————」

    越野車從逆行道駛近的瞬間,被感染後變異的貓猛然躥出,尖叫著撲了過來,卻被升起的車窗擋在外面,然後跌落。未等爬起,緊跟其後的重型卡車已經迎面駛來,厚重的輪胎當場碾過貓的身體,將這只可怕的變異生物壓成一張異狀肉餅。

    ..

    無人清掃的城市早已佈滿了灰塵。刺眼的陽光照曬下,很容易就能看見遠方揚起的片片煙塵。站在沐浴中心樓頂的警戒者發現了異樣,他有些不知所措,慌裡慌張拉開通往樓下的小門,飛快跑了下去。

    劉建濤坐在二樓的辦公室裡,心不在焉的用一塊抹布擦拭著獵槍。

    他是這間沐浴中心的一名侍者。至於實際的工作,就是站在進出浴室的通道里,為渾身濕漉漉的客人送上毛巾。

    這工作不累,收入也很客觀,經常有小費入賬。

    當然,這個位置有很多人都在垂涎。如果不是劉建濤長得很帥,用男人特有的力量在床上征服了部門主管,也不可能得到現在的這份工作。

    主管..那是個年紀超過五十,體重超過一百五十公斤,滿臉暗斑,嘴裡經常散發著煙臭和蒜味,差不多可以做他媽的女人。如果不是看在錢的份上,劉建濤實在很想把她從床上一腳踹下去,而不是用最甜膩的話語微笑著問她:「滿不滿足?」、「舒不舒服?」

    老女人在洗浴中心的人緣並不好。她似乎天生對年輕漂亮的女孩有刻骨銘心的仇恨。這種可能是更年期帶來的負面效果,使她的名字往往和「咆哮」、「暴力」之類的詞語聯繫在一起。很自然的,劉建濤身上也聚集了憤恨和嫉妒的目光。好事者把他和老女人之間非友誼的關係加油添醋四下散佈,老女人的丈夫幾次來到洗浴中心找他的麻煩..就在病毒爆發的前一天,感覺頭上被戴了無形綠色小帽的丈夫砸開客房大門,把渾身赤裸的老女人和劉建濤當場打得半死。

    那個暴怒的丈夫壯得像野豬,據說他的職業就是殺豬。老女人和洗浴中心老闆多少有那麼一點親戚關係,事發後只是被扣了三個月薪水。至於劉建濤,則當場開除。

    第二天,鼻青臉腫的他跑到洗浴中心找經理苦苦哀求,聲淚俱下這份工作對他有多麼的寶貴。希望老闆看在自己努力工作的份上,再給一個機會。

    所有話都等於白說,老闆非常乾脆的指著房門讓他滾蛋。絕望中的劉建濤也不知道究竟從哪裡來的膽子,暴怒無比衝過過去,揪住老闆的領帶,將其整個人從二樓窗戶扔了出去。

    怒火漸漸平息,冷靜下來的他開始感到恐懼,躲在辦公室裡不肯出來。然而,預料中的警察沒有出現,也沒有保安衝進來抓住自己。樓下和外面傳來聲嘶力竭的喊叫,還有人不斷在喊「救命」,街上到處都是混亂的人群。從窗戶望出去,很多人在像狗一樣相互撕咬。他們把人按翻在地,從傷者身上扯下胳膊和大腿,連皮帶肉吃得津津有味。

    劉建濤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明白這是自己洗脫罪名的最佳時機。他從櫃子裡拿出老闆珍藏的獵槍,衝到樓下轟爆了尚未死透,還在抽搐和喘氣的老闆腦袋..做完這一切,他立刻轉換身份,用手裡的獵槍在街上連續救下十幾個人。在他的指揮下,這個倖存者群體漸漸擴大,然後衝進洗浴中心,關上大門。

    從殺人犯到拯救者,劉建濤只覺得彷彿做了一場夢,很真實,也很血腥。

    他當時的想法很簡單————有了這些人作證,警察只能認定殺死老闆的動作是正當防衛。

    事情的發展變得出乎意料。沒有救援,通訊斷絕。洗浴中心浴池裡雖然蓄滿了水,卻沒有足夠的食物。而他從喪屍口中「救」下來的人,已經多達一百二十餘人。

    他們四處尋找食物,把附近商店裡所有吃的都運回來,支撐著過了第一個星期。

    劉建濤不是那種天生的領袖人選,但他端著獵槍從街上救回來的那些人,卻對他有著下意識的感激。他很自然的開始發號施令,開始在無所事事的時候,挑選出長相不錯的女人叫進辦公室,打發時間。

    他身邊漸漸聚集起一批有著相同「愛好」的人。這個小群體成員數量其實不多,只有三十來個。他們年輕力壯,喜歡用暴力方式解決問題。其他人為了不被欺負,只能選擇加入,或者忍氣吞聲。

    附近的商店已經全部搜空,食物越來越少,沒有水,也沒有電。為了夜間照明,大樓裡很多木製品都被砍碎當做燒柴..

    有人建議:把那些年老體弱的倖存者抓起來,用繩索捆綁雙手,當做誘餌扔到街上,圍困路口的喪屍自然會讓開通道,然後趁機跑出這條街,從更遠的商店裡尋找補給。

    他們這樣做了四次,「消耗」了八個人。

    暴徒們很快發現,活人也是一種可用資源。嘗到甜頭的他們挑選出足夠聽話的服從者,把那些拒絕命令的人關起來,毆打、侮辱,甚至直接殺掉。

    吃人,不是劉建濤的首創。

    他只是在廚房裡發現一鍋燜熟的肉。新鮮熟食對長時間吃方便食品的胃簡直就是無法抗拒的誘惑。於是他吃了,然後從其他人口中得知,那是一個年輕女人身體的一部分。

    至於那鍋肉是誰做的,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後面的事情就比較簡單————外出尋找食物的暴徒,發現了在廣場上等候同伴的梅子和小丹。又從她們嘴裡逼問出,在那裡還能等到另外幾個女人。於是,又抓住了曹蕊和張晶晶。

    ..

    兩輛車以極其張狂的速度衝過路口,把幾頭漫無目的站在馬路中央曬太陽的喪屍撞飛,然後減速,在洗浴中心臨街的門前停了下來。

    蘇浩用最野蠻的方式,直接用拳頭砸開數公分厚的鋼玻大門。破裂的透明玻牆「嘩啦」一聲崩塌,散成無數珠子般晶瑩的碎塊。

    「站,站住!你們..你們是誰?」

    三個守候在一樓大廳裡的男人圍了過來。他們手裡握著刀子和鋼管,身上的短皮夾克和金屬鏈明顯是模仿電影裡的古惑仔。吼叫的聲音中氣十足,卻結結巴巴,可以聽出掩飾不住的驚恐。

    蘇浩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直接走向距離最近的男人。他右手握拳重重擊出。男人胸口立刻爆發出「劈裡啪啦」的骨裂,像是被擠壓的海綿一樣凹陷進去,整個人如同失去了重量,輕飄飄的倒飛出幾十米遠,慘叫著直接貼在大廳對面的牆上。

    他不想浪費子彈。這些人對他根本無法構成威脅。

    「嗒嗒嗒嗒————」

    身後,響起沉悶刺耳的的槍聲。另外兩個男人身上立刻多出十幾個彈孔,噴濺出暗紅色液體,歪斜著身子撲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扭曲。

    曹蕊怒吼著衝了過來,端起自動步槍朝瀕死的男人身上猛扣扳機。不到半分鐘,滿裝彈匣已經被射空,她卻仍不解恨地掄起槍托,朝毫無知覺的屍體頭部一陣亂砸。

    蘇浩抬手擋住想過去勸解的欣研,淡淡地說:「她需要發洩。憤怒和痛苦淤積在心裡,會把人活活逼瘋的。這幾個人也許罪不至死,但他們現在必須死。」

    踏著鮮紅的地毯走上二樓,慌亂的人到處都是。

    有的,衣衫不整拖著女人來回亂躥。

    有的,藏在暗處瑟瑟發抖。

    更多的,先是驚訝,隨後拿起砍刀、削尖的木棍、釘頭棒之類的自制武器,叫囂著,悍不畏死地撲過來。

    他們大多很年輕。二十、十九,也許更小。

    杜天豪平端在手裡的「95」式機槍口,立刻噴射出熾熱的火焰。

    這是一場對比力量根本談不上均衡的屠殺。

    蘇浩身體往下一沉,借助腿部強大的反蹬力量,在無法言喻的短暫瞬間衝到一名男子身前,左手抓住對方喉嚨,右手迅速卸掉兩邊肩膀和下頜關節。他把無法動彈的男子扔在地上,又轉身撲向另外一個。

    大樓裡不斷地響起槍聲,除了留在樓下看守車輛的韓晶和廖秋,杜天豪、陶源和欣研三個人足以構成緻密的火網。曹蕊已經連續更換了兩個彈匣,朝著從樓上跑下來的人瘋狂開火。從中彈者口中發出的瘋狂喊叫,比密集的槍聲還要響亮。除了劉建濤,其餘的人根本無法反抗,最多就是拎著刀子猛衝幾步,立刻被呼嘯而來的子彈穿透身體。

    「別都殺光了,留幾個活的————」

    蘇浩把一個被卸去雙臂,失去行動能力的俘虜扔了過來,用足夠清晰的音量喊道:「四處找找,把那些被關押的人都放出來。」

    漫無目的的殺戮毫無意義,也不值得把太多子彈浪費在這些暴徒身上。

    至於俘虜..蘇浩需要試驗品來驗證,自己的血液是否真的可以代替免疫藥劑?在缺少設備的情況下,他無法分析血液細胞的具體結構。他一直很後悔憤怒之下殺了胡赫。應該把那個傢伙留下來。

    當然,現在也不算晚————用幾個喪失人性的渣宰做實驗,蘇浩並不認為這是錯誤。

    劉建濤端著獵槍衝出辦公室,想要依託走廊側面的牆壁反擊。他沒有絲毫實戰經驗,像電影裡主角那樣在地上非常花哨的打了個滾,未等站起就被杜天豪發現,一梭子當場打死,順手把獵槍撿起,背在肩上。

    四名全副武裝的復仇者直接沖上樓梯,在三樓與四樓之間的拐角,迎面跑下來兩個上身精赤,胳膊表面帶有醜陋紋身的年輕男子。他們手裡握著刀,看到走上樓梯的蘇浩等人,猛然吃了一驚,注意力隨即集中到杜天豪手裡的機槍上。兩個人下意識地將身體靠向牆邊,貼緊,用力吸著腹部,努力讓出足夠寬敞的空間,手上的刀子也掉在地上,順著樓梯滾落下來,發出「叮呤噹啷」的亂響。

    他們也許殺過人,也吃過人。然而此刻,眼睛裡只流露出恐懼。

    蘇浩轉過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曹蕊,女人立刻搖了搖頭。

    曹蕊說過:有一個男人偷偷把她們放了出來。

    蘇浩不想造成誤傷。

    杜天豪大步走到距離最近的年輕人面前,右臂夾緊機槍握柄,槍口向下傾斜,抵住他正在顫顫發抖的雙腿中間。隨即,抬起左手重重拍了拍對方肩膀,用命令式的口氣獰笑著問:「說,那些被關起來的人都在哪兒?」

    可憐的年輕人渾身上下都在顫慄,結結巴巴地回答:「五..五樓,會議室。」

    杜天豪滿意地笑笑,雙手端平槍口,對著臉上緊張表情略微有所鬆緩的年輕人看了幾秒鐘,忽然調轉槍身,揮舞槍托狠狠砸了過去。

    慘叫。

    鮮血。

    沉重的人體順著樓梯滾落..

    會議室的房門緊閉,一把鏈式軟鎖拴住兩邊的把手。樓層通道和走廊上都沒有人。槍聲和喊叫早已讓這裡的盤踞者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很聰明,不會留下來白白等死。

    蘇浩拔出手槍,直接轟碎鎖鏈,順勢飛起一腳踢開房門,封閉的視野頓時變得開闊。

    到處都是散亂堆放的桌椅,三十多個人或坐或躺,呆在空出來的地面上。可能是長時間沒有吃東西的緣故,他們顯得很虛弱,神情麻木,很多人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只能機械地抬起頭,用空洞的雙眼注視站在門口的這群陌生人。

    曹蕊的目光飛快掠過人群,在牆壁側面的角落裡,她沒有找到從健身館裡逃出來的其他同伴,卻發現了那個偷偷放走自己的中年男子————他臉上一片腫脹,眼窩和嘴角殘留著淤青和血痕,左眼泡腫得已經無法睜開,衣服幾乎被扯爛,袒露的胸脯有刀子之類銳器刻劃留下的傷口。邊緣的皮膚翻捲著,露出不斷滲出淡黃色膿液的鮮紅肌肉。

    所有窗戶都被封死,房間裡的空氣污濁不堪,夾雜著令人欲嘔的屎尿臭味。蘇浩皺著眉頭,用警惕的目光逐一審視面前的獲救者。他發現這些人身邊都有一個飲料瓶,裡面或多或少裝著明顯是人類小便的液體。

    關押者顯然不想給他們提供食物和水。為了不至於渴死,只能喝自己的尿。

    蘇浩收起手槍,走到被曹蕊認出的中年男子面前,抓住他的胳膊,將整個人扛在肩上,同時吩咐守在門口的其他同伴:「把他們都弄上車,盡快離開這兒。」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2:07 PM

第二十七節對比

    下晚時分,小樓裡開始變得非常熱鬧。

    大廳裡擠滿了從洗浴中心救回來的倖存者。他們已經換上乾淨的衣服,排著隊,順序領取食物。

    陶源站在幾張臨時擺開,充當隔架的桌子背後,用鐵勺為每個人碗裡舀進熱氣騰騰的粥。旁邊的兩隻粥桶裝得很滿,粥裡飄浮著剁碎的罐頭肉和油珠,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欣研和廖秋站在大廳外圍。他們端著上滿子彈的自動步槍,注視著十多米外的人群。一旦有什麼異常情況,會毫不猶豫地開槍射擊。

    按照正常思維,獲救者多少會產生感激的心理。然而任何事情都沒有絕對。蘇浩也無法保證每一個獲救者都會服從命令。他只希望這些人能夠聽從安排,盡快融入自己的團隊。

    蘇浩沒有給獲救者發放武器,甚至收繳了他們身上所有可能對別人造成傷害的東西。這些人被安置在小樓內側客房,樓梯拐角和走廊的關鍵位置,都由全副武裝的團隊成員把守,各個樓層之間也安排了對應的警戒人員..這些措施並非多餘。沒有充分證據表明這些人值得信賴的情況下,蘇浩不會冒任何風險。

    野外駐地的位置已經選好,他需要足夠的人手,趕在冬天來臨前完成房屋和外圍護牆的建設工作。

    大廳裡的人們都很遵守秩序。沒有混亂,也沒有大聲喧嚷。他們端著粥碗坐在餐桌旁邊,一邊喝,一邊小聲交談。也有些人幫著做事,收拾東西。

    他們都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也知道外面到處都是猙獰可怕的喪屍。談話內容不外乎就是各人經歷的恐怖,對時局的看法,對未來的擔憂。

    一個背躬微駝的中年人從懷裡摸出手機,湊近眼前,皺著眉頭連續播了幾個號碼。最後,哭喪著臉說:「還是沒有政府的廣播,也收不到任何消息。」

    旁邊身材幹瘦的男子捲起身上的襯衫衣袖,用拇指揩了一把鼻子,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對所有人發問:「那些怪物..它們,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沒有人回答,只有小口喝粥發出的吸溜聲。

    「會不會..是日本人搞的鬼?」

    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婦女扶了扶鼻樑上下滑的眼鏡,不太確定地說:「福島電站核洩露事故之後,那裡的老鼠就變得特別大,也特別瘋狂。還有,以前的非典病毒,據說也是日本人搞出來的。」

    「那為什麼一直沒有人來救援?」

    瘦高男人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他提高了音量反駁:「軍隊在哪兒?警察在哪兒?就連電話也打不通,突然之間與外界斷絕聯繫..你覺得這種解釋合理嗎?可能嗎?」

    「不管怎麼樣,我得回去看看。在這裡休息幾天,我要回去找我的家人。」

    漫無目的的討論,注定不會有什麼結果。

    雜亂無序的猜測,讓本就沉悶的氣氛越發變得壓抑。很快,人們離開了一片狼藉的餐桌,回到各自的房間休息。

    ..

    小樓裡的居住環境很不錯,有水,也有電。對於長時間生活在骯髒乾燥環境中的獲救者而言,這根本就是極其奢侈的享受。

    站在衛生間的沐浴噴頭下面,曹蕊閉著眼睛,任由水流沖刷身體。水花在光滑的肌膚表面不斷濺開,順著凹凸有致的曲線向下流淌,在渾圓的足踝下面匯聚,消失在淺凹的地漏管口。

    從扶手欄上拿起幹燥的毛巾,推開沾滿水珠的房門,長長呼了口氣。撲面而來的微涼空氣刺激著剛剛被熱水刺激導致毛孔敞開的皮膚。那種難以言喻的舒暢,使曹蕊忍不住想要呻吟。

    「整座城市的人幾乎已經逃空,這裡居然還有熱水。你們..真的很幸福。」

    說話的對象,是坐在床沿上的欣研。聯想起過去一段時間的經歷,曹蕊很感慨,也覺得只有「幸福」這個詞才能表達此刻的內心感受。

    欣研淡淡地笑笑,拉過擺在床腳的軍用背包,取出兩個空置的5。8毫米手槍彈匣,一顆一顆壓進子彈。

    她穿著寬鬆的T恤和短褲,露出大半個挺翹的乳房,修長的雙腿盤坐著,臀部顯得緊繃,腰部沒有絲毫贅肉,一切都充滿著少女特有的青春活力。

    「清理這幢樓的時候,有很多喪屍。那時候很危險,如果沒有他,我可能早就已經死了。」

    欣研說話的聲音不大,卻足夠聽得清楚。

    曹蕊端起裝有涼開水的杯子,抿了一口,有些好奇地打量著欣研。

    作為有過婚姻經歷的成熟女人,她當然可以看出欣研的青春魅力,也明白話裡所指的「他」究竟是誰。不可否認,作為團隊首領,蘇浩的確給她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英俊、強悍、狠辣、堅毅..反過來看,欣研很年輕,無論身材還是相貌都很出眾。這樣的一對男女,在安全舒適的小樓裡獨處的時間也不算短,可他們外表看起來卻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過..這的確讓人感到好奇,也很疑惑。

    曹蕊並不認為蘇浩是性無能,或者欣研在此類問題上有相同性別的愛好。

    他們都默守著最基本的禮節和規矩。

    而我,卻偏偏遇到一群比野獸都不如的男人。

    不知不覺,曹蕊眼角溢出淡淡的淚水。

    她終於理解,很多年以前在抒情散文集裡看到的一句話。

    「只有對比,才能感受到幸福。」

    ..

    與陷阱小院相鄰的馬路對面,是幾幢剛剛建好沒多久,外觀嶄新,帶有強烈現代設計風格的高層居民住宅。這個樓盤位置不錯,售價也一路上漲。報紙和電視廣告上總是聲稱空房已經售罄,但無論有誰到售樓部諮詢,售樓小姐總是故作小心而神秘地告訴對方:「XX幢還有兩套空房,要買的話,就現在、立刻、馬上。」

    從外面看,這些大樓異常安靜。空曠的電梯間比墳墓還黑暗。沒有光,走廊裡透出令人畏懼的涼意。

    沿著粗糙的水泥台階,蘇浩小跑著沖上三樓。用鑰匙打開其中一個房間的軟鎖,閃身進去,反手關上房門,扣緊暗鎖。然後迅速走近窗戶,透過垂落下來的窗簾縫隙,仔細觀察著外面。確定無人跟蹤,也沒有異常情況,這才轉過身,擰開擺在牆角的應急燈。

    這是一間尚未裝修過的毛坯房。房間裡沒有擺設家具,窗簾也是蘇浩從附近商店裡弄來的幾塊黑布。三個手腕和足踝被繩索緊緊捆住的男人蜷縮在牆角,沒有說話,也不會動。

    他們是蘇浩從洗浴中心抓到的俘虜。獲救者和曹蕊仔細辨認過,這些人和已經死掉的劉建濤一樣,都參與了使另外幾個女人致死的暴力活動。

    三個人睡在冰冷的地板上,毫無知覺。他們都被打暈,嘴裡反綁著厚布條,無法動彈。

    蘇浩默默看著這些人,從背包裡取出一隻醫用玻璃瓶。淡藍色的應急燈光照耀下,可以看見瓶子裡裝著粘稠的灰褐色液體。他把注射器針頭插進瓶口的橡皮塞,抽出大約十五毫升,沒有用酒精消毒或者清洗,直接注入其中一名俘虜手腕上的血管。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所有俘虜都注射過蘇浩的血。至於那隻醫用玻璃瓶..裡面的灰色液體來自於喪屍體內。這種東西的感染效果非常顯著,擴散性極強,人體反應甚至比喪屍咬傷還要劇烈。

    用活人做實驗,的確違背道德。

    不過,想想那些慘死的女人,這樣做其實也不算過分。

    懸掛在窗前的布幔被風吹開,露出一片如墨似漆的夜空,還有一輪彎曲如眉的月亮。

    蘇浩收好藥瓶和注射器,從衣袋裡摸出香煙,抽出一支點燃,深吸一口,噴吐著淡淡的煙霧,默默注視著這顆距離地球最近的自然天體。

    今天是他的生日。

    如果在未來時代,自己已經四十六歲。而現在的這具軀殼,實際生理年限最多不超過二十歲。

    離開那個時空,就意味著永遠告別仇恨、罪惡、過去,還有在那裡的朋友,以及所有熟識的人。

    很多事情就像昨天才發生,歷歷在目。這種感覺有些滑稽,它們實際「發生過」,可是從時間上看,卻是在幾十年以後的未來。

    我,再也回不去了。

    那些人,也永遠不可能追過來。

    抽著煙,蘇浩有種莫名的感傷。他很想找個人好好聊聊,卻沒有一個傾訴者。畢竟,有些事情永遠無法說出口,只能當做秘密埋藏於心。

    未來..跟過去有什麼區別?那裡不屬於我。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低下頭,腕上手錶的指針顯示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十七分鐘。

    未來世界對於喪屍的研究已經形成系統學科:按照各人基因、體格、身體狀況等因素,正常情況下的咬傷或者抓傷,大約會在三至六小時內產生效果。換句話說,就是被喪屍咬傷的人,因為感染導致變異沒有準確的時間界定。然而,帶有大量病毒的喪屍體液則不同。這種東西會在短時間內造成感染,變異時效不會超過十五分鐘。即便是感染後服用免疫藥劑,有效時限也不能低於七分三十秒。

    三名俘虜的呼吸輕悠而緩慢,體溫穩定,沒有升高的跡象。手指和面部皮膚沒有脫水。撥開眼皮,瞳孔沒有放大,周圍也沒有充血。

    夜間,比白天溫度要低一些。房間裡的的空氣似乎也因為寒意而變得凝滯。蘇浩蹲在牆邊,默默注視著昏迷不醒的戰俘,右手虛握,保持隨時準備攻擊的狀態。

    考慮到夜間低溫對病毒造成的惰性,他多等了十分鐘。

    何況,注射劑量足足超過正常值三倍以上。

    沒有人變成喪屍,也沒有發現被注射者身體不適的副作用。這一切都表明————此前的猜測是正確的,自己體內的確產生了強大的免疫基原。即便沒有未來世界製造的基因藥劑,這種抗體也能夠通過血液方式傳播給其他人。

    看著自己的手,蘇浩苦笑著搖搖頭。他開始有些理解,《西遊記》裡被妖怪捉住,塞進蒸籠裡準備做熟吃掉的唐僧。

    當然,這種實驗仍然帶有一定偏差,也沒有儀器進行數據分析。但蘇浩不準備再進行類似的實驗。加上老宋,實際上已經有了四例依據,不需要更多的證明。

    從後腰抽出格鬥刀,對準仍在昏迷的俘虜側頸狠狠刺下,刀鋒從另外一端穿透出來,割斷了喉嚨,也截斷了整個頸椎。

    蘇浩出刀的方位很準。刀子從骨塊之間的縫隙穿過,沒有絲毫阻礙。這並非是虐殺的殘忍,而是身為未來世界獵人的習慣————有很多類人生物僅靠割斷血管並不足以致死,只有切斷神經中樞,才能讓它們徹底喪失行動能力。

    幾分鐘後,他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留下三具逐漸變冷、僵硬的屍體。

    血液對病毒產生免疫效果,也就意味著其他團隊成員可以服用銀骨,能夠成為像自己和老宋一樣的強化人。

    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消息。

    這意味著現在就可以建立一支強化人部隊。

    當然,前提是那些人對自己足夠忠誠。

    對於未來,這是難以想像的巨大優勢。因為,現在是病毒爆發初期,「—1」等級的喪屍實力薄弱,很容易獲取大量銀骨,也能迅速提升強化人等級。

    即便是自己原來身處的時空,五階強化人也非常稀少。環境、食物、水源,還有日趨強大的怪物..所有這些,都制約著銀骨的產量和來源。雖然那個時候的人類普遍都得到強化,等階卻大多是一至二級。哪怕最有經驗的獵手,也很少進化到第三階段。

    實驗,只解決了關於免疫的猜測。還有另外一個問題,蘇浩仍然沒有找到答案。

    免疫和強化,是兩種效果截然不同的基因藥劑。就連未來世界的軍方研究院,也沒有研製出類似的東西。那麼,為什麼自己的血會同時兼具兩種功效?

    蘇浩很疑惑。他感覺腦子有無數問號,剛剛弄清楚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卻發現了更多無法看透的謎團。

    但不管怎麼樣,這對自己有利。

    擁有這股力量,就意味著可以趁現在收取大量戰略資源。對病毒免疫的前提下,「—1」級別的喪屍對強化人幾乎無法造成威脅。當然,這種說法並不絕對。還必須考慮到地形、體力消耗、意志等多項因素。不過,就整體方面來看,一支全強化人的團隊,的確可以橫掃小規模的屍群。

    銀骨,會隨著時間推移,在喪屍和其它怪物體內不斷增長。即便是在未來世界,從單一怪物個體身上獲得的銀骨,最高紀錄也不過是22。8毫克。

    病毒爆發初期的喪屍生理機能非常低下,根據前一段時間的戰鬥記錄推算,它們體內的銀骨大約為1。8至2。3毫克左右,平均值不會超過2。1。

    如果把這一時期的喪屍看做老鼠,那麼一年,甚至一年半以後出現的高等級怪物則相當於老虎、獅子之類的猛獸。特別是那些尤為強悍的變異個體,甚至可以看做是恐龍之類的存在。

    冒著損失慘重的威脅,耗費大量人力和資源獵殺一頭霸王龍,大約可以得到20毫克左右的銀骨。

    獵殺十隻老鼠,得到的收益對等,甚至可能略多一些。

    兩種答案對於這道選擇題而言都是正確。

    但無論是誰,都只會選擇後者。

    ..

    陽光和雨水永遠都在爭奪這座城市的統治權。晴朗和陰霾在城市上空糾纏徘徊。前者帶來刺眼火辣的陽光,連柏油馬路都生生烘烤軟化的熾熱。後者把整個世界都變得陰冷淒苦,潮濕而泥濘。感覺就像無賴與潑婦之間的戰爭————你踹我一腳,我再噴你一臉口水,誰也佔不了上風。

    蘇浩站在一幢數十米高的大樓頂層,看了一眼充斥著無數鋼筋混凝土建築,卻如同死獄一般的城市,微不可查地輕嘆著,慢慢轉過身。

    欣研、老宋、雙胞胎姐妹、陶源夫婦、杜天豪、廖秋,還有剛剛加入不久的曹蕊和張晶晶,整個團隊的核心成員,都站在房間裡。

    這裡距離小樓不遠,從走廊盡頭的窗戶就能看到小樓天台。蘇浩不可能把秘密告訴那些陌生的獲救者。就算他們真的在小樓裡搞出什麼意外,自己也能在短時間內將其徹底清除。

    看著眼前這些人,蘇浩臉上浮現出一抹難以形容的笑。他淡淡地說:「現在,你們感覺如何?」

    這並非無的放矢————就在昨天,每個團隊核心成員都服用了10毫克銀骨。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四小時。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2:09 PM

第二十八節歡愛

    所有人眼裡都透出震驚。他們顯然都明白蘇浩為什麼把自己召集到這個地方,也清楚他肯定會解釋自己內心的疑惑。然而,一夜之間在身體裡陡然出現的力量,讓他們本能的感到恐懼,也用自己能夠理解的方式揣測、猜疑..怎麼說呢!感覺像是做了一場難以言語的夢,兼具驚恐和喜悅,令人無法想像。

    可是,源自本能深處的聲音卻不斷地提醒自己————這一切,都是真的。

    陶源從旁邊拉過一隻合金摺疊椅,雙手抓住兩條椅腿,像對付拼接玩具一樣把它們扯開。然後,將兩根空心金屬管併攏,彎曲,扭折..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堅硬的機械製造物被硬生生變成團狀,凸起的部分被一點點按平,最後,成為勉強算是規則,卻份量十足的金屬球。

    「這就是生物進化的力量。」

    蘇浩注視著目光微顫的陶源,聲音像往常一樣平靜:「任何藥物刺激都無法取代來自身體內部的細胞潛能。一顆小小的銀骨顆粒就能讓力量倍增,這不是神話,也不是巫術,而是真正存在的科學。喪屍的強大同樣來源於此,但它們付出了失去理智作為代價。換句話說,你們現在擁有的力量並不神秘。只要對病毒免疫,任何人都能進化。這無關於身份或者見識,僅是一種機遇、運氣。當然,想要真正得到,還需要必不可少的勇氣。」

    從腐爛的屍體當中尋找銀骨,再把它們當做補品吞嚥..對於野獸,它們可能沒有骯髒和噁心的概念。可對於人類,絕大部分都無法接受這種現實。

    李曉梅和韓瑩就拒絕服用。她們甚至把銀骨看做世界上最可怕的毒藥,如果不是陶源和韓晶一再勸解,同時作為榜樣首先吞下,她們大概連碰都不會去碰這種形狀如同沙礫,反射出金屬光澤的東西。

    「毫不誇張地說,你們現在已經是地球上最強大的人類之一。」

    蘇浩舉起雙手,神色凝重地說:「這個世界已經發生了前所未有的劇變。沒有人知道這一切的源頭究竟在哪兒?災難為什麼會發生?即便是我也沒有答案。放棄潛意識裡最後的幻想吧!我們必須面對實際遭遇的困難。喪屍會越變越強,更多可怕的怪物會源源不斷的出現。永遠不會有人來救我們,力量才是統治一切的根本。我承認,這聽起來的確很恐怖,也讓人難以置信。想要活下去,就必須團結,相信彼此。」

    杜天豪慢慢握起左拳,胳膊上漸漸顯出盤凸的青色血管,以及大塊結實的肌肉。在深褐色的皮膚映襯下,整個人體內彷彿蘊藏著恐怖的龐大能量。

    他張開粗大的手指,又用力合攏,捏緊,聲音如同洪鐘一般響亮:「有些事情不是光靠嘴皮上說說就能讓人相信。我有眼睛,也用棍子打爆過喪屍腦袋。那感覺很真實,也很可怕。蘇浩,你是個好人,很聰明,也有力量。我很高興能在最困難的時候,有你這麼一個夥伴,有你這麼一個公正強大的頭兒。」

    說著,魁梧的巨漢走到蘇浩面前,主動伸出右手。後者緊緊握住,露出充滿友善的微笑。

    陶源和妻子相互對視一眼,也走了過來,伸出手,搭在前面兩個人的手背上。

    欣研走到蘇浩身邊,倚靠著他的肩膀。蘇浩能夠感覺到女孩身體摩擦手臂傳來的微癢,他發現欣研非常狡猾地把手插進幾個人中間,很調皮,也很使勁兒地捏了捏自己的指尖。這讓他感到莫名的安心,心裡也充斥著淡淡的刺激和快樂。

    廖秋撓了撓頭,伸出右手與眾人握住,很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的牙齒很白,有著獨屬於年輕人的活潑。

    張晶晶在猶豫。她看著韓氏姐妹朝著人圈走了過去,有些緊張,也很心動。她用力咬著下唇,怯生生地拉了一下旁邊曹蕊的衣服下襬,眼裡隱隱有些期盼,也有些畏懼。

    她加入團隊的時間不長,很想得到其他人的認同,又怕曹蕊拒絕。雖然前一種心理佔據了絕對重量,卻也無法拋棄曾經同生共死的夥伴。

    老宋也走了過去,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著曹蕊。

    她面色凝重,應該是在非常認真的考慮問題。也許是覺得周圍的氣氛過於沉悶,曹蕊慢慢搖著頭微笑起來。

    她從地上撿起一塊巴掌大小的厚木片,用食指和拇指用力捏碎。看著從指間鬆散碎開的木渣,她長長呼了口氣,抓住張晶晶的手,拖著她走進人堆,平擺在各人手掌的頂部,盯著蘇浩的眼睛,認真地說:「我很喜歡你昨天給我那種叫做「銀骨」的小零食。不過,我很擔心這東西會不會有什麼副作用?」

    說著,她抬起胳膊,做了個健美運動員標準的舉臂動作,戲謔地笑道:「呵呵!力量,來源於肌肉。我可不想變成艾瑞斯。克里(08年世界女子健美冠軍)。對於任何看重身材的女人來說,那都是難以想像的噩夢。」

    ..

    「秘密」這種東西,永遠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蘇浩沒有透露所謂的「免疫藥劑」其實就是自己的血。

    老宋是唯一的知情者,也是值得信賴,能夠守口如瓶的人。

    蘇浩很謹慎。他從老宋、欣研等核心成員身上各自抽取了五十毫升血液,分別注入喪屍和捕捉到的老鼠體內,發現病毒依然會擴散感染。

    也就是說,能夠產生免疫基原,並且分散傳播到其它生物體內發揮效果的人,只有自己一個。

    畢竟,這具身體很特殊,集中了未來時代可以收集到的最優秀人類基因。

    或許,這就是最根本的原因?

    或者,是因為原型藥劑..

    想要證實,還需要一系列的實驗。但蘇浩手上已經沒有合適的活體人選,他也不願意再用類似的方法進行證明。

    團隊核心成員當中,分出三個獵殺小組:老宋和韓晶、杜天豪和韓瑩、廖秋和張晶晶。他們的任務很簡單————每天在城市裡尋找小規模的屍群,用最簡單,最暴力的方法,擊殺喪屍,收取腐菌激素和銀骨。

    獵殺小組成員並不固定,曹蕊、欣研和李曉梅會不間斷的與另外三個女人交替出巡。只要不遇到多達千計的大規模屍群,獵殺小組都沒有什麼危險。為了增加安全性,蘇浩還從城內商店裡弄到幾套短程通訊系統,在直徑五公里的範圍內,都可以呼叫支援。

    體質強化只是基礎,靈活多變的格鬥技巧卻必須來源於實戰。強化人終究不是絕對無敵,被銀骨改造過的皮膚和肌肉雖然結實,仍不可能擋住子彈。

    廝殺,會讓他們變得更強。

    ..

    日曆又翻過一頁,從五月變成了六月。然而前後之間的相隔,僅僅只有一天。

    「沃爾瑪」超市巨大的藍色招牌仍然醒目,路邊的商場入口依舊有喪屍在徘徊。它們似乎這裡有著異乎尋常的興趣,總是殺光了又來,消失以後又出現。

    與幾個星期以前相比。它們變得更加醜陋。縮水的肌肉緊附著骨頭,面部和身體徹底萎縮,彷彿缺水的乾屍。眼球一片膩白,其間夾雜著淡淡的膿泡。很多不知名的小蟲子在鼻孔裡鑽進鑽出,偶爾有多足蟲和蟑螂從破爛的鞋子裡冒出來,搖晃著觸角,冷冷注視著死寂無人的城市。

    欣研抓住一頭很胖的喪屍。它生前應該屬於膽固醇攝入過量的肥胖患者,腹部很大,雖是男性,肥厚的乳房卻從破開的襯衫裡垂落下來。它被欣研從後面卡住脖頸,重重按在路邊的銀樺樹上。女孩單手揮舞斧頭劈斷了喪屍四肢,又從腰包裡摸出注滿毒品溶液的針管,張嘴咬掉針頭上的膠質密封套,再狠狠扎進喪屍頭部,抽取腐菌激素。最後,劈開骨盆,用刀子取下銀骨。

    一系列動作她嫻熟無比,整個過程不超過兩分鐘。

    蘇浩站在旁邊。不知道為什麼,當他看到欣研揮起斧頭,咬牙切齒砍向已經死亡喪屍雙腿中間的時候,總有種說不出的心悸。

    走進商場的路上,連續有六頭喪屍被逐一砍翻。欣研把購物車扔給蘇浩,徑直走向遠處的化妝品櫃檯。

    她繞進空無一人的「雅詩蘭黛」專櫃,從櫃檯上取下化妝棉和爽膚水,對著鏡子,仔細擦抹著臉上的污垢。當面孔重新變得潔淨,用指尖蘸著粉底,在臉上塗抹均勻,淡淡地描上眉毛,刷上睫毛膏..最後,用眉夾使睫毛變得彎曲。

    蘇浩推著裝滿食品的購物車走過來,欣研轉過身,展示出剛剛化好妝的自己,微笑著問:「好看嗎?」

    她的皮膚白嫩,散發出健康的光澤。一雙標準的杏眼,配合淡淡的彎眉,彷彿一汪秋水。粉色唇彩顯得潤澤誘人,讓人感覺很軟,就連蘇浩也有種想要重重吻上去的衝動。

    看到他沒有吭聲,欣研又加重了語氣,忽閃著明亮的眼睛,問:「好看嗎?」

    蘇浩鬆開推車扶手,走近女孩的身邊。擺在櫃檯上的鏡子映出此刻充斥在他眼眸深處的溫柔和親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欣研心裡忽然有種強烈的慌亂,她下意識地偏過頭,又忍不住回轉過來看著蘇浩。從那雙棱角分明的眼睛,噴射出帶有強烈陽剛氣息的火焰。

    沒有多餘的動作,兩個人幾乎是迫不及待的緊緊抱在一起。欣研仰著頭,柔軟的嘴唇被蘇浩緊緊吮吸著,嘴裡和鼻孔不斷發出誘人的呻吟和喘息。這種緊張興奮的感覺,讓兩個人覺得一刻也不想分開,抱得越來越緊。

    「當啷————」

    寂靜的商場裡傳來清脆刺耳的金屬撞擊。欣研嫩白的臉上已經罩住一層粉色紅暈。她努力掙紮著,從蘇浩強悍有力的懷抱中擠出一部分身子,透過男人高大厚實的肩膀,看到一頭正從不遠處貨架背後走出喪屍。它踢翻了一罐嬰兒奶粉,正朝著這邊慢慢走來。

    顯然,是聞到了活人的氣味。

    欣研瞳孔瞬間緊縮,她用力扭動著想要擺脫蘇浩,卻被男人緊緊按在牆上,無法說話,只能慌亂地伸手朝遠處亂指,嘴裡不斷發出「唔唔」的聲音。

    她感覺蘇浩的左手伸進自己的衣服,正撫摸著赤裸光滑的後背,手掌不斷轉朝前面,握住乳房。

    如果換個時間,換個地點,欣研可能會很享受。

    可是現在..

    「唔..後面..後面..」

    她驚恐地望著越來越近的喪屍,蘇浩彷彿沉浸在美妙的粉色夢幻中,根本不願意清醒。欣研一面粗重地喘息,一面用手狠掐蘇浩的腰,卻沒有絲毫效果。她屈起膝蓋朝蘇浩身上猛撞,也沒有任何反應。如果不是嘴裡那條不斷糾纏的舌頭仍然在動,她幾乎要懷疑這個男人已經睡死,或者乾脆就沒有反射神經。

    蘇浩身後的喪屍越來越近,距離他只有五、六米遠。

    欣研幾乎崩潰了,她感覺心裡的那根弦已經繃到極致,隨時可能斷開。她很後悔自己此前的舉動,兩個人現在都站在懸崖邊上,只要那頭恐怖的食人生物再朝前走幾步,就能張開大嘴啃斷蘇浩的喉嚨。

    就在這一剎那,她忽然看見蘇浩伸手從後腰摸出M500手槍,反手舉起,頭也不回地朝著撲過來的喪屍扣動扳機。

    「砰————」

    狂暴的槍聲響起,猙獰醜陋的喪屍臉上頓時炸開,飛濺得血肉到處都是,整個腦袋都被炸飛。它踉蹌著來回走了幾步,雙手在空中亂抓,最終還是失去平衡,重重摔倒。

    蘇浩緩緩放下握槍的手,把槍口仍在冒煙的M500插回槍套。

    自始至終,他都緊緊抱住欣研,一直在接吻,絲毫沒有放鬆。

    女孩整個人徹底迷亂了,她感覺眼前一片茫然。想哭,又想笑。

    擔心和憂慮都是多餘,他知道一切,也明白應該如何應對。

    欣研眼裡閃過一絲慍怒。

    我要報復!

    她用力咬住蘇浩的嘴唇,不是很緊,卻足以讓他感覺很疼。

    這個該死的男人!

    ..

    黃昏,外出忙碌的人們紛紛回到小樓,讓這座建築重新充滿熱鬧和歡愉。

    蘇浩把車停在路邊,看了一眼副駕駛座位上滿面緋紅,臉上仍然留有慍色的欣研,壞壞地笑笑,拔掉鑰匙跳出車子。他從後車廂裡扛起一箱超市裡弄回來的菠蘿水果罐頭,大步走到小樓後側的門前,用約定好的方式,一重三輕敲擊著。很快,緊閉的房門朝內松開縫隙,露出一張中年男子乾瘦的面孔。

    「快!快進來。」

    他慇勤地招呼著,接過蘇浩肩上的罐頭箱,滿面堆笑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從洗浴中心救回來的人。連通他在內,獲救者總共有三十七名。

    大廳裡飄蕩著飯菜的香氣,幾隻大號炊桶沿著牆壁一字排開,裡面裝著剛剛煮熟的米飯,顆粒晶瑩,在燈光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

    餐桌上擺著兩隻很大的湯盆。顏色微紅的湯麵浮泛著辣椒和油花,可以看到切成厚片的午餐肉,摻在肉裡一起煮的榨菜絲,以及黑色的胡椒顆粒。

    一個身材矮壯,只穿著汗衫和短褲的男人走了過來,把一隻大碗擺在桌上。他從旁邊的紙箱裡拿起兩袋真空包裝的甜藠頭,用力撕開封口,把袋子裡的鹹菜倒進碗裡。

    飯菜都很簡單,蔬菜也很少。

    畢竟,在這座城市裡幾乎就找不到什麼新鮮肉食。由於斷電的緣故,商場冷庫裡的凍肉早已腐爛。倖存者們只能退而求其次,除了罐頭和醃肉,還必須收集鹹菜和乾貨,以及所有能夠長時間保存的東西。

    蘇浩走到餐桌前,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他取下突擊步槍,從貼身衣袋裡摸出一瓶維生素C,旋開瓶蓋,在掌心裡倒出兩粒,就著溫水仰脖服下。

    小樓外的綠化帶裡已經種了一些黃瓜和西紅柿,播下去一個多星期的小白菜種子也已發芽,還有一些老宋從附近菜市場找到的姜和大蒜。儘管現在不是某些作物的正常栽種季節,但人們總要未雨綢繆。

    餐廳裡的人逐漸多了起來,樓上的客房也從裡面推開,走出不少從洗浴中心帶回來的獲救者。他們當中有人伸著懶腰,打著哈欠;也有人口沫四濺爭論著什麼;還有人仰頭望著天空發一陣呆,房門也不關,屋子裡亮著燈,趿拉著拖鞋下樓,徑直走進大廳,毫不客氣地佔據餐桌邊最好的位置。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2:09 PM

第二十九節概念

    擺在大廳裡的幾張餐桌很快已經坐滿,人們圍攏在一起,為了碗筷之類的小事情爭搶、叫嚷,身體不時做出大幅度運動。他們手忙腳亂的從桶裡添飯,爭先恐後從盆裡舀湯,就連碗裡的鹹菜也很快被瓜分一空,氣氛極為熱鬧。不少米飯和湯菜在爭搶過程中掉在地上,被無數雙腳踩來踩去,變成一團團污黑粘黏的膠泥。

    每個人都端著冒尖的大碗,用得意的眼神瞅著那些剛剛走進大廳的後來者。來晚的人也不甘示弱,用勺子從桶底挖出殘剩的米飯,把盆裡最後的湯汁全部倒進碗裡。即便如此,他們的食物仍然要比先來的那些人少了將近一半,肉塊和鹹菜也不見蹤影。

    「搶你媽個逼,都是些餓死鬼投胎的雜種————」

    一個中等個頭的男人端著碗,憤憤不平地走到牆邊蹲下。一邊吃,一邊滿腹牢騷發出小聲怨言:「什麼都要搶,整那麼多你們吃得完嗎?撐死這些狗日的!」

    這話倒也是實情————為了方便清洗和保管,蘇浩此前從商店裡弄了很多大號不鏽鋼盆當做餐具。這種菜盆很大,一斤多的米飯裝進去,剛好打齊盆口。連通湯水,冒尖的一滿盆飯菜,重量至少超過兩斤。

    從洗浴中心救回來的這些人已經修養了近一個星期。他們的胃部完全可以承受正常意義的食物,而不再需要流質調養。也許是那段可怕的經歷,使他們對「餓」這個字有異乎尋常的感受,這些人對於食物有著極其強烈的佔據慾望。

    雖然,他們根本吃不了那麼多。

    一個頗為虛胖的中年婦女從盛飯的大桶前站了起來。她屬於晚到的後來者,手裡端著半空的碗。女人很是惱怒地轉了一圈,發現幾張餐桌上的湯盆已經倒空,連肉渣也沒有剩下。這種可怕的事實讓她感覺備受侮辱,面部肌肉被神經牽動著,迅速扭曲成帶有強烈憤怒的表情。

    她很想發怒,很想指著那些正在吃飯的人大罵一頓。幾個坐在桌子旁邊的強壯男人漫不經心地看著她,目光充滿毫不掩飾的譏諷和鄙夷。這種帶有挑釁暗示的舉動,像冰水一樣立刻澆熄了中年婦女眼睛裡正在燃燒的熊熊火焰。她惡狠狠地盯著那些男人,通過力氣和數量,在自己和對方之間迅速作出比較,用只有自己能夠聽見的聲音,不乾不淨地罵著,轉身朝蘇浩所在餐桌走來。

    這是大廳裡唯一還有空位的餐桌,屬於團隊核心成員。當然,飯菜品種和質量,與擺在其它幾張桌子上的沒有分別。

    還有三個空位————李曉梅背著孩子正在廚房裡忙碌,廖秋和韓晶在趕回來的路上。圍在桌子旁邊的其他人還沒有開始吃。倒不是他們不餓,而是覺得所有同伴都聚在一起,這頓飯才能吃得安穩。

    他們每天都要外出。儘管體質已經獲得全面強化,但誰也不知道可能面對什麼樣的危險?災難和死亡拉近了倖存者之間的關係,從不同手掌緊緊相握的那個時候,他們與其說是團隊,不如說是一個家庭。

    所有人都知道這張桌子屬於核心成員,也從未有人在旁邊落座。胖女人對這些事情知道的很清楚,可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來,毫不客氣的拿起勺子,從尚未有人動過的湯盆裡舀出幾大塊肉,盛進自己碗裡。

    杜天豪的煙抽了一半,夾住煙頭的右手僵在半空。

    韓晶和張晶晶相互看了看,不約而同把目光投注在胖女人身上。

    老宋有些愕然,微張著嘴,沒有說話。

    曹蕊身子往後一靠,雙手交叉在胸前,冷冷地盯著她。

    陶源微微皺起眉頭。

    欣研轉頭看看蘇浩,發現他那雙很好看的眼睛正在慢慢縮緊,目光冰冷而銳利。

    胖女人也察覺到氣氛變得沉悶,她訕笑著,加快手裡的動作,繼續從湯盆裡舀肉,又從鹹菜碗裡刨出不少藠頭,迅速把自己的碗裝滿,堆尖。

    「把它放下。」

    蘇浩抬手指著女人手裡的碗。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但周圍的人都能聽出,其中帶有隨時可能爆發的成份。

    女人臉色變得陣紅陣白,她眼裡掠過一絲惱怒,很不甘心地放下已經很沉重的碗。也許是覺得這東西難以放棄,又立刻伸手緊緊捧住。

    「我..我還沒有吃飯。」

    她搜腸刮肚尋找合適的字句。

    蘇浩看著她很不情願的臉,平靜地說:「我們也沒有吃————每天的飯菜都是足量供應,應該夠了,而且每個人都有。至於你打算帶走的這些,屬於其他人。當然,如果你確實需要,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須給我一個足夠充分的理由。」

    胖女人顯然沒有被人如此責難的心理準備。她臉色變得很難看,似乎想要努力緩和氣氛,於是轉過身,指著已經滿座的另外幾張餐桌,恨恨不平地叫嚷:「都是他們把菜全部分光。我不過是稍微來晚了一些,就什麼也沒有了。這..這不公平————」

    這句話瞬間得罪了大廳裡幾乎所有的人。很多人放下碗筷,用兇狠不善的目光看著她。儘管攝於蘇浩等人的威嚴,沒有人說話,但眼眸深處的威脅和陰沉,卻不言而喻。

    欣研把手按在蘇浩腿上,認真地問:「既然知道會出現這種情況,那你為什麼要來晚?早一些下來,不就什麼問題也沒有了嗎?」

    作為女性,欣研要比蘇浩心細一些。她想把話題引向其它方面,不至於引起眾怒。

    胖女人抱緊手裡的碗,理所當然地回答:「我睡過頭了,沒注意時間。」

    這話讓蘇浩一愣,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表————指針已經走過六點五十的刻度,再過幾分鐘,就是晚上七點。

    他疑惑地看看周圍,發現每個核心成員臉上都顯露出古怪的表情。

    睡覺..一直睡到下午六點多?

    目光又轉回到胖女人身上。蘇浩忽然發現:她的衣服雖然很髒,也被撕開幾處破口,商標卻是不折不扣的法國名牌「夢特嬌」。褲腳側面有一條縫,露出淡灰色的蠶絲襯裡。至於鞋子,綁帶邊緣有一圈被泥灰裹住的字母,好像是「BELLE」。

    蘇浩輕輕地搖了搖頭————他的思維方式很大程度上仍然停留在未來,經常忘記現在身處的時代位於文明末期。

    未來世界水資源匱乏,洗澡是常人難以想像的奢侈。必須花費重金,才可以在軍方開設的公共浴室得到五分鐘沐浴時間。由電腦控制的計時器甚至把出水時間控制到以「秒」為單位的程度。

    現在,洗浴中心是一種平民化的設施。但它的消費依然昂貴,普通人很少光臨。以至於裡面的顧客不是有一定身份,就是頗有資財。

    老宋從座位上站起,伸手握住被胖女人抱緊的碗,非常用力地強行「接」了過來。這種無言而強硬的舉動,使胖女人感覺遭受了莫大的羞辱。她狠狠咬著牙,惱怒兇狠地瞪著對方。距離最近的張晶晶甚至可以聽到從她嘴裡發出的牙齒摩擦。

    很刺耳,令人心顫。

    「會有人來的。不要以為救了幾個人就是天大的功勞,政府的救援很快就會過來。到時候,你們會因為今天所做的這些而後悔。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你們惹不起,也得罪不起。你們最好給我牢牢記住————」

    她惡狠狠地留下這段聽起來有些莫名其妙的話,用力掰斷手裡的筷子,怒氣衝衝快步走出大廳。

    杜天豪看著消失在樓梯口囂張肥胖的背影,摸著滿是粗硬胡茬的下巴,很是好笑地搖搖頭,滿懷惡意地說:「這婆娘怕是腦子有毛病吧?她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韓晶看看擺在桌上的那碗飯,不太確定地問:「會不會..是餓糊塗了?」

    曹蕊依然雙手抱在胸前,冷冷地「哼」了一聲,不做任何評價。

    李曉梅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米糊走出廚房,在餐桌前坐下。陶源幫她解下背上的孩子,抱著,用調羹舀起米糊,湊近唇邊吹涼,慢慢送進孩子嘴裡。

    「我原本打算晚一點再跟你們說的。不過現在你們也看見了,有些人真的很不像話。」

    李曉梅順了順耳邊的頭髮,用她特有的細弱嗓音說:「你們每天外出,看不見,也不知道這幢樓裡發生的事情。他們很懶,很多人不到吃飯時間根本不會起床。中午吃過又接著睡,或者幾個人聚在一起,不是吹牛聊天,就是打牌下棋。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這樣,也有幾個主動幫我做點兒事情,煮煮飯。」

    「最初的時候,我總想著他們被關了不少日子,身體不好,也沒什麼精神,多休息有助於恢復。但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恢復的也已經差不多,這些人卻越來越懶,什麼也不想做。他們從樓下倉庫裡拿了很多香煙和酒,還有儲備的各種糖果。房間裡髒得要命,到處都是包裝紙和煙灰。就算是白天,很多屋子也亮著燈,洗漱的時候水放得很大。就在今天上午,還有人居然問我為什麼不打掃房間?甚至把弄髒的床單扔在門口讓我洗乾淨..」

    李曉梅臉上透著憤怒。這個和善的女人平時很少說話,總是對人溫柔地微笑。她的很多心思都放在孩子和丈夫身上,沒有人硬性攤派,完全是主動承擔了團隊的後勤保障。她屬於那種性格柔弱的女人,能吃苦,隨遇而安,沒有太多物質需求,但骨子裡卻有著任何人都不能觸碰的尊嚴。

    「他們似乎沒有搞清楚狀況,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在他們看來,這只是一次災難,外面的人很快就會派出救援隊。他們不害怕,也不擔心。我覺得問題癥結是在我們這邊。應該和他們好好談談,說明情況。」

    李曉梅沒有要求具體懲罰某一個人。她平靜地說完這些話,用調羹舀起米糊,專心逗弄懷裡的孩子,重新進入妻子和母親的角色。

    老宋嘆了口氣:「我們可能犯了個錯誤————不該把他們帶進來,應該在附近另設一處營地。」

    「我們需要人手。」

    陶源的意見介於反對和贊同之間,卻很中肯:「野外駐地最好盡快開始建設。把這些人都帶過去。他們很快就會明白事情並不是想像的那樣,也可以從中挑選出願意加入我們的人。」

    杜天豪轉過身,斜睨著對面聚在其它幾張餐桌旁吃飯的人群,自言自語:「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人多了也一樣,牛鬼蛇神種類齊全..得給他們點兒教訓。或者,把他們扔到外面?」

    蘇浩微躬著背,身體前傾,雙手在餐桌相互交叉。他的目光中明顯有些別的東西,他努力壓制著情緒,聲音儘可能變得平緩:「把多餘的武器和物資都搬進地下車庫。那裡的閘門很結實,再額外加上兩把鎖。明天,把他們都帶出去。陶源說的沒錯————材料已經齊備,差不多可以開始建設工作了。」

    欣研有些擔心地連連搖頭:「他們不會聽從你的安排。」

    「難道我們就該白白養著他們?」

    韓晶口氣生硬,言辭也變得激烈:「我們在外面拚死拚活,他們卻縮在房間裡享受。這算什麼?剛才那女人的話雖然刻薄,至少有一句是對的————這不公平。」

    「只要把武器控制好,他們玩不出多少花樣。」

    蘇浩淡淡地笑笑,說:「別忘了,我們是強化人。哪怕是拳王泰森,這樣可以一拳干翻。」

    ..

    太陽像往常一樣從地平線上冒出頭,淡金色的光線把天空照得一片微藍。空氣中流動著濕潤和涼意,幾隻翅膀被露水浸透的蟲子趴在窗戶玻璃上,拚命掙紮著想要重新飛起來。它們的動作很艱難,搖搖晃晃,彷彿被蹂躪了一個通宵,只能喘息著慢慢等待恢復。

    小樓大廳裡照例飄散開食物的香氣。早餐很簡單,昨天晚上的剩飯加水煮開,就著鹹菜,很清淡,吃起來也很爽口。

    「吱呀————」

    三樓的一間客房門被拉開,走出一個四十多歲,精神健旺的中年人。他站在走廊上看著朝霞,興致勃勃地揮臂做了幾個擴胸動作,轉身回到房間洗漱,然後踏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走下樓梯。

    除了蘇浩等團隊核心成員,他是獲救者當中起得最早的人。

    「咦!今天怎麼沒有饅頭?」

    中年人走近餐桌,微笑著打了個招呼,從廖秋和老宋之間插了進來,看著眾人碗裡的泡飯和鹹菜,慢慢皺起眉頭,很不高興地問:「就不能做點兒別的東西嗎?我看庫房裡米面什麼的都有,罐頭和腊肉也很多。該吃就吃,幹嘛要省呢?」

    蘇浩放下碗筷,轉過身,注視著他,問:「你知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這問題顯然讓中年人感到意外。他微張著嘴,愣愣地點點頭:「那些怪物很恐怖。我認識的幾個朋友都被感染,這應該是一種病吧?」

    蘇浩不置可否地再問:「那你知不知道有很多人都死了,活下來的人也大多離開這座城市?」

    「當然知道。」

    中年人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不滿:「如果不是洗浴中心那幫暴徒,我也不會被困在這兒。」

    蘇浩深深地吸了口氣,放鬆下來,不無譏諷地說:「你現在就可以走,沒人會攔著你。」

    中年人驚訝地看著他,眼睛裡多了些迷茫:「我為什麼要走?外面到處都是那種怪物,我可不想被它們當做點心吃掉。」

    蘇浩摸出香煙,點燃,吸了一口,噴吐著煙霧問:「你打算一直呆在這兒?」

    「當然!」

    中年人的表情多了幾份鄙夷:「遇到災難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呆在安全的地方等待救援。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識。就像幾年前的大地震,總會有人來支援我們。不過話說回來,你們這些志願者做的也不錯。否則,我們還得被那些壞人關在洗浴中心,說不定會活活餓死。」

    「志願者?」

    這三個字,使餐桌上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集過來。

    欣研臉上滿是震驚:「你,你居然認為我們是志願者?」

    「難道不是嗎?」

    中年人的表情同樣很豐富:「手機一直打不通,這說明通訊已經中斷。你們能找到洗浴中心那個地方,說明對周圍的環境很熟悉。我不知道你們的槍是哪兒來的,但你們肯定不是警察,也不是軍人。能在這種疾病肆虐時候趕來救援的人,只能是志願者。嗯..就像前些年大地震的時候一樣。」

    蘇浩很想說點兒什麼。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

    陶源嘆了口氣:「曉梅說的沒錯————他們的確還沒搞清楚狀況。」

    曹蕊繃著臉,吐出幾個字:「一群白痴。」

    「不!是一群自以為是的白痴。」

    杜天豪嚥下嘴裡的食物,糾正她話裡的錯誤。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2:10 PM

第三十節傲慢

    小樓裡早起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也許是因為真正被餓過的經歷,對於早餐,他們還是非常看重。就在蘇浩和中年人談話的時候,另外兩個男女也走進大廳。

    他們不是情侶,僅僅只是住的房間在隔壁。兩個人都是四十來歲,男人的表情有些倨傲,腆著肚皮,過早謝頂的腦門很是光亮。女人長相普通,算不上胖,腰部卻積累著救生圈一般的贅肉。他們朝餐桌這邊看了一眼,沒有對任何人打招呼,自顧走近牆邊的大桶,掀開桶蓋,沒有找到預料中應有的吃食。

    「怎麼是空的?」

    胖男人走了過來,皺著眉看了看桌子,又在眾人身上環視一圈,用官員特有的威嚴口氣問:「為什麼沒有早餐?這裡誰負責?」

    蘇浩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繼續和中年人之間的問答。

    「你覺得會有人來救我們?」

    「肯定有。政府不可能放棄這麼大一座城市。」

    「剛才你也說了,這是一種傳染性非常強烈的疾病。難道你就沒有想過這裡已經被封鎖?任何人不得出入?」

    「有這可能。但總應該有救援部隊攜帶食物和藥品進來。這裡不是切爾諾貝利,病毒不是核污染,他們不可能,也沒理由拋棄我們。要知道,這座城市的居民多達數百萬。」

    「如果有救援,早就應該到了。時間過了這麼久,難道你們就沒有懷疑過?假如這不是疾病,而是戰爭?」

    「根本不可能爆發什麼戰爭。世界未來只會趨向於和平,任何發動戰爭的國家都會遭到譴責和圍攻。呵呵,這種事情不會發生,至少在我們這一代人身上不會..」

    中年人很健談,蘇浩也從對方話裡漸漸明白固執的念頭究竟從何而來。

    他們在洗浴中心裡被關了很久。

    準確地說,應該是三個星期零四天。

    他們從守衛言談中知道外面發生了騷亂,卻不知道整個世界不再是想像中的模樣。

    他們很幸運的與世隔絕,又很幸運的獲救。對於喪屍,意識概念仍然停留在病毒爆發那一刻。加上文明時代人類特有的慣性思維,從國家秩序化方面思考問題..很正常,不奇怪。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會產生相同的意識。肯定也有人認為事情不對,覺得外面的世界出了某種狀況。他們很難相信,也本能的否認這種思考結果。加上來自旁人的言談..在封閉的小圈子裡,很容易讓所有人對事件發展和認知達成共識。

    說穿了,這其實是潛意識拒絕承認現實,把一切理想化的自我麻醉。

    蘇浩平靜地看著滿面自信的中年人,眼裡滿是憐憫。

    不光是他,其餘的團隊核心成員也把目光聚集到中年人身上。有冷漠、譏諷、嘲笑,也有平淡、感慨、悲哀..

    「喂!我問你們話呢!這裡究竟誰負責?」

    站在一邊的胖男人很不滿意被自己冷落的局面。他非常憤怒的揮掌猛拍桌子,一再重申之前就已經問過,卻無人回答的問題。

    「為什麼沒有早餐?」

    蘇浩伸手攔住想要暴起揍他一頓的杜天豪,盯著胖男人看了幾秒鐘,淡淡地說:「想吃,自己去做。」

    這句不冷不淡的話,讓胖男人頓時噎住。他壓制著怒意,稍微緩和臉上緊繃的表情,語重心長,也帶有幾分威脅地說:「年輕人,現在是法治社會。不要以為救了幾個人就是天大的功勞。志願者,說起來好聽,其實就是為了在履歷表上多一項額外記錄,看起來引人注目,找工作和分配的時候更容易罷了。哼!別用「捨己為人」之類的詞兒來打發我,這個地方不屬於你們,這裡的物資也是公有。我不想對你們做任何評價,但你們既然來了,也的確做了一些事情,就應該須接著做下去,做好。」

    也許是杜天豪兇狠冰冷的眼神讓他感覺到威脅,胖男人用力嚥著唾沫,表情略微變得和緩,說話口氣也帶有更多和善的成份,也越發義正言辭:「你們從那些暴徒手中把我們救了出來。這很對,值得表揚。可你們畢竟不是警察,也不是政府職能人員。我理解對於相同事物的倦怠和冷淡。你們很累,有些事情我們可以商量、安排,做出更為合理的計劃。我會給你們寫一張評價不錯的感謝信。但是現在,你們必須把手上的事情做完。」

    包括蘇浩在內,所有團隊核心成員都感到意外。他們面面相覷,完全沒有想到胖男人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廖秋眼瞳裡掠過一絲迷惑:「你究竟想告訴我們什麼?怎麼我感覺什麼也沒有聽懂?」

    胖男人臉上的微笑瞬間凝固,他抽搐著嘴角,徹底放棄了和顏悅色的耐心,不由自主提高音量:「這是一場傳染病毒引發的大規模災難。身為志願者,卻不願意提供幫助,那你們來這裡做什麼?我說過,這幢樓房不屬於你們,這裡的物資也是國家財產。如果你們拒絕為災區民眾提供服務,那就請你們離開————」

    杜天豪的目光陡然變得冷厲,他抓起靠在腳邊的自動步槍,「嗖」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把槍口對準胖男人的肚子,狠狠抵上去。

    「你想幹什麼?我要告你!你,你不能..你無權這樣做————」

    胖男人如同殺豬般嚎叫著,連連後退幾步,沒留神腳下踩上一塊油污,重重滑倒。

    蘇浩微眯著眼,嘆了口氣,拍了怕滿面怒容的杜天豪肩膀,走到他前面,按低槍口,蹲下身,注視著滿面驚恐的胖男人,冷冷地問:「你住哪兒?」

    這句話問得很突然,胖男人莫名其妙地看看他,沒有說話,也沒能反應過來。

    蘇浩的眉毛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他從槍套裡拔出M500,粗大的槍口直接抵上對方腦門,再次重複剛才的問題:「你住哪兒?」

    胖男人臉上立刻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驚恐憤怒地看著蘇浩,又轉動眼珠看看周圍,發現已經有十幾個人從樓上下來,走進大廳,震驚而畏懼地站在旁邊觀望,卻沒人過來阻止,或者幫著說幾句好話。

    他感覺到額頭上那個金屬質地圓環散發出的冰冷,很硬,刺得皮膚有些發痛。這讓胖男人聯想起幾個星期以前,自己在洗浴中心被暴徒們用棍棒毆打,趴在地上慘叫痛嚎的可怕經歷。

    「沿..沿江西路363號,雅..雅韻康園三棟,四樓,B座。」

    他戰戰兢兢地看著蘇浩手裡的槍,尤其是那隻扣住扳機的手指。胖男人忽然發現:這些救了自己的人,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好說話,也沒有普通民眾應有的馴良和容忍。他們可能比先前那些暴徒更可怕,更凶悍。志願者..他們真是志願者?

    「你說得很對,這幢房子屬於國家財產,不是你的家。」

    蘇浩的聲音很平淡:「所以,你不該呆在這兒。現在滾吧!去你應該去的地方,回你自己的家。」

    胖男人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他用力聳動著喉骨,身體畏懼地後縮,幾乎快要哭出聲來:「不,我不出去。你不能這樣做,不能..」

    蘇浩眼裡閃爍著陰冷的光:「為什麼不呢?」

    「外面..外面到處都是那種怪物。」

    胖男人渾身都在顫抖,兩腿之間的褲襠濕了一大塊:「它們..它們會吃了我。」

    「哦!原來你什麼都知道。」

    蘇浩故作驚訝地搖著頭,他伸出左手,從胖男人臉上惡意地揪起一把,又拍了拍,冷漠地說:「不過,你弄錯了兩件事。第一:我們不是志願者。第二:這裡是我的地盤,做什麼和幹什麼,我說了算。既然你覺得在這裡很拘束,那麼我也不難為你。喏!門在那邊,走出去就是。」

    說著,他抬起手,指了指走廊盡頭。

    「不..我不走!我不走————」

    胖男人慘叫著,猛然從地上爬起,飛快跑到餐桌旁邊,緊緊抱住桌腿。彷彿這比什麼都要堅固,穩定牢靠。

    蘇浩嘴角露出邪惡的笑。他抬起魔鬼般的手,指指縮成一團的胖男人。杜天豪會意地大步走過去,用力抓住這個曾經趾高氣揚,現在卻幾乎快被嚇瘋的傢伙。死亡威脅使胖男人爆發出難以想像的力氣,他抱著桌腿,彷彿整個人被焊在上面,根本無法拽開。這種死皮賴臉的做法使杜天豪陡然暴怒,他咆哮著拉開胖男人的兩根手指,朝手背方向狠狠掰下。刺耳的「哢嚓」聲中,可憐的手指鬆垮垮地塌落,無法想像的劇痛使它的主人像鬼一樣發出慘叫,立刻鬆開雙手,摀住傷口在地上亂滾。

    杜天豪彎腰抓起胖男人的右腳,拎高,拖出大廳。

    圍站在四周的人群立刻閃開道路,遠遠避開這個高大粗魯,彷彿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瘟疫的壯漢。他「桀桀桀」地冷笑著,絲毫不顧對方臉上已經一片青紫,連哭帶喊拚命哀求自己,大步走近小樓側門,拉開擋在門前的各種障礙物,把奄奄一息的胖男人重重扔了出去。

    小樓裡一片死寂。

    大廳與樓梯之間的空地上站滿了人,樓上的所有房門敞開,很多人從樓層上方探出頭來,屏息凝神看著這一幕。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像昨天晚餐時候那樣喧嘩,更沒有人對此提出異議。

    雖然,很多人眼裡釋放出憤憤不平的火花。他們攥緊拳頭,牙齒咬得「格格」直響,臉上緊繃的皮膚和肌肉都在表明,他們正努力控制著憤怒。

    蘇浩轉過身,發現先前與自己說話的中年人滿面蒼白,冷汗浸濕了衣服,雙腿在不自覺的發抖。

    「我不喜歡用暴力方式解決問題。可對於固執己見的人,這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

    冷漠的目光從每一個人身上慢慢掃過,蘇浩的聲音依舊平靜:「現在,你們有一個小時收拾東西,打掃房間。我希望這裡變得乾淨,像人住的地方,而不是垃圾滿地的豬窩。我不管你們曾經擁有過什麼,身份是如何高貴,只要在這兒,就必須聽從我的命令,服從我的安排。你們最好牢牢記下我說的每一個字,因為我不會重複第二遍,也沒有耐心容忍誰犯下相同的錯誤。當然,如果你們覺得這是對所謂自由的侮辱,那麼現在就可以離開。」

    「嘭!嘭嘭————」

    胖男人在砸門,其間還伴隨著連哭帶喊的哀求。

    憤怒的人群仍然保持沉默,陽台上的人也把頭縮了回去,房間裡很快傳來急促慌亂的腳步聲。

    沒有人去開門,大廳裡的人群漸漸變得稀疏。轉身上樓的一些人在竊竊私語,不時可以聽到「瘋子」、「強盜」、「殺人犯」之類的字眼。也有人拿起樓道拐角的鋼筋和棍棒,悄悄帶在身上。

    「把他們救出來是個錯誤。」

    老宋看著在樓梯盡頭消失的人群,用乾澀的聲音說:「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真的很難相信居然有人抱著這種想法。他們難道不明白,這個世界已經不是從前的樣子?」

    欣研神情凝重,悠悠地說:「他們被關了很久,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多少..可以理解。」

    韓晶點了點頭:「應該讓他們明白真相。」

    ..

    時近中午,兩輛重型卡車一前一後從小樓底部順序開出,駛向城外。

    敞開的車廂裡裝滿了人,他們或坐或站,用冷漠且充滿敵意的目光,默默打量著站在車廂最裡面,全副武裝的團隊核心成員。

    陶源和老宋開著車,蘇浩和杜天豪分別守著各自車廂裡的人。這種架勢與其說是保護,不如說是監管。人們都不願意和他們接近,只是聚集在車廂兩邊,沉默而茫然地看著不斷後掠的風景。

    車隊很快開到與南面環城公路鄰接的路口。馬路上雜亂橫放著幾輛已經撞毀,被燒得面目全非的轎車。隔著數十米遠的距離,可以看見脫落的駕駛座上有焦黑的人體殘骸,斷肢殘片和破爛衣服到處都是。十幾頭喪屍在廢棄的車輛之間尋找食物,卡車的引擎轟鳴引起它們的注意。於是,慢慢接近,圍攏..就在車廂裡獲救者不斷發出尖叫和驚呼的時候,車輪已經緩緩轉動,從逆行方向開上高速公路。

    陽光刺眼,炙熱的天氣令人昏昏欲睡。人們感到疲倦,卻沒有人敢合上眼皮。他們仍然用戒備的眼神看著蘇浩和杜天豪,也把目光漸漸投向車外熟悉而陌生的世界。

    通往城外的道路被車輛阻塞,長長的車流望不到頭。不斷有屍體或者喪屍進入視線。最初的時候,面目猙獰的食人生物還能引起陣陣恐懼尖叫。看得多了,恐懼心理也變得淡化,甚至麻木。也有人輕數著沿途看到的死者遺骸,一具、兩具、三具..這個數字很快超過千位,變得混亂不堪,連計數者本人也感到畏懼。他乾脆轉過身,背靠車廂擋板,雙手抱頭,十指深深插進頭髮,滿面絕望的嚎啕痛哭。

    蘇浩自始至終也沒有說過一個字。

    與其解釋,不如讓這些人親自看看外面的世界。殘骸和屍體是最好的證據,無法作偽。數以萬計阻塞道路的汽車比任何風景都要壯觀。他們可以看見在馬路上腐爛的死者,從人類身體上啃下來的頭顱,像垃圾一樣被拋棄的腿腳、手臂,爬滿蛆蟲和蒼蠅,被孑孓鑽來鑽去,孕育著無數吸血昆蟲的腐屍。

    十多分鐘以後,車隊已經駛出城區範圍。兩邊景觀變成起伏的山丘。不是很高,其間也有平整的田地。植被密集,人工栽植的行道樹和灌木生長茂盛,路邊偶爾會躥出幾頭衣衫襤褸的喪屍,衝著卡車張牙舞爪。也有些悍不畏死的變異生物走到公路中間,被飛馳的卡車當場撞飛。

    蘇浩靠在車廂擋板上,默默抽著煙,隨著車輛的行進不住搖晃著。

    大部分人已經坐下,或者癱在擋板旁邊。他們面如死灰,眼睛空洞而無神地瞪著。他們在發抖,只是因為車身搖晃使得幅度不太明顯。很多人大口喘著粗氣,臉上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好像在笑。車廂裡瀰漫著輕微的嗚咽,無法分辨聲音的具體來源。沉重、密集,令人心顫。

    卡車在一條岔路口轉向,開下公路,沿著荒棄的小道行駛了近十分鐘,在一片長滿莊稼的田邊停住。

    這是一片麥田。麥子已經微黃,再有幾個月就能成熟。滾動的氣流帶來葉子的清香,也驅散了一部分令人難熬的酷熱。

    蘇浩和杜天豪跳下車,拉開擋板。沒有命令或者斥責,車廂裡的人們都明白這就是此行終點,默默地抓住扶手,下車,聚集在麥田旁邊一塊長滿蒲公英的空地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12:17 PM

第三十一節現實

    蘇浩走到田邊,隨手摘了一把正在灌漿在麥穗,搓去表面的硬殼,把柔軟的麥粒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是早上在大廳裡和蘇浩談話的那個中年人。他神情淒然地走過來,站在距離蘇浩三米多遠的位置,用失聲的語調顫抖著問:「能不能..請你告訴我,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發生了什麼?」

    蘇浩注視著他,平靜地回答:「其實你們已經猜到了答案。沒錯,這是一種傳染性非常強烈的病毒。感染者會在短時間內被寄生,變異成你們沿途看到的喪屍。」

    「那為什麼你沒被感染?我們也沒有變異?」

    一個身材高挺的女人擠到前面,聲音低沉地問:「不應該有這種東西..不,既然是通過空氣傳播,那為什麼沒有擴散到每一個人身上?你,你一定是在撒謊。我就是搞免疫工作的,你騙不了我————」

    「每個人的體質不同,對病毒的適應能力也不一樣。」

    蘇浩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基因、性別、血型、細胞..這些都可能對病毒造成影響,適者與不適者之間的微妙區別很難用幾句話說清楚。既然你從事這類工作,就應該明白疫苗不可能通用於所有人群。就好像青黴素,雖然可以殺菌,卻同樣有人對它過敏,導致半身不遂,甚至死亡。」

    女人眼睛裡晃動著異樣的光:「你的意思是,只要活下來的人,都對病毒免疫?」

    蘇浩搖了搖頭:「空氣傳播和直接咬傷截然不同。你可以理解為進入體內的病毒數量有差異。如果把空氣傳播看做病毒進入人體數量為「1」的標準,那麼喪屍咬傷和抓傷就是病毒進入量達到「10」,或者成倍增加的「20」、「30」、「100」..總而言之,那些變異生物很危險,它們以活人為食。」

    人群裡,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自言自語:「..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這只是一場普通的災難,肯定有人會來救我們,事情不會是你說的那樣。」

    最後這句話,像激素一樣使人們頓時活躍起來。他們議論紛紛,有人神色憂慮,也有人表情麻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每個人都擺出證據想要說服對方。有人讚同,有人反對。有人失聲痛哭,也有人神情激動..現場一片混亂,聲音越來越大,像蒼蠅亂飛發出的「嗡嗡」噪音。

    老宋和陶源跳出卡車駕駛室,和杜天豪一起走到蘇浩身邊,默默注視著紛亂的人群。

    「不!我絕對不會相信這種事。這是謊言,他在欺騙我們。國家和政府不會拋棄這個城市,肯定有救援!」

    「他們不像是在撒謊,也沒必要騙我們。我們都看到了路上的那些車,那些屍體。那都是真的,不是攝影道具。還記得在洗浴中心的時候嗎?那些暴徒也說過這世界變了,變了..」

    「我們該怎麼辦?逃出去?」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中年人仍然站在蘇浩身旁,前後不過幾分鐘,整個人彷彿蒼老了十歲。他佝僂著背,對身後人群的議論充耳不聞,用迷茫的目光看著蘇浩,很不確定,也很期待地問:「我..我兒子在廣州。你覺得,他..他會不會有事?」

    這問題有些出乎意料,蘇浩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緩緩地搖頭:「我不知道。很多人都死了,活下來的人其實很少。」

    中年人的表情漸漸變得悲苦,臉上滿是絕望:「真的沒有救援部隊?那你為什麼會來救我們?你們是誰?」

    老宋憐憫地看著他:「我們和你一樣,都是普通人。」

    「可是,你們有槍。」

    「士兵和警察也是人,一樣會感染,變成喪屍。」

    「那幢小樓,裡面儲備的食物足夠上百人吃的..這,這又是怎麼回事?」

    「城裡很多商店都可以找到這些東西。既然還活著,我們就需要食物,也需要住的地方。」

    一切解釋都合乎邏輯,混亂的人群慢慢開始平靜,一張張面孔如同雕塑般僵硬。

    「..天啊!」

    不知道是誰先喊出的這一聲,炸雷般在所有人空落落的心頭來回震盪。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尖叫著衝出人群,朝遠處的山崖拚命跑去。她揮舞雙手,淒厲的喊叫足以刺破耳膜。幾個剛剛回過神的男人追上去想要把她捉住,卻怎麼也無法超過她瘋狂的速度,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衝到懸崖邊,像傳說中的殉難者,一頭栽了下去。

    崖底,是水流湍急的江水。在地圖上,它的名字叫「牛欄江」。

    無法接受現實,只能在崩潰中活活發瘋。

    人們呆呆地看著女人跳下去的那個方向,瞪大雙眼,張著嘴,彷彿一群中了咒語的木偶。

    忽然,一個瘦高的男人陡然驚醒,飛快跑到蘇浩面前,緊緊抓住他的衣服,拚命地搖晃,異常興奮,神情癲狂地連聲發問:「不!不應該是這樣。病毒的感染區域沒有那麼大,它們不可能擴散到全世界。美國、英國、瑞士..這些國家醫學科技非常發達,那裡肯定有疫苗對不對?我們離開這兒,去機場,去找飛機,離開中國。我..我..我有美國護照,我要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蘇浩和陶源對視一眼,臉色頓時變得冷漠而譏諷。

    「現在就走。肯定是這樣。以前的禽流感只有「達菲」才能治癒,那種東西國內根本造不出來,國外一定有新藥能夠消滅病毒。你們有槍,保護我,一起走。我有錢,不會讓你們白跑。你,你,還有你,每人五十萬.。。不,一百萬。」

    男子越來越興奮,他滔滔不絕說了一大堆詞句不連貫的話。儘管語序顛倒混亂,卻足以讓人聽明白想要表達的意思。

    杜天豪扔掉夾在指間的煙頭,噴出一個濃濃的眼圈,仰望著蔚藍的天空,呼了口氣:「老子的銀行存款只有一萬兩千塊。以前我總覺得自己是個窮人,哈哈哈哈..呼————這感覺真他媽的好,真爽!」

    說著,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紅色的百元大鈔,當著男子的面,用打火機點燃。

    這動作比任何話語都更具說服力。

    瘦男人呆呆地望著從火焰盡頭不斷飛起的黑色灰燼,眼睛裡亢奮和激動漸漸蛻去。他感覺呼吸變得無比困難,彷彿一塊無形巨石沉甸甸壓在心口,碾去自尊,粉碎信念。像魔鬼一樣把以往熟悉的秩序活活撕碎。

    「撲通————」

    他雙膝一軟,重重跪倒,他把頭插在地上,雙手在泥土裡亂抓,有如神經質般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你騙我,你們一定是在騙我。錢,錢怎麼可能會沒有用?我在銀行裡還存著幾千萬,你居然說錢沒用?燒錢..哈哈哈哈!騙子!都是騙子!」

    忽然,他猛地跳了起來,衝到杜天豪面前,指著他的鼻尖,以所能達到的最高音階咆哮:「這一切都是你們搞出來的騙局,是陰謀。我不相信你說話,一個字也不信————」

    他的雙眼充滿血絲,臉因為有太多血沖上頭頂顯得通紅,他指著杜天豪,又轉身指著蘇浩,然後不斷轉換方向,在人群中來回亂指,聲嘶力竭地亂喊:「我比你們都有錢,老子的「賓利」值幾百萬,隨便吃頓飯你們一個月工資也不夠付。我還有黃金,有股票,有房子,有..」

    杜天豪陰沉臉,大步走過來,狠狠一拳砸中瘦男人面頰,把尚未說完的話徹底堵在喉嚨深處。然後,他衝著蜷在地上無助哀嚎的男人啐了一口,很不屑地罵了句粗口:「有你媽個逼————」

    沉默了許久的中年人走到蘇浩面前,滿面悲愴地問:「我們,該怎麼辦?」

    蘇浩看著他,又看看站在對面的其他人,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有猶豫,也有敵意和冷漠。更多的,則是期待和茫然。

    「城裡到處都是喪屍,還有其它更可怕的變異生物。我們必須在這裡建立新的營地。附近有很多可以耕種的農田,也有充沛的水源。相信我,我們能活得很好,不會死。」

    仍然有人在低聲哭泣,望朝蘇浩的目光仍然帶有不信任和提防的成份。顯然,區區幾句話無法消除他們內心的戒備和固執。可是,在「信」與「不信」之間,他們只能選擇前者。

    因為,選擇「不信」,就意味著離開,被拋棄。

    意味著被陌生、混亂、殘酷的世界徹底吞噬。

    ..

    山坡上紮起四個灰綠色的軍用帳篷,透過半遮掩的防水簾,可以看見裡面排列著整齊的行軍床,被縟,以及各種私人用品。

    南面五十多米遠的空地上,堆滿了沙石和袋裝水泥。它們表面覆蓋著苫布,四周地面挖有排水溝。幾條車轍印記從遠處延伸過來,連接著這片田地與公路。偶爾有風吹過,鬆散的浮土到處飛揚。

    更遠一些的地方,各有一輛挖掘機和混凝土攪拌機。三角形架樁已經建好,旁邊堆放著切割好的鋼材。包括路邊那幾輛滿載磚塊的重型卡車,所有這些建築材料都來自城內的各個樓盤工地。這幾年房地產被炒得很熱,到處都在大干快建。與其說那是一座城市,不如說是被挖得遍地破爛的大工地。各種材料種類齊全,數量也極其龐大。

    清理平地、採掘土樣、訂立建築式樣,直至現在的開挖地基,都是蘇浩和其他團隊核心成員商議著擬定。他們也曾問過剛剛加入的依附者,想要從中找出熟悉建築工程的人並得到幫助。然而所有人都對此表示很陌生,此前也從未接觸過類似的東西。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從書店裡蒐集關於建築方面的書籍仔細研讀。不需要精通,只需要弄明白最基本的原理,以及各種最基礎的建造工序。

    蘇浩對於野外駐地的要求並不高————至少滿足一百人居住的房屋,配套的蓄水池、倉庫、車庫。

    最重要的,要有一道夠高、夠厚、夠結實,把所有建築都環護起來的圍牆。

    從城內商店裡弄來的小型太陽能發電設備已經安裝完畢。這東西很便宜,標籤上的價格不過是「人民幣36800元」。科技含量也沒有想像中那麼高深,對照說明書,廖秋只花了幾個鐘頭就把它架在帳篷外面開始發電。

    從開始建立營地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九天。

    從洗浴中心救回來的人,還剩下三十一個。其中有二十二個男人,九個女人。

    其餘的人,有的不相信蘇浩的話,直接離開,另外尋找出路。

    有的無法接受現實,瘋了。

    還有的選擇自殺..

    城內,以銀行小樓為據點,三個獵殺小組每天都要外出。他們的任務是擊殺喪屍,獲取腐菌激素和銀骨,儘量收集食品、衣物、工具、燃料,以及所有可用資源。

    城外,蘇浩和陶源一直呆在工地上,負責野外營地的施工進度。每隔兩天,城內就會運送一批補給物資和材料過來。新加入的很多團隊成員都會開車,雖然他們此前從未有過駕駛卡車的經歷,但空曠的道路是最好的試驗場。沒有交通規則限制,也沒有警察過來敬禮,然後罰款。

    地基被挖得很深,也很爛。人們見過挖掘機,卻沒有實際操作經驗。鏟鬥不是伸得太長,就是插進泥裡忘記回收,甚至有兩次失去重心,整個車體前傾。不過很幸運,沒有人受傷。

    對照書籍,蘇浩發現三十多米的地基已經超出正常值。這種深度不要說是普通樓房,就算大廈也已經足夠。懊惱之下,只能在附近另選地點,重新建設。

    他不想浪費時間。巨大的深坑可以改建為地下倉庫,或者停車場。

    當然,以團隊目前的技術實力不足以完成這件工程。應該把它留給以後的加入者。

    很多人都在埋怨,也有人憤憤不平叫嚷著不想幹了。有這種想法並不奇怪————他們當中沒有誰從事過類似的工作,這種勞動也沒有任何技術性可言。純粹就是挖土、打樁、攪拌、砌磚..單調而無聊,體力消耗很大。

    並不是每個人都對此抱有怨言,也有人沉默著繼續工作。

    ..

    午後的陽光比平時更加強烈,沒有一絲風,汗水剛剛滲出皮膚,就立刻被滾滾熱浪蒸發,只留下一圈淡白色的鹽末。

    蘇浩站在新挖的地基旁邊,用提桶把攪拌好的水泥漿灌進基柱。這些鋼筋混凝土結構的柱子異常粗大,體積超過普通建築標準四倍,鋼筋消耗量也隨之增加。它們就這樣矗立著,看上去讓人充滿成就感,堅固、穩定、紮實。

    一切都在摸索著進行。只要下層基礎足夠牢實,重心平穩,上層建築就肯定不會坍塌。雖然消耗了超過正常用量數倍的材料,卻很值得。

    不光是蘇浩在獨自忙碌,周圍還有十幾個人進行著類似的工作。為了抵擋酷熱,老宋專門從城裡弄了一批顏色各異的遮陽帽。人們對這份禮物很喜歡,也很滿意。只是沒有人選擇綠色的帽子。

    中年人推著小車走過來,把車斗裡的水泥漿傾倒在設置好鋼筋的柱槽裡。他只穿著一件汗褂,褲腳卷的很高,身上沾滿了星星點點的泥漿,臉上也堆滿塵土,看上去比幾天前更加蒼老。

    蘇浩搓了搓滿是泥灰的手,走進旁邊用遮陰網搭成的休息棚,拿起兩瓶水,遞了一瓶給他。很是滿意地說:「基礎已經差不多了。再有幾天,等水泥乾透,就可以開始地面部分的建造工作。」

    可能是因為天氣炎熱的緣故,中年人的表情有些萎頓。他淡淡地點了點頭,接過水瓶,擰開瓶蓋灌了一大口,長長呼著熱氣,感慨地嘆道:「真沒想到,我居然會來做這些事情。換在以前,根本就是個笑話,說出來也沒人相信。」

    「哦?」

    蘇浩放下手裡的飲料瓶,疑惑地看著他。

    中年人淡淡地說:「雖然不懂建築,但我多少也看得出來,你的營地是按照多人居住的大房間來規劃,也就是俗稱的「通鋪」。有公共廁所,公用浴室,還有塔樓,就連最外面那堵牆,厚度和高度也遠遠超過正常比例。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看出來,但我很清楚————這絕對不是普通的房子,而是一座監獄。」

    蘇浩拿起泥刀,均勻抹去灰漿層表面的顆粒,平靜地笑笑:「這裡沒有電網,牢固而結實,也很安全,不是嗎?」

    「我有兩套房子。」

    中年人也許是累了,他蹲下來,很是感慨地搖搖頭:「原本以為差不多到年紀退休,可以安安穩穩過上幾年舒服日子,沒想到仍然還是要跟別人擠在一起睡。那些房子加起來可以賣好幾百萬,而我現在卻必須指望著別人才能填飽肚子。」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05:56 PM

第三十二節懶惰

    蘇浩沒有說話。

    雖然他沒有在充滿秩序的文明時代生活過,卻看過電腦資料裡很多關於這一時期的影視和文學作品。怎麼說呢!很多人都在為了體現自身價值忙碌。薪水、待遇、房子..尤其是最後一種鋼筋混凝土結構的製造物,在這個時代根本就是身價和能力的最佳體現。有時候想想真會覺得很可笑————人類征服自然,定居,建造城市,又把鬥爭矛頭指向自己的同類,大人物用各種方法弄光小人物口袋裡最後一個銅板,從而締造出所謂的「經濟輝煌」。

    看著蹲在旁邊的中年人,蘇浩目光有些複雜。

    「你..叫什麼?」

    他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我姓陳,陳昆。」

    中年人的聲音很平淡。

    「我記得你說過,你有個兒子。嗯..多大了?」

    蘇浩儘量尋找合適的話題。

    「十三歲,和我妻子住在廣州。」

    陳昆清了清喉嚨,不自然地把目光移開,但蘇浩仍然瞥見他眼中閃爍的暗淡和痛楚:「準確地說,應該是前妻..我們離婚了。」

    「說說你兒子吧!」

    蘇浩抓起抹布擦了擦手,從衣袋裡摸出香煙,抽出兩支遞了過去:「他怎麼樣?」

    陳昆沉默了一會兒,臉上露出一絲懷念的笑:「他長得像我,在那邊上重點中學,成績不錯。」

    「你一定以他為榮。」

    「他每年暑假都會回來看我。說到離婚..她是個好女人,如果以前我沒喝那麼多酒,也沒那麼多應酬,事情應該不會像後來那樣不可收拾。她給了我最後的機會————五年時間,如果我能變成剛認識她時候的樣子,那就破鏡重圓。現在..」

    他用力揉碎夾在指間的煙,使勁兒抽著鼻子,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淚。

    蘇浩憐憫地看著他,平靜而誠懇地說:「至少,你還活著。」

    「我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

    陳昆木然地搖著頭:「很多人都死了,沒死的也大多變成怪物。比較下來,活著反而有些不正常。也許,我應該學學那個跳下懸崖的女人,另外尋找一種舒服的死亡方式。」

    蘇浩沒有勸解,也沒有發怒。他思索著陳昆的話,不願意認同對方的說法,卻又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去反駁。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坐著,直至臨時工棚裡走出幾個幫廚的女人,對著工地這邊用力揮手,示意忙碌的人們過來吃飯。

    「也許某一天,你會發現自己的想法是錯的。」

    他站起來,心平氣和地說:「死人什麼也不知道,只有活著才能看到未來。說不定,你還能看到你兒子。」

    陳昆的身體微微一顫,目光仍然迷茫,卻多了一些別的東西。

    「至於現在,我們得先吃飯,然後才有精力去談別的。」

    蘇浩笑了笑,伸出右手。

    ..

    食堂,是一個用木頭和防水布隨便搭起來的棚子。用石塊壘起來的土灶裡燃燒著木柴,蒸籠裡米飯堆得冒尖,鍋裡的米湯也很稠。另外一口鍋裡裝著切片的醃肉,碼得整整齊齊,冒著油光,散發出誘人的濃香。

    用粗木料拼成的桌子很簡陋,卻很結實。兩隻臉盆裡盛滿了剛炒的水芹菜,嫩綠的菜葉之間夾雜著紅辣椒,看起來就很有食慾。炎熱的季節植物生長茂盛,窪地和山上有很多野菜,雨後的松林間甚至還有許多味道鮮美的蘑菇。人們需要做的,就是把它們拾取、洗淨、炒熟。

    蘇浩負責掌勺,他先把一個很大的飯盒裝滿,再放上厚厚一摞醃肉和炒菜。旁邊一個幫忙做飯的女人連忙接過,小跑著送給站在遠處磚垛上負責警戒的陶源。

    飯菜數量足夠所有人吃飽,沒有人對蘇浩或者陶源拿頭份飯的舉動表示反對————他們的勞動量比任何人都大,幹活也比其他人多得多。其中雖然有那麼一點點親厚的成份,表面上看起來卻很公平。畢竟,除了團隊核心成員,沒有人知道喪屍體內銀骨的具體效用,也沒有強化人的概念。

    人們排著隊,拿著屬於自己的碗筷,一個個走到木桌前等候分派飯菜。不需要多費口舌,他們都知道規矩。氣氛談不上熱烈,也沒有想像中那麼沉悶。

    一個穿著襯衫,氣質頗為儒雅的中年男子依序走到桌前,微笑著遞過飯盒。在他身後,還跟著五、六個年紀相仿的男女。他們之間似乎已經熟識,正在談笑風生,與周圍略顯沉悶的人群形成鮮明對比。

    蘇浩放下手裡盛飯的鐵勺,掃了一眼站在面前的男人,抬起左手,用手指順序虛點著對方,慢慢地說:「你,你,你,還有你們幾個,全部給我讓開。」

    他的話沒有說完,隱含的意思卻非常明顯。只要不是腦袋被喪屍啃過,都可以聽懂。

    端著空飯盒的中年男子臉色微微有些發僵。這種變化像病毒一樣,立刻傳染了他身後被蘇浩指到的其他人。他們呆了幾秒鐘,頓時像火山一樣爆發開來。

    「憑什麼不給我們吃飯?」

    「為什麼這樣?」

    「這飯又不是你做的,我們大家都有份兒。」

    這些人神情激憤,紛紛圍攏過來,隔著桌子怒聲叫嚷。

    蘇浩用鍋蓋遮住蒸籠,擋住從那些嘴裡噴濺四射的口水。他注視著這幾個人,平靜地說:「我很講究民主和原則。我想問幾個問題————每天上午的工作時間是八點至十二點,那時候你們在哪兒?卡車上貨物需要卸載的時候你們在哪兒?給地基澆灌混凝土的時候,你們又在哪兒?」

    叫嚷聲漸漸變得低落,圍在桌子前面的人仍然憤怒,卻沒有像剛才一樣繼續喊叫,也沒有人回答蘇浩提出的問題。隊伍後面的其他團隊成員等得不耐煩,於是插進前面,一面讓蘇浩繼續分配飯菜,一面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他們一直在帳篷裡呆著,睡到十點多還沒有起床。」

    「這幾天他們幾乎沒做什麼事情,不是聚在一起打牌就是聊天。沒幫忙做飯,也不參加勞動。老張今天早上好心過去提醒他們,還被為首那個傢伙嘲笑,說了一通什麼「狗性和奴性都是天生」之類的話..」

    「這種人活該沒飯吃。就算沒被喪屍咬死,也要被活活餓死。」

    來自周圍音量也漸漸變大,正在吃飯或者打飯的人們顯然沒有小聲說話的覺悟。他們或蹲或坐,要不是站在旁邊埋頭吃飯,豎起耳朵聽著其他人議論,不時加入進去發表幾句個人見解。核心內容不外乎就是「有付出才有收穫」、「不勞不得」之類的意思。他們饒有興趣地看著站在木桌前的那些人,目光裡充滿譏諷、冷漠、嘲笑、鄙夷。

    很快,木桌前的隊伍已經走到了末尾。蘇浩把最後一個人的飯盒裝滿,照例給足醃肉和蔬菜,將蒸籠抬到一邊,端起自己的那份飯,走到一塊石頭上坐下,一邊吃,一邊平靜地看著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

    他眼裡充滿憤怒和怨毒,手裡空飯盒被捏得很緊,散發出自上而下的威嚴。

    沒錯,的確是威嚴,官員特有的,也是上級對下級最基本的氣勢。

    蘇浩直接無視對方帶有威脅意味的目光。他並不知道自己平淡自然的動作,在中年男子看來簡直就是赤裸裸的蔑視。

    這場景很令人尷尬————木桌上的蒸籠和菜盆已經被收走,人們都在吃飯,除了圍聚在旁邊的另外五名同伴,沒有任何人對此表示異議,

    中年男子臉色鐵青,他滿面怨恨地盯著蘇浩,惱怒和羞辱使他的目光幾乎變成實質性的刀子,狠狠割下這個年輕人身上的每一塊肉。

    僵持了近三分鐘,他最終沒能做出任何舉動,只是飛快從工棚周圍的人身上掃了一眼,握緊空飯盒,帶著充滿怒氣的沉重腳步,朝遠處的帳篷走去。

    另外五名男女有些猶豫,其中幾個人臉上明顯帶有焦慮表情,卻仍然跟在他的後面。

    在工棚裡吃飯的人們沒有對此發表言論。當一切變得冷場,徹底陷入沉默之後,不知道是誰首先「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很快,更多的人發出笑聲,迅速變成所有人的哄堂大笑。

    蘇浩也在笑。他用筷子夾起一塊肥厚的醃肉,嚼得很帶勁兒。

    他有很多方法可以處理這件事————體罰、斥責,甚至乾脆把中年男子為首的那群人統統殺掉..無論任何方法,都不會有人表示反對。

    在未來時代,這些粗暴野蠻的方法非常管用。被飢餓與死亡隨時威脅著的人們需要強大冷酷的首領。然而現在,這類方法很可能會引起其他團隊成員的反感。原因很簡單————黑暗時代才剛剛來臨,他們經歷過病毒爆發,也親眼見過喪屍的殘忍和瘋狂,思維邏輯卻仍然停留在文明時代。食物、懶惰,這些事情在他們看來並非足以致死的重罪,充其量不過是各人性格與身份造成的缺陷罷了。財富、地位、官階..很多人腦子都保留著對這些無用之物的恆定概念。但不管怎麼樣,平民對上位者的容忍只存在於和平時期。在一片混亂的無序世界裡,只有力量,才是決定,並統治一切的根本。

    未來,荒野上的平民之間都流傳著一句話:「官員的肉,很好吃。」

    因為他們很肥。

    在核心成員當中,蘇浩是毫無疑問的團隊首領。

    然而,他的身份並不被其他新近加入的成員所接受。

    從洗浴中心救回來的人大多家境富裕,擁有令人羨慕的財產、身份、地位。他們在潛意識當中都以自我為中心,他們知道喪屍和病毒之間的關係,卻無法在短時間內消除骨子裡的傲慢。一味的力量壓制只會讓他們心生反感,與其貌合神離,不如把矛盾公開,用最公平的辦法來獲得認同,從而得到擁護。

    蘇浩和所有核心成員都是強化人,他們不怕這些人反抗。在未經其他核心成員認可的情況下,新近人員不會得到槍械之類的武器。如果真的出現大規模群體反亂,即便是核心成員當中實力最弱的李曉梅,也能殺光全部。

    為了杜絕潛在威脅,核心成員以外的人都沒有得到蘇浩的血,更談不上什麼服用銀骨進行強化。

    蘇浩需要足夠的人手趕在冬天來臨前,完成野外營地的建造工作。因此,他不會輕易殺人。他也相信這些人在親眼見過可怕的末日景觀後,不會因為某些小事情貿然離開。

    畢竟,呆在這裡有飯吃,有地方住,還有人專門負責保衛。

    而需要付出的,僅僅只是一般強度的勞動。

    團隊凝聚力是靠時間和生活才能產生。蘇浩不敢保證每一個新進成員都能真心擁護自己,但只要完成野外營地的初步建設,他們至少會產生足夠的認同感。

    公平的獎懲,是維繫團隊的根本。

    但蘇浩沒有發現————中年男子站在木桌前面的時候,眼睛總是不自覺地掃視自己挎在腰間的手槍。

    ..

    「啪————」

    兩隻筷子從中間被狠狠折斷,帶著從斷口位置裂開的木刺,被扔到地上,重重踩上一隻腳,來回踐踏。

    李永祥面色陰沉地坐在行軍床上,一動不動注視著踩在腳下的筷子。空飯盒被扔在旁邊的地上,由於捏得太過用力,光滑的盒身已經出現一道道裂縫。

    他一點兒也不喜歡現在的生活。

    水泥、砂漿、石頭、鋼筋..見鬼!這些事情應該是農民工的專利,為什麼要分派到老子頭上?當然,帶著安全帽,對著攝像機鏟幾下土,作作秀是應該的。以前,這種事情自己也沒少做。可問題是,現在連手機信號都接收不到,有哪家電視台會派記者到這裡為自己做專訪?

    作為一名副處級別的官員,李永祥有著普通人難以理解的高傲和威嚴。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他為此整整奮鬥了數十年,付出了常人難以想像的艱辛,放棄了包括尊嚴在內的很多東西,才真正爬上現在的位置。

    他還想爬得更高。這並非臆想或者幻念————他正與一家跨國企業就投資問題進行洽談,如果真正得到落實,這種功績足以使他再往上提升一級。

    病毒爆發的很不是時候。如果不是對方公司代表頭天晚上下榻在那間洗浴中心,李永祥也不會趕在那個時候去那種地方。事情結果令他苦笑不得:身份尊貴的代表變成了喪屍,自己也被一幫暴徒挾持,關在暗無天日的黑屋子裡,差一點兒被他們吃掉。

    很憤怒,也無可奈何。

    李永祥曾經認為蘇浩是軍方或者警方派來的救援人員,結果卻令他失望。離開城市來到這片荒野的沿途,他看到了令人震驚的恐怖場景。堆積如山的屍體令他永生難忘,四處尋食的喪屍讓他畏懼發抖。然而,他腦子裡卻出現了兩個截然不同的聲音。

    理智說:「這世界已經變了,放棄不切實際的想法,老老實實活下去。」

    幻想說:「這一切都是假的,眼睛在欺騙你。」

    前者,有無數鮮活例子作為證明。

    後者,卻如同海市蜃樓一般美妙,無法捉摸。然而,它在李永祥腦海裡佔據的思考份額越來越大,直至最後,徹底驅逐了理智。

    他沒辦法不這樣做。

    相信前者,意味著必須放棄很多東西:身份、官階、財產、利益..他幾乎奮鬥了一輩子才得到這些。突然從高高云端掉下來,回歸普通人身份..這種事情簡直就是最可怕的噩夢。

    他寧願被喪屍活活咬死,也決不相信這是真的。

    正因為這種古怪而執拗的思維,他根本不願意聽從蘇浩的指令,轉換身份成為野外營地的建築工人。

    「我們該怎麼辦?要不..我們下午也去幫著幹活兒吧?只要做了,他應該會分給我們晚上的食物。」

    旁邊的女人有些膽怯,聲音也很小。她緊張地望著滿面陰狠的李永祥,卻不知道對方已經把自己歸為牆頭草的類別,隨時準備拋棄。

    這女人很胖,體重至少超過一百公斤。如果不是看足夠年輕的份上,李永祥根本不會跟她產生超乎友誼的親密關係。

    這個小圈子的成員還有另外三男一女。李永祥不知道他們拒絕勞作的原因是否和自己一樣,但就目前為止,他們是唯一的可拉攏對象。

    「我要離開這兒。」

    李永祥直言不諱:「那個姓蘇的小子肯定在撒謊。往北走,成都、西安、北京..其它城市一定沒有發生混亂,軍隊應該駐紮在病毒尚未波及到的範圍之外。我不相信整個世界一夜之間變成地獄。這不科學,也沒道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7 06:00 PM

第三十三節意識

    其他幾個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把目光聚集到他身上。

    「..我也不喜歡那個姓蘇的傢伙發號施令。但就目前的情況看,他應該沒騙我們。」

    一個矮矮胖胖的男人皺著眉頭說:「從城裡出來的時候,我們都看到了那些堵住公路的車,還有喪屍和死人。這些東西不是造假或者道具能夠偽裝出來的,它們..」

    「外面有兩輛車————」

    李永祥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急促而堅決地說:「儲物帳篷裡的油桶都是滿的,苫布下面就是大米和麵粉。有食物,有燃料,有車,我們今天晚上就出發,明天一早就可以進入四川境內。」

    「他不可能給你這些東西。」

    另外一名中年男子連連搖頭,顯然不看好這個所謂的計劃:「車輛和物資都有人看管,蘇浩不會同意,也不可能讓我們隨便使用。當然,我不喜歡那個年輕人,我也想離開。應該和他好好談談,跟他要點兒食物和水,然後我們自己走。我想,他應該會答應這種要求。至少,不會當著其他人的面拒絕。」

    「自己走?哼!你能走到哪兒?」

    李永祥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這場病毒引發的瘟疫波及範圍很廣。沿途城鎮很可能都被感染,任何一間屋子裡都可能藏著喪屍。一旦遭遇,你能跑得過那些怪物?即便僥倖逃脫,隨身攜帶的水和食物又能撐多久?你知道什麼地方有吃的?什麼地方不是疫區?自己走..你能走多遠?」

    一頓搶白,使中年男子臉上的表情很是難看。他很不高興地把臉轉朝一邊,口氣生硬地問:「那你說怎麼辦?我不想呆在這兒,更不願意被人當做牛馬一樣使喚。」

    李永祥陰測測地笑了。他探出身子,朝遠處工棚方向看了看,收回目光,壓低聲音,說:「沒錯,誰也沒有資格對誰下命令。我們要離開,要有車,有充足的食物和水。姓蘇的小子連飯都不給我們吃,更不可能給我們這些。想要得到,只有一個方法————」

    說著,他抬起右手,重重向下一揮,表情猙獰地低吼:「硬搶!」

    帳篷裡的幾個男女只覺得喉嚨一陣發緊。他們彼此看了看,目光微微有些發顫。坐在對面行軍床上的矮胖男人猶豫著問:「..怎麼搶?具體點兒。」

    李永祥慢慢掃視著眼前這些人,蛇一樣的目光仔細地檢視著對方臉上所有值得注意的微妙變化。沉默了幾秒鐘,他忽然獰笑起來,壓低聲音說:「他們有槍。準確地說,蘇浩和另外一個叫做陶源的年輕人手裡有槍。」

    他抬起左手,張開五指,又重重握成拳頭:「他們只有兩個人。而我們,有六個。」

    中年男人面帶憂慮地說:「數字上的對比沒有意義。他們比我們年輕,體格也很強壯。即便三打一,我們也不一定是對手。何況,還有兩個女人。」

    「他們總有鬆懈的時候。」

    李永祥舔著嘴唇,眼角因為激動而有些抽搐:「大家一起上,六個對一個絕對沒有問題。只要從一個人身上得到武器,殺了他,再趁亂去對付另外一個。」

    ..

    野外的夜,比城市更黑。

    一盞冷光色調的節能燈纏繞在木棍頂端,高挑著插在沉重的糧袋之間,照亮了整個營地。無數蚊蟲被吸引過來,圍繞著它來回飛舞,彷彿那是世界上最漂亮風騷的雌蟲。在這種無法抵擋的誘惑下,被迷亂想法沖昏腦袋的蟲子朝著燈管接二連三發起衝擊,傷筋動骨,折腿斷肢,卻仍然悍不畏死前赴後繼。

    營地裡一片寂靜,人們都呆在帳篷裡休息。他們睡得很沉,麻木和疲憊使頭腦在這種時候徹底放鬆。此刻,只有睡眠和休息才是一切事物的核心。至於其它..都不重要。

    蘇浩背著突擊步槍,坐在已經完成水泥澆灌的塔樓頂端,抽著煙,望著遠處的城市方向沉思。塔樓位置很高,從這裡望過去,雖然有一個個連綿起伏的山丘,視野卻很開闊,便於警戒。

    強化人優於普通人的方面不僅僅是體質。新陳代謝運轉和細胞活動同樣得到強化。蘇浩服用的銀骨雖然尚未使他進化到第五階段,然而他現在除了正常進食,每日所需的休息時間已經縮短為三個鐘頭左右。甚至更少。

    營地外圍埋設了上百根木桿。以它們為支撐,來回纏繞的纖維帶和鐵絲共同構成綿密的網,上面栓繫著大大小小不同式樣的空罐頭盒與拉罐筒。一旦有某種物體強行突破,繩網立刻會發出「叮呤噹啷」的警報。

    距離帳篷二十多米遠的背風處,是一個用磚塊和雨布臨時搭建的廁所。陶源的褲子褪至膝蓋,光著屁股,蹲在土坑上,雙目鼓凸,憋著氣,使勁兒拉屎。

    強化人比普通人厲害,但他們仍舊是人類。吃飯、睡覺、排泄..正常的生理活動一樣也不能缺少。

    簡易廁所沒有門,來回折繞的入口勉強可以起到遮擋視線的作用。就在陶源剛剛釋放出大腸裡的第一團堵塞物,渾身上下都覺得無比舒暢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是誰?」

    他很隨意地問了一句————警戒網沒有發出異響,負責守夜的蘇浩也沒有鳴槍。這意味著來人應該是營地裡的某個團隊成員。

    起夜解手這種事情很正常,不值得大驚小怪。

    沒有回答,來人直接走進廁所,來到陶源面前。

    陶源的思維探測範圍遠遠不如蘇浩,即便如此,他仍然通過意識和視覺,判斷出站在面前來者的身份。

    她叫王豔麗。

    名字本身並不重要,問題的關鍵在於————她是個女人。

    而陶源..此刻正光著屁股,蹲在土坑上做標準的排泄動作。

    任何人遇到這種事情,大腦都會出現幾秒鐘的思維空白。震驚、意外、人類本能的羞恥,使意識判斷徹底陷入困頓。

    陶源也不例外,儘管他是一階強化人,仍然無法在短時間內對這種突發事件作出及時反應。腦子裡也並不覺得危險。他只是下意識的飛快從口袋裡摸出紙巾,想要以最快速度完成擦屁股和提起褲子等一系列動作。至於伸手摸槍瞄準對方,同時大聲示警..這種事情,他連想都沒有想過。

    此前,蘇浩曾經就新進團隊成員的問題和他談過。

    他們都覺得這些人不會絕對服從指揮,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像核心成員那樣團結。混亂和糾紛肯定會有。不過,基於自己已經獲得強化,而對方只是普通人的優越心理,蘇浩和陶源都不覺得面對新進團隊成員的時候,會遇到什麼危險。

    他們誰也沒有料到,對方居然會在廁所裡突然發難。

    陶源的思維意識捕捉到廁所外面有五個急速接近的人類。前後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他們已經衝到門口。站在面前的女人也如同母豹般撲過,她「嘶嘶」地低吼著,用滿是肥油的碩壯身體凌空壓下,像山一樣把仍然保持蹲姿,尚未站起,手足無措的陶源狠狠推翻,死死蓋在下面,

    一片混亂。

    有嘈雜的腳步聲,還有壓低音量的責罵與叫嚷。陶源已經看清楚衝進來圍毆自己的每一張面孔。為首的男人是李永祥,他們顯然早有預謀,分工明確。按住陶源肩膀和大腿的同時,兩根鋼筋也狠狠砸中膝蓋。

    這一切實在太快了。如果交換一下時間、地點,陶源的反應肯定會比現在迅速得多。不得不承認,李永祥的確牢牢把握住了他的心理。雖然體能和力量遠遠不如陶源,卻在對方猝不及防之下突然出手,膝蓋和肩膀部位的連續重擊並不致命,爭取的時間也足夠他們從陶源身上順利地拿到槍。

    陶源感覺膝蓋骨幾乎碎了,身體下面和後背濕漉漉的,很滑,散發出令人欲嘔的臭味。他想撐住地面站起,卻發現雙手插在糞坑裡,一抓都是屎。難堪、恥辱、憤怒..各種複雜情緒像砲彈一樣在腦海裡衝撞。他什麼也不顧,暴怒地咆哮著,揮舞右拳狠狠砸中緊緊趴在身上的女人側顱。清脆的骨裂和慘叫混合聲中,肥胖的身軀立刻翻轉過來。在遠處帳篷區微弱燈光的照射下,可以看見女人左邊面頰已經凹陷,眼球從眼眶裡硬生生地震飛,被神經和血管連接著,塌落在鼻孔旁邊。

    李永祥握著從陶源身上拿到的「95」式手槍,用力打開保險,把槍口對準陶源頭部。

    他在軍隊上有幾個朋友。對這款手槍雖然不是很熟悉,也談不上操作熟練,卻多少知道該如何使用。

    李永祥眼睛裡閃過一絲猶豫。

    在法制社會,殺人,是無可赦免的重罪。

    片刻,這種慣性思維已經被他徹底驅除,目光也變得殘忍狠戾。他咬著牙,準備扣下扳機。

    「砰————」

    廁所入口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一團火焰。李永祥感覺腦袋裡鑽進一個尖銳的硬物,釋放出難以忍受的高溫和劇痛。視距也發生怪異的轉換,在血色與黑暗之間搖擺。它們迅速掩蓋了能夠看到的一切,也吞沒了最後一絲意識。

    蘇浩眼中充滿殺意,他左手握著格鬥刀,右手持槍,像一頭暴怒的野獸,在慌亂恐懼的人群裡肆意虐殺。鋒利的刀尖準確割斷了一個男人的喉嚨,帶著尚未失去溫度的血,調轉方向從側面插進另外一個人的面頰。在口腔裡撞落牙齒,切斷舌頭,捅穿另外一層脆弱的皮肉,伴隨著撕心裂肺且含糊不清的嚎哭,用力抽出。

    帳篷裡沉睡的人們已被驚醒。他們滿面驚異地跑過來,在幾分鐘內把整個廁所圍得水洩不通。腿部受傷,渾身髒污的陶源被人從裡面扶了出來。面部被刺成重傷的男人被抬至營地中央的空地上。另外兩名還活著的參與者站在旁邊瑟瑟發抖,不斷顫慄的臉上滿是恐懼。

    審訊沒有持續太久。面對死亡威脅,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坦白。何況,死亡和重傷的同伴就躺在旁邊,他們是最好的例證。

    人們圍站在四周,形成一個不太規則的圓。

    「我救了你們,提供你們食物和水,還有安全的住所。我告訴過你們這個世界已經有所變化,沒有救援,也不會出現你們想像中應有的軍隊和警察。除了自己,我們沒有任何依靠。城市很快會變得充滿危險,食物和水消耗得很快,我們必須在這裡建立新的營地,播種、耕種,從土壤裡獲取維持生命的東西..好吧!我承認你們是一群肢體健全的聾子、瞎子,對外面發生的一切都充耳不聞。你們的內心仍然充滿幻想,認為世界只能,也必須按照固定思維運轉。其它城市仍然繁華,鈔票可以在那裡使用,還可以在那些地方重新收回失去的地位、身份、財產..哈哈哈哈!你們的執著和頑固令我感到驚訝,我不得不承認,你們就是一幫冥頑不靈的白痴。那麼多證據,那麼多現實,那麼多的屍體,在你們看來都是假的,空的,甚至死亡和鮮血,也無法讓你們變得聰明。」

    蘇浩在場地中央來回踱步,他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字句,來表達此刻的憤怒心情。他終於感受到未來與現實之間的巨大差距。現在的倖存者無法體會,也不可能理解幾十年後荒野流民的艱辛和痛苦。他們腦子裡充滿幻想,根本沒有自救,或者自力更生的意識。他們只會依靠別人,想像著有救援部隊帶來食物和藥品,以及來自全社會的大量捐款..

    文明時代的人類的確值得自豪。他們擁有完備的抗災救災系統。未來世界的流民對此由衷的羨慕,也在書籍和詩歌當中將這當做傳說吟唱。人們甚至以病毒爆發的時間作為分隔,將往昔冠以「文明時代」、「充滿美好回憶的舊時代」等等頭銜。至於以後,則是無窮無盡的恐怖、死亡、疾病、飢餓..這種說法得到未來世界所有人一致公認,而病毒爆發的2020年5月11日,也被看做輝煌與衰敗的界點,稱之為「黑色紀元」。

    沒有人對蘇浩的話做出回應。一雙雙眼睛裡投射出的目光,釋放出各自不同的含意。冷漠、麻木、憤怒、畏懼、譏諷..但無論是誰,都可以感受到蘇浩身體裡正醞釀著狂暴火焰,隨時可能爆發。

    「我們是在建設自己的家。」

    他舉高雙手,在空中用力且憤怒地揮舞:「我從未強迫過你們,我一直把你們看做同伴,看作朋友。是的,你們從未接觸過這類工作,很自然的產生牴觸心理。認為這些事情與自己毫不相干,拒絕承擔相應的責任和義務。我不想因為類似的事情產生衝突,所以使用較為溫和的方法,以實際工作來換取每天必須的食物和水。這樣做錯了嗎?居然讓你們想到殺人,殺死自己的同伴..別忘了,陶源救過你們的命,他救過你們————」

    說著,蘇浩咬牙切齒衝到李永祥的屍體前,一把抓住失去頭顱的屍身,像喪失理智的瘋獅般咆哮著,把屍體狠狠撕裂,分成兩半。

    血和碎肉濺了他一身,在遠處燈光照射下,恍如剛剛從血泊裡站起來的凶魔。

    圍觀的人群開始出現騷動,人們驚恐地看著他,下意識地後退,想要離遠一點,很快讓出一片被無數腳印踐踏過的空地。

    一個帶著深度眼鏡的中年婦女站在人群背後,緊張畏懼地看著渾身血色的蘇浩。也許是覺得這種野蠻瘋狂的舉動有悖於正常思維,而站在屍體旁邊的另外兩名男女表情實在可憐。她很是不甘,也頗為義憤地叫道:「你憑什麼命令我們去做那些髒累的重活兒?你有什麼資格分派食物和水?別忘了,你不是政府人員,這些物資也都是從城裡弄到的。它們屬於人民,屬於國家,不屬於你————」

    沉默片刻,蘇浩分開人群,慢慢走到女人面前,注視著那雙無比緊張,也隱隱帶有一絲後悔的眼睛,淡淡地問:「你真這麼想?」

    「你,你要幹什麼?」

    女人驚慌失措地後退幾步,語音顫抖:「別!別過來!你..你剛殺過人,是殺人犯。」

    蘇浩低著頭,像魔鬼一樣獰笑著:「對!你說的沒錯。那些東西的確不是我的。可你也沒少吃。不光是你,這裡所有人都吃過,喝過..對了,你剛才說什麼?它們屬於國家?屬於人民?」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9 12:56 AM

第三十四節整合

    女人神色越來越慌張,她戰戰兢兢地看著蘇浩,從口袋裡手忙腳亂掏出幾張鈔票,顫抖著遞了過去,滿面惶恐,卻絲毫不失正義地叫嚷:「我..我給錢,我會付錢的。」

    「錢有個屁用————」

    蘇浩一邊叫罵,一邊大步走近遠處的卡車,拉開車門,從背包裡抓出幾張紅色的百元大鈔,衝過來狠狠砸在女人臉上,怒聲咆哮:「現在,老子給錢,把你這幾天吃的、喝的全部給我吐出來。就像你說過的:它們屬於國家,屬於人民。」

    凶神惡煞的外表,如同刀子般鋒利的言辭,使態度強硬的女人瞬間崩潰。她開始流汗,雙手朝旁邊亂抓,大口喘息,不自覺地後退..最後,重重摔倒,像被人當街抽過耳光,又被吐了滿身口水的潑婦般嚎啕大哭起來。

    蘇浩大步走過去,一把抓緊她的頭髮,低聲怒喝:「這外面到處都遊蕩著喪屍。如果不想死,現在就給我閉嘴————」

    鬆開女人頭髮的一剎那,蘇浩只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空虛,彷彿所有力量從身體裡被瞬間抽空,只剩下一具沒有靈魂,如同行屍走肉般的軀殼。

    陶源的傷並不致命。強化過的體質可以讓他很快得到恢復。

    然而,廁所裡上演過的那一幕卻讓蘇浩感到害怕————如果發現時間稍晚一些,開槍速度慢上幾秒,那麼陶源必死無疑。

    強化人並非無敵。

    遠處的燈光,把蘇浩染血的面孔照得一片通紅,顯得猙獰而慘然。

    他救了這些人,而他們卻想要殺了自己。

    蘇浩從不懼怕近處和遠處、明面或暗藏著的敵人。即便是未來世界那些巨人般強悍的對手,他也無所畏懼。然而,他此刻必須面對最不願意接受的現實。心痛、無奈、麻木..

    「你們走吧!」

    他看不到自己眼裡充滿血絲,卻能聽見從喉嚨裡冒出的聲音極其沙啞,情緒也很低落。他環視一圈,平靜的對所有人說:「我給你們選擇的機會。可以離開,也可以留下。還是那句話————我不強迫任何人。」

    人群再次變得騷動。

    坐在地上的女人站起來,用力抹掉眼淚,怨毒地盯著蘇浩:「你安的什麼心?誰都知道夜晚比白天危險得多。現在離開,無疑於自殺————」

    「你們可以明天再出發。現在..想幹什麼就干什麼吧!總之,離我遠點兒。」

    蘇浩的聲音很輕。他覺得疲憊,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和精力。

    交頭接耳的議論聲慢慢變大,圍觀的人群漸漸變得鬆散。既然話已經說開,留下來圍觀屍體的確沒有意義。夜已經深了,問題可以留到明天再解決。

    至於現在,他們得回去睡覺。

    也有包括陳昆在內的一些人沒走。他們默默注視著蘇浩,慢慢走過去,不停地勸慰著。

    站在屍體旁邊,參與混亂被活捉的兩名男女顫巍巍地走過來,哀求著說了一大堆後悔的話。他們把所有罪責都推到李永祥和其他死者身上。為了撇清,甚至把整個計劃和盤托出,所有細節交代得一清二楚。最後,帶著討好的媚笑,懇求蘇浩放過自己,讓他們像其他人一樣,第二天自行離開。

    看著這兩張塗滿淚水和泥土,被恐懼和期待支配的臉,蘇浩心裡只覺得有種揮之不去的沉重,以及憎惡。

    「你們..居然還想走?」

    他的聲音有些怪異的變腔,冷笑也令人畏懼。

    「請,請放我走吧!」

    男人用力吞嚥著喉嚨,強壓下越來越強烈的恐懼,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會給你添任何麻煩。不用等到明天,我現在就走..現在就走。」

    說著,他滿面慌亂地後退幾步,不等蘇浩發話,連忙轉過身,朝著遠處的營地出口跑去。

    蘇浩盯著在黑暗中迅速縮小的背影,眼瞳深處釋放出陰狠而堅決的光。沒有任何預兆,他猛然衝出,以令人難以想像的速度追了過去,照準男人後背狠狠擊出左拳。巨大的力量瞬間貫穿皮肉,整個拳頭完全沒入對方身體。男人慘叫著,頭部朝後一仰,整個人像烤熟的蝦一樣扭曲著,大口噴出鮮血。他不斷地尖叫,聲音卻被喉頭不斷湧上的鮮血打斷。聽起來就像在哽咽。

    男人胸口嘴邊到處都是血跡,他感覺有隻手在自己身體裡到處亂抓,似乎在摸索什麼,也許是心臟..這種可怕的念頭使思維變得困頓,他緩緩轉過頭,呆滯地看著站在身後的蘇浩,顫抖著說:「我..我知道,錯了。求,求你..放過..」

    不等最後一個字說完,面目猙獰的蘇浩已經狠狠捏爆了心臟。他冷漠地扔下屍體,從男子身上撕下一塊衣服布片,用力擦抹手上的血肉。轉過身,朝仍然守在屍體旁邊的女人走去。

    她已經被嚇得癱軟在地,蜷曲著身子,連話也說不出來。

    蘇浩盯著女人看了幾秒鐘,摸出匕首,乾脆利落地割斷她的喉管。

    陳昆屏息凝神看著這一幕,只覺得手腳冰涼,濃烈的血腥刺激著鼻孔陣陣發癢。他心驚膽顫地微微偏頭看看四周,發現其他人表情和自己差不多,額頭滿是冷汗。

    「我不會對自己的敵人心軟。如果他們此前要求離開,我不會阻攔。可他們偏偏採取暴力極端的方式。這其實相當於戰爭。我不會眼看著同伴受到傷害而無動於衷,也不會因為憐憫放過想要殺死我們的人。既然做了,就必須付出代價。這個世界已經變了,任何人都是法律的制定者和執行者。你們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也可以把裁決權交給另外一個人,由他來決定你的生死。不要問什麼公平與否,叫罵和哀求都是軟弱無力的表現。實力,才是決定一切的根本。」

    說完這段話,蘇浩狠狠吐出一口鬱積在胸中的悶氣,轉身離開。

    ..

    天亮了。

    十幾個人聚集在帳篷前的空地上議論紛紛。他們昨天就已經決定離開,之所以等到現在,是因為其它一些原因。

    身材臃腫且戴眼鏡的中年婦女站在人群中間。因為沒有睡好,她雙眼有些泡腫,頭髮也顯得凌亂。可能是因為身邊有不少支持者的緣故,她一直用仇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著蘇浩,彷彿那是奪走自己初夜,卻連一個字,一分錢也沒有留下,辦完事就提起褲子迅速離開的卑鄙男人。

    他們想要得到一定數量的食物和水————「離開」這兩個字說說簡單,可誰也不知道目標在哪兒?要走多遠?

    蘇浩沉默了一會兒,皺著眉頭,有些奇怪地問:「你們覺得我是慈善家嗎?」

    沒有人說話。沉默意味著對這問題的否定答案。

    「我憑什麼要給你們食物?你們已經不屬於這個營地,這裡的一切跟你們沒有任何關係。要走就趁早,這裡不歡迎你們。」

    蘇浩言辭尖銳,話語充滿毫不掩飾的譏諷。這在想要離開的人群當中再次引起憤怒,卻沒人敢站出來當面反駁。

    營地外面已經刨出六個大坑,腐爛後的屍體會使土地變得更加肥沃。蘇浩沒有在駐地附近懸掛屍體彰顯武力的習慣。這樣做會引來大批喪屍,使空氣充滿惡臭。但不管怎麼樣,場院中間的那幾灘血跡還在。它們像一張張觸目驚心的畫,時刻提醒那些居心叵測者盡快打消危險的念頭。

    蘇浩看了看腕上的表,平靜地說:「你們有十分鐘收拾自己的個人物品,然後離開。」

    一個中等體格的男人有些猶豫,他看看周圍的人,又看看蘇浩,語氣誠懇地說:「我們需要的數量並不多。幾袋米,或者麵粉就行。帳篷裡有很多糧食,這要求並不過分。我想..」

    「還有九分鐘————」

    蘇浩冷冷地看著他,取下背在肩上的突擊步槍。

    這動作的威脅成份不言而喻,站在四周的人群瞬間陷入沉默。他們看著蘇浩,目光中除了畏懼和膽怯,還多了些仇視。外圍的幾個人見勢不妙轉身就走,其他人也忍不住想要轉身離開。看著身邊的人群越來越稀疏,為首的中年男人也心生退意,然而迫在眉睫的食物問題卻使他猶豫了。

    「那個..算我求求你,沒有吃的,我們可能會被活活餓死。」

    他覺得喉嚨很乾,完全是硬著頭皮說出這句話。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蘇浩譏諷地瞟了他一眼,繼續報時:「八分二十秒。」

    「等等,你..你不能這麼做。」

    「八分鐘。」

    「那,那就換個要求。給我們一點兒乾淨的水,這總可以吧?」

    「七分三十二秒..」

    談判徹底破裂。

    人群三三兩兩朝著營地出口走去。他們走得很慢,不斷回頭張望,幻想有人會站出來大聲阻攔自己不要走,也期盼有人繼續和蘇浩爭論下去。

    說不定,那個表情冷酷的年輕人會心軟。

    他們終究還是失望了————留下的人聚集在營地門口,目光冷漠,甚至有些幸災樂禍。這讓選擇離開的人感到憤怒,也漸漸對自己的決定產生疑問。

    「我們也許不該走。」

    一個神情惶恐的女人低聲說:「我們都看到了公路上的那些屍體。離開這兒可能是個錯誤。這裡有吃的,還有人負責保護..說真的,那些工作雖然又髒又累,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

    旁邊立刻響起反對的聲音:「那個姓蘇的小子就是個騙子。我不相信他說的話。災難來臨的時候總有不少人趁火打劫,中飽私囊。我們現在就走,沿著公路一直向北,肯定可以找到別的救援組織。紅十字會、壹基金,還有志願者..一定會遇到他們,一切都會好的。」

    蘇浩獨自站在卡車旁邊,默默看著離開的人群越走越遠,直至消失在公路盡頭。

    ..

    中午十一點多的時候,老宋和欣研開著兩輛滿載補給品的卡車,緩緩駛入營地。

    不需要招呼,留下的人紛紛圍攏過來,主動幫忙卸下車廂裡的貨物。開始的時候,氣氛有些沉悶。隨著幾包糖果和香煙被撕開包裝,在人群裡逐一分發,人們臉上也慢慢露出善意的微笑。

    陶源的傷勢並不嚴重,卻至少得臥床休息幾天。

    欣研走到蘇浩身邊,從衣袋裡摸出紙巾,仔細為他擦去額頭上的熱汗。

    「我聽他們說了昨天發生的事情。」

    欣研細長滑膩的手指從蘇浩臉上輕輕抹過,感覺柔和,非常舒適。她微笑著說:「想開點兒,這其實沒什麼大不了。有人離開,就會有人願意留下。這不是你的錯。」

    沉默良久,蘇浩才張開口,自言自語:「我給了他們活下去的機會,可他們不要。事情已經很清楚,離開只有死路一條。那些人..為什麼不相信我?」

    欣研想了想,說:「他們沒有經歷過,自然不會相信。」

    「可他們有眼睛,有耳朵。能看!能聽!」

    「有很多人拒絕承認現實。」

    「為什麼?」

    欣研笑了起來,攏攏微亂的長發,說:「我不是專業研究這類問題的權威。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獨立思維。不過,這其實是一件好事:因為,只有相信你的人才會選擇留下。」

    蘇浩抬起頭,凝視著她,認真地問:「你呢?也會離開我嗎?」

    欣研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她伸出手指,非常調皮的在蘇浩鼻樑上刮了一下。

    「呵呵!你猜?」

    ..

    地基澆築進度很順利,人手不足的問題也因為混凝土晾曬需要時間而淡化。包括陳昆在內,總共有十六個人選擇留下。其中,十一個男人,五個女人。

    他們被分為兩批,分別由蘇浩和老宋帶領,在城內小樓和野外工地之間,每週輪換一次。

    從野外營地返回城市的路程還是那麼長,坐在車廂裡的人們臉上露出顯而易見的期盼。

    出發的時候,蘇浩召集所有人,開了個會。

    他想聽聽其他人的意見,想知道他們究竟需要什麼?

    答案出乎意料的一致————「我們想回家看看」。

    蘇浩忽然發現:自己疏忽了某些事情。不過,現在補救還來得及。

    在小樓裡呆了一夜。第二天清晨,第一批輪換的八名新進團隊成員每兩人編為一組,分別由杜天豪、韓晶、曹蕊和蘇浩帶領,前往各人的家。

    ..

    越野車從無人空曠的馬路上駛過,帶起一陣漫天飛舞的灰塵。

    蘇浩扶著方向盤,默默注視著這座已經顯得荒涼的城市。

    遠處的街道仍然有喪屍出沒,小巷和房屋裡不時傳來可怕生物低沉的嚎叫。上次離開時看到的屍體仍然擺在原處,車輛殘骸也沒有什麼變化。

    它們終究是死物。

    長時間獵殺迅速提升著團隊核心成員的戰鬥實力。大量收穫的銀骨使他們每個人都強化至第二階段。就在昨天晚上,欣研把一隻鼓鼓囊囊的小包塞給蘇浩,裡面裝著足足八百毫克銀骨。

    連同以前服用過的那些,銀骨總量足夠蘇浩突破限制,成為第五階段的強化人。

    車裡還有另外兩名乘客————副駕駛座上的陳昆,後座上的周辰。

    從洗浴中心救出來的這些人當中,周辰顯得尤為特殊。他三十二歲,很高,也很瘦。寬大的肩膀能撐起衣服,卻因為前胸後背缺少肌肉顯得很空。他皮膚很白,樣子也很面善,多多少少帶有一點憂鬱氣質,很少說話,臉上總是帶著淡淡的微笑。

    他救了曹蕊和張晶晶,也正因為如此,被佔據洗浴中心的暴徒打成重傷。獲救後,他一直呆在小樓裡靜養,沒有參與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件,也沒有和其他人前往野外營地參與建設。

    陳昆和周辰身邊都放著鋼管。上面沾著血,還有部分腐爛的皮肉。

    與其他核心成員剛剛加入團隊的時候一樣,選擇留下來的這些人也要接受格鬥訓練。他們在陷阱小院裡與喪屍近距離接觸,通過搏殺的方式消除內心恐懼。蘇浩等人在旁邊協助指導,訓練他們如何使用武器,也會在這些初戰者麻痺大意的時候出手相助。震驚之餘,自然也會產生感激心理。

    生活,在訓練和外出收集物資的往返重複中慢慢度過。

    人們開始理解蘇浩,也漸漸明白,他為什麼會在陶源受傷的那個夜晚變得如此兇殘?這是一種非常複雜,很難用言語表述的感情,只有面對強敵彼此掩護的戰友才清楚。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19 12:57 AM

第三十五節等死

    新進成員依然重複著核心成員曾經接受過的訓練流程,同樣需要在野外進行實彈射擊訓練。他們從槍械組裝和拆卸這些最基本的東西學起,明白喪屍的弱點,學會利用地形與屍群周旋,在移動過程中不斷擊殺喪屍..他們對這些從未接觸過的課程感到好奇,親身經歷死亡威脅並體會到戰鬥艱辛後,對核心成員的戒備和敵意也漸漸消退,真正開始融入這個團隊。

    每一個回家的人,都會帶回痛苦悲傷的記憶。

    沒有任何人的家人倖存。他們要麼被病毒感染變異成喪屍,要麼已經死亡,或者乾脆不知所蹤。每當這種時候,李曉梅總會想方設法使餐桌上的飯菜更豐盛一些。杜天豪和雙胞胎姐妹會根據對方性別、年齡,和顏悅色的安慰、勸解。

    這是每個人都必須經歷,必須承受的過程。團隊成員會在這種時候彼此打氣,用鼓勵和勸慰的方式讓他們忘記悲傷。

    槍械和彈藥已經下發。有了相互理解作為基礎,盡快提升整體戰鬥力已經成為迫在眉睫需要解決的問題。

    敞開的車窗吹進一陣陣風,驅散了炎熱。

    陳昆看著眼前不斷後退的道路,很是好奇地問:「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想到要在野外建立營地?城市裡有很多可供居住的空屋。只要加固或者改建一下就行,各種設施也很便利。」

    蘇浩控制著車速,淡淡地回答:「喪屍會進化,城市裡的建築太多,地形很複雜,不利於防守。而且,我們需要一堵足夠厚實的牆。」

    後座上的周辰注視著他的背,插進話來:「有個問題:我不太明白,你從哪兒搞到的這種藥?」

    說著,他取出一隻空的注射用膠管,徑直遞到蘇浩面前。

    這東西原本是滿的,裡面裝有蘇浩的血。

    看了一眼望後鏡,蘇浩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他平靜說:「我勉強可以算是半個醫生,配置藥劑方面也頗有心得。放心吧!這種藥很安全,我們每一個人都服用過。」

    他巧妙的迴避了某些關鍵性的問題,但周辰顯然不太滿意這種模棱兩可的解釋,他又從衣袋裡摸出一塊銀骨顆粒,繼續追問:「那麼這個呢?為什麼要收集這種東西?」

    蘇浩微微皺起眉頭。

    他一腳踩下剎車,飛速旋轉的輪胎被簧片驟然卡住,在地面上急滑出十幾米遠,發出刺耳難聽的噪音,拖出一道長長的黑色磨痕。

    蘇浩從駕駛座上轉過身,盯著周辰,語調冰冷:「你是在審問我嗎?」

    周辰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感到意外。他茫然且惶恐地搖了搖頭,連聲辯解:「別!別誤會!我絕對沒有那種意思。我只是覺得好奇,覺得這種東西很神秘。分發藥劑的時候你曾經說過:它可以對抗病毒,產生免疫。所以我想這種藥一定很珍貴。這段時間以來,你一直要求我們擊殺喪屍,從它們體內收集銀骨。我猜測,這兩者之間肯定有某種聯繫。銀骨應該是配置藥劑不可或缺的原料,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這種假設應該是成立的,至少理論上如此..」

    他說話的語速很快,解釋很有條理,帶有大量個人見解。也許是忽然發現蘇浩和陳昆兩個人都在看著自己,周辰白皙的面孔隱隱有些發紅。他低著頭,不太好意思地低聲道:「..我是個醫生,我沒有想要窺探你個人隱私的意思,只是覺得很有趣,很好奇。」

    蘇浩注視著周辰,沉默不語。

    如果時間往後推移半年,他會覺得這個人是混進團隊的間諜。

    現在,根本沒有這種可能。

    時間和遭遇,確定了周辰只是個普通人。他和其他團隊成員一樣,都是病毒爆發災難中的倖存者。

    差一點忘了,曹蕊曾經提起過:周辰是醫科大學的博士研究生,對這類問題產生興趣也很正常。

    「我真沒有別的意思,請相信我。」

    他臉上的表情無比誠懇。

    蘇浩淡淡地笑了。他用力拍拍周辰的肩膀,認真地說:「找個時間我們好好談談。你的專業知識應該對某些困擾我的問題很有幫助。」

    周辰眼睛裡釋放出興奮的目光,用力點了點頭。

    陳昆臉上的緊張神情漸漸退去。他一直很擔心事情會朝失去控制的方向發展。此刻,終於放下心來,重新坐好,目光偏向窗外,在遠處的街道和建築之間逡巡。

    忽然,數百米外一幢尚未完成建設,被淡綠色防護網籠罩的大樓引起他的注意。朝那個方向凝視了大約五秒鐘,陳昆陡然睜大雙眼,右手伸出窗外指著自己看到的位置,左手抓住蘇浩衣服用力揪扯,急促地叫道:「快!快看!那邊,那是什麼?」

    蘇浩和周辰的目光同時聚集過來。

    樓頂,有一面紅旗在來回揮舞。幅度很大,非常醒目。

    「應該是倖存者。」

    蘇浩盯著遠處那面招搖的旗幟,緩緩地說:「他能看到我們,想用這種方法引起注意。」

    周辰的臉色認真而凝重:「也可能是在求援,他們遇到了麻煩。」

    ..

    張繼林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他頭髮凌亂,襯衫被扯得七零八落,面頰和肩膀側面明顯可見帶有血絲的大片擦痕。左腿綁著夾板,被破布條捆得很緊,卻無法抑制腿部傷口發炎,化膿腫脹。

    這裡是大樓天台,也是整個工地的最高點。

    他最終還是沒能找到從警備司令部帶走武器的那些人。儘管很惱火,卻只能另想辦法。

    這座城市很大,蘇浩團隊一直以銀行小樓為核心,在鄰近區域活動。張繼林的工地位於城郊,位置偏僻,兩幫人碰面的幾率很低,幾乎不可能遇到。

    他們一直都被食物缺乏的問題所困擾————這一帶屬於開發區,附近的商舖很少,鄰近街區也有大規模的屍群在活動。對外聯繫全部中斷,沒有人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張繼林也想過離開,卻無法在短時間內找到比工地更安全的居所。從死亡士兵身上獲取的槍支彈藥數量並不多,每次外出收集食物都要消耗一些。還有開動車輛所需的燃油,也越來越少。

    幾個星期下來,聚攏在工地上的人走散了一半。

    張繼林遇到了和蘇浩同樣的問題————很多人都相信能夠在其它地方找到救援部隊。他們以各種藉口離開,或者乾脆不告而別。這些人從未回來過,也沒有傳回任何消息..直到有一天,幾個工人開車外出尋找食物,在半公里外的街道上,發現了兩具只剩下骨頭的屍體。

    死者衣服被扯碎,地面散落著從口袋裡掉出的鈔票、身份證、工地出入卡..所有證據都表明死者就是自己曾經朝夕相處的工友。現在,卻連骨骸都拼不完整。

    沒人再提離開之類的話題。人們像瘋了一樣拚命加固圍牆,用各種材料填補缺口。發生在同伴身上的慘劇,使他們徹底放棄幻想,對食物和水的分配也不再抱有怨言。他們不知道有什麼地方比工地更安全,也不想浪費時間另外尋找合適的居所。這裡有磚塊水泥,有鋼筋和機械,工人們甚至用樁機打了一口井。

    附近田地裡的莊稼被搜刮一空,人們割下未成熟的麥子,搓掉最外層的硬殼,把正在灌漿的麥粒煮熟果腹。他們嘗試著用卡車衝開聚集在附近街道上的屍群,想要從更遠的地方尋找食物。這種辦法聽起來可行,實際操作之後才發現————密集的屍群根本不畏生死,它們像潮水一樣湧向高速行駛的卡車。很多喪屍被撞翻,被碾碎,腐爛的血肉像泥漿一樣黏住車輪,使它在原地打滑空轉,無法前行。坐在駕駛室裡的司機被多達數百頭喪屍包圍,可怕的食人生物擠破擋風玻璃爬進去,啃光了那個可憐人身上的每一塊肉。

    人們徹底絕望了。

    他們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站在尚未竣工的大樓天台四處觀察。用鐵皮敲成喇叭筒,用墨汁在宣傳旗上寫下「SOS」、「這裡有人」、「救救我們」之類的字樣。他們不止一次通過望遠鏡看到有其他倖存者活動的跡象。可距離實在太遠,對方聽不見,也看不清楚。

    上個星期,張繼林和手下的工人把最後的燃油裝進挖掘機油箱,用這具工程機械從地下挖出一大堆觀音土。這東西顏色潔白,很細膩,湊近聞聞還有一股淡淡的甜香。張繼林用手指拈了一點嘗嘗,味道還可以,馬馬虎虎。

    即便是饑荒年間的流民,也很少用觀音土果腹。不可否認,它的確能吃,但進入體內卻卻會膨脹。胃酸無法分化,腸壁也根本不能吸收,幾乎是原樣進,原樣出。能拉出來當然不錯,拉不出來就徹底阻塞腸道,最終活活憋死。

    少吃一些可以,吃多了必死。

    挖觀音土,是包括張繼林在內所有人的主意————工地上剩餘的食物已經不多,只有不到五公斤的大米、一大包「老壇酸菜」方便麵、十幾顆「金絲猴」棒棒糖,還有一些從附近田地裡找來的野菜。

    這點兒食物撐不了多久。想活下去,尤其是想要讓大多數人活下去,唯一的辦法..就是抽籤。

    這聽起來很殘忍,也很瘋狂。張繼林的老闆身份在工人中間仍然擁有權威,他最終否決了這種可怕的念頭,轉而以另外一種看似更加人道,實際上卻沒有太多區別的辦法。

    挖一堆觀音土出來,誰要是餓得受不了,就去吃。

    這東西吃多了肯定會死,而其他活著的人,就以死者屍體果腹。

    所有人一致贊同————親手殺掉抽籤抽中的同伴,會產生強烈的負罪感。吃掉自然死亡的同伴就完全不同,也變得理所當然。

    挖出來的白色泥土像一座小山堆在外面。飢餓的人們坐在尚未竣工的大廈一層,呆呆地看著他。沒有人說話,他們的嘴唇微張,慾望和意志在眼睛裡廝殺,手在顫動,腳在發抖。就連張繼林也不知不覺流出口水,從嘴角一直拉到地面,看起來就像大腦中風失去自我控制能力的白痴。

    觀音土很白,用手一搓就能碾成很細的末,像糯米粉。

    張繼林終於理解在網絡上那些減肥者所寫的文章————餓到極致的時候,真的會把地磚看做切塊的綠豆糕,把竹編涼蓆看成面條,就連天邊的云彩也被幻化為烤鴨、餛燉、饅頭、叉燒..

    誰都不想死,也不願意親手殺掉同伴。

    大家都在等待某個意志薄弱的人首先站出來。為了盡快吃到第一口肉,工人們甚至在旁邊土灶上提前燒了一大鍋開水。

    誰先死,就把誰扔進去。

    很不幸,他們沒有在期盼而抗拒的複雜心理中等來第一位死者,卻等來了一大群可怕的喪屍。

    工地附近有很多喪屍徘徊。其中一頭透過鐵門中間的縫隙,發現了這群餓得半死不活的倖存者。如果換在以前,張繼林和工人們會在第一時間幹掉這頭喪屍,以免它引來更多怪物。可是,被飢餓折磨得麻木困頓的神經使他們疏忽了這一點。聚集在鐵門外的喪屍越來越多,幾頭、數十、上百..

    鐵門很堅固,還有粗硬的鋼筋橫在上面充當門閂。聚集在門外的屍群沒能擠開門閘,卻把旁邊的圍牆推到,一擁而入。

    那堵牆看似堅固,其實不過是磚塊灰漿層疊起來的臨時建築。儘管工人們一直在加固,卻無法兼顧到每一個點。

    張學忠被兩頭喪屍撲翻,臉上的肉被扯下一大塊,鼻子也被啃掉。那些怪物把他的眼睛挖出來,吃得津津有味。

    陳富貴的身體被當場撕裂,頭也被掰成兩半。他連最後的慘叫也沒能喊出來,舌頭已經被喪屍從喉嚨裡揪出,扯斷。

    劉大力的屁股被喪屍咬爛,腸子從肛門裡被整條拖出,好幾頭喪屍都在爭搶。它們吃得很快,似乎根本不用嚼,臉上和身上到處都沾滿從腸管裡擠出來的屎。

    工地上一片混亂。

    張繼林帶著剩下的人逃進大樓,沿著樓梯不要命的往上爬————通往天台的樓層是平時休息的地方,加裝了兩道鐵柵欄,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然而,也是一條死路。

    只有六個人跟著張繼林逃上天台。他們蜷縮在鎖死的鐵柵背後瑟瑟發抖,滿面驚恐絕望地聽著腳下這幢未完工大樓裡傳來的啃齧、撕咬、嚎哭、慘叫。

    張繼林前幾天摔了個觔斗,小腿被鋼筋插穿。如果不是幾名工人拚死架著他一起逃,他早已變成一堆面目全非的骨骸。

    他從未拖欠過任何人的工資。在工人心目中,這就是有良心的老闆。

    天台很安全,可沒有食物,也沒有水。

    他們徹底絕望了。

    這個時候,他們看見了遠處馬路上行駛的越野車。

    ..

    湧入工地的喪屍大約有上百頭,算是中等規模的屍群。

    高速飛馳的越野車從坍塌的圍牆缺口直接衝進工地,把幾頭徘徊在外圍的喪屍撞飛。粗厚的輪胎在地面上犁出四道滿是血肉的深溝,伴隨著刺耳的摩擦聲,猛然在大樓入口前剎停。

    未等車子挺穩,滿身殺氣的蘇浩已經從駕駛室裡跳了出來。他穿著從「阿迪達斯」專賣店裡弄到的黑色運動套裝,堅毅冷峻的面孔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充滿爆發力的雙手各自握著一把獵刀。他像狼一樣奔跑著,從返身迎上的屍群合圍中硬擠過去。鋒利的刀刃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掠過,帶著高速劃過空氣發出的震顫,把喪屍脖頸切開,頭顱掉落。

    陳昆和周辰跟在後面,端著自動步槍朝喪屍射擊。這是他們在沒有旁人指導和監管的情況下,首次與屍群近距離接觸。慌亂和緊張不可避免,也徹底忘記射擊訓練時蘇浩一再提起,「射擊頭部」、「不要連發」、「保持距離」之類的叮囑。三十發子彈很快打空,周辰手忙腳亂蹲在地上更換彈匣,神經緊繃的陳昆則徹底忘記補充彈藥,直接掄起槍托砸向對面撲過來的喪屍。

    他們都服用過蘇浩的血,不怕咬傷,也不會感染。可他們終究沒有太多的戰鬥經驗,面對數量密集的屍群也會害怕,會感到恐懼。

    「跟緊我,注意兩邊的側翼————」

    蘇浩一邊搏殺,一邊對身後兩個人不斷發出指令。他的思維意識探測範圍超過直徑兩百米,可以精確把握住陳昆和周辰的每一個動作。強化後的大腦信息處理速度極快。喪屍所在的位置,移動速度,攻擊角度都可以通過計算的方式得到答案。蘇浩根據這些結果揮刀出擊,也指引著兩名尾隨者將殺戮效果提升到極致。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21 11:36 AM

第三十六節自殺
       
    聚集在大樓外圍的喪屍很快被滅殺一空。踏著尚未平整過的鬆軟地面,黏滑不堪的血肉屍骨,蘇浩大步走進樓底一層。

    通往天台的樓梯底部,兩頭喪屍正圍著一個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狠命撕咬。它們吃得很專心,絲毫沒有發現身後走來的蘇浩等人。

    周辰直接打爆了其中一頭喪屍的腦袋。陳昆從旁邊的沙堆上抽出鋼筋,咆哮著衝過去,把嘴裡含著肉塊的喪屍頭部捅穿,狠狠插在對面的牆上。

    男子胸口被撕開,巨大的傷口一直延伸到肩膀,露出粉紅色的肺,甚至可以透過肋骨間隙,看見正在收縮跳動的心臟。

    蘇浩眼裡閃過一絲憐憫,他默默注視了男子幾秒鐘。從對方尚有生命氣息的眼睛裡,他看到了希冀和振奮的目光。

    喪屍已經被殺光。得救了..不是嗎?

    蘇浩看上去就像一具沉靜的雕塑。面無表情,呼吸淺得不足以帶動胸膛起伏。

    「抱歉!你傷得很重。誰也救不了你。」

    搖著頭,蘇浩右手握著獵刀直接插進男子咽喉,用力橫切,把滿面愕然的頭顱從頸部砍斷。

    如果僅僅只是身體外部的咬傷,或許可以救他。然而,即便渾身鮮血流光,蘇浩也無法恢復男子重傷的身體機能。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死得快一點,儘量減少痛苦。

    ..

    通往樓頂天台的鐵柵緊鎖著。蘇浩抬腳走上台階的一剎那,柵欄那邊立刻閃出幾道黑色人影。有兩個人手裡握著槍,其他人的武器大多是鋼筋和鐵管。他們臉上滿是狂喜和震驚的表情,嘴唇和身體都在微微發抖。

    「站住!你們..你們是誰?」

    陳二柱感覺臉在燃燒,這表明有很多血沖上了頭頂。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要惡狠狠地衝著站在台階上的蘇浩連聲叫嚷?事情很明顯————這些人殺光了樓下的喪屍,他們救了自己,救了逃到天台上的所有人。

    可為什麼..

    這是一種恐懼產生的本能。長時間處於危險環境下的人,很難在短時間內對陌生人產生信任。

    「別開槍————」

    蘇浩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收起獵刀,對守候在柵欄對面的人認真地說:「我看到那面旗子,就趕了過來。希望,還不算晚。」

    作為穿越者,蘇浩能夠理解這些倖存者的想法。強化後的敏捷思維和身體機能可以在近距離躲避攻擊。在全神貫注的情況下,對方手裡的槍對他沒有任何威脅。只需要時刻注意那隻扣住扳機的手指,就能及時避開子彈。

    沉默了大約三分鐘,鎖住的柵欄從裡面被推開。

    陳二柱撲過來,緊緊抱住蘇浩的肩膀,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短暫的敵意消退之後,強烈的感激和慶幸如同潮水般湧進大腦,淹沒了所有思維。

    「走吧!快離開這兒。」

    蘇浩不斷催促這些神經幾乎崩潰的人,陳昆和周辰攙扶著體質虛弱的倖存者朝樓下走去。這裡很危險,說不定什麼時候又會出現一大群喪屍,長時間飢餓使活下來的人們營養不良,面黃肌瘦,甚至有些浮腫。

    張繼林癱坐在太陽能儲水池旁邊,神情木然地看著他們。

    蘇浩走過來,看了看他腿上的傷,沒有說話,直接抓住對方右手想要將他扶起。張繼林顯然對這種動作非常抗拒。他緊咬著牙,不斷扭動著,想要抽回自己的胳膊,發瘋一般狂喊亂叫:「把我放下!放下!快放下————」

    蘇浩有些意外,他鬆開手,站到一邊,很是奇怪地看著這個滿面悲苦,臉色蒼白的男人。

    陳二柱走到蘇浩身邊,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張繼林,低聲說:「他是我們老闆,是個好人。」

    說完,沒有多做解釋,他直接轉身走下樓梯。

    天台上的風很大。

    在如此近的距離,蘇浩清楚地看見————張繼林仰望天空的那張面孔掛滿淚水,彷彿是在祈禱,又好像是在懺悔。

    「..你們,你們走吧!讓我一個人呆會兒。」

    他看也不看站在旁邊的蘇浩,自言自語。

    蘇浩皺起眉頭,目光掃過對方腫脹的傷腿,說:「別擔心你腿上的傷,我們有辦法處理,你不會變成喪屍。」

    張繼林轉過頭。他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但蘇浩可以感受到對方深埋在體內的絕望和悲哀。他注視著蘇浩,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走吧!讓我一個人呆在這兒。」

    這一刻,蘇浩彷彿看到了那些在未來時代死去的那些朋友。他們臨死前的表情與眼前這個男人一樣,被不知名的陰影籠罩著。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清理思緒,從槍套裡摸出槍。

    看到這種動作,滿面麻木的張繼林再次笑了。他抹掉眼角的淚,清了清喉嚨,但因為身體虛弱,嗓音變得沙啞:「謝謝!不用那麼麻煩,也不要為我浪費子彈,我自己能行。」

    蘇浩沉默片刻,說:「我們可以一起走。我們有充足的食物,有水,還有安全的駐地。一切都會好的。」

    張繼林仍在微笑:「謝謝。」

    他的聲音很堅定,比蘇浩以往聽到的任何聲音都要嚴肅。

    蘇浩嘆了口氣,不再堅持。他默默注視了這個男人幾秒鐘,轉身離開。

    除了張繼林,天台上空無一人。

    他仔細聽著樓梯上越來越遠的腳步聲,掙紮著爬到天台邊緣,從圍欄上探出身子,俯瞰著人們走進越野車,發動,駛出工地,越來越遠..

    這一刻,世界前所未有的平靜。

    他爬下圍欄,從太陽能熱水器護板下面取出一隻皮箱。熟練地撥開密碼鎖,掀起箱蓋的瞬間,裡面露出一疊疊整齊碼放的紅色鈔票。

    數目很大,有好幾十萬。

    張繼林用顫抖的手撫摸鈔票,眼裡滿是感慨。

    病毒爆發的時候,他正好從銀行提出這筆款子,準備發放給工人和公司下屬當做福利。因為,從那個時候起的第二個月初,是「六一」兒童節。

    陳二柱說得沒錯————他的確是個不錯的老闆,是個好人。

    張繼林腦子裡回放著過去的畫面————有兒子、妻子、親戚和家人..有歡樂,有爭吵,也有冷漠和溫馨的記憶。

    「我真蠢!掙那麼多錢有什麼用?為什麼不多花點兒時間陪陪她們?」

    他自言自語,流著淚,表情和眼睛卻在笑。

    他伸手從皮箱裡拿出鈔票,撕掉捆鈔紙,將它們高高拋起,遠遠扔出。尚未完工的樓頂天台上空,頓時飛揚起一片隨風翻滾的紅幕。

    已經看不見越野車的影子。

    張繼林臉上的表情很滿足,充滿期待。他感覺自己終於扔掉了最沉重的包袱,輕鬆無比,舒暢的感覺使他覺得幾乎可以像鳥一樣飛。

    他重新爬到天台邊緣,雙手撐起上身,探出去看著下面如同深淵般的樓底。又轉過頭,最後看了一眼曾經無限留戀的世界,帶著淚水和微笑,縱身躍下。

    ..

    越野車沿著熟悉的通道緩緩駛入地下,通過車載無線電接到消息的留守人員已經站在樓梯口。他們從車裡攙下一個個體質虛弱的獲救者,慢慢扶進一樓的房間。

    老宋曾經提過:應該在附近另外設置一個臨時營地,用於接納新加入的團隊成員。因為誰也無法看穿對方心裡的想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和訴求。隨著團隊擴大,人員數量增加,各種矛盾和困難也會隨之產生。城外營地尚未完成建設的情況下,只能另尋空屋安置新加入者。

    蘇浩已經選中街道對面一幢十餘層高的大樓。那裡原來是賓館,只需要帶領人手清空裡面的喪屍,就能獲得足夠數百人的安置空間。

    李曉梅熬了一大鍋粥。她應對此類事情已經非常熟練,知道在這種時候應該幹什麼,從外面救回來的人需要什麼。

    六張床頭都掛著吊瓶,周辰依照順序給每一個人進行注射。瓶子裡的藥液是葡萄糖,連同靜脈注射器一起,都是從附近藥店或者醫用品公司弄回來的。

    周辰是非常專業的醫生,他提出的急救方案更符合人體生理結構,也得到了所有團隊核心成員的認可,甚至被蘇浩要求當做制度沿用。

    「這些人體質都很強壯,只是缺乏營養。路上有四個人暈倒,還有兩個被喪屍咬傷,不致命,但已經出現體溫上升的跡象,必須盡快注射免疫藥劑。」

    站在蘇浩面前,周辰有些緊張。倒不是因為懼怕蘇浩強大的武力,只是擔心不能得到藥劑,兩名傷者最終只能感染,變異。

    蘇浩走進二樓他的專屬房間,從牆角暗格里取出十支預先準備好的免疫藥劑,離開房間,走到樓下遞給周辰。

    「這些東西以後就由你來保管。如果不夠,再找我要。」

    周辰有些驚訝,也感受到來自蘇浩的重視和信任。他認真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

    夜幕降臨的時候,小樓裡忙亂的氣氛已經恢復平靜。

    葡萄糖吊瓶注射的確管用,從工地救回來的六個人很快恢復清醒。他們坐在床上默默地喝粥,臉上看不到獲救後的喜色,只有麻木和疲憊。

    幾乎所有人都聚集在房間門口,憐憫而沉默地望著這些與自己命運相似的獲救者。尤其是從洗浴中心救回來的陳昆等人,目光裡滿是同情,也隱隱有些慶幸和感慨。

    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首先放下喝空的粥碗。他身材修長,個頭高大,骨架從沒有多少脂肪的皮膚下面凸顯出來。皮膚黝黑,五官很溫和,也很削瘦。

    「..謝謝!」

    他有些茫然地環顧站在周圍的人群,把目光定格在明顯是為首者的蘇浩身上,虛弱地笑笑,說:「謝謝你們的粥,非常好吃。」

    蘇浩淡淡地點了點頭,問:「你叫什麼名字?」

    「..董國平。」

    可能是因為體力損耗太大的緣故,男子的嗓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蘇浩繼續追問:「那個工地還有其他倖存者嗎?」

    董國平疲憊地搖了搖頭,蒼白的臉上顯出悲苦的神情:「沒了..最初的時候,我們總共有八十多個人。死的死,散的散,不斷有人離開。再這樣下去,我們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也許..我是說也許,你們再晚來幾個小時,我們可能都會那幢樓上跳下去..呵呵,與其被那些怪物吃掉,不如選擇自殺。」

    房間裡一片沉默,人們連呼吸節奏也變得平緩。

    這一刻,蘇浩不由得想起未來時代那些在荒野上為了食物和水勞碌奔波的流民。他暗自嘆息著,目光重新返回對面的男人身上,平靜地說:「現在,你們有什麼打算?」

    他不想重複一次在洗浴中心獲救者身上出現的錯誤————與其讓團隊因為不同意見出現分裂,不如現在就扼殺這種危險苗頭,給予對方選擇的機會。

    董國平與躺在病床上的其他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抬起頭,鄭重其事,也頗為期待地回答:「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想加入你們。」

    欣研從門口圍觀的人群裡站出來,走到蘇浩身後,認真地說:「有件事情必須說明————我們和你們一樣,都是這座城市裡的難民。這裡沒有救援人員,也永遠沒人會來救我們。食物、住所、安全..所有的一切,只能靠我們自己。」

    「其實,我們已經想到了。」

    旁邊,注射過免疫藥劑,肩膀傷口被繃帶裹住的陳二柱插進話來:「混亂剛剛開始的那天,工地外面有車隊經過。那時候我正在路邊商店裡買煙。聽維持秩序的交警說,那是前往泰國駐昆領事館的商業代表團。好像還有一個副市長之類的人物在裡面。那陣勢很大,有警車開道,清一色的奧迪、寶馬..那些人死得很慘,很多車都撞在一起..怎麼說呢,他們都是有身份的達官顯貴,那些人的命肯定比我們值錢。我雖然文化水平不高,卻多少知道一些道理————連他們都死了,屍體就扔在大街上腐爛發臭也沒人管,更不會有人會來關心我們這種小角色。」

    話很粗糙,卻很有道理。

    另外一個聲音粗啞的工人點了點頭:「離開工地的人一直沒有消息。其它地方的情況估計和這裡差不多。」

    董國平從床上站起來,雙手握成拳頭,體質虛弱使站姿有些不穩。他長呼了口氣,認真地注視著蘇浩,咬了咬牙,誠懇而兇狠地低吼:「我們不會提出過分的要求。我們只想殺掉那些該死的怪物..殺,殺光它們!」

    看著這張堪比沙漠野人般猙獰,充滿殺意和恨怒的臉,蘇浩點了點頭,走上前去,堅定且用力地握住對方的手。

    ..

    倖存者們的生活仍在繼續。

    剛剛加入的六名新成員,給團隊帶來的意想不到的好處————他們對工程建設很在行,董國平更是一名經驗豐富的高級工程師。

    去過一次正在建設中的野外營地以後,他們提出了一大堆意見和看法。

    「地基挖得太深了。如果從安全性的角度考慮,只需要增加外圍牆壁的堅固就夠了。而且材料浪費太多,根本沒有必要。」

    「這房子實用性太差,倉庫構建不合理,必須重新設計。」

    「水管和排污管得從兩個方向接入。這裡地勢很高,化糞池最好距離住宅區遠一些。原先預留的通道也太窄,最好在原來的基礎上擴充一倍。」

    經過所有人一致贊同,蘇浩非常乾脆的宣佈,由董國平全權負責野外營地的一切工作。放權的同時,他也提出新造營地必須把「堅固」這個問題放在首位。尤其是環繞營地而建的圍牆,必須足夠高大,能夠承受巨大的力量衝擊。

    ..

    收集物資是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

    距離銀行小樓最近的「家樂福」大型超市基本上已被搬空。從那裡得到的物資大多是食物和被服。它們被裝上卡車,直接運到野外營地。一旦倉庫和居室完成建設,這些不可或缺的物資足夠維持兩年以上的消耗。

    陳二柱和陶源另外弄來了兩輛挖掘機。他們花了兩週時間,在野外營地南面挖出一個尺寸驚人的巨大凹坑。然後,其他幾名團隊成員分別駕駛四輛重型卡車,從城郊火車貨運站裝載燃煤,運至這片凹地傾倒。套用老宋的原話:「我們必須未雨綢繆,提前儲備冬天的取暖燃料。」

    所有團隊成員都得到了免疫藥劑。除了老宋,沒有人知道這種藥液其實就是蘇浩的血。很多人都覺得振奮,蘇浩也選擇了適當的機會,公開銀骨對免疫者的強化效果。至此,無論加入時間先後的所有人都獲得強化。其中的最強者,仍然是蘇浩。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21 11:36 AM

第三十七節五階

    他已經強化至第五階段。

    得益於原型藥劑的神秘改造能力,蘇浩在進化初期的強化效果已經超過普通人兩倍。這種變化似乎會隨著時間推移和服用銀骨數量而不斷增長。他製造了一個簡易測力器,發現全力擊發狀態下,可以釋放出十五至十八噸左右的力量。這個數字足足超過普通五階強化人三倍,甚至更多。畢竟,未來時代同階強化人的拳擊力量通常為五千公斤,即便最優秀的測試記錄也只是五千八百公斤。

    如果沒有這種超乎尋常的強大力量,蘇浩根本不可能給所有團隊成員注射免疫藥劑,讓他們能夠服用銀骨,獲得強化。

    免疫和強化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即便是未來時代也沒有研製出兩種功能合二為一的綜合型藥劑。現在,蘇浩的血不僅將二者融合,服用者甚至不需要更高級別的藥劑就能繼續強化。目前,自蘇浩以下,強化實力最高的成員就是老宋、欣研和杜天豪。他們都跨入了第三階段。只要有足夠數量的銀骨,隨時可能進入第四階段。

    這意味著,只需要得到蘇浩的一滴血,根本不需要什麼第二、第三、第四階段的強化藥劑。在未來世界,這根本就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蘇浩並不指望每一個人對自己俯首帖耳。這種想法根本就不現實。人類從原始時代一路進化至今,科學技術和生產力獲得飛速發展的同時,卑鄙與狡詐也佔據了人類思維的很大一部分。即便某人當面宣誓效忠,也極有可能在巨大利益誘惑下從背後捅刀子。

    只有最強大的力量,才是真正制約一切的根本。

    與之前的第四階段相比,成為第五階段強化人的蘇浩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怎麼說呢..子彈對他仍然能夠造成致命傷害。然而,他已經不像剛剛傳送過來時那樣懼怕。

    蘇浩很難被槍殺。

    到不是強化後的細胞加速分裂,使身體表皮增厚產生類似「防彈」的效果。而是與之前相比,他的大腦開發量整整擴充了兩倍效果,思維反應和計算速度都得到增強。強化後的中樞神經系統對視、聽、嗅等器官收集到的信息反饋極快。反射時間縮短了百分之二百六十,視網膜圖像辨認更加清晰,身體協調性增幅甚至超過原來三倍。

    這些身體器官的綜合效果反應非常明顯。最直接的體現,就是對物體運動速度和軌跡的判斷。簡而言之:以三十米半徑為界,發射的槍彈對蘇浩可以造成致命傷害。但他有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把握能夠避開攻擊。

    因為,子彈的飛行速度在他看來實在太慢了。

    他還有誰也無法比及的特殊技能————自癒。只要中樞神經系統不被破壞,有足夠的時間,迅速分裂的細胞可以填補任何傷口。哪怕脾臟破裂,肝腎粉碎、四肢截除..只要頭部和心臟保持完整,他都能恢復過來。

    一旦突破五階限制,銀骨對人體再也無法產生強化效果。

    這是未來世界人體生物學科所有權威,以及軍方最高研究院的共識。也正因為如此,強化人依照不同實力被劃分為五個等級。從來就沒有「第六階段強化人」的說法,這種超越第五等級的評判標準也根本就不存在。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沒有實力更高,更強大的人類個體。但他們已經不屬於強化人的範疇,而被歸類於「進化人」。

    進化人同樣分為三種不同等級,每一等級都有五個由弱至強的階位。

    蘇浩曾經見過一名青銅一階進化人的能力測試。那種龐大的力量已經超出人類應有的極限,堪比機器,或者說是「人形戰車」也不過分。進化與強化截然不同,密度極高的皮膚雖然不能阻擋12。7毫米重機槍子彈,卻可以扛住該口徑下非鋼芯內質的普通彈頭。那種場景令蘇浩至今記憶猶新————暴雨般的5。56毫米子彈從四面八方噴射過來,測試者只是用雙手擋住眼睛和下體,在赤身裸體的狀態下毫髮無傷。命中身體的子彈彷彿撞上一堵金屬牆壁,反彈後掉落,只留下一道道微紅的印痕。

    進化人是非常神秘的存在。以蘇浩當時的高級研究員身份也接觸不多。軍方對這些人看得很緊,他們與外界接觸的機會不多,然而,生活在未來世界的人類都知道有這麼一個強大群體存在,一些荒野流民甚至把進化人看做是神。

    蘇浩不知道怎麼樣才能由強化人變成進化人。未來時代生物研究結果表明:只有首先成為五階強化人,才有機會成為更強大的進化人。這是必不可少的程序,突破極限的障礙可能是某種藥劑。但蘇浩從未見過,也沒有聽說過。

    他在無數書籍和文件中尋找答案,發現進化藥劑很可能與腐菌激素有關。即便不是原料,也肯定是重要添加劑的一部分。遺憾的是,直到啟動時空傳送器離開未來的時候,蘇浩仍然沒能突破到第三強化階段,自然不可能以第五階段強化人的身份,從軍方那裡知道更多相關信息。

    之所以選擇病毒爆發初期作為時空降落點,有兩個至關重要的因素。

    第一:蘇浩當時收集到的能量只夠降落在這裡。他很想把時光機運轉坐標定位在一八XX年,或者更為遙遠的古代。誰都想安安穩穩富貴一生,他也想嘗試一下返回古時候做皇帝的感覺。至少,應該成為權傾天下的重臣。然而當時的局勢已經由不得更多選擇,也不容等待,他只能匆匆上路。

    第二:病毒爆發初期可以收集到足夠多的腐菌激素,很容易得到銀骨。

    蘇浩最初的想法只是逃亡,變強。

    顯然,自己的血之所以能夠讓服用者免疫,肯定是因為原型藥劑在其中發揮的增幅效果。他從未想過能得到一群強化人同伴。要知道,病毒爆發距離現在只過了不到兩個月。這個時候出現的一階強化人對喪屍處於絕對壓制地位。用通俗的話來說:只要有充足的體能,他們就可以得到數量驚人的腐菌激素和銀骨。

    黑色紀元以後的生物學研究方向會偏重於變異生物。人類對銀骨的使用也不再是普通意義上的服食。它會被分解,以元素方式與金屬融合,從而得到硬度驚人的高防彈裝甲,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成為未來世界的通用貨幣。

    至於腐菌激素..在未來世界經常可以聽到諸如此類的傳聞————某人費盡千辛萬苦才搞到一毫升腐菌激素,軍方在基地市核心區獎勵了他一整幢別墅。有自來水,有獨立的供電、空調系統,甚至還配備了兩名容貌絕佳的複製人女傭,足足一百五十年的「A」級食物配額。吃不完的,可以立下遺囑,由指定者繼承..

    現在,儲存在小樓地下金庫裡的腐菌激素多達數萬毫升,數量仍在繼續增加。

    按照未來世界的歷史記載,還需要八至十二個月,從病毒和喪屍圍殺中存活下來的人類群體,才會出現第一個自然進階的強化人。

    軍方應該不屬於這個範疇。他們隱藏著很多秘密,蘇浩看不透,也很難猜測。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軍方已經掌握了強化藥劑的配方,只是不知道具體等級和使用效果。

    連同蘇浩在內,銀行小樓裡的倖存者團體共有三十二個人。其中,除去那名尚在哺乳階段的嬰兒,他總共有三十名強化人手下。

    如果沒有什麼意外,在喪屍尚未進化變強的未來一年間,蘇浩完全可以統治這座城市。

    ..

    兩週過去了。

    野外營地的建設速度比預計要快得多。除了董國平等人的加入,很大程度是因為建設者都得到強化的緣故。他們可以在不需要機械幫助的情況下獨自搬運水泥預製板,也可以扛著大量建築材料免去車輛裝運時間。一期工程昨天已經結束,其中包括三幢總計一百個小型獨立居室的四層小樓,兩個佔地面積超過五百平米的儲物倉庫。這些建築地基非常牢固,大量鋼筋混凝土和三角形穩固結構使它們強度穩定。作為二期建設最主要的目標,營地圍牆已經開始基礎平整。按照董國平的設計方案,牆體採用直角倒立的方式,從外側形成防禦面,四邊角落配置高度超過五十米的警戒塔。一旦完成牆體部分,工程也將進入最後階段,也就是以原先挖出,後來被廢棄的地基為基礎,修建營地的地下部分。

    住宅樓最終還是沒有採用蘇浩最初設想的大房間————董國平直言不諱:「每個人都需要獨立的私人空間。獨立和安靜的環境有助於安定團隊秩序,公有制只會引發懶惰和混亂。就目前的情況看,小型住宅是最佳選擇。男人需要女人,女人需要家庭,家庭需要足夠的私密空間。」

    蘇浩在這方面沒有更多發言權,他的建築經驗大多來源於未來世界的流民定居點。他承認專業建築師的確比自己站得高,看的遠。現在的團隊已經不是幾個月前病毒爆發初期的時候。各種物資迅速增加,使每一位成員都擁有相當大的佔據量。強行剝奪原本屬於他們的部分,很可能引發反對甚至敵意。

    小樓裡的人們仍然每天外出,駕駛車輛在城內四處搜尋物資和建築材料。得益於強化過的身體和靈敏的感知器官,他們發現城市很多角落裡其實都隱藏著倖存者。數量不多,位置也很分散。一些高大建築樓頂開始懸掛出寫有「SOS」、「救救我們」之類的橫幅,搜索過程中也經常有空中飛來的空瓶。它們砸在地上,撞得粉碎,用最直接的方式表明還有活人生存。

    兩個星期,小樓裡又增加了十一名住客。他們來自四個破碎的家庭,有的動盪中失去了父親或母親,有的則失去了孩子。

    野外營地附近的田地都有莊稼栽種。老宋帶著幾個人,在鄰近空地上種了一批白菜和胡蘿蔔。黃瓜西紅柿的種子已經播下,雖然時間已經嫌晚,多少總會有點收穫。尤其是那些被原先主人遺棄在地裡的玉米和土豆,大多已經成熟。倖存者們很高興有煮玉米之類食物代替幾乎吃膩的罐頭,小樓和營地廚房單調的菜譜裡,也偶爾會出現「煎玉米餅」、「南瓜糊」、「綠豆湯」之類令人興奮的甜點。

    夏天,是一個到處充滿綠色的季節。

    野外營地每天都會分出兩名人手,在附近尋找可食用的瓜果野菜。從城內運載建築材料卡車返回的時候,都會帶上一些新鮮脆嫩的菜蔬。就在上個星期,倖存者們在城市北郊三十多公里的村莊旁邊,找到一個果園。枝頭上的桃子仍然發青,李子卻早已成熟。顏色有紅、黃兩種,很軟。輕輕一擠,薄薄的果皮就立刻綻開,露出鮮甜的果肉。

    倖存者對這座城市很熟悉。他們還在附近郊縣找到幾處瓜園。大棚裡的西瓜很多已經熟爛,也有不少晚熟品種可供採摘。老宋特意收集了幾隻種瓜,又留了一些瓜藤作為預種。他對如何栽種這東西並不在行,卻很喜歡摸索研究。

    ..

    正午的陽光火辣刺眼,太陽似乎很喜歡赤裸身體徹底暴露在天空的活動方式。沒有人敢在這種時候抬頭仰望,也沒有人喜歡在如此炎熱的時候外出。於是,這個火紅渾圓的傢伙光著屁股在天上肆無忌憚的溜躂,讓人感覺很變態,也很無奈。

    董國平坐在挖掘機駕駛室裡,全神貫注盯著正前方伸縮臂下的鏟斗。蒸籠般的環境使他汗流浹背,渾身上下只穿著一條短褲,但還是熱。

    圍牆地基已經完成混凝土澆灌,粗大的螺紋鋼水泥柱矗立著,如同密密麻麻的森林,散發出森冷、堅固的意味。

    操縱著巨大的機械臂,在地面挖出滿滿一鏟斗泥土,董國平長吁了口氣,抬起手背擦掉額頭上的熱汗,自言自語:「我這輩子都沒幹過這麼變態的工程。足足六十米深的地基,只為了修建一道圍牆..換在以前,真是不可想像。」

    即便是數百米的大廈,地基也不過是二、三十米。按照後來修改過的設計方案,營地圍牆最高點為四十一米,使用的鋼筋密度高得可怕。董國平計算過,這種厚度的牆體足以抵擋大口徑砲彈攻擊,強度甚至超過一般概念的軍用防禦工事。

    喪屍行動緩慢,不會跑,平均移動速度大約為每小時二至三公里。這些變異生物沒有翅膀,也不會跳躍攀爬,只需要一道三米的圍牆就能擋住它們。而現在的牆高足足有四十米..如果不是確定蘇浩神智清醒,董國平會毫不猶豫否決這個過度浪費人工和材料的工程計劃。

    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對蘇浩俯首帖耳,服從來自那個年輕人的每一條指令?

    也許,他比我強大?

    也可能,是因為他救過我?

    這問題注定沒有答案,董國平只能苦笑著搖搖頭,把注意力重新投注到機械鏟鬥上,繼續未完的工作。

    ..

    蘇浩沿著通向城市另外一端的街道慢慢行走。時間已過下午六點,陽光漸弱,在他身後照著一條很長的影子。不時有涼爽的風迎面拂過,泌人心脾,彷彿身在天堂一般。

    這是他第二次單獨外出————團隊主控權暫時交給欣研和老宋負責,他們有處理一般事務的經驗,也有其他人無法比及的威望。畢竟,最早加入團隊的成員總是要比後來者更具權威。

    蘇浩從路邊弄了一輛「桑塔納」。運氣不好,點火之後才發現油箱幾乎是空的。開了不到二十分鐘,就徹底停在路邊。

    與原型藥劑擺在一起的U盤和白色陶片一直沒有任何研究結果。蘇浩嘗試過很多方法,仍然無法從中找到答案。無奈之下,他忽然想起那個神秘的研究基地。按照未來時代的軍方記錄,原型藥劑遺失後,那裡就被廢棄,人員和主要設備早在事發前就已被轉移。在那種地方幾乎不可能找到什麼線索,但多少也得試試。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

    路邊有一間捲簾門敞開的小服裝店。面積不大,掛著各種衣服的貨架歪倒在地,滿是泥土和腳印。收銀台背後坐著一具腐爛的女屍,已經無法看清楚面容,只是大張的嘴裡有兩顆金牙很是誘人。

    蘇浩捂著口鼻走進店裡,拎著擺在死屍前面的單座沙發,徑直走到人行道與馬路鄰接的地方,坐下,從背包裡取出飯盒,打開。

    蛋炒飯是欣研做的,裡面還有切成薄片的香腸。擔心他吃不飽,女孩把盒裡的炒飯壓得很緊,沉甸甸的。

    蘇浩可以不睡覺,卻不能不吃飯。

    飯已經涼透,嚼起來有些硬,別有一番風味。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24 01:09 PM

第三十八節基地

    這是一條與馬路相鄰的側街。方言望去,兩邊是居民樓,底層都是大小不一的店舖。黑暗籠罩下的街道沒有絲毫人類氣息。夜風吹著行道樹發出「沙沙」的聲音,越發增添了恐怖意味。

    蘇浩仍然不緊不慢地吃著炒飯。他熟知歷史,知道這一時期的變異生物等級最多不超過「1」。它們不是自己的對手。走進這條街道的時候,他在百米外的路面上設置了一些警戒裝置————那是未來世界獵人們常用的手法,在空曠的堅硬地面上壘起幾隻小石塊,頂端放上一隻空罐頭盒或者玻璃酒瓶。這種倒三角擺法重心不穩,稍微觸碰就會使上面的空瓶翻倒下來,砸在地面上,發出尖銳刺耳的響聲。

    這種簡易警戒器大多是針對智慧底下的怪物所設。在死寂沉靜的夜裡,「叮呤噹啷」的罐頭盒響動會傳的很遠,足夠警覺的人們及時作出反應。

    如果有大規模屍群出現,蘇浩可以在第一時間迅速離開。目前為止,周圍平靜如常,沒有什麼意外打斷他的晚餐。

    但他還是發現了異常。

    街道對面的居民樓裡有動靜。四樓,以自己所在位置為中點,略微偏左的房間裡似乎有倖存者。窗簾很厚,蘇浩無法看到簾布背後那雙窺視的眼睛究竟是男是女?他只能通過發散開的思維意識進行探測,由於距離太遠,超出正常搜索範圍,微弱的意識觸角只能隱約模擬出模糊圖像。從大略的外形和身體高度判斷,應該是個八、九歲大的孩子。

    這結論讓蘇浩有些愕然。他收起吃了一半的飯盒,找到居民樓的入口,沿著台階走上四樓,在對應的房間門口停下腳步。

    意識搜索畫面變得越來越清晰,可以感應到這是一間五十多平米的住宅,標準的兩室一廳,只有一個孩子,他已經發現蘇浩的動作,就站在門的另外一邊,透過貓眼緊張地注視外面。

    隔著防盜門,蘇浩清楚地感受到從門後傳來的緊張和恐懼。強化後的神經意識使他發現這個孩子體溫正在上升。這表明對方血液流速加快,而門口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沉重的低沉喘息也證明了這一點。

    一片混亂且毫無秩序的世界,陌生人相當於敵人。

    蘇浩能夠理解————在未來世界,孩子往往是荒野流民之間的食物或者貨幣。餓了就把他們吃掉,長相不錯的幼女可以換到子彈或者其它生活必需品。

    蘇浩皺著眉頭,沒有說話,也沒有敲門。

    發散開的探測意識發現,屋子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準確地說,應該是一頭喪屍。它似乎是被繩索之類的東西捆住,關在客廳旁邊的房間裡。喪屍嘴巴應該塞著毛巾,無法嚎叫。它一直在掙扎,卻只能老老實實呆在原地,無法動彈。

    一個孩子,一頭喪屍..無論從哪方面看,這事情都透著古怪。

    蘇浩很想以暴力方式破門而入,思考了幾秒鐘,最終還是放棄這種念頭。

    樓道里光線很暗,貓眼背後的那雙眼睛一直盯著他。在如此近的距離,發散開的意識觸角已經模擬出孩子的大概形體和相貌————他渾身肌肉緊繃,左手握著一支長柄改錐,右手握著一把菜刀。

    蘇浩站在黑暗深處,沉默了大約五分鐘。

    他解開背包,拿出一包半公斤裝的壓縮乾糧、幾塊巧克力、兩瓶乾淨的水,連同那盒吃剩一半的炒飯,輕輕擺在緊閉的門口。做完這一切,便轉身離開。

    ..

    未來世界很多歷史研究資料都記載著這樣的故事————病毒爆發初期的人類有著近乎愚蠢的善良。他們知道喪屍會帶來死亡,卻無法拋棄那些已被感染的至親。面對變異的丈夫、妻子、孩子、父母,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對方捆綁、禁錮,鎖在無人知曉的房間裡,嘗試著用各種方法使感染者恢復原狀。那些辦法很可笑,也很荒誕。有人給喪屍注射福爾馬林溶液,希望以此緩解肌肉腐爛速度。有人給喪屍服用抗生素,也有人在喪屍面前擺上一台電視機,反覆不斷播放舊時的家庭錄像,給喪屍唱歌,想要用對方最熟悉的東西喚回記憶。

    這些做法沒有一例獲得成功————病毒侵蝕已經深入感染者大腦,喪屍腦幹逐步取代了大腦皮層,成為新的記憶載體。聲波刺激螺旋器周圍的突耳蝸神經節取代肉眼成為最主要的探測器官,視覺弱化效果甚至連剛出生的嬰兒都不如..它們已經進化成另外一種生物。腦子裡殘存著某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這些微弱意識無法佔據主導,使得它們在啃食自己親人的時候多少有些疑惑,卻永遠不會因此恍然大悟,更不可能停止咀嚼。

    2031年的時候,軍方研究人員曾經在烏魯木齊舊城區發現了一名男子。他和變異為喪屍的妻子在廢墟裡生活了整整十一年。該男子在住宅樓下面挖了一個地下室,以降低環境溫度的方式延緩腐爛。他一直在捕捉老鼠,甚至殺死遇到的陌生人,以此喂養變異的妻子。在那間地下室,研究人員發現了大量過期的抗生素乾粉空瓶。品種包括頭孢曲松鈉、唑啉鈉和他美脂。男子承認這些藥品來源於市內各大醫院。他拒絕接受幫助,以自殺威脅研究人員不准靠近..出於對這頭在地下室喂養了十一年,一直沒能進化為更高等級,仍然保持初期「—1」狀態喪屍的好奇,也想要收集更多相關研究數據的考慮,軍方派出一個戰鬥小隊在男子住宅附近監視。他們不斷派人與男子接觸,送給他很多食品和藥品。然而,這種善意在男子看來卻是想要奪走妻子的企圖。恐懼和狂怒之下,他用斧頭劈碎了妻子的頭,然後抱著那具腐爛不堪的身體,從六層高的樓頂跳了下去。

    蘇浩完全可以破門而入,殺掉那頭喪屍,帶走孩子。

    他找不到這樣做的理由。

    那扇門裡的一切,都屬於那個孩子。旁人的善意在他看來就是敵意,為了守護心底最珍貴的存在,很多人無懼死亡。

    很悲壯。

    很痛苦。

    很渺小。

    卻讓人忍不住想哭。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為之堅持的信念,無關卑微還是崇高。就像兒童因為父母扔掉了好不容才抓回來的蝌蚪而哭鬧,大人卻無法理解孩子的內心感受。

    未來世界有一個詩人,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當醜陋喪屍撲過來的時候,我在它灰暗發黃的眼睛裡,看到了媽媽的影子。」

    ..

    蘇浩在路邊砸碎一輛「豐田」轎車的窗戶,開著它穿過城市。天明時分,已經來到郊外,沿著一條勉強夠兩輛車並行的水泥支道,駛入被高牆環繞的院子。

    這是一處頗為另類的軍事管制區。大門和院內四周矗立著警戒塔,圍牆頂端設有電網,入口處的地面有橫截面超過兩米的鋼板。按照未來時代軍方設置基地的慣例,蘇浩猜測這應該是一台橫向自動升降器,上面負載有高度超過半米的水泥墩。一旦接通電源從地下升起,立刻就能形成一道反裝甲隔離帶。

    沒有人,也沒有喪屍。四周靜的出奇。

    只有一幢依內牆而建的兩層小樓,幾乎所有房間的門都敞開著,到處都是零亂的腳印和拖痕。沒有戰鬥或者廝殺過的痕跡,場院北面停著兩輛軍用重型卡車,不知道是否還能用。東面草坪中央有一個帶「H」標誌的水泥平台,是空的,沒有直升機。

    早晨清冷的空氣很快被陽光掃淨,炎熱與沉悶意味著時間正接近正午。和昨天夜裡的做法一樣,蘇浩用空飲料瓶在院子入口前設置了警戒,又走近卡車仔細檢查————他運氣不錯:有一輛車方向盤下面插著鑰匙,汽油還剩下半箱。

    搜索未知區域的時候,首先保證有足夠安全、迅速的退路。這是未來世界的生存法則之一。

    蘇浩在軍方電腦裡看過研究所的結構圖,明白地表建築的作用只是防禦和偽裝。真正的核心,位於地下。

    沒有戰鬥痕跡,意味著這裡所有的人都及時撤離。他們可能只帶走了最重要的文件和數據,卻留下了一些過於沉重的武器————四個警戒塔上的12。7毫米口徑重機槍都在,旁邊的彈藥箱也沒有打開。蘇浩需要做的,就是把它們拆下來,裝上卡車。

    小樓頂層裝有太陽能電力系統,在高原地區,這種清潔能源的普及率很廣。蘇浩沿著地面四處搜索,發現了六個獨立車庫。其中五個已經空了,剩下的一個,裡面停有一輛輪式輕型步兵戰車。它可能出現了某種故障,炮塔與車身份離,被絞盤高懸在庫房頂端。車輪也被卸下,旁邊擺著一大堆各種零件,散發出濃烈的機油味。

    儘管有些遺憾,蘇浩還是不得不打消修好這輛裝甲車的念頭————他不是萬能的神,對機械修理並不在行。何況,這不是普通概念的民用車輛,而是軍方的戰鬥機械。

    走進小樓內側,可以看到一條長約百米的走廊。由外及內呈梯形,像一個倒置的喇叭,兩邊設置有四個混凝土環形工事。不過裡面沒有人,也沒有留下任何武器。

    走廊盡頭,是一具大型升降平台。控制器亮著燈,表明太陽能電力系統仍在運轉。蘇浩推開塗有黃黑色斜紋的圍欄,走進平台,掃了一眼代表不同底層的三個數字,用力按下排在最前面的「—1」鍵。

    地下一層有兩個車庫和一個修理車間。車庫仍然是空的,旁邊修理車間地面上散落著履帶等零件。從地面的轍印與壓痕判斷,車庫原先存放的車輛可能是重型坦克,或者履帶式步兵戰車。

    車間旁邊有兩個小型儲油罐,應該是與地面設備連通。油壓器顯示液面還剩下大約三分之二,只要接通電源,隨時可以抽取。

    地下二層是倉庫。武器庫房基本上已經搬空。蘇浩只找到四隻「95」式自動步槍、十幾枚防步兵手雷、兩箱5。8毫米子彈,以及兩具PF98式火箭筒,十六發火箭彈。除此之外,還有數百公斤烈性炸藥,倉庫角落還留有一台四聯裝高射機槍。也許是因為沒有車載部件,自重過大的緣故,部隊撤離的時候沒有帶上它。

    相比之下,常用品庫房剩下的東西卻很多,存放的物資大多是軍用口糧和蓄電池。蘇浩撬開幾隻巨大的木製板條箱,發現裡面裝滿了繃帶和醫用棉,底層則是各種戰場急救藥品和抗生素。

    站在升降台上,伸手按下最後一格「—3」鍵的時候,蘇浩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電梯隔絕了視線,但他依然能夠聞到從樓下傳來的血腥味,發散開的思維意識也探測到幾個躺在那裡的人體。他們一動不動,顯然早已死亡。

    升降機底部傳來液壓機械獨特的聲音,蘇浩的目光有些嚴峻。他握緊了手裡的槍,當升降機挺穩,封閉閘門朝兩邊徐徐開啟的時候,大步走出。

    這是一條沒有彎折的走廊,連通盡頭的另外一個房間。

    有四具屍體,手裡都握著槍,臨死前仍然保持著戰鬥姿勢。服裝和武器配備表明他們都是軍人。腐爛的屍體已經無法看清死者本來面目,身體表面密集的彈孔是致命死因。

    蘇浩從背包裡取出口罩和橡膠手套戴上,最到距離最近的屍體旁,蹲下。封閉的環境會滋生大量細菌,尤其是與腐屍近距離接觸的時候,儘量採取保護措施,總是有備無患。

    死者穿著這個時代最新式的戰鬥服,身體重要部位均由凱夫拉材料製成,胸口和側腹位置裝有陶瓷防彈護甲片。就連掉落在屍體旁邊的武器,也不是常見的「95」式自動步槍,而是口徑更大的7。92毫米特製突擊步槍。

    顯然,這些死者不是普通的軍人。

    蘇浩小心翼翼地檢查著,他驚訝地發現:槍傷並不是致死的唯一原因。這些人或多或少都遭到重擊,有的左肩完全脫落,還有的腹部有大面積裂傷。尤其是靠在牆角,肩膀上佩有上尉軍銜的那具屍體,胸廓已經凹陷,露出從中央部位斷裂的肋骨。感覺..就像是被穿甲砲彈直接命中,將整個人打穿。

    翻動腐屍,蘇浩在死者左臂上找到一塊盾形佩章。圖案是一顆黑色的龍頭,大張著滿是獠牙的巨口,猙獰兇殘且不失威武。

    蘇浩見過這樣的臂章————在未來世界,軍方有一支特殊精銳部隊,成員至少擁有三階強化人以上的能力。它的名字,叫做「龍牙」。

    未來世界的標準不可能通用於現在,這些死者當然也不可能與蘇浩所在世界的「龍牙」相提並論。當然,他們肯定比普通士兵更強,甚至可能達到一階強化標準。但不管怎麼樣,以目前的病毒變異和軍方研究速度,他們不可能達到三階強度。

    這個研究所非常隱秘,蘇浩也只是在密級很高的檔案裡,才找到與之相關的資料。由地面至地下,沿途的各種防禦工事異常堅固。從營房裡留下的床位來看,守備部隊應該不少於一個加強連,甚至配備有裝甲車和坦克,外面的直升機平台顯然是緊急情況下的特殊撤離方式..可是為什麼,這些軍人會戰死在這裡?

    蘇浩沒有在周圍發現喪屍的痕跡,也沒有變異生物特有的粘液。所有證據都表明他們死於人類才會使用的戰鬥模式————彈孔來源於槍擊,至於那些巨大力量留下的撞痕..據蘇浩所知,只有強化人才會這樣做。

    走廊裡光線昏暗,地面上到處都是彈殼,兩邊牆壁上滿是干涸的黑血。靠近房間入口的天花板朝內翻起,露出兩具電子防衛器。轉輪式槍口低斜,黑黝黝的槍管指向地面。混亂發生的時候,它們似乎沒有發揮應有的效果。可能是被電子信號干擾,也可能是被人切斷了控制連線。

    蘇浩推開走廊盡頭的虛掩的門,發現這是一個面積廣大的房間。裡面擺滿了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電子儀器,牆壁上凸起的粗大管道顯然與電力系統連接。所有屏幕都一片灰暗,只有兩盞冷光燈維持照明。

    電子顯微鏡前的工作台後面有一具屍體。從外表判斷,死者為男性。他穿著軍隊特有的制式夏裝襯衫,外面罩著一件白大褂。儘管皮肉早已腐爛,卻維持著臨死前的坐姿。屍體右臂下垂,座椅旁邊的地上扔著一支手槍。側顱有一個巨大的彈孔,出不判斷,死因應該是自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24 01:10 PM

第三十九節遺書

    蘇浩環視一圈四周,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他把目光重新聚集到死者身上,凝視許久,發現白大褂左側的衣袋裡裝有某種重物,墜著衣服,使屍體看上去顯得怪異。

    他把手伸進死者衣袋,摸出一台微型錄放機。這東西很精緻,體積和打火機差不多大小。蘇浩仔細研究了幾分鐘,用力按下帶有三角形符號的播放鍵,狹長的機器頂端立刻釋放出一道淡藍色的光,映在對面牆上,形成一塊可以通過伸縮距離調整清晰度的投影畫面。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身材削瘦的年輕軍人,穿著白大褂。從肩章和胸前佩戴的履歷表來看,應該就是坐在轉椅上的那具屍體。他顴骨很高,兩隻眼睛炯炯有神,表情充滿疑惑和凝重。

    「現在是2020年5月29日,下午十八點四十七分。警報!原型藥劑運送計劃很可能是個騙局。我們派出所有武裝人員進行護衛,卻接到了全軍覆沒的最後通訊。個人認為,這起事件的應該與KD03號基地主管袁斌有關。車隊行進路線和護衛人員全部由他來安排,可六分鐘前我收到的緊急通訊內容,卻是有不明身份武裝人員襲擊車隊。現在整個研究所只剩下四名「龍牙」隊員,我們無法提供支援,衛星通訊也被中斷,目前只能等待。」

    「十七點。仍然沒有護送隊的消息,KD03號基地聲稱已經派出了直升機接應。袁斌也一再重申會保證我們的安全。我不相信他,卻毫無選擇。上級命令我放棄KD01基地,按照計劃,這裡還有一份資料副本需要銷毀。我不打算執行這個命令————護衛隊遭遇大規模屍群,原型藥劑和負責押運的劉建國中校下落不明。北方軍區迫切需要這些資料,衛星傳輸至今無法恢復暢通,我毫無選擇,只能抗命。」

    畫面很模糊,不斷出現閃爍和跳躍性干擾。屏幕上的年輕軍人神色嚴峻,毫不掩飾焦慮的目光。他說話的速度很快,總是不斷回頭朝身後張望,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二十二點四十一分,KD03號基地派出的救援部隊總算抵達。監控鏡頭顯示外面有兩架直升機。仍然還是沒有護送隊的消息,我又複製了一份資料以備應急。我不明白,袁斌到底在這件事裡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那些人的死肯定與他有關。他究竟想要什麼?難道是原型藥劑?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事情的變化已經超出可控範圍..暫時先不管那麼多,只要離開這兒,到達成都基地以後,總部自然會派人過來查明真相。」

    圖像播放到這裡的時候,忽然劇烈搖晃起來。電波發出刺耳的「滋滋」聲,長方形的藍色屏幕也彷彿被無形之手朝兩邊撕扯。處於屏幕正中位置的年輕軍人聲音變得越發急促,他無比震驚和憤怒地嘶吼:「等等!這是怎麼回事?電波干擾太強烈..是那些支援部隊,他們在幹什麼?不..不,他們在攻擊我們,想衝進來..見鬼!他們釋放了強電磁震盪波,基地防禦系統已經無法啟動..」

    畫面越來越混亂,有幾道全副武裝的身影從年輕軍人身後閃過,偶爾有人從屏幕旁邊插進來,低聲、急促地商議著什麼。屏幕上佈滿了雪花點,可以聽見零亂的槍聲,還有悽慘尖利的喊叫。

    年輕軍人再次出現的屏幕中央,他的面孔隨著電波干擾而扭曲,背景夾雜著嘈雜的「滋波」跳音,使他的話語變得很不連貫,帶有不間斷的畫面凝固和紊亂。即便如此,蘇浩還是從支離破碎的音節當中,辨別出對方想要表達的意圖。

    「我的猜測沒錯,的確是袁斌一手策劃了整個事件。他衝在最前面,那副骯髒張狂的嘴臉比任何時候都讓我感覺噁心。他們已經殺死了兩名「龍牙」隊員,應該是想要滅口。自動防禦系統徹底陷入癱瘓,我們沒辦法擋住他。如果有誰發現了這份影像記錄,請立刻轉交給成都或者西安基地的趙志凱上將。走廊盡頭的滅火器背後有一個暗格,你可以在那裡找到備份的資料,文件自帶二十四位開啟密碼。我是KD01研究所最高主管徐屹,這是我留下的最後信息..再見了。」

    藍色光幕消失的一剎那,蘇浩只覺得眼前一暗,整個房間又恢復到死寂沉悶的狀態。空氣中依然瀰漫著屍臭,轉椅上死去的軍人顯得面目猙獰。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蘇浩並不覺得這具腐屍恐怖,只是心裡流淌著一股淡淡的悲涼。

    未來世界的軍方檔案曾經提到過「徐屹」這個人。三十一歲,生物學專家,中校軍銜。在那份文件裡,他別列為KD01號基地的失蹤人員。

    蘇浩對於研究歷史不是很感興趣。何況,那些塵封的秘密當中,也因為現在自己參與而出現了變化。他收起微型錄放機,按照圖像指示走出房間,沉默著來到走廊盡頭,取下懸掛在牆上的罐式滅火器,用匕首撬開暗格。

    那是一個差不多十釐米見方的空間。裡面擺著一枚淡綠色的U盤,一把上滿子彈的「95」式手槍。

    蘇浩拿起U盤,對著遠處射來的微光看了很久————除了顏色,無論款式還是外形,這東西都與自己之前得到的那枚U盤完全一致。

    蘇浩感覺腎上腺素分泌驟然加速,整個人都在控制不住地顫抖。幾乎可以確定,這枚U盤裡肯定有自己需要的東西。何況,徐屹留在錄放機裡最後的消息也說過:他複製了一份資料。

    辦公桌上擺著十幾台電腦,重新恢復的電力可以使它們立刻開始工作。蘇浩強壓下想要啟動其中一台,插入U盤一窺其中秘密的衝動,飛快收好從房間裡找到的槍械和子彈,又走到幾名死亡軍人屍體前,撿起突擊步槍和彈匣,迅速走上升降機,用力按下返回地面的鈕鍵。

    因為自己的出現,這個世界的未來走向已經出現了偏差。綜合在另外一個時空掌握的情報和信息,不難推斷原型藥劑遺失事件的確如徐屹所說的那樣,是某個利慾熏心的軍人在貪婪之下搞出來的陰謀。他應該掌握著很大的權力,在軍方內部可能擁有數量眾多的支持者,還控制著極其龐大的資源..否則,無法解釋為什麼未來世界檔案裡沒有「陰謀」之類的記載?甚至根本沒有提到過「袁斌」這個人。

    蘇浩一再告誡自己————必須盡快離開這兒。

    軍方上層不可能白白放任原型藥劑遺失。地下研究室仍然留有戰死軍人的屍體,也就意味著調查人員還沒有來過。從廣場上屍群圍攻吉普車至今,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KD01基地卻沒有任何變化..顯然,有人在阻撓,干擾軍方高層對遺失事件的調查進程。

    鑽進重型卡車駕駛室,關上車門,蘇浩覺得心臟跳得厲害,幾乎從喉嚨裡躍出。

    他眼裡閃過一絲猙獰和果決,咬著牙,狠狠踩下油門。驟然得到動力的卡車如同發現獵物的餓獅,咆哮著,朝遠方由無數建築構成的模糊地平線駛去。

    ..

    從回來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天。

    蘇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獨自面對兩台筆記本電腦。

    這種事情的確有些反常,小樓裡其他團隊成員不禁為他感到擔心。欣研一直守在門口,到吃飯時間便小心翼翼敲敲門,蘇浩則按時打開,接過水和食物,簡短急促地吩咐幾句,轉身走進房間。

    「13丙GHJ辛9巳XX51戊9RT7申未44FH」。

    這是U盤文件附檔裡的二十四位密碼。也許是因為輸入方式過於繁雜的緣故,兩枚U盤的開啟密碼完全一致,內容也沒有什麼分別。

    「免疫藥劑最優化配方及臨床試驗報告。」

    「一階強化藥劑配方。」

    「二階強化藥劑配方。」

    「三階強化藥劑(實驗型)常溫狀態使用報告。」

    「四階強化藥劑理論數據及真空模擬效果..」

    各種文件記錄多達數百萬字,連同其中加載的影像記錄,全部信息總容量多達十五G。根據這些名錄,不難看出軍方在藥劑研究方面已經取得突破性進展。他們應該擁有量產二階強化藥劑的能力,三階藥劑正在研究當中,還需要進一步完善。至於四階和五階,已經有了系統的理論依據,甚至一整套實驗數據。

    除了正常進階的強化藥劑,文件還提到另外兩種在未來世界被普遍使用的藥劑名稱。

    能量藥劑。

    活化藥劑。

    第一種藥劑的基本作用是補充體能,按照不同的強弱功效,分為A至D四個品質等級。它以活性因子為載體,進入胃部之後,迅速被腸道吸收。通過刺激細胞和中樞神經系統的方法,使身體在短時間內獲得肌肉舒緩、紅血球運動速度加快、大腦判斷能力提高等一系列效果。簡而言之,這種藥劑相當於激素,在五至十秒的時間裡,使服用者迅速獲得充沛體能。尤其是高級藥劑,甚至會削弱傷者痛覺,使身體爆發力倍增。

    未來世界幾乎所有人都會常備一瓶能量藥劑。

    只要使用恰當,這玩意兒在關鍵時候相當於第二條性命。那個時候,能量藥劑是軍方和幾個大家族的專利,價格也極其昂貴。一般情況下,即便效果最差的「D」級藥劑,也需要一個品貌俱佳的女人,或者三十毫克銀骨才能兌換。

    第二種活化藥劑是通過刺激松果體的方式,在服用者體內產生類新陳代謝激素,以達到延長壽命的效果。不過,這種藥劑很大程度上停留在理論階段,所有實驗無一例成功。蘇浩從原先時空離開的時候,該研究項目依然沒有絲毫進展。軍方高層甚至一度傳出停止撥款,中止項目的呼聲。

    蘇浩注意到,U盤裡的文件夾建立時間大多為五年前。也就是未來世界電腦檔案提到過,從柬埔寨王國考古現場取得突破性進展的那個時間。

    其中,「一階強化藥劑配方」文件夾內的資料多達上千份。最新的實驗數據記錄為2018年6月27日。

    「二階強化藥劑配方」文件夾建立時間為2018年4月6日。

    關於三階強化藥劑配方資料的文件夾,建立時間為2019年11月19日。

    探究時間並非沒有意義。從文件排序和建立時間來看,研究者顯然是以一階配方作為基礎,循序漸進研發出更高等級的藥劑。這些藥劑之間肯定有某種關聯,四階和五階藥劑研製成功僅僅只是時間問題。而一切研究的基礎,正是那瓶神秘的原型藥劑。

    望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淡黃色文件夾,蘇浩不禁長吁口氣,搖頭輕嘆著自言自語:「他們究竟從哪兒弄到的原型藥劑?吳哥窟的古代地宮裡到底埋藏著什麼秘密?」

    沒人能告訴他答案。即便穿越時空返回現在,他仍然只能獨自尋找真相。

    有一點可以確定————軍方早已知曉會出現病毒爆發,他們提前做好了準備,擁有免疫藥劑和初階強化藥劑。可是,拋棄平民和城市的做法,對他們到底有什麼好處?即便是腦子不正常的戰爭瘋子也不會殺光全人類。那樣做,只能得到一個光禿禿的地球,把自己變成比大熊貓還珍貴的稀有動物。

    蘇浩仰靠在椅子上,皺著眉,陷入沉思。

    ..

    街上漸漸出現了落葉。

    天氣依然炎熱,樹木卻開始略顯枯黃。枝梢不再冒出綠芽,葉子表面佈滿斑點,水分漸少的樹枝變得乾硬。它們經常掉落在地上,用這種含蓄的方式提醒活著的人,另外一個季節即將來臨。

    野外營地的高大圍牆仍然沒能按時完工。這不是董國平的錯,而是蘇浩一再修改設計圖,要求在營地裡增加一幢擁有地下部分的三層小樓。不得已,人們只能改變計劃,按照他的要求進行建設。

    蘇浩並非突發奇想,也不是想要在野外另造樓盤發展房地產。他需要一個醫院。

    準確地說,應該是一間帶有醫院職能的研究室。U盤裡記載著第一、第二階段的強化藥劑配方。它們經過驗證,擁有牢固的數據基礎。蘇浩要做的,就是按照配方把它們製造出來。

    原型藥劑具有無比強大的功效,它使蘇浩體內的血擁有極其高端的強化作用。不需要注射更高等級的藥劑,老宋等人通過不斷增加銀骨服用量就能自然進化。這意味著,軍方花費大量財力、物力苦心研製的各級強化藥劑已經失去作用。這些在未來世界原本價值昂貴的東西,還比不上蘇浩身上的一滴血。

    這很可怕,也很恐怖。

    不難想像,一旦被外人發現這個秘密,或者被軍方查知,蘇浩的命運只能是被禁錮起來,成為供研究使用的小白鼠。

    他必須掩蓋自己的秘密。

    編造一套合情合理的謊話,聲稱無意中發現了遠在郊外的KD01研究所,從死亡軍人身上找到微型錄放機,得到U盤..

    這謊話沒有任何破綻。至於藥劑..電子文檔裡有詳細的配置資料,主要成份不外乎是從喪屍體內獲取的腐液。通過低溫培養方式使之產生變異,從而獲得原生菌種,加入一定比例的活性細胞,就是真正的初階強化藥劑。

    蘇浩必須盡快建立實驗室,從城內廢棄的醫院裡搞到各種設備。有周辰協助,配置藥劑應該沒有太大困難,也能解釋其他團隊成員身上的強化現象。

    病毒爆發沒有殺光全人類,倖存者還有很多。隨著越來越多的喪屍被捕殺,人們會逐漸發現銀骨和腐菌激素。自然產生的強化人終究是少數,面對越來越強的變異生物,人們也在不斷尋求得到更強的力量。用初階強化藥劑向其他人交換銀骨,以及一年後怪物體內生長出的其它材料,的確非常划算。

    如此一來,蘇浩可以迅速積累大量銀骨。他會把鮮血給予那些值得信賴的人,短時間內獲得一群聽命於自己的五階強化人。

    這是勢力擴充的基礎,也是強大的根本。

    ..

    沿著那條曾經走過的路,蘇浩再次站在廢棄的服裝店前,仰著頭,默默注視著馬路對面那扇被厚厚布簾遮擋的窗戶。

    他一直無法放棄那個獨自呆在單元樓裡,與喪屍共同居住的孩子。

    蘇浩背著鼓鼓囊囊的包,裡面裝滿了各種食物。他甚至打算給那個孩子留下一支手槍,幾十發子彈。

    這種做法已經明顯違背原則。

    可是,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究竟是為什麼,眼前總會浮現出一個瘦弱矮小的身影,就像未來世界荒野上的小流民。他們往往十歲就成年,男孩和大人一起外出捕獵怪物,女孩則出賣身體換取食物,養活自己和家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4-5-24 01:11 PM

第四十節女孩
       
    現在是下午,光線強烈,很熱。

    蘇浩沿著熟悉的路線,走進背朝街道的樓房入口。還未踏上樓梯,發散開的探測意識已經發現樓道里有三頭喪屍。它們聚集在四樓,用頭和肩膀重重撞擊緊閉的門板,用爪子在防盜門表面來回抓摸,帶起「吱吱嘎嘎」令人牙酸的摩擦。

    這些變異生物已經發現屋子裡還有活人,它們很激動,或者應該說是亢奮。被病毒寄生的身體釋放出極其強大的力量,朝緊閉的防盜門猛撞。它們不知疼痛,也沒有使用工具的概念,只是用愚蠢、野蠻的辦法,固執瘋狂的想要衝進去。

    它們顯然在這裡呆了很久,門板中央已經被撞出淺凹的弧度,四周與牆壁連接的部分出現縫隙。巨大的震動使牆面裂開,「悉悉索索」抖落很多白灰,露出與門板連接的金屬螺栓。

    沒有絲毫猶豫,蘇浩迅速沖上四樓。左手探出,一把抓住距離最近的喪屍肩膀,右手扣住後頸用力一撕,將整個頭顱狠狠擰掉。蘇浩扔下手裡的無頭腐屍,五指伸張抓起另外一頭喪屍後腦,拽過來,以無法抗拒的強大力量重重推到對面牆上砸得粉碎,濺起一片觸目驚心的腐血之花。

    這一系列動作迅猛無比,等最後一頭喪屍轉過身,想要張口撕咬的時候,蘇浩已經抓住它的胳膊開始反擰。雖然感覺不到疼痛,喪屍卻無法擺脫韌帶與骨骼的束縛。在巨大的反製作用下,它只能被強行轉向,被重重按在牆上,反扣住頸部。無法動彈的喪屍恨怒無比地嚎叫,手腳來回亂轉,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扭。它努力偏著腦袋,眼睜睜看著蘇浩騰出右手,從口袋裡摸出裝有***溶液的注射器,把針頭狠狠插進自己的頭。

    收好抽取出來的腐菌激素,蘇浩反手從背包掛扣上取下鋼斧,狠狠劈開喪屍臀部,收取銀骨。

    忽然,他感覺到身後緊閉的房門鬆開一條縫。

    蘇浩沒有做聲,神色如常的把銀骨顆粒裝進金屬管,收好,緩緩轉過身。

    門已經從裡面被推開。

    一個差不多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如幽靈般站在門口。身材瘦小,枯黃髮干的頭髮散垂下來,遮擋住大半部分蒼白的面頰。她穿著一條皺巴巴的卡其色裙子,腳上是一雙磨破了的扣帶布鞋,右手握著一把鏽漬斑斑的菜刀,左手隱沒在門後,似乎是握著扶手。一旦有什麼突發狀況,立刻就能把門關上。

    她頭部微微前傾,靜靜地盯著蘇浩,後者也目不轉睛盯著她看。這種奇特而古怪的對峙足足持續了好幾分鐘,蘇浩無語地點了點頭,分開雙手,聳了聳肩膀,在喪屍衣服上擦乾淨斧頭,插進背包。

    他退後幾步,站在台階下面,選了一塊還算乾淨的地方,從背包裡拿出罐頭和壓縮餅乾,還有一些饅頭和瓶裝水,擺在那裡。

    做完這一切,他背起已經空了的包,對著小女孩友好地笑笑,轉身便要離開。

    「我見過你。」

    忽然,女孩說話了。她的聲音很尖銳,在滿地屍骸的樓道里顯得突兀。

    蘇浩站住腳步,轉過身,用探詢的目光注視著她。

    「你上次來過。」

    女孩細細地瞧著蘇浩,眼睛透過髮絲釋放出警惕的目光。她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認真地說:「那盒蛋炒飯很好吃。」

    蘇浩不禁有些莞爾。他想了想,說:「如果你喜歡,下次我可以再帶一些過來。」

    這句話拉近了兩個人的關係,女孩充滿冷漠和警惕的表情略微有些鬆緩。她仍然牢牢抓住防盜門扶手,絲毫不肯放開。

    蘇浩一直注視著她的情緒變化,他儘量放緩說話的速度,語氣充滿溫和:「你也看到了,這裡其實很危險,到處都是這種吃人的怪物。如果願意的話,我可以帶你一起走。我們那裡有充足的食物,很安全,還有..」

    不等把話說完,女孩的目光瞬間變冷。她飛快後退半步,「嘭」的一聲把門關上。緊接著,從門的另外一端傳來扭動門閂鎖死的聲音。

    蘇浩僵在了原地。

    他可以理解小女孩的感受————這是一種在極端危險環境下產生的強烈自我保護意識。她可能受過傷害,也可能被欺騙,或者背叛過。潛意識當中,她本能的不相信陌生人,也抱有敵意。當然,蘇浩不是壞人,他對小女孩也沒有什麼變態的想法。他只是覺得憐憫,想要給對方一個足夠安全的生存環境。

    蘇浩默默看著擺在台階上的食物,心情很是沮喪。剛才那些話雖是好意,卻操之過急。在彼此陌生的情況下,其實很難與不認識的人溝通。

    雖然..小女孩說過,蛋炒飯很好吃。

    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再次轉過身,朝樓下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緊閉的房門再次被推開,黑黝黝的門縫裡透出女孩緊張畏懼的雙眼。

    蘇浩站在原地,平靜地注視著她。

    女孩的嘴唇抽動了一下,她先是看看蘇浩的手,又迅速看了一眼橫在門前的喪屍遺骸,絲毫不肯放鬆戒備地說:「上一次有個男人想進來,差一點兒成功了。我把他關在外面,他一直在砸門,罵的很凶。」

    蘇浩燦爛地笑道:「他罵你什麼?」

    小女孩眼裡滿是提防,慢慢地說:「他想強姦我。」

    強姦..這個詞讓蘇浩有些困惑,甚至有那麼幾秒鐘感覺思維陷入混亂。他仔細打量著身材瘦小的女孩,語氣古怪,不太確定地問:「你..多大了?」

    「九歲。」

    女孩回答的速度很快。她側著身子,露出緊握在右手的菜刀,說話語氣帶有令人心酸的成熟與兇狠:「我怕他引來更多的怪物,於是就殺了他。」

    蘇浩站在那裡沒有動。他知道。如果自己有所動作的話,女孩會立刻關上門,可能再也不會有談話交流的機會。

    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蘇浩從背包側面摸出一支預先準備好的「95」式手槍,彎下腰,把槍和食物擺在一起,用探詢的目光注視著笑女孩,問:「會用嗎?」

    女孩盯著他的手,視線焦點隨即轉移到手槍上,目光漸漸變得熱烈,卻沒有喪失最基本的警惕。她一支沉默著,沒有說話。蘇浩看得出來她正在努力思考,彷彿要做出某種決定。

    「吱呀————」

    僵持了近五分鐘,防盜門終於完全敞開。小女孩從房間裡走出來,光線陰暗的門洞裡散發出濃烈刺鼻的惡臭。

    她走到台階前,撿起手槍,好奇地握住,仔細端詳。從樓道側面鏤空磚孔斜射下來的陽光照在她身上,顯出凸出的顴骨,曲線優美的鼻子。她的嘴唇很厚,被拉伸成露齒的微笑。

    蘇浩伸出右手。

    這動作立刻引起女孩注意。她用力握住手裡的槍,沒有動,緊張而警惕地望著那隻大手慢慢探過來,落在頭頂,輕輕撫摸著鬆軟的頭髮。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蘇浩的聲音很溫柔。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此刻似乎改變了性別,像世界上最優秀的奶媽。

    女孩冷厲的目光漸漸消失。她遲疑著回答:「..楊璐璐。」

    蘇浩繼續問:「你一個人住?」

    女孩表情明顯是在猶豫,沉默了幾秒鐘,她搖了搖頭,用非常輕微的聲音說:「還有..我爸爸。」

    蘇浩注視著那張稚嫩的面孔,眼睛裡充滿深深的懷疑。他看了一眼敞開的防盜門,從那裡面溢出的空氣很渾濁,夾雜著無法掩飾的屍臭。

    他不再刨根問底,從女孩手裡接過槍,演示著應該如何操作,更換彈匣,仔細解說最基本的射擊常識..做完這一切,蘇浩把槍遞給女孩。正當他打算離開的時候,楊璐璐忽然拉起他的手,緊緊握住。

    蘇浩吃了一驚。

    「你應該是個好人。」

    女孩盯著他,聲音裡已經沒有敵意,帶有一絲期待和依賴:「我想跟你一起走。門壞了,那些怪物隨時會衝進來。」

    解釋很充分,理由也很恰當。

    蘇浩點了點頭,從肩膀上取下背包,開始收拾擺在台階上的食物和水。女孩站在旁邊,看著他把所有東西裝進背包,重新站起,再次抓住蘇浩的手,有些猶豫地說:「..我想..帶著爸爸一起走。」

    她拉著蘇浩走進房間。

    很亂,家具很簡單,擺設也沒有什麼出奇的效果。地面散落著垃圾,顯然很久都沒有打掃過。牆壁上貼著發黃滲油的報紙,門框上的油漆大部分已經剝落,一切都顯得破舊。

    兩個人穿過客廳,走進最裡面的臥室。

    一把款式普通的椅子擺在地板中央,上面坐著一個中年男人。他已經變異,失水的皮膚皺縮著,露出下面顏色微紅的半腐肌肉。整個鼻子已經爛掉,空洞深黑的孔裡流著膿水。眼窩深陷,灰白色的眼球在中間顯得突兀。它仍然會轉動,卻沒有瞳孔。

    手、腳和腰部都被繩索捆住,一條很厚的毛巾綁住了它的嘴,在腦後紮成活結。為了讓它不至於拖著椅子到處亂跑,旁邊的書櫃被推倒,和床一起把椅子夾在中間。綁在椅子上的喪屍只能來回亂扭,卻無法掙脫。

    也是看見有陌生人進來,變異的中年男子顯得很激動。它扭動著身體,眼睛幾乎瞪出眶外,喉嚨裡發出「呵呵」的響聲,試圖撲過來。

    楊璐璐上前幾步,站在男子與蘇浩中間,帶著幼稚和期盼,無比誠懇和認真地說:「他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他只是病了,只要吃藥打針,會好的。」

    蘇浩不知道此刻該說些什麼。

    他想勸阻,腦子裡的思維很混亂,下意識地伸手摸槍,卻沒有拔出來..一個小女孩與喪屍住在一起,這種事情無論從哪方面看都很荒誕,可這一切就發生在眼前,無比真實。

    「他是..你爸爸?」

    蘇浩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變調,很粗啞。

    楊璐璐緊張地看著他,毫不猶豫地點著頭。

    「這不是病..嗯!當然,你要從疾病的概念來理解也不是不可以。這是病毒在人體寄生的最直接體現。那些肉眼看不見的生物佔據了大腦,控制了身體,我們,我們..」

    蘇浩搜腸刮肚尋找合適的詞句解釋。他努力想要讓女孩明白自己的意圖,卻發現高深的生物學顯然很難在幾分鐘內說清楚。尤其是拗口的轉悠名詞和病毒之間的關係,根本不是大灰狼兇殘小白兔善良那麼簡單。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腦子裡的頹然和無奈越來越沉重,以至於思維被困在非常狹窄的空間裡,不斷衝撞,隨時可能在狂怒中爆發。

    楊璐璐的目光透出孩子特有的清純。她幽幽地說:「爸爸只是病了,他沒有死,他還會吃東西。」

    這些聽起來普通無奇的話,使蘇浩的神經莫名抽緊。他看著小女孩從面前走過,走出臥室,在客廳側面站住,拉開冰箱,從滿是血污的塑料盒裡拿出一隻灰黑色的手。

    那是人類的手掌,從肘部被砍斷。斷口很鈍,可以想像從原來主人身上把它砍下來一定很麻煩,也費了很大的力氣。

    女孩拿著斷手返回臥室,解開喪屍腦後的毛巾活結。變異男子脖頸被一截電線牢牢拴住,無法扭動,它瞪著發紅的雙眼盯著那隻手,表情也變得猙獰。

    女孩把斷手舉至男子口邊,它立刻張嘴狠狠咬下一大塊肉,急促而滿意地亂嚼。

    看著這一幕,蘇浩不由自主顫抖起來。他用儘可能冷靜的口氣問:「這個..就是那個想要強姦你的男人?」

    楊璐璐抬起頭,蒼白的臉上已經恢復了一絲血色。她點點頭,淡淡地笑了。

    蘇浩沒來由的感到恐慌————自從來到這個全新的世界,他還是頭一次產生這種心理。不是因為面對強敵導致的懼怕,而是不符合常理事實引發的驚悚。他可以理解楊璐璐的做法,卻並不代表贊同。怎麼說呢..這本來就是一個無比混亂,隨時可能死亡、發瘋的時代。可問題是,站在眼前的並非荒野流民,也不是未來世界飽受折磨的倖存者。她只是一個孩子..只有九歲。

    「聽我說————」

    忽然,楊璐璐感覺一雙粗糙而堅硬的手抓住自己的肩膀,把她的身體猛地扳過去。她本能地低頭狠狠咬住,腥濃的血從牙齒與皮肉之間滲了出來,抬起眼睛,看到的卻是蘇浩充滿憤怒和痛苦的面孔。

    「他已經不是你的父親,是另外一種生物。我不知道你腦子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究竟從何而來,但你必須立刻停止這種瘋狂的做法。他已經死了,已經死了!你得面對現實,清醒一些。沒錯————他以前的確是你的父親,可現在不是!」

    蘇浩在低吼,他感覺咬住手臂的緊痛感漸漸變得鬆緩,也看見楊璐璐仍然盯著自己。那雙眼睛裡充滿震驚和畏懼。她的瞳孔深處陷入迷茫,唇邊的血和蒼白膚色看上去如同鬼魂。沒有這個年歲應有的天真活潑,只有痛苦和麻木。

    沒有任何預兆,她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我什麼也沒有————沒有媽媽,也沒有爸爸。學校裡每一個人都在嘲笑我,沒人願意和我玩,老師總是把我安排坐在最後。我不想讓爸爸變成怪物,誰也不能把他從我身邊奪走。我要陪著他,我們永遠都在一起..」

    她臉上滿是淚水,被污垢和塵泥覆蓋的小臉被沖刷出一道道濕痕。楊璐璐轉身抱緊變異男子被捆住的手,過於用力,腐爛的皮肉被當場擠掉,露出已經變成灰色,森然刺眼的骨頭。這種無比可怕的畫面把她當場嚇呆,愣愣地僵住,過了幾秒鐘,彷彿剛剛從噩夢中清醒過來,猛然回頭抱住蘇浩的腿,連聲痛哭。

    蘇浩蹲下身,把她抱在懷裡,輕輕撫拍著小女孩的背。

    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看著最親近的人受傷,變異。為了生存,她捆住已經變成怪物的父親,殺掉居心叵測的窺視者,用人肉飼養喪屍。

    楊璐璐擁有的本來就不多,遠比其他人更少,自然會把每一點滴親情都看得無比珍貴,絲毫不肯放棄。

    小女孩何嘗不知道生與死之間的區別,何嘗不明白活人和喪屍之間的差距。理智產生了恐懼,感情卻命令她驅逐理智,與喪屍共同生活。

    在和平時代,這應該是頗為賣座的劇本,有無數觀眾叫好。

    現在,只是倖存者當中普通無奇的遭遇。

    她有著信念和堅持。

    她有著驕傲與自尊。

    她甚至沒有什麼奢求,只想像正常人那樣活著。有父母,有親人,有家..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17 10:18 AM

第四十一節焚燒

喪屍遺骸仍然躺在樓梯口,肮髒的血和膿液從它們身上流淌出來,像脫光衣服的女人一樣勾引著蒼蠅.

    蘇浩砸開樓下廢棄車輛的油箱,接了滿滿兩提桶汽油,均勻潑灑在房間里每一件家具上。

    當他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楊璐璐就抱著一本影集站在旁邊,默默注視著。

    影集很薄,照片也只有不多的几張,都是中年男子與小女孩的合影。他的皮膚是銅黑色,牙齒有些暗黃,密集的皺紋使他比同齡人看上更加顯老。父女倆在照片上顯得很親密,笑容發自內心。

    蘇浩把一件舊衣服捆在樹枝上,做成火把,浸透汽油,點燃,遞給楊璐璐。

    交接火把的時候,他感覺小女孩的手正在顫抖。

    “他肯定希望你高高興興的活著,而不是臉上隨時都掛著眼淚。你已經長大了,必須學會接受,學會承擔。每個人都會有痛苦,我們無法逃避,只能面對。”

    楊璐璐並不懷疑蘇浩所說的這些話。她已經到了能夠判斷真假善惡的年齡,生活的艱辛使她比同齡人懂得更多世故。她淚流滿面,將握在手里的火把用力扔進屋子,房間里頓時騰起一股瘋狂亂竄的火焰。

    站在樓梯口,熱浪滾滾而來。火舌像肆意涂抹紅色的精靈,肆無忌憚地吞噬著屋子里的一切。床鋪、書櫃、桌椅、壁櫥這些伴隨了楊璐璐整整九年的東西將被燒成灰燼,只能在記憶深處才能找到。屋子里傳來“畢畢剝剝”的響聲,肮髒與罪惡在火焰中被淨化。不時有驚慌失措的蜘蛛從房間角落里爬出,沒頭沒腦四處亂竄,卻被嘶吼的火焰當場吞沒,散發出刺鼻的焦糊味。

    中年男人仍被捆在椅子上,火焰燒斷了繩索,使他掙脫束縛,卻無法從充滿高溫的房子里逃出來。被病毒占據的大腦似乎並不害怕火焰,他臉上的表情麻木不仁,只是仰著頭,在空中四處亂嗅,拼命尋找活人的氣息。飛揚的灰塵和煙霧徹底覆蓋了蘇浩與楊璐璐的存在。他們站在外面,默默注視著那個黑色身影在火焰深處瘋狂舞蹈,發出令人驚懼的尖嚎。

    “爸爸————”

    小女孩眼眶通紅,臉上滿是淚水。她把相簿緊緊抱在胸前,聲嘶力竭地叫著,重重跪倒在地。

    無數往昔畫面在楊璐璐眼前閃動————她看見爸爸每天早上都煮給自己吃的那個雞蛋;騎在爸爸脖子上,父女倆高高興興走進游樂園;生病的時候,他陪伴自己打吊針,哼著儿歌哄自己入睡

    那張剛過中年卻布滿皺紋已顯老態的慈祥面孔,正在漸漸遠去,永遠消逝。

    蘇浩沒有勸阻。

    他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火光映紅了他棱角分明的臉,也點燃了他眼眸深處潛藏了整整一個時空跨度的殺意、怒意,釋放出越來越强烈的冷硬和堅決

    當蘇浩帶著楊璐璐出現在小樓里的時候,引起一陣不大不小的轟動。男人們對這個小女孩沒有表現出太多熱情,女人們也表現出恰到好處的歡迎。他們都不排斥團隊有成員加入,只是因為個人性情和經歷導致反應不一。

    杜天豪走到蘇浩身邊,吊儿郎當地抱著突擊步槍,饒有興趣地看著正被欣研和李曉梅圍在中間的楊璐璐,若有所思地說:“這座城市里的人差不多快死光了,剩下的大多已經逃走。真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小的娃娃留下來能找到她,你一定費了不少功夫。”

    蘇浩有些奇怪地轉過頭,問:“你究竟想說什麼?”

    “你應該辦個幼儿園。”

    杜天豪非常認真地說:“陶源的娃娃再有几個月就滿周歲了,這座城市里活下來的小孩子不是一個兩個。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心腸狠毒的家伙。但我得提醒你:不是每個獲救的人都會對你感恩戴德,這世界上有很多狼心狗肺恩將仇報的混蛋。小娃娃也不例外。你耗盡心力撫養他們長大,很可能只收獲到怨恨和反感。”

    蘇浩沒有發表意見。他轉過身,仔細地注視著對方。

    “當然,幼儿園什麼的只是句玩笑話。我真正想說的是————我們得改改規矩。”

    杜天豪的聲音聽起來充滿頑固和勸誡的成份:“我們沒必要白白供養剛剛加入的新人。還記得上次的事情嗎?他們會覺得獲救和吃飯理所應當。你應該明白,我對任何人都沒有偏見,這話也不是針對團隊里的某一個人。我只是覺得你應該提前做個計划,制訂出規則,我們會共同維護,並且把各種條款轉化為法律。你說得對:這世界已經變了,想活下去就必須團結。我相信這幢樓里和野外營地所有人都會贊成這種說法。你有力量,也值得我們信賴,是毫無爭議的領袖。所以,你必須拿出魄力和決心,未雨綢繆。為了你的女人,為了那些孩子,也為了我們。”

    蘇浩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滿面認真的杜天豪。

    因為他已經明白了。

    “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來處理。”

    說著,蘇浩又加上一句:“我有些好奇,你打算怎麼做?”

    杜天豪笑了,露出兩排很白的牙齒:“我們很强大,有足夠的武器和食物。野外營地建成以后,肯定有很多人想加入進來。我還是那句話————規矩不會針對某一個人。但他們必須證明自己的價值。要麼戰斗,要麼耕種。”

    野外營地的建設在穩步有序地進行著。由于人手不足,圍牆只完成了三分之一。几幢住宅樓和倉庫正在做防水和滲漏處理,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最遲下個星期就能入住。

    從天空俯瞰,整個營地很像一座中世紀的城堡。除了分列在四角上的警戒塔,城內其它建筑比外圍牆壁低矮得多,周圍還有大面積的空地。按照董國平的建議,未來几個月將對這些空出來的位置進行挖掘,修建隱秘的地下倉庫和機械修理車間。

    蘇浩蹲在南面的警戒塔平台上,用起子和扳鉗用力固定重機槍底座上的螺栓。

    今天是星期二,老宋昨天就已經帶著上一批留下的輪換人員返回城市。蘇浩將帶著另外十二名團隊成員繼續建設營地,兩周后進行下一次輪換。

    遠在郊外的KD01研究所几乎被他全部搬空————除了倉庫里遺留下來的武器和物資,戰車修理車間的所有重型設備都被拆下,連同各種零件,被存放在野外營地新建的倉庫里。誰也說不准這些東西什麼時候就能能派上用場,未雨綢繆總比臨時抓瞎好得多。

    欣研站在旁邊,從衣袋里抓出一把葡萄干,仔細挑去雜質,用手撮著,微笑著送到蘇浩嘴邊。

    沿著東北方向的臨時公路走十多公里,有一個很大的葡萄園。那里屬于某個很有名的酒業集團。幸存者們在地窖里找到了几十噸正在發酵的桶裝葡萄酒,還有三十几個裝滿葡萄干的集裝箱。所有人都為這發現感到高興。這意味著可供選擇的食物品種有所增加,還獲得了穩定的酒水供應渠道。

    嚼在嘴里的葡萄干很甜。蘇浩用力擰緊槍座上的最后一顆螺絲,站起來,雙手抓住機槍后面的握柄,透過瞄准鏡,把槍口沿著射界旋轉一周,確定沒有任何問題,這才把目光轉移到欣研身上。

    她一直在微笑,卻再也不是最初在地下停車場那個惶恐無助的小女生。

    她的手指纖長,充滿藝术系女孩特有的氣質,與“力量”、“肌肉”、“强悍”之類的詞語沒有絲毫聯系。然而,從病毒爆發直至現在,欣研已經親手干掉了數百頭喪屍。

    她像平時一樣穿著短褲和T恤。極度飽滿的胸部把衣服撐得很高,身体曲線沿著腰部急劇收縮,在臀部位置又迅速擴張成圓潤的弧度。蘇浩注視著那雙令人充滿幻想的細長雙腿,無視了佩在腿側極具威脅力的手槍,伸出雙手,從女孩兩邊耳側穿過,將她非常霸道,野蠻地按在牆上。

    “你想干什麼?”

    這句話應該是小白兔面對大灰狼時候使用最多的句子。此刻,欣研的聲音沒有夾雜絲毫顫抖和恐懼,卻明顯可以聽出興奮和期待。

    “你說呢?”

    蘇浩臉上露出迷人的微笑。他對准欣研的嘴唇重重吻下,嘗到了從對方舌尖彌漫開的潮濕和滑膩。

    他左手攏住女孩的脖頸,右手從對方衣服下面探入,肆無忌憚地撫摸**。

    “唔不要在這里,晚上晚上再說。”

    雖然兩個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欣研仍然感覺緊張。她努力推開蘇浩的手,想方設法讓他打消荒唐無比的念頭。后者卻絲毫不肯想讓,抗爭最終演變成誰比誰力氣更大的較量。出于男人對女人特有的生理優勢,蘇浩顯然更占上風。

    就在他想要更進一步,解開欣研短褲紐扣的時候,東面警戒塔上負責瞭望的人突然吹響了哨子。頓時,整個營地上空的氣氛開始變得緊張

    炎炎烈日下,一群步履蹣跚的人正沿著公路緩緩走來。

    他們大約有七、八十個人,男女參半,拖著沉重的行李箱,推著裝有各種雜物的自行車。他們目光呆滯,在酷熱的天氣下機械地邁著步子。這支隊伍在公路上前后拖出上百米遠,由東至西緩緩行進。

    建設中的營地,或者說是城堡,距離公路約有五百多米。透過稀稀拉拉的樹梢,很容易就能看見高大的圍牆。遠來的人群很快發現了通往城堡的那條土路,他們迅速聚集,臉上表情也變得激動,朝這邊走了過來。

    蘇浩站在營地外的路口,默默注視著越來越近的人群。身后,四座已經裝上警戒塔都留有足夠的人手,營地中央住宅樓頂也有數名武裝人員負責警衛。一旦出現突發狀況,綿密的射擊網足以消滅任何偷襲者。

    陌生人群來得很快。大約半小時鐘后,他們已經走到距離圍牆三十多米的位置。塔樓頂端的水泥護牆擋住了機槍,强烈的陽光也使視線變得模糊。他們不斷交談,情緒很是熱烈,眼睛里流露出希冀的光,腳下速度也變得更快。

    當蘇浩出現在視線里的一剎那,這些人臉上的表情立刻凝固,當場僵在原地。每一雙眼睛焦點都聚集到他平端在手里的突擊步槍上。

    沒有人繼續向前。隔著近十米的距離,人群站成一個不太規則的圓。后面趕來的人陸陸續續加入進來,使這塊圖案不斷變大,與蘇浩形成絲毫不成比例的對峙。

    驚訝、惱怒、疑惑、畏懼一張張臉上顯露出各自不同的表情。這些人都帶著武器。有的是長短不一的刀子,也有金屬或者木質的棍子,還有几個人背包上斜插著鏟子之類的東西。也許是感受到來自蘇浩手里突擊步槍的威脅,他們不約而同地握緊了武器。

    一個中年男人從人群里用力擠了過來。他身材高大,給人以老成穩重的感覺。雙手的擺臂動作充滿力量,身上衣服雖然沾有不少泥土,卻也勉强還算干淨。

    “你好!這里是什麼地方?軍事管制區?還是緊急救助站?”

    他的話不疾不徐,語局像是詢問,卻帶有几分命令式的口氣。蘇浩微微皺起眉頭,把槍口准對男子,冷冷地喝斥:“就站在那儿,別動————”

    男子身形一僵,眼里閃過一絲惱怒,臉上卻仍然帶著微笑。他舉起雙手,看看四周,又把目光返回到蘇浩身上,說:“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要點儿食物和水。我們從南邊過來,已經走了快一個星期。很累,想休息一下。”

    蘇浩淡淡地問:“南面?”

    “我是保山的。”

    中年男子放下高舉的手,指了指站在旁邊的几個人:“他是開遠的,那個是石屏人。我們一路走過來,沿途陸陸續續有人加入。最初的時候還有几輛車,開著開著就沒了汽油,都扔了。我們那邊很慘,死了很多人,不知道你們這里”

    “往北走也一樣。”

    蘇浩打斷了他的話:“這是波及整個世界的災難,沒有任何城市可以幸免。說明一下————這里不是什麼救助站,我們和你們一樣,都是逃難的幸存者。”

    這句話在人群里立刻引發了驚呼和議論。很多人變得絕望而麻木,他們呆呆地站著,表情充滿凄苦和疲憊。還有人干脆坐下,用困頓的眼神看著蘇浩。

    “這不可能,他一定是在騙我們。”

    “我早說過是這樣,無論走到哪儿都沒有區別。死人太多了,誰來管過?”

    “噓!小聲點儿,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那種吃人的怪物。”

    低沉的議論聲聽起來很嘈雜。也許是因為沿途看過了太多可怕景象,這些人的表現只是略微有些激動,並沒有歇斯底里和瘋狂。他們注視著蘇浩,以及他身后那堵高大的牆壁。疲憊和炎熱早已將他們的体能消耗一空,再也沒有多余的精力去爭吵。

    男子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他發現蘇浩絲毫沒有放低槍口的意思,也看到遠處城牆上還站著更多的人。對方表露出來的冷漠已經足夠明顯,他仍然朝前走了半步,卻畏懼于死亡,沒有開口。

    蘇浩注視著眼前這群人,用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問:“你們需要食物?”

    很多人都聽到了他的話,中年男子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他滿面興奮地想要朝前邁步,卻發現蘇浩的眉頭越皺越緊,平端的槍口正指自己眉心。

    他立刻放下已經抬起的右腳,非常明智的后退几步。忙不迭地說:“我我謝謝!謝謝你能幫忙。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陳德清,我們總共有八十七個人。如果可以的話”

    “我需要工人————”

    蘇浩再次打斷了他的話,淡淡地說:“這里有很多工作需要完成。願意的話,我可以提供足夠的水和食物。”

    “請等一等。”

    一個握著棍棒的男人站了出來,他從貼身衣袋里翻出錢包,數出几張鈔票,非常誠懇地說:“我們不會白要你的東西。該付多少錢,就付多少錢。”

    蘇浩盯著對方的臉,口氣變得森冷,提高音量:“我可以提供你們食物和水,以及安全的住所。我不勉强任何人,不願意的話現在就可以離開。至于錢你可以自己留著當玩具。”

    最后這句話說得很重,男子聽了臉上滿是訝然,表情繼而變得復雜,緊接著就憤憤不平地收起鈔票,緊緊攥在手里,轉身退回人群深處。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17 10:19 AM

第四十二節爭食

  蘇浩沒有計較.

    這種和善的態度,使很多人不自覺解除了心理提防。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從地上站起來,聲音沙啞地說:“可以問一下,都是些什麼工作嗎?”

    “蓋房子、挖地、搬東西。”

    蘇浩看了她一眼,補充道:“都是些体力活儿,任何人都能勝任。”

    女人沒有繼續問下去。她遲疑了一下,從地上拎起背包,從人群里擠了出來,走到蘇浩面前。

    “我我對這些事情不太熟悉。”

    她挽起袖子,很是疲倦地說:“不過,我會盡力去做。”

    蘇浩冷漠的臉上露出一絲淡笑。他轉過身,指了指站在不遠處戒備的欣研:“去吧!她會告訴你該做些什麼。只要不是太挑剔,你應該對我們的伙食感到滿意。順便說一句————這里的床很舒服,也很干淨,還有熱水。”

    女人立刻瞪大雙眼,臉上滿是驚喜。

    對于長途跋涉疲倦到極點的人來說,再也沒有什麼比這更具誘惑的了。她不假思索地使勁儿點了點頭,朝著欣研小跑過去。

    有了第一個,自然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站在外面的人群不斷縮小。當頭腦中那堵牆出現缺口以后,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翻越它,想要去對面看看陌生的景觀。從人群所在的位置和角度,可以清楚看見欣研帶著最先進去的几個人,走進營地側面的廣場,掀開蓋在物資堆上的防水帆布。他們把各種物件裝上推車,運到新建的倉庫里放好。

    牆外,人群里,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扛起背包,對身邊的同伴說:“他們看起來不像是壞人。那個拿槍的年輕人說得沒錯,錢和廢紙差不多,沒什麼用處。既然如此,我們身上也沒有值得他們覬覦的東西。反正已經餓得夠嗆,不如在這里好好休整几天。那些工作很簡單,最多就是費點儿力氣,但至少有吃有住。”

    另外一個男人點了點頭:“他們有槍,晚上應該可以安安心心睡一覺。”

    旁邊立刻傳來不屑的聲音:“依我看,事情沒有你們想的那麼簡單。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

    這番話,使兩個男人顯得猶豫起來。沉默了几秒鐘,為首的男子搖搖頭,看了一眼站在遠處的蘇浩,說:“應該不會。如果想扣押我們,根本用不著那麼麻煩————別忘了,他們有槍。”

    盡管又累又餓,仍然有近半的人因為各種顧慮不肯進入營地。蘇浩自然不會浪費時間多做解釋。他照例留下足夠的警戒人員,轉身離開。

    黃昏,天氣已經微涼。忙碌的人們放下手里的工作,紛紛聚集到新建的廚房前,排著隊,等著吃晚餐。

    主食仍舊是米飯。

    由于突然增加了四十多張嘴,臨時煮飯已經來不及。負責后勤的人只好以最快的速度和面,烙了不少沒有發酵的死面餅。吃起來有些硬,卻很香。

    葷菜是干辣椒炒火腿,素菜則是新鮮的炒豆芽。從工地上救回來的一個工人曾經開過豆腐坊,用電磨加工制成的豆腐味道很不錯,幸存者們也非常喜歡早餐能有豆漿之類的飲料。

    餐廳是一個上百平米的大房間,桌椅和櫥櫃都是從家具店里弄回來的新貨。除了几名按照蘇浩命令守在房間出口和有利攻擊位置的警戒者,其他團隊成員都和這群剛來的新人坐在一起,氣氛倒也顯得熱烈。

    一個塊頭很大的男人大口撥拉著碗里的飯菜,含糊不清地說:“唔!真好吃快一個月了,這是我吃到的第一頓熱飯。”

    旁邊一個身材瘦弱的女人撕開一塊面餅,用筷子挾了些火腿辣椒合著一起吃。她嚼得很帶勁儿。由于吃得太多,太快,尚未嚼碎的面餅卡在喉嚨里無法上下,噎得她雙眼像金魚一樣鼓凸,面孔脹得通紅。餐桌對面的人發覺情況不對,連忙跑過來拍她的背,又灌了几大口水,這才把喉嚨里的食物衝下去。然后整個人虛脫般仰靠在椅子上,如瀕死的老牛般喘息著。

    蘇浩坐在餐桌前,注視著對面正在大口吃飯,也是第一個走進工地的年輕女人。

    她應該二十左右,也許更小。穿著一件煙灰色的男式夾克,下面是一條黑色的運動長褲。透過敞開的衣領,能看見裸露的鎖骨和胸罩肩帶。夾克里面沒有襯衫或者T恤之類的衣服,只有一條黑色的棉質抹胸。尤其是外露的左乳上部,紋著一朵淡紅色的玫瑰花,很是驚艷。整個人看上去符合骨感的定義,也很性感。

    “挺漂亮,不是嗎?”

    她注意到蘇浩的目光從自己胸前掠過,淡淡地笑著,毫不掩飾地脫掉外衣,露出光滑渾圓的肩膀,用帶有炫耀般的口氣說:“你們男人都喜歡這個。”

    蘇浩的臉色很平靜,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慢慢地說:“比起那些死去的人,其實你們已經很幸運。”

    “幸運?我可不這麼認為。”

    女人,或者應該叫她女孩更合適。她咽下最后一口飯菜,抹了抹嘴,想要伸手去拿蘇浩擺在桌子上的煙盒,又猶豫著縮了回來,用探詢的口氣問:“能給我支煙嗎?”

    蘇浩拿起煙盒,抽出一支遞了過去。他點燃香煙抽了一口,吞吐著煙霧,抬起頭,掃視了一圈坐在周圍的人群,目光再次回落到對面的女孩身上:“你叫什麼名字?”

    “盧糯儿。你可以叫我糯儿。”

    女孩抽煙的熟練動作絲毫不亞于几十年的老煙民。她偏著頭,看了一眼坐在另外一張桌子上的欣研:“她長得很漂亮。你女朋友?還是你老婆?”

    這問題讓蘇浩感覺很意外。他繼續抽著煙,沒有回答。

    “我能一直住在這儿嗎?”

    過了几秒鐘,盧糯儿轉過頭,她把長發在腦后挽成發髻,認真地說:“你們這儿不錯,我也不是好吃懶做的廢物。看得出來,你和你女朋友都是好人。讓我留下來吧!”

    蘇浩依然注視著她,繼續保持沉默。他擁有未來世界長達數十年的生活閱歷,知道在這種時候根本不需要發問,對方也會主動說出很多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我不想跟著那些人再走下去。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沿途沒有任何人可以提供幫助。我干掉了一個渾身腐臭的變態怪物,用我的高跟鞋呵呵!聽起來很刺激不是嗎?以前在酒吧上班的時候,根本沒想過有一天必須做搬運工來掙飯吃。我扒了很多死人身上的錢包,弄到兩千多塊錢,卻什麼也買不到。不過這樣也好,至少那些有錢的家伙再沒辦法用几張紅頭毛爺爺就逼老娘我脫褲子。街上到處都是車,我看中一輛“寶馬”,卻沒有鑰匙開不了。我在首飾店里弄到一顆很大的鑽戒,標價是人民幣699999塊。我脫下高跟鞋插進渾身腐爛的珠寶店老板眼睛里,砸碎櫥窗拿到了戒指。可那東西沒什麼用,男人們只想睡我,干我,沒人願意跟我結婚”

    盧糯儿開始啜泣,也變得有些歇斯底里。叫嚷的聲音越來越大,引起周圍的人注意,欣研也走了過來,扶著蘇浩的胳膊坐下,頗為擔憂地看著她。

    “我也想當個好女人。但老天不給我這個機會。我沒錢上學,也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在酒吧賣酒的女孩都被男人看做是雞。為了完成每個月賣酒的保底任務,我得陪著笑臉和男人們喝酒。他們讓我喝多少我就得喝多少。每天晚上六打啤酒,聽起來是不是很嚇人?就算一頭牛恐怕也喝不了這麼多。我想方設法偷偷把酒吐掉、倒掉,一旦被發現就會被灌更多,甚至被打。好不容易找了個所謂的男朋友,整天就知道翻我包里的錢出去賭博。老娘我喝得胃出血躺在醫院里半死不活,他卻把我的手機賣了去網吧玩《魔獸世界》……嘿嘿!哈哈哈哈!其實現在這種滿世界的混亂也挺好。大家都一樣。沒有誰高人一等,也沒有誰比誰更有錢。知道嗎?外面那些人當中,有几個家伙很有錢。路上聽著他們不停吹噓,我几乎快被煩死。他們包里裝著几大捆鈔票,像防賊一樣提防別人。看見他們坐在外面餓肚子的感覺真好。他們沒多少食物,一旦吃完,再餓上几天,恐怕老娘我拉泡屎他們都會爬過來搶著吃。哈哈哈哈!這感覺真好,真好————”

    雖然在笑,但盧糯儿的臉近乎扭曲,看起來顯得神經質。

    蘇浩久久地看著她,嘆了口氣,平靜地說:“只要保持今天這種勞動强度,沒人會攆你走。”

    盧糯儿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臉,又看看坐在旁邊的欣研,笑了。

    她的瞳孔深處有感激的成份,還有前所未有的釋然和滿足

    野外的夜空比城市晴朗得多。沒有各種污濁氣体的遮擋,星星的可辨率也比平時更加清晰。它們密密麻麻在天幕上構成銀河,令人遙想美麗的愛情神話。牛郎織女這種白富美和**絲之間的荒誕故事,在現實中几乎不可能發生,卻仍有無數小說和連續劇樂此不疲將其作為藍本畢竟,這本來就是充滿謊言和欺騙的世界,只看你是否願意保持清醒?還是沉迷其中?

    營地入口前聚集著一大群人,圍著守候在哨位上的陳昆七嘴八舌。

    “請放我們進去。”

    “讓能說話的人出來談談,我們要求不高,有吃的和住的地方就行。”

    “大家都是逃難的,彼此照顧一下。說不定以后你們也有求到我們的地方。”

    飯菜的香氣刺激著轆轆飢腸,連續几個星期依靠餅干和方便食品果腹的人們,根本無法抵擋熟食和熱菜的誘惑。尚未建成的大門使視線暢通無阻,從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住宅樓。雖然無法看到房間里的擺設,渴求者卻可以通過大腦幻想出寬敞的床,柔軟的被子和枕頭,構想出一幅溫馨舒適的畫面。

    何況白天的時候,蘇浩也提起過————“有熱水”三個字。

    一種非常奇怪的心理,開始在外面的人群中迅速蔓延。

    “憑什麼其他人能進去,我們卻不能?”

    “我可以付錢,我還有几個黃金戒指。喏,手表也是正宗的ROLEX。放我進去吧!都給你————”

    “我現在願意干活儿了,讓我進去。”

    面對亂哄哄的局面,陳昆只是不厭其煩的一再重申:“有什麼問題等到明天再說。不要繼續圍在這儿,聲音小一些,否則會引來喪屍。”

    這種冷漠而中肯的回答,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人群依舊混亂嘈雜。他們神情激動地相互交談,像一群發現腐肉大餐,卻被玻璃隔在外面憤怒亂飛的蒼蠅。

    突然,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猛地伸手去抓陳昆的槍。旁邊另外一個人從背后扣住陳昆的肩膀,摁住他的頭,狠狠撞到牆上。這一切發生的沒有任何預兆,陳昆只聽見自己腦袋撞擊水泥牆面發出的沉悶響聲,眼睛似乎在腦海里被强行翻轉過來,耳邊響起嗡嗡的聲音。

    他努力掙扎著不讓眩暈使身体失去知覺,雙手死死握住槍托。陳昆感覺很憤怒————自己已經是一階强化人,無論力量還是反應速度都超過眼前這些家伙。他們讓自己喪失警惕,以為都是同類就絕對不是敵人媽的!**!

    如果是正常情況,他們絕對不是我的對手。

    然而,突如其來的撞擊使大腦陷入麻痹,陳昆拼命調整視線,想要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他咆哮著,不斷掙扎,身后卻豎起一根粗大的棍棒,狠狠砸中他的側顱。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令人措手不及,陳昆感覺頭發里濕漉漉的,有些熱,應該是血。這種判斷,很快被沿著頭頂滲入眼眶的那片鮮紅所證實。它擋住了光線,使所有物体看上去都顯得暗淡,卻無法掩飾一張張凶殘暴虐的面孔這些該死的混蛋,他們搶了我的槍,居然在笑。

    無數拳頭和腳印落在陳昆身上,遭到重擊的大腦使他無法反抗,只能蜷縮身子護住頭、腹這些容易受傷的部位。即便如此,他仍然感覺有非常尖銳的硬物扎進自己的腿。

    那似乎是一把刀,插得很深,割出一條很長的傷口。

    “砰————”

    警戒塔上傳來的槍聲蓋過了陳昆的慘叫,隨即響起的尖利哨音傳遍了整個營地。從屋子里立刻衝出几道身影,上身**的蘇浩跑在最前面。他剛洗完澡,只穿著一條短褲。臉上的表情很是震驚,也充滿不可遏制的憤怒。

    子彈打穿了手里拎刀男人的頭,他倒在陳昆旁邊,一動不動。

    聚集在營地門口的人群尚未反應過來,已經被全副武裝的團隊成員從四周圍住。几個發覺情況不對的人想要趁亂逃跑,被當場抓住,几槍托砸倒,躺在地上痛苦翻滾,連聲哀嚎。

    包括白天接受條件進入營地的外來者,屋子里所有人都跑了出來。他們站在旁邊,呆呆地看著這一幕,絲毫沒有發覺身后另外兩座警戒塔上的守衛已經用重機槍瞄准自己。稍有異動,就會立刻開槍射擊。

    蘇浩握住陳昆的手,另一只胳膊抱住他的背,將整個人拉起來。陳昆覺得身上很痛,刺激著胃也開始作嘔。他眼前一片迷糊,感覺自己被橫抱著交給另外一個人,在空中移動,也許是被托著走進醫護室這種腳不落地的感覺很飄,意識思維卻告訴他:自己沒死,還活著。

    蘇浩面色冷得像冰。他平靜地看著眼前這些人,胸中正在燃燒的怒火隨時可能爆發。

    陳德清站在人群最前面,臉色很難看。

    他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演變成無法收拾的樣子。

    原本商定的計划很簡單————只是聚集起來隨便鬧一下,讓里面負責管事的人出來,然后擺事實,講道理。不停的說好話,外加懇求,讓對方把自己這些人放入營地,吃一頓熱的食物,再好好睡一覺。

    在外來者眼中,這些要求其實並不過分————白天搬運貨物的時候他們都看得很清楚,防水帆布下面有很多裝滿米面的口袋。几幢住宅樓的空屋也不少,一人一間也綽綽有余。

    這計划實施起來很容易,陳德清有很大把握能達到目的。

    他早已預料到鈔票沒有什麼購買力,沿途也收集了一些金銀首飾和玉器掛件之類的貴重物品。加上背包里剩下的几包“精品玉溪”香煙,應該可以說服那個叫做蘇浩的男人。

    然而事情並沒有如想象中那麼順利。陳昆很固執,絲毫沒有通融的可能。他拒接了外來者的所有要求,堅持不放任何人進入,也拒絕通報。一群人圍著他七嘴八舌說了快半小時,舌頭發干,嘴巴發麻,又累又餓,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已經進去的人舒服享受兩相對比,憤怒和衝動自然在所難免。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17 10:20 AM

第四十三節職責

    誰也沒有想過要傷人,更沒有想到要殺人.

    包括陳德清在內,從來就沒有人有過類似的想法。他們從不認為對方手里的槍是無用的擺設,也並不覺得僅憑棍子和刀子就能占據上風。可是,當要求一再被拒絕,腦子里想要吃飯睡覺的念頭變得越來越强烈,直至占據全部思維的時候,理智也被狂暴火焰吞沒,不考慮任何后果的衝動成為邏輯概念中的統治者。

    外來者本能的認為陳昆不會開槍。

    難道不對嗎?殺人就是犯罪。這里不是金庫之類的重要場所,也不屬于軍事管制區。圍牆里面那些人無論怎麼看都很普通,甚至不是警察。打他一頓出出氣,大不了事后說几句好話,賠上一點儿值錢的東西。

    這些人的思維,仍然停留在一個多月前的文明時代。

    已經無法追究是誰先動的手。但這根本不重要,陳昆身上能夠找到每一個人的腳印,蘇浩也把營地外面的所有外來者視作敵人。

    四周一片寂靜,憤怒和喘息漸漸平復,身体里的熱血和頭腦里的衝動也被冷卻,一雙雙怒目相向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懼。他們想說點儿什麼表明自己很無辜,卻發現守候在周圍的武裝團隊成員表情很冷,充滿毫不掩飾的殺意。

    陳德清提起沉重的腿腳,從人群里慢慢走出。他帶著幽幽的神情,看上去無辜至極。

    “我們我們不是故意的。”

    他努力搜索著適合在這種場合使用過的字句,只是聽起來干巴巴的,沒有絲毫說服力:“我們,我們只是想得到和其他人相同的待遇,水和食物,真沒有別的意思。我我很抱歉。”

    蘇浩盯著他的眼睛。

    在如此近的距離,陳德清發現那張英俊的面孔和野人差不多。很猙獰,也很恐怖。這種奇怪的變化完全因為憤怒所導致,它把美好的東西扭曲到令人驚悚的程度。陳德清的心髒立刻顫抖了一下,接著又無比慌亂地急劇跳動起來,腦子里甚至萌生出想要轉身逃跑的衝動。

    “抱歉?”

    蘇浩的語調充滿說不出的古怪。

    他很驚訝————對方居然會在這種時候,說出這個詞?

    陳昆几乎快被他們活活打死,如果警戒塔上的守衛晚發現几秒鐘,很可能會被他們當場殺掉。如此嚴重的事情,居然只是几句輕描淡寫的解釋。

    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做的后果?

    難道對面這些人都是傻瓜和白痴嗎?

    “我們願意賠償。”

    一個身材修長,瘦骨嶙峋,看上去帶有几分傲慢的中年男子走出人群,站在蘇浩面前。他解下脖子上粗大的金鏈,用絲毫不帶歉疚的冷硬語氣地說:“如果你覺得黃金沒什麼用,我們也可以幫你干几天活。很遺憾發生剛才那種事情,我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狀況。不管怎麼說,首先是我們不對,但你們的做法也有錯誤。我們只想得到食物和住處,你卻一直咄咄逼人。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能理解。”

    月光下,蘇浩的皮膚表面泛起一層淡淡的銀輝。

    他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沒有立刻出手砸爆對方那顆高傲的頭?

    沒錯,中年男子在道歉,卻絲毫沒有誠意,話語中反而帶有顯而易見的譏諷。看得出來,他保養得不錯,身上的品牌服裝和金鏈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擁有的東西。然而現在是黑色紀元,以往的身份和財產根本說明不了什麼。上億元鈔票連一個饅頭都無法買到,軍方回收黃金也只是用作工業原料。

    難道這些人真的以為,殺人和打罵仍然和從前一樣毫不為奇?肆意踐踏他人尊嚴可以不受懲罰?隨便用几十万鈔票就能買人性命?

    這跟未來世界的荒野流民有什麼兩樣?

    蘇浩感覺渾身上下都在發冷,尤其是心髒,冷得像冰。

    “這就是所謂的文明時代?”

    他喃喃著,不自覺地眯起眼眸。瞳孔深處釋放出的目光不僅森冷,更如刀般鋒利。

    不僅是他,圍站在四周的所有團隊成員都流露出相同的冷意,眼里的怒意也越來越狂暴。

    “砰————”

    身后傳來槍聲,一顆子彈以蘇浩能夠看清的速度,在空中划過軌跡,准確鑽進中年男子的頭。强烈的能量轟然爆開,掀飛頭蓋骨,使整個人朝后傾倒,仰翻。

    欣研握著微微發熱的手槍走上前來,擋在蘇浩面前,盯著滿面驚懼的外來者人群,惡狠狠地命令站在四周的團隊成員:“殺光他們————”

    槍聲接二連三的響起,打破了夜幕下的寧靜。

    陳德清聽見自己在叫嚷,在咆哮,在哀求。他的臉變得血紅,嘴唇張開卻呼吸不到空氣,脖子上青筋拉扯著反復糾纏,周圍傳來的硝煙和慘叫聲淹沒了整個耳蝸。他感覺身体越來越沉重,鑽進胸口和腹腔的子彈正在粉碎內髒。想躲,卻無法移動腿腳。這種難受的感覺很快彌漫全身,牽動身体非常緩慢的傾斜下去,重重摔倒。

    二十多具屍体橫臥在地面上,散發出濃烈的血腥。

    盧糯儿和其他人站在營地入口,遠遠觀望著這場屠殺。

    她覺得心髒被無形的手狠狠揪住,連忙做了几個深呼吸才調整過來。艱難地轉過頭,發現站在旁邊的人和自己表現差不多,渾身緊繃,臉色像死人一樣蒼白,呼吸近乎凝固。

    欣研眼中的怒火稍稍褪去。她抽出彈匣,從口袋里摸出几顆子彈用力壓進去,后退半步走到蘇浩身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到聲音說:“你是團隊首領,必須保持正面形象。以后,這些事情就交給我來做。”

    話語簡短,透露出的信息卻很多。

    蘇浩感覺冰冷的心髒正被一股暖流圍繞,使自己化凍。

    他一直覺得與欣研之間的關系僅僅只是相互喜歡,在充滿死亡威脅的黑色世界彼此擁護,溫暖對方。

    現在,他確定這種感情應該更加深刻。

    也許,是愛

    這一夜,很多人都沒有睡好,甚至通宵無眠。

    清晨的空氣微涼而清新,淡金色的陽光透過針松林漫灑下來,映照著露珠,閃爍出一片晶瑩的七彩光芒。鳥雀從巢中飛出,站在枝頭開始一天的首次鳴唱。它們偶爾會飛下來,在冷硬僵直的屍体身上來回跳動,好奇地注視著這些早已死去的人們。

    董國平指揮兩名工人把挖掘機從營地里開了出來,在數百米外的林地邊緣挖出足夠深的坑。除了警戒塔上留守的哨衛,其余團隊成員把死屍裝上卡車,運到坑里填埋。

    空氣中仍然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昨天晚上有十几頭喪屍被這股味道吸引,從林間與公路沿途尋來。它們吃得很開心,卻不知道這一切已被警戒者看在眼里。人們用鐵棍和砍刀干掉了這些怪物,連同被殺的外來者,全部扔進土坑。

    廚房里依然飄出白色蒸汽,米粥和饅頭的香味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人們站在靠近住宅樓的空地上,默默注視著遠處引擎轟鳴的挖掘機。周圍氣氛變得緊張而沉悶,沒有人覺得餓,也不覺得渴。

    欣研站在蘇浩旁邊,神情有些黯然。

    占據腦海的狂怒火焰熄滅之后,她忽然發現自己做得有些過分————雖然營地外的人們都參與了混亂,卻並非所有人都傷害了陳昆。至少總有几個人很無辜。

    蘇浩點了一下站在面前的人,總共有四十六個,都是昨天下午接受條件,獲得允許進入營地的外來者。

    看著眼前這些人,蘇浩淡淡地說:“今天,還有人願意繼續留下來干活儿嗎?”

    沒有人回答。就連盧糯儿也緊抿著嘴,身体微微有些顫抖。

    “每個人對同一樁事情都有不同看法。我不要求得到你們的認可,也不指望你們能站在我這邊。”

    蘇浩感覺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卻也足夠響亮强硬:“我的人受傷了,差一點儿被殺。糾紛起因很簡單,就因為外面那些人想進來,想得到住處和食物。我不想談什麼道德或者正義,也不勉强你們。這里來去自由,沒有限制束縛。條件和昨天一樣,願意干活儿的人就有吃的和住處。覺得我這個人難以相處或者無法溝通,可以現在就走。”

    長達好几分鐘的沉默。

    一個頭發花白,略顯蒼老的男人首先站了出來。他用畏懼而憎惡的目光看著蘇浩,嘴唇一直在顫抖,低沉憤怒地說:“你你怎麼能這樣?他們不是不講道理,你可以好好勸說,我相信他們一定能夠理解。我們從很遠的地方走過來,誰都想好好休息一下。你可以先答應請求,今天再讓他們工作。我相信”

    “如果昨天晚上哨兵晚發現几秒鐘,我的人可能已經被他們活活殺死————”

    蘇浩粗暴的打斷了對方的話:“要求得不到滿足就要殺人?就要制造混亂?恐怕任何時期,任何人都不會贊同這種說法。如果是一個乞丐站在你家門口强行討要食物,不給就要衝進屋子殺人,遇到這種情況你會怎麼做?報警?拎起菜刀砍人?還是把他像國王一樣迎進來,畢恭畢敬的伺候?”

    “那你也不能殺人!”

    老人大聲咆哮起來:“任何事情都必須**律。你無權殺死任何人,也沒有權力占據任何共有的東西。包括你腳下這塊土地,它屬于國家,不屬于你————”

    這句話在圍觀的人群中引起很大反響,有相當一部分人在微微頜首。他們低聲議論交談,也有几個人躍躍欲試,想要走出來和蘇浩爭辯,只是畏懼四周警戒塔上的守衛,還有旁邊全副武裝的團隊成員,才按捺下激憤的心情,觀望等待事情的進一步變化。

    蘇浩的目光越來越冰冷。看著眼前自我感覺占據道德正義上風的男子,他忽然勾起嘴角笑了起來,散發出極其詭異的魅力。

    “法律?哈哈哈哈”

    他保持著笑意,話音震顫且帶有說不出的森冷:“這里沒有法律,只有規矩。”

    蘇浩把目光轉向男子身后的人群,語調非常認真,充滿不可抗拒的威嚴:“我的規矩很簡單————誰也不能動我的人。就像昨天晚上,誰敢這樣做,或者想要嘗試,我會殺了他。”

    “狂妄————”

    老人几乎是在怒吼:“誰給你肆意妄為的權力?這是法制國家,不是你的**王國。我我要去告你!還有你旁邊那個女人。昨天夜里我看得很清楚,是她開的槍!”

    欣研的眼角一直在抽搐,死死咬住嘴唇。這些話像鞭子一樣抽打著她,很難受,卻無法立刻找到反駁的字句。

    蘇浩察覺到身邊女人的情緒變化。他握著欣研的手,攥緊,冷冷注視著神情亢奮的老人,抬手指了指遠處的營地入口,平靜地說:“去吧!門就在那儿,沒人攔著你。”

    說著,他轉過身,看了看聚在一起的外來者,淡淡地說:“你們有五分鐘時間考慮。留下來,有食物和住處。離開,我不會阻攔。”

    几乎所有人都在猶豫,也有几個神情堅定的人站出來,走到老人身邊。人群很快分成涇渭分明的兩撥,每一張嘴里說出的話都和“食物”、“熱水”、“安全”之類的詞語有關。聲音越來越大,議論也更激烈,如果不是畏懼四周警戒塔上荷槍實彈的守衛,甚至會演變為爭吵。

    “我實在不想再走了。估計北面的情況也跟這里差不多。沒有軍隊和警察,到處都是那種吃人的怪物我覺得這里挺好。至少至少他們很講規矩。”

    “狗屁的規矩!那不過是掩人耳目的說法罷了。他們有槍,想殺就殺。沒看過新聞上那些把人當做奴隸使喚的地下礦場嗎?我看這里也沒什麼兩樣。老楊和老張都死了,我必須走,留下來只有死路一條。別忘了,我們是人,不是豬狗————”

    “我們能走到哪儿?昆明?成都?還是更遠的某個城市?目標在哪儿?”

    嘈雜的氣氛使蘇浩皺起了眉。正當他准備重申剩余時間的時候,忽然看見盧糯儿從人群里走出,一直來到自己面前。

    她眼睛里透出迷惑的目光。有些畏懼,也充滿期待:“如果,如果我留下來,你會不會像對待昨天那個人一樣對待我?”

    也許是覺得這話說得有些繁復,她又補充道:“我想加入,你們會保護我嗎?你剛才說過————誰也不能動你的人,誰敢這樣做,就殺了他。是這樣嗎?”

    蘇浩盯著劉菲儿的眼睛————其中沒有陰謀或者詭詐的存在,只有無限熱切的期盼。女孩撅起嘴唇,眼眸深處的光芒比任何時候都要强烈。

    蘇浩沉穩地點了點頭,認真地說:“我會盡一切力量保護每一個朋友,他們也會在需要的時候,給予我最有力的支持。這就是規矩!”

    “我願意加入————”

    話音剛落,盧糯儿不假思索地飛快說道:“我願意留下!”

    有了第一個站出來的人,就會有更多的人持相同立場。

    盧糯儿雖然不是外來人群當中的主持者,也沒有什麼話語權,但她畢竟是一路走來的同伴。她的動作不可避免對其他人造成影響。加上惡劣的生存環境,沒有目標的未來,飽受飢餓與疲憊折磨的人們自然不難做出選擇。

    站在高塔上的警衛一直用槍指著面容蒼老的男子,看著他從蘇浩面前走過,神情落寞地走出營地。

    他並不孤單,有五個人陪他一起離開。

    他們臉上都帶著頑固强硬的表情————那是對思維理念的堅持,對丑陋與罪惡的憤恨,對正義的向往與維護。

    蘇浩注視著這些人遠去的背影。這一刻,他忽然有些理解“文明時代”四個字的真正含義。

    那是一種只可能在烏托邦出現的理想。

    很遠,很空幻,卻很美妙。

    欣研走到他的身后,伸手撫摸著寬厚結實的肩膀,柔聲道:“我真怕你動手殺了他們。他們和昨天那些人不同。他們沒有錯,只是有些固執。”

    蘇浩沒有轉身,他抬起右手,握住擺在左肩上柔弱的手腕,平靜地說:“我知道,他們都是好人。可他們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也走不了多遠。”

    欣研用令人寬慰的語氣說:“他們總會明白的。”

    蘇浩不置可否地搖搖頭,轉過,把深邃的目光投向遠處的公路,頗有些感傷地喃喃:“他們會死的。”

    地平線盡頭,還有一群緩緩走來的黑點。

    病毒爆發造就了喪屍,也有很多人仍還活著。

    這條公路通向北面。

    走了一群,還會有更多的人從這里經過。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17 10:21 AM

第四十四節蜂群

  沿著公路過來的逃難者越來越多.

    兩周時間,已經有兩百多人走進正在建設的營地,成為新的團隊成員。

    相對的,也有一百多人選擇離開。

    留下的,大多是女人和孩子,以及年長体衰的老人。長途跋涉使他們很疲倦,飯菜和床鋪使他們感受到家的氣氛,仿佛從遍布屍体的地獄又重新活了過來。雖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認同蘇浩制訂的規矩,但他們不想為了一些小事爭辯,也不願意再嘗試顛簸流離的生活。

    几乎每天都有三三兩兩的陌生人從公路上經過。

    因為飢餓和疲憊,他們無一例外都會來到營地旁邊。這些人提出的問題不外乎是食物和安全,還有對周邊情況的了解,對方向和其它城市所在位置的咨詢。也有人想要得到武器,或者無償給予幫助之類說法。還有人干脆從背包里拿出成捆的鈔票,直言不諱想要雇佣蘇浩和其他團隊成員,沿途提供保護。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無論災難當前還是和平時期。這就是所謂的“個性”。

    大量增加的團隊成員數量,使營地的建設速度驟然加快。高大厚實的城牆已經初具規模,臨時增建的兩幢住宅樓開始挖掘地基,地下樓層的水泥基座也完成了澆灌。為了提供足夠的電力,蘇浩又在營地里增加了兩套小功率太陽能發電設備。

    城里運輸補給和材料的卡車還是兩天往返一次。不過,車輛數目已經隨著團隊擴充,由兩輛增加到六輛。蘇浩把食物公平分配給每一個願意參加勞動的人。配給品包括糖果、酒水和香煙。這些東西很自然的引起不願進入營地外來者的羨慕。他們聚集在營地外面,不願意離開,也不想進去。每次城里補給車隊抵達的時候,都會在這些人當中引起轟動。他們用羨慕、嫉妒、憎恨和貪婪的目光注視車隊,看著卡車駛入營地,卸空貨箱離開隨著聚集在外面的人越來越多,加上附近有河流,那里漸漸形成一個小型居民點。很髒,也很亂。人員流動頻繁,往往今天所有人全部走空,第二天又會被其他外來者填滿。各種信息在這里交流,有人覺得應該重新返回城市,有人覺得應該加入蘇浩的團隊,也有人固執己見認為應該一直往北走。

    有人,就有糾紛。

    當有人趁夜想要混進營地偷取食物的時候,蘇浩壓制已久的怒火再次爆發。

    他殺了兩名潛入者。

    屍体沒有按照慣例入土掩埋,而是用木杆高高撐起,釘在距離營地大門五十多米遠的位置。這種血腥殘暴的做法,震懾了所有心懷叵測的外來者,也引來數十頭喪屍嚎叫和慘叫在營地四周回蕩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當圍牆內的人們從睡夢中醒來,發現熙熙攘攘的居民點已經空無一人,只留下遍地垃圾和鮮血,還有几具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屍骸。

    八月十一日,老宋帶領輪換人員隨車隊抵達營地。他非常認真的對蘇浩言明————再有几個月,食物供應很可能面臨短缺。

    團隊成員越來越多,將近三百人。

    蘇浩給所有人注射了免疫藥劑,沒有人知道這東西其實是他体內的血。整個團隊仍然遵循城內、城外相互輪換的方式,分編為十個小隊,在城市里四處搜尋物資,在野外尋找新的食物來源。

    陶源從市農資公司搞來几輛手扶拖拉機。營地周圍田地里成熟的庄稼被收割一空后,幸存者們立刻開始翻耕,種下數百畝土豆,還有相當數量的白菜和蘿卜。

    冬小麥還要再過一個多月才能播種,蘇浩提前預留了大量耕地,鄰近江水使灌溉很便利。一切順利的話,冬季收獲應該可以維持好几個月的消耗。

    也許是對這個團隊真正產生了存在感,很多剛剛加入的幸存者不再拘泥于勞動時間。他們變得比以往都要勤勞。很多人在圍牆附近主動開墾荒地,雖然田壟歪歪扭扭,也談不上什麼耕種技巧,剛剛收割完麥子的土地上,終究還是漸漸冒出一片片綠芽。有南瓜,有豆角還有人在余暇時間下河捕魚,上山捕獵,廚房里也經常飄散出肉湯或者魚湯的濃香。

    曹蕊和雙胞胎姐妹在郊外發現一個養雞場。殺光了聚集在那里的一百多頭喪屍,她們從雞籠里救出三十多只僅剩的母雞。養雞場規模很大,從籠子的數量判斷,飼養的雞禽應該多達數千。餓極的喪屍不挑食,它們不會顧忌嘴里的肉究竟是人類或者其它物種。如果不是曹蕊一槍崩掉那些正准備撕開鐵籠喪屍的腦袋,恐怕它們連雞骨頭都會嚼光,什麼也不會剩下。

    這些可憐的母雞當時縮在籠子角落里瑟瑟發抖。它們被全部帶回野外營地專設的雞棚。那天,每一個團隊成員都圍在雞棚外面微笑。幸存者們用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著它們,腦子里幻想著諸如雞蛋和烤雞之類的美味儿。

    廖秋在城外村子里找到三頭小豬。他花了兩天時間,在營地角落蓋起一間足夠寬敞的豬舍。他對所有人聲明:《未成年人保護法》的效力將延續到這些肥胖的弱小生物身上。必須用最好的飼料喂養,禁止把它們當做寵物逗弄。當然,這種情況不會永遠持續下去。只要它們生下足夠多的后代,長得夠肥,廖秋其實很願意和大家一起分享排骨湯、鹵豬耳朵、溜肝尖和爆炒腰花。

    日常生活很單調,也很刺激。

    除了勞作,每個人都必須按時接受格斗與射擊訓練。包括九歲的楊璐璐在內,蘇浩要求所有人都能用棍棒之類的武器對付喪屍,在五十米距離內射中喪屍頭部。

    這要求其實並不過分。成為一階强化人僅僅只需要十毫克銀骨。也就是說,只要干掉五頭喪屍,用斧頭劈開它們的屁股,克制著强烈的嘔吐與惡心,你就能變得更强。

    蘇浩嘗試過服用更多的銀骨。他發現這根本就是浪費。達到五階强度的身体絲毫沒有更進一步的反應。無奈之下,他只能把目光投注到收集更多的腐菌激素和銀骨上。得益于大量增加的人手,這兩種東西的數量已經達到極其龐大的程度。

    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如此信任新近加入的團隊成員?

    天剛放亮,營地圍牆內的工地已經開始忙碌。攪拌機滾筒不停地轉動,混合均勻的混凝土,被水泥泵機直接輸送到地下的鋼筋基座進行澆灌。昨天從城內運來的兩套低溫冷庫被吊車拉起,慢慢放入尚未封頂的地下室。遠處,高大的圍牆缺口已經合攏,人們開始安裝厚重的全鋼閘門。這東西是在城北重工機械廠里找到的。說是閘門,其實就是一塊二十多米寬,五十多米高,厚度達到二十五公分的巨大鋼板。這樣的鋼板在機械廠倉庫里整整有好几十塊。據幸存者們猜測,它原本可能是用作軍事途徑。

    蘇浩走到裝有鋼制網格的窗前,看了一眼外面正用吊車懸掛著安裝在地面滑槽上的閘門,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轉過身,走到擺滿各種實驗儀器的辦公桌前。

    這里是一號住宅樓。按照蘇浩的要求,這幢樓房被當做特殊用途。尤其是目前所在的這一層,所有房間都按照醫院和實驗室的使用功能進行改造。

    寬敞的實驗室里只有蘇浩和周辰兩個人。后者正伏在一台電子顯微鏡前觀察著什麼。沿著兩側牆壁,擺滿了諸如恒溫培養箱、蛋白質分解儀、電子混合基座之類的儀器。中間用水泥砌成的工作台上,還有密密麻麻的玻璃量杯、燒瓶、試管

    這些東西全部來自城內各大醫院、化學原料公司,或者是光學儀器商店。

    蘇浩一直無法解釋對新進團隊成員奇特的信任感————從洗浴中心獲救者群体留下來的陳昆,到后來的董國平和陳二柱,直至現在為了食物和住所加入的外來者,他都有一種無法言語的親密與溫和。這種感覺並非單方面存在,蘇浩也可以從對方身上察覺到相同的感受。就好像熟識多年的老友,或者有著血緣關系的親人。甚至,比這更加親密。

    這不正常。

    他暗中觀察了很久,終于發現這種感覺並不是針對每一個人,而是有非常特殊的條件限制。

    那就是自己的血。

    蘇浩一度以為那是錯覺。為了驗證這種猜測,他有意識的給一部分新近加入團隊的外來者注射免疫藥劑。結果發現,思維意識對注射者與未注射者之間的區別對待非常强烈。前者很親近,后者則是正常的陌生感。

    這具身体集合了未來時代最優秀的人類基因。不過,蘇浩並不認為這是導致問題產生的真正原因。據他所知,人類之間的主從關系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大腦,血緣導致的細胞親和在其中所占的成份很少,最多不超過百分之五。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情況很奇特,人類生物研史上沒有任何與之相同,或者相近的案例。然而,拋開蘇浩在未來世界的穿越經歷,的確能夠找出唯一的特殊點。

    他服用過原型藥劑。

    周辰死死盯著顯微鏡,腮邊肌肉在不住抽搐,臉上表情極為激動。除了蘇浩,他是整個團隊唯一有資格進行此類研究的人。

    “你你應該過來看看這個。”

    周辰抬起頭,眼睛里閃爍著恐懼而震撼的光。他腦門上全是汗,像看見鬼一樣盯著蘇浩。這種怪異的模樣使蘇浩很不適應。他走過去,拍了拍周辰的背,后者立即從桌前走開,將電子顯微鏡讓給他。

    彎下腰,俯低身子,雙眼湊上目鏡后,蘇浩只覺得視線被一片密密麻麻聳動的細胞占據。感覺就像擁擠在瀕臨干枯水坑里的蝌蚪,成千上万。它們瘋狂攢動,在彼此之間來回躥行。

    鏡頭下的玻片上,是一滴從蘇浩指尖擠出的血。其中,添加了營養液和另外一名未注射藥劑外來者的血。

    “紅細胞數量超過正常值百分之五百,甚至更多。大幅度提升的供氧速度,可以使身体運動和肌肉膨脹效果倍增。這應該就是你說過的,强化人與普通人之間最顯著的体征區別。我計算過白血球和其它細胞的單位含量,它們都出現了劇烈增幅現象。但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因素。我想,你應該已經看到了那種黑色的顆粒。我不知道它是什麼,也從未見過。”

    周辰站在旁邊充當解說。他覺得頭皮發麻,眼前仿佛還在晃動著那一幕令人震驚的畫面。蘇浩顯然對此並不在意。他的雙眼沒有離開鏡頭,只是漫不經心地“唔”了一聲,便重新沉浸在鏡頭下那片被放大無數倍的微觀世界。

    密集的紅細胞之間,飄浮著一個個周辰剛才提到過的黑色顆粒。它們体積龐大,如同上百個紅血球堆積起來的合成体。這些巨型顆粒周邊聚集著大量細胞,無論紅血球來源于蘇浩,還是另外一個人,它們都會聚集在黑色顆粒附近,感覺很融洽。就像一個身材高大,擁有强悍武力的巨人,友好溫和的對待附集在旁邊的弱者。

    “我為所有團隊成員進行過血樣檢測。除了你,沒有任何一例血樣有這種黑色顆粒。”

    周辰略帶顫抖的聲音再次響起,蘇浩的手隨之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

    他抬起頭,目光轉向周辰,認真地問:“你想說什麼?”

    “我我不知道。”

    滿面蒼白的周辰搖了搖頭,他用力咽了一下喉嚨,結結巴巴地說:“現有儀器和數據都不夠,我沒辦法對這種顆粒進行分析。從血樣滲透結果來看,黑色顆粒與其它細胞之間的關系很像蜜蜂?”

    蘇浩皺起眉頭。他不太明白這句話。

    “是的!蜜蜂!”

    周辰重復了一句。他看著蘇浩,臉上的表情很古怪:“如果把一切都代入顯微鏡下的血液,我們我是指那些接受過免疫藥劑注射的人,包括我在內,就像蜜蜂。那種顆粒相當于一個家庭里的最主要成員,你可以把它看做蜂后。這種蔓延和繁殖是無性的。它就像是細胞的靈魂,構建起一個錯綜復雜的社會。只要接近,或者進入另外一個身体,都會對新的接近体產生影響。它們會滲透對方,也許是產生某種稀有物質對陌生細胞進行培養。外來細胞很容易就能被轉化,被影響。”

    蘇浩的臉色變得越發凝重:“你的意思是————我能命令所有被注射過的對象?”

    “不!”

    周辰斷然否決:“不是命令。蜜蜂只是一種比喻,你也不是真正的蜂后。這種由細胞產生的親和力的確存在,卻不能直接影響大腦對事物做出判斷。我們會反對你提出的某些意見,卻不會使情況變得更糟。但如果你執意要求,也許可能我們真的會執行命令。”

    他臉色變得越發灰暗:“我從未想過會出現這種事情。這不科學,如果注入血液就能獲得對某個人的控制權,那這個世界根本不會是現在的樣子。這這實在太可怕了。我感覺身体里被注入另外一個靈魂,它是你意志的分身。真見鬼!為什麼我根本沒有反抗的念頭?反而覺得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值得信賴的對象?哦不,在你面前我几乎是透明的,所有注射過那種藥的人都一樣。”

    蘇浩慢慢閉上眼睛。

    他終于確定,產生這種奇特變故的真正原因,就是原型藥劑。

    這東西擁有神秘而强大的效力,足以改變正常的人類進化途徑。

    很幸運,它落到了自己手里。

    靈魂滲透這名字似乎不錯,很貼切。

    然而,事實上並不是這樣。

    正如周辰剛才說過的那樣:血液上的相互融合不可能真正影響大腦。所謂“滲透”,應該主要作用于基因層面。

    怎麼說呢就像嬰儿對母体有著與生俱來的依賴和親昵,卻仍然擁有**的思維意識。親近,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把背叛率減至最低,但這並不意味著被注射者會對自己絕對盲從。

    蘇浩覺得自己像一只蜘蛛,以營地為核心,正在編織一張肉眼看不見的無形巨網。每一個被注射過免疫藥劑的人,都是這張網上的絲線。他們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網也越來越結實。至于籠罩的范圍已經遠遠超出想象。

    他感覺后背一陣發涼,冷汗淋淋。

    “在別人体內輸入一個靈魂,命令,控制”

    蘇浩難以置信地搖著頭,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明顯有些變調。

    “不,不是靈魂。”

    周辰再次否定了他的說法:“那只是一種偏向親和的滲透。如果一定要用某個恰當的詞來形容,我覺得應該是烙印。”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17 10:22 AM

第四十五節汽油

   又是一個輪換的周末.

    蘇浩駕著越野車返回城內。沿途景觀几乎沒有什麼變化————密密麻麻的無人車流已經成為高架橋上的雕塑,城市上空依然飄蕩著腐肉的惡臭,空蕩蕩的建筑里透出令人不安的死寂。

    周辰留在實驗室繼續未完的研究。

    他總覺得對黑色顆粒的驗證還停留在表面階段,蘇浩也沒有瘋狂到把所有人都變成所謂“蜜蜂”的程度。至昨天為止,已經有三百一十七名團隊成員注射過自己的血。他不打算在這個基礎上進一步擴大免疫者群体。KD01研究所得到的資料表明,軍方已經擁有免疫藥劑配方,但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對這一地區周邊人群進行發放。按照研究院軍官徐屹留下的U盤配方,蘇浩已經試制出一百多標准單位的免疫藥劑。

    這些藥劑與蘇浩的血完全不同,僅僅是在注射者体內產生免疫,無法起到自然强化的效果。在免疫基礎上服用銀骨,只能增加骨骼强度,不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强化人。想要得到肌肉增效,還必須服用對應等級的强化藥劑。

    有這些免疫藥劑作為偽裝,蘇浩才能掩飾原型藥劑被自己服用后產生的一系列奇異效果,也可以對三百多名團隊成員都是强化人這一現狀作出解釋。

    軍方不會放棄這座城市。他們總會回來。

    因為,對抗不斷進化怪物群体最主要的戰斗力量,只能是强化人

    小樓一切如故。

    當蘇浩走進一樓大廳的時候,韓晶首先迎上來,滿面歡喜地摟住他的脖子。這種感覺不同于與欣研之間的愛情,而是兄妹之間的親情。對韓晶而言,蘇浩存在的意義不僅僅是從喪屍口中救過自己的性命,更像是值得依賴,尊敬,可依靠的兄長。

    蘇浩微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問:“已經第三階段了?”

    韓晶笑著點點頭:“上個星期我們圍住了一大群喪屍,有好几百頭。”

    “這麼多?”

    蘇浩頗為意外地楞了一下,把目光轉向站在旁邊的杜天豪:“究竟是怎麼回事?”

    從病毒爆發至今,這座城市里的很多東西都在全新秩序下被固定。比如喪屍的活動范圍,或者其他幸存者的生活習慣。以喪屍為例,它們往往會按照殘留記憶,在某個街區徘徊。這些區域大多偏于陰暗,很少接觸到陽光,周邊環境溫度比平時更低。就像大熊貓只在有箭竹生長的山林間生活,喪屍同樣也有它們獨特的生活習性。

    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喪屍通常不會離開固定的游蕩區。

    以韓晶等人的實力,對付几百頭喪屍當然不成問題。據蘇浩所知,城內各個已被探測過區域內的屍群數量均超過數千。想要把几百頭喪屍從中引誘出來很困難。這些腐爛的生物几乎沒有什麼智慧,靈敏的嗅覺和聽覺使它們對同一目標產生興趣。不會謙讓,也不會退縮。即便是未來時代經驗豐富的獵人,也很難用誘餌從屍群里單獨引出一部分。

    “有很多人都還活著。”

    杜天豪說話的聲音很大,足夠在場的每個人都聽見:“據我們觀察,附近几個街區都有幸存者在活動。他們前段時間可能是因為害怕躲了起來,但不管是誰,都必須外出尋找食物和水。這就不可避免與喪屍有所接觸。那些怪物其實沒有想象中可怕,它們速度緩慢,弱點非常明顯。只要不是麻痹大意被圍攻,很容易就能把它們干掉就這樣,很多幸存者聚集起來,結成像我們一樣的團隊。南面街區有兩個,大約三十人左右。西面還有一個規模比較大的,可能有上百人。”

    蘇浩逐漸聽懂了杜天豪話里的意思:“你是說,那些人引出了喪屍?”

    杜天豪點了點頭:“是南面街區一個小團隊做的。附近的超市和商店早就被我們搬空,他們沒辦法就近搞到食物,只能去更遠的地方找吃的。那幫家伙很笨,發動汽車引擎的時候沒有截斷警報器線路,驚動了体育館附近的屍群。那場面壯觀極了,屍群規模至少超過四千,甚至更多。他們開著車亂跑,帶著屍群橫穿了半個城市。這種捕獵的好機會當然不能放過,我們截殺了落在后面的一部分喪屍,戰果輝煌。”

    說著,他拉開旁邊壁櫥上的抽屜,取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小皮包扔過來。蘇浩解開封口的拉鏈一看,里面裝滿了腐菌激素膠管,還有滿滿一袋清洗過的銀骨,數量至少有几百毫克。

    “老規矩————我們吃了一半,剩下一半歸你。”

    杜天豪的嗓門粗大,這句話使站在旁邊的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他們已經是强化人,都明白銀骨的珍貴。但在所有人看來,這些東西理所當然應該有蘇浩的一份。

    如果沒有他,自己可能已經死了。

    蘇浩心里同樣回蕩著說不出的暖意————他曾經懷疑,回到這個時空也許是個錯誤?

    畢竟,如果不是能量不足,如果不是當時的情況逼迫,如果不是種種因素限制,他可能會選擇更好的時間降落點。

    然而,他現在只覺得前所未有的滿足。這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親情與友善,根本無法被任何利益關系代替。

    當然,其中也可能有原型藥劑導致的微妙變化。蘇浩往往會把這層關系忽略,只注重友誼和感情。

    陶源站在杜天豪旁邊,槍搭在肩膀上。他看上去很放松:“我們聽老宋說了,野外營地的建設速度很快,預計下個月主体工程就能完工。那里比這儿更安全,女人和孩子也可以轉移過去。”

    蘇浩點點頭:“我們的人員數量增加了很多,這是個很麻煩的問題。”

    李曉梅像往常一樣抱著嬰儿,聲音柔弱:“食物應該夠了。倉庫里存貨還有很多,如果再走遠一點,其它街區應該還有不少沒有光顧過的商店。”

    “不僅僅是食物。事實上,食物的問題不難解決。”

    蘇浩微笑著說:“我們收割了營地附近所有成熟的麥子,再過几個月,水稻也可以收獲。新種的蘿卜和土豆數量很多,足夠吃到明年夏天還綽綽有余。何況,這座城市里很多地方都能找到食物。尤其是居民家里,或多或少都能找到一些吃的。這些食物累積起來,數量應該非常可觀。不過,這些東西很分散,挨家挨戶搜索要花費大量時間。我們目前必須迫切解決的問題,是燃油。”

    他沒有誇大其詞。

    事實上,燃油已經成為除食物之外,整個團隊最為重視的物資之一。各種機械,重型卡車運作都需要柴油,普通型號的車輛也需要汽油才能驅動。油料供應一旦中斷,城內與野外營地之間的聯系會非常困難,物資與食物也無法互補。

    蘇浩走到桌前,從旁邊壁櫥里拿出市區地圖鋪開,指著圖面上小樓所在的位置,對圍過來站在四周的人們說:“我們在這儿,這附近几條街道是我們的實際控制區。距離最近的加油站,在三百多米外的橫街上。那里的燃油一直供應著我們從五月份至今的全部消耗。眾所周知,交通管制禁止大噸位載重車輛進入市區。因此,設置在市區的加油站都有共同的特點————柴油庫容量小,而汽油庫容量大。現在,這個油站庫存的柴油已經不多,我們得另外尋找新油源。”

    廖秋杵著自動步槍,眼睛盯著地圖上那些代表加油站的標志,若有所思地說:“你的意思是,我們要控制更多的加油站?”

    “我們需要油————”

    蘇浩平靜地說:“當然,還有另外一種辦法————散落在外面的廢棄車輛都帶有一部分存油。可以用皮管把它們抽出來,零散囤積。不過,這辦法很慢,同樣需要花費大量時間。我們只有三百多人,要修建營地,耕種,獵殺喪屍,尋找資源恐怕抽不出太多人手來做這種事情。所以,最方便,也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控制其它油站。”

    杜天豪雙手抱在胸前,皺著眉,努力運轉著思維:“具体該怎麼做?把其它油站的存油全部裝車運走?我知道郊外有個停車場,那里有好几輛大型油罐車,可以好好利用它們。”

    “就算是三十噸裝載量的重型油罐車,也不可能把所有存油全部運走。”

    蘇浩連連搖頭:“我們可以把一部分燃油運到野外營地儲存起來,也必須最大限度利用這些廢棄的加油站。我計算過,全市的加油站總共有二百三十多個。雖然位置分散,有些油站也距離我們很遠,但往返一次花不了多少時間。我們可以根據油站坐標,清理出几條常用的交通主干道。做這件事情並不困難,只需要把堵塞道路的汽車拖到一邊就行。”

    “二百三十多個加油站”

    陶源很感興趣地插進話來,問:“那麼每個油站的容量是多少?能有多少存油?”

    “不一定!”

    站在旁邊的曹蕊似乎對這方面很熟悉。她清了清嗓子,淡淡地說:“油站容量得看所在區域的車流量等情況而定。一般來說,容積通常為三十至一百噸。至于存量喪屍混亂爆發之前一段時間,城市里沒有關于油料短缺之類的新聞,那時候的油價也很穩定。你可以打個對折,按百分之五十計算。不過,這只是我個人猜測,實際數字可能比這多得多。”

    可以清楚聽見不少人嘴里都發出倒吸涼氣的“嘶嘶”聲。

    “這是一個很大的數字,非常可觀。這些燃油足夠維持現有機械和車輛運轉很久。”

    蘇浩抬頭看看四周,目光充滿堅決和强勢:“我們需要它們————”

    第二天。

    銀行小樓外的馬路上,停著一輛几分鐘前剛剛從地下車庫里駛出的“別克”越野車。這種車性能很不錯,馬力强勁,作為平時使用頻率最頻繁的車輛之一,幸存者們對它進行了全面防護强化改裝。

    車身周邊加焊了一層鋼板,四周和前擋風玻璃用細密結實的鋼絲網罩住。車頂天窗改成活動式蓋板,遇到緊急情況,可以從后廂里拖出一挺12。7毫米重機槍架在車頂。在長長的彈鏈旁邊,還有兩把加滿油的電鋸,以及一整套專門對應復雜路況的防滑鏈。

    蘇浩大口嚼著一個夾了腐乳的饅頭拉開車門,彎腰鑽進副駕駛的座位。他的兩邊腮幫鼓起腫泡似的兩大團,看上去顯得有些滑稽,握著方向盤的欣研不由得“噗嗤”笑出聲來。這種氣氛很快感染了呆在后座上的楊璐璐,一大一小兩個女人頓時笑得前俯后仰。

    蘇浩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喘了口氣,頗為慍怒地看看她們,又扳下遮陽板,對著鏡子看了几秒鐘,很不高興地說:“有什麼好笑的?難道你們不覺得這是一個男人應有的舉動?能吃,意味著健康————”

    “你說的對!”

    楊璐璐搖晃著帶有嬰儿肥的紅潤臉蛋,以明顯不符合她這個年齡階段的目光看看蘇浩,又轉頭看看欣研,“吃吃”地笑著說:“健康就意味著有力氣,才能在半夜睡覺的時候,不會因為生理上的原因,被欲求不滿的女人一腳踹下床。”

    這句話聽起來很嚇人。

    蘇浩和欣研同時用森冷的目光盯著楊璐璐。后者尷尬地戴上墨鏡,輕咳一聲,然后踩下離合器,推上前進擋。前者很是震驚地長大了嘴,瞪大眼睛問:“你從哪儿聽來這些亂七八糟的理論?誰告訴你的?”

    九歲的小女孩毫不在意蘇浩眼中凶悍目光的威脅。她從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撕掉包裝紙,塞進嘴里含著,非常得意,含含糊糊地說:“我比你們想象中要聰明,不是嗎?”

    越野車橫跨了大半個城市,穿過鄰近南面的繁華地帶,在一個帶有紅白標志的加油站前緩緩停住。

    銀行小樓對面那幢大廈已經清理過,連同每兩周輪換一次的幸存者,總共有一百二十多名團隊成員入住。除了連同李曉梅在內十多個人負責警戒與日常后勤,蘇浩把其余的團隊成員每五人分成一組。按照昨天議定的計划,這些搜索小組又分為兩部分————陶源帶領一半人,以銀行小樓為核心,對周邊區域進行搜索。他們的任務是獵殺喪屍,收集物資。蘇浩和杜天豪帶著另外一半人占領、控制鄰近區域的所有加油站。

    路邊的綠化帶里,有一輛側翻的廂式輕卡。車身兩邊有醒目的螞蟻圖案和“螞蟻搬家”字樣。它的右前輪癟縮,可能是碾到了某種銳物導致爆胎。一大堆零亂的家具從敞開的后車門里散落下來,壓垮了綠化帶里的灌木。就在這堆如山般傾倒的雜物下面,還露出半截被啃爛的人類遺骸。

    蘇浩跳下車,仔細觀察周圍動靜。

    油站里走廊游蕩著四頭喪屍————一頭躺在太陽曬不到的屋檐下發呆,另外兩頭站在牆角旁邊慢慢搖晃,最后一頭趴在地上,像最專業的昆蟲學家一樣研究著几只螞蟻。它非常好奇地伸出干巴巴的舌頭,想要舔食這些看似美味儿的小動物。

    雖然,沒有多少肉。

    越野車帶來的動靜很大,無論引擎轟鳴還是剎車響動,都足以引起喪屍的注意。它們仿佛被打了强心劑,立刻從懶洋洋的昏沉狀態蘇醒。腳步緩慢,張牙舞爪地扑過來。

    蘇浩掄起消防斧砍斷了為首喪屍的腿,跟在后面的楊璐璐立刻用叉杆套住它的頭。失去行動能力的喪屍后頸被卡住,趴在地上不停的嚎叫,卻無法依靠雙手掙脫。蘇浩和欣研趁機分開對付另外几頭喪屍,以最快的速度抽取腐菌激素,再回過頭來對付被楊璐璐按住的缺腿喪屍。騰出手的小女孩沒有閑著,她掄起蘇浩扔在旁邊的斧子,狠狠劈開喪屍臀部。

    雖然只有九歲,被銀骨改造過的身体卻比成年人更强。即便有身高限制,楊璐璐也完全可以單獨對付落單的喪屍。

    當然,她的獵殺過程要比成年人麻煩一些————在肉搏情況下,必須先砍斷喪屍的腿,才能攻擊喪屍頭部。

    團隊成員都很喜歡這個九歲的小女孩,卻並不因為年齡放棄對她進行格斗訓練。和其他人一樣,楊璐璐同樣要在陷阱小院學習如何獵殺喪屍,在郊外接受射擊訓練,學會如何使用槍械。

    斯巴達式教育很殘忍,卻可以造就一大批從幼年時代便生死相搏的優秀戰士。

    蘇浩不過是把楊璐璐的成長時間稍微提前。

    其實,未來世界的野外流民比她更早熟。那些七、八歲大的孩子對人体個怪物身体構造非常熟悉。他們知道如何利用對方的弱點進行攻擊,對待食物從不挑三揀四。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17 10:22 AM

第四十六節混混

    無論在警備司令部,還是KD01研究所,蘇浩都沒有找到子彈生產線之類的東西。這就意味著幸存者團隊消耗的彈藥,無法通過自產方式獲得補充。唯一的應對方法,就是盡可能節省。

    蘇浩收起裝有腐菌激素的膠管,走到越野車旁,拉開后箱,取出一只高容量蓄電池。

    欣研拎著帶血的鋼管走過來,認真地說:“你感覺到了嗎?這些喪屍的速度好像比以前快了不少。它們的動作已經不那麼笨拙,力氣也更大。”

    沉默片刻,蘇浩點了點頭。

    欣研的感覺很准確————喪屍的確在變强。

    這種變化非常微妙,不是經常與喪屍搏斗的人很難有所察覺。最顯著的特征,就是喪屍体表的肌肉不再腐爛,而是重新進入正常生長狀態。

    “—1”是所有怪物當中最低,也是最弱的等級指數。

    從病毒爆發至今,几個月的時間,喪屍已經跨過了最初的弱化狀態。它們將逐漸學會奔跑和跳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蹣跚挪動,攻擊方式也趨于多樣化到那個時候,喪屍會進化至真正的“1”等級。

    人類可以不在意老鼠,卻沒人會忽視一頭蹲在身邊的老虎。這兩種動物實力强弱完全不同,喪屍也如此。

    蘇浩露出一絲微笑,淡淡地說:“這不奇怪。別忘了————它們吃肉,不吃素。”

    帶有調侃性質的話語無法消減欣研的憂慮。她仍然皺著眉,和蘇浩一起走向通道對面的油站辦公室

    加油站都有兩個臨街的入口,或者說是出口。

    蘇浩剛剛把手搭上辦公室玻璃門,准備用力拉開的瞬間,對面十多米外的另外一個入口,忽然閃出几道人影。

    那是一群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有三個人。為首的男子身材瘦高,穿著黑色T恤和短褲。强烈的陽光照在他新剃短發上,照出一層濕漉漉的汗水。

    他們手里握著棍棒和鋼管,有一個還把刀子捆在鐵管頂端,做成更適于格斗的長柄武器。有兩個人手里拎著提桶,看樣子應該是用來裝油。站在辦公室台階上的蘇浩等人讓他們很吃驚,本能的后退几步,表情很是戒備。

    “你們你們是誰?”

    為首的年輕人舉起手里的棍棒,厲聲喝道:“為什麼會在這儿?”

    蘇浩和欣研對視一眼,兩個人立即散開。欣研和楊璐璐快步走到越野車前,占據著便于進退的有利位置。蘇浩放下手里的蓄電池,朝著這些陌生人的方向上前几步,聳了聳肩:“如果我沒猜錯,我們的目的應該一樣,都是為了汽油。”

    三個年輕男子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確定站在眼前的蘇浩沒有被感染,也沒有任何喪屍應有的腐爛痕跡后,這才把目光投向通道地面上的喪屍殘骸。

    “知道嗎?你嚇了我一跳。”

    為首的男子放下棍棒,用疑惑、警惕的目光端詳著蘇浩,又不住偏頭看看站在越野車旁邊,端著自動步槍的欣研和楊璐璐,有些羨慕,又很是惱火地說:“這里的汽油不對外供應,你們最好離開這儿,去別處轉轉。”

    他的話充滿冰冷和敵意,想要表達的意思也足夠明顯。

    蘇浩眯著眼睛看著他,又朝前走了兩步:“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男子盯著蘇浩,冷冷的眼神里含著怒意和畏懼。他不停的用余光瞟著蘇浩腰間的手槍,試著擠出笑容,表情卻很不耐煩:“這個加油站是我們的。嗯!如果你們急需汽油,我可以給你們一部分。不過,下不為例。”

    “哦?”

    蘇浩有些疑惑:“你是這個加油站的老板?”

    這句話似乎問得很沒水平。從蘇浩的角度,他只能通過對方的話語做出這種最合乎情理與邏輯的判斷。然而,他的問話卻在對面三名男子當中引發截然不同的回應————他們楞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笑的很張狂,肆無忌憚。

    “哈哈!濤哥他居然,居然說你是這里的老板?哈哈哈哈!”

    一個穿著有些另類的年輕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旁邊,另外一個穿灰色襯衫的男人止住笑,用帶有譏諷和炫耀的口氣說:“如果你要這麼理解,也不是不可以。這一帶是我們的地盤,包括這間加油站。”

    蘇浩下意識地摸了摸槍,有種想要拔槍射擊的衝動。

    他用冷漠的目光掃視了一圈這些人,轉身走到越野車前,對欣研說:“把杜天豪叫過來。告訴他:帶上几個人,還有兩輛他昨天說過的油罐車。”

    野外營地和銀行小樓之間依靠無線電進行聯絡,常用的几輛車里也裝有短途呼叫器。以蘇浩擁有的專業知識,很容易就能利用各種材料制作這種簡單的通訊器。

    說完這番話,他把蓄電池放回車上,從衣袋里摸出香煙,抽出一支點燃,冷冷地看著那些口氣狂妄的年輕人。

    “地盤”這個詞,讓蘇浩聯想起未來時代。

    城市和野外沒有實際控制者,軍方占據的區域往往是重要資源或者糧食產地。包括廢棄的城市在內,大多被頗有實力的人物占有。在那個時代,每一個居民點都有主人。只要有槍,有力氣,比其他人强,就能成為一方統治者。外來人群必須向區域控制者交稅,或者選擇依附不可否認,站在權力頂端的感覺很不錯,卻必須時刻小心從背后捅來的刀子。

    殺人與被殺,已經成為未來世界的永恒格調。只要干掉統治者,就能繼承他擁有的一切。財產、食物、女人、地盤

    蘇浩一直很低調。

    他知道這座城市里有很多人還活著。

    杜天豪也說過,小樓周邊有其它幸存者團隊。

    不過,蘇浩並不覺得自己比那些人弱小————他服用過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原型藥劑,來自未來,擁有數百名忠心耿耿,至少也是一階强化實力的手下。除了軍方和不斷進化的喪屍,熟悉歷史的蘇浩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比自己更强?

    現在,居然有人站出來說:“這里是他們的地盤。”

    這感覺真的很滑稽。

    如果剛剛與那些人接觸的時候就開槍,事情不會演變成現在的樣子。

    蘇浩不喜歡隨便殺人。

    何況,這些人對自己沒有造成實際威脅。

    也許,那几個年輕人潛意識認為自己不會開槍。

    畢竟,這邊只有蘇浩一個男人。

    欣研是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少女,楊璐璐更是只有九歲。

    他們明顯很畏懼蘇浩等人手里的槍。因此,沒有繼續過來爭執。三個年輕人拎著提桶走近院子側面的油罐,一個人爬上罐頂擰開鐵蓋,插進一根空心塑料管。另外兩個人在下面吸氣,用提桶接上抽出的汽油。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不停的朝越野車所在的位置張望,目光警惕且充滿戒備。

    欣研看了一陣,搖著頭,對站在車子另一端的蘇浩說:“他們好像什麼也不會。”

    蘇浩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這種設置的地面的油罐不大,容量最多不超過三百升。之所以設置這種東西,主要是便于某些特殊用途。比如:需要少量汽油擦抹污垢,為一些自行改裝的車子補充油料通常只有大型油站才會有這種外設的油罐,里面的存油通常不會很多,甚至干脆是空的。

    在停電狀態下,可以用蓄電池連通辦公室內的主控設備,使整個油站重新恢復運轉。這方法不是什麼高深的特殊學科,卻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的知識。蘇浩不想因為無關緊要的小事情殺人,這些人與他也沒有太大的利益衝突。他要的只是地下儲油罐里的燃油。至于地盤既然對方態度强硬,那就當做是他們的好了。

    三個年輕人應該不是第一次從外置油罐里抽油。很快,兩只提桶已經裝滿汽油。蘇浩漫不經心地看著這些人,發現那根抽油用的塑料管差不多有三分之二都被插進罐子。顯然,罐子里的存油已經所剩不多。

    那些人沒有拎起油桶離開。他們一直朝這邊張望,貪婪的目光在越野車和槍的上面打轉,饒有興趣地看著蘇浩,還有守候在旁邊的欣研和楊璐璐。

    “他們從哪儿弄的槍?”

    穿灰襯衫的男人話語充滿羨慕和嫉妒:“那東西可比刀子管用多了。我說,是不是應該過去跟他們好好談談?媽逼的,連女人和小娃娃都人手一枝,這幫家伙真***闊氣。尤其是那個妞,長得挺漂亮,腿長胸大,老子看了就想日。”

    “如果不想死,就趁早閉上你的嘴————”

    被他們叫做“濤哥”的年輕人冷冷低喝,面色陰沉地說:“就算弄到槍又能怎麼樣?你會用嗎?怎麼打開保險?怎麼換彈匣?出現卡膛的情況該怎麼解決?連射和點射的區別是什麼?剛才我就想說你,什麼叫做“我們的地盤”?你知不知道他們是誰?隨便開口就說出那種話,那個男的當時沒開槍就已經很不錯了。如果你想死就趁早滾遠點儿,別來拖累我。”

    這番斥責絲毫不留情面,灰襯衫男子的臉色陣紅陣白,眼眸里不斷釋放出凶狠狂虐的目光。他齜著牙,像受傷的狼一樣反目瞪著為首的年輕男子,握在手里的刀也擺出進攻姿勢。盡管隔著數十米的距離,憑著被强化過的敏銳視覺,蘇浩仍然清楚地看見“濤哥”眼里的不屑和譏諷。

    “我怎麼會跟這種低能狂妄的白痴混在一起?”

    陸濤,也就是叫做“濤哥”的年輕人搖了搖頭,滿面冰冷地沉默著。

    從病毒爆發到現在,他腦子里已經不是第一次冒出這種念頭,而且越來越强烈。

    他是本地人,在北方一所名牌大學中文系念碩士研究生。

    從去年開始,父母就一再打電話要求他回家一趟。正好陸濤投遞求職信的那家公司也在本地,于是他回來了,按照父母的意思,在五月十一號那天穿上新西裝,在約好兩家人一同游玩的公園里,見到了相親對象。

    那是一個相貌甜美的女孩,性格溫柔。陸濤和對方都對彼此感到滿意,在場的雙方父母也很高興。四個老人甚至開玩笑說“差不多明年這個時候就能結婚”,還逗弄、催促他們盡快生個孩子。

    那幕歡快幸福的畫面,被陸濤的岳母首先打破————那個六十多歲的老婦人瞬間變成喪屍,像野狗一樣抱住站在旁邊的女儿,几口咬斷了她的喉嚨。

    包括陸濤在乃,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他只覺得腦子很亂,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實。直到一股突如其來的巨大力量將他狠狠推朝旁邊,陸濤才從渾噩中猛然驚醒,繼而發現:父親也不知時候變成生化電影里吃人的怪物。如果不是母親拼盡力氣把自己推開,落在那張滿是猙獰利牙嘴里咀嚼的,恐怕已經不是母親的臉,而是自己的肩膀、胳膊、胸口

    整個公園都陷入混亂,到處都是求救與慘叫,剛剛被環衛工人打掃過的干淨路面被鮮血染紅。几乎所有在公園里晨練的老人都變成喪屍,它們嚎叫著扑翻一個系著黑帶,在湖邊擺出高難度踢腿動作的空手道教練。那個男人很快被撕得粉碎,連腦袋都被從掙裂,分成兩半。

    未來岳母趴在相親女友身上亂啃。

    旁邊,未來岳父被一個戴紅袖章,卻已經變異的公園管理人員扯斷了胳膊。

    母親腹部被父親咬出一個大洞。他掏出肝髒,忘我投入地大口咀嚼。

    一個在几米外晨練的老太婆咆哮著衝過來,揮舞手中寶劍狠狠扎進父親后腦。她非常勇敢,一邊拔劍刺向陸濤的未來岳母,一邊大吼著讓他打電話報警。話未說完,一個剛剛變異,穿著黑色健美褲的女人已經抓住老太婆的劍,把她用力拖到面前,對著喉嚨一口咬下。

    那天的陽光像往常一樣明媚,大地卻充滿血腥。

    陸濤已經忘了,究竟是怎麼逃出那個可怕的公園。

    自己似乎是抱起一台錄音機。那東西屬于一群練習舞蹈的晨練者,當時還放著節奏歡快的“今天是個好日子”。伴隨著宋祖英歡唱的歌聲,陸濤像瘋子一樣揮舞錄音機,連續砸爆好几頭喪屍的腦袋,跌跌撞撞逃出公園。

    街上比公園里更亂。

    很多車子都撞在一起,變異的喪屍從車輪下爬起來,扑向那些滿面驚恐的人。一輛巡邏的警車側翻在馬路中央,喪屍把受傷昏迷的警察從車里拖出來,像分蛋糕一樣撕成几塊,抱著人体短肢坐在街上大口吞嚼。狂亂的恐怖風暴席卷了整個城市,到處都是尖叫與哭喊。不斷有人從樓房高處跳下來摔死,身后窗戶里伸出胡亂揮舞的喪屍手臂。一個穿西裝套裙的女人高跟鞋被卡在窨井蓋的雨漏口,無法掙脫,被緊追不舍的喪屍當場扑翻,從足踝部位活活啃斷。還有一個中年男人想爬上路邊的行道樹,因為腳滑掉下來被喪屍圍住。他不顧一切朝四面亂打,怒吼著從屍群里衝出。腸子從他腹部破口里滑出,被一頭喪屍抓住,一人一屍的感覺就像在放風箏。他捂著肚子拼命跑出十几米遠,又不得不慘叫著跑回去,對咬住腸子大口吞咽的喪屍拳打腳踢直到最后被密密麻麻屍群淹沒的時候,那張凶狠狂暴的臉已是毫無血色,慘白得令人心悸。

    陸濤一直在用手機反復撥打“110”,他很快放棄了這種毫無幫助的舉動————和自己一樣,街上逃亡的每一個人都在做著相同的事。無論在任何位置,都能聽到他們對著手機狂呼亂喊的求救聲,遠處還傳來尖利急促的車載警報。

    混亂持續了很久,陸濤躲在路邊一間垃圾房里。他脫下西裝捂住口鼻,用腐爛發臭的各種棄物覆蓋全身,藏在肮髒的角落里一動不動,任由蟑螂之類的蟲子在身上亂爬直到手機里再也聽不到任何訊號,嘈雜的電波徹底變成盲音,垃圾房外面一片死寂,他才從藏身處瑟瑟發抖地爬出來,努力睜大沾滿糞便、口痰和淚水的雙眼,絕望地看著遍布屍体和死亡的世界。

    他像無家可歸的狗一樣在街頭流浪,尋找食物過程中不止一次與喪屍遭遇,漸漸明白頭部是對方弱點。憑著在中學時代打群架的經驗,練過兩年散打的陸濤,開始爆發出復仇的力量。他收集棍棒和刀子之類的武器,找了一個小房間作為隱蔽所。這種獨行俠般的生活過了好几個星期,在外出尋找食物的時候,他遇到了一個有兩百多人的幸存者團体。

    于是,選擇加入。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17 10:23 AM

第四十七節布置

  這個團体的人員構成非常復雜。

    有普通市民有小販有城管有交警也有小偷和黑幫份子總而言之都是為了活命而聚在一起。他們也許曾經因為職業和社會地位相互敵視然而現在卻必須合作共同對付猙獰恐怖的喪屍。

    灰襯衫是個二十來歲的混混。

    他自稱是城西某個片區的幫派老大能管好几條街。

    沒人知道灰襯衫叫什麼他以“豹子頭”這個外號自稱。

    平時無聊的時候“豹子頭”總是喜歡口若懸河跟別人談論《水滸》。言語當中不時摻進几句“宋江那個白眼狼”“政府就是因為蔡京這種人太多”“公務員都他媽是高俅”之類的話。他總跟人說林衝老婆如何如何漂亮如何如何被高俅儿子玩弄這一切都他自己的真實寫照陸濤不知道“豹子頭”是不是對這段情節情有獨鐘?還是真實遭遇的確如此?但有几點可以肯定————“豹子頭”連小學都沒有畢業;除了林衝宋江魯智深武松《水滸》里其他人物一概不知;這家伙很好色尤其是年輕漂亮的女人從他嘴里說出來不是“騷逼”就是“賤貨”。

    至于另外一個穿著另類梳著爆炸式怪異奇特發型帶有几分鄉土氣息的年輕人名字叫做李順發是某個發廊里打雜的。

    當然他自稱是個“非常專業的理發師”。

    可團隊里有些人總喜歡管他叫“xx區洗剪吹”。

    陸濤有種學者獨特的傲氣。

    他本能的不喜歡這些人卻因為喪屍威脅不得不加入這個團隊。

    陸濤的儒雅和傲慢同樣不被別人所接受英俊冷漠的外表甚至引起某些人嫉妒。不過當他在一次遭遇戰中獨自干掉四頭喪屍以后來自背后的冷言冷語頓時少了很多。諸如“豹子頭”之類的人也願意不時與他親近

    剛才那番話顯然嚴重傷害了“豹子頭”的自尊心。他感覺陸濤毫不客氣剝奪了自己內心深處最為看重的東西。雖然那只是一層用來虛張聲勢恐嚇別人的偽裝。

    “老子想干什麼就干什麼。你個小逼娃娃少在我面前拿腔拿調。別以為平時給你几分面子就能蹬鼻子上臉等老子弄到槍”

    “那你去啊————”

    陸濤打斷了他惡狠狠的話指著站在對面的蘇浩等人懶洋洋地冷笑道:“你過去找那個人要好了。你說過————這里是你的地盤。”

    這個加油站北面就是團隊棲身的營地。距離很近人們平時都從這里弄些汽油回去混合著木頭之類的可燃物煮飯燒水。憑心而論陸濤也不願意把汽油分給外人可他沒有瘋狂到認為能夠與蘇浩為敵的程度僅僅只是口頭上隨便說說。

    專業理發師李順發站在旁邊張著嘴傻呵呵地看著。

    他並不在意陸濤和“豹子頭”之間誰輸誰贏死活跟自己都沒有關系。但不管是誰輸了他都會跟在贏家后面狠狠踩輸家几腳。

    一:為了過癮。

    二:為了過癮。

    三:還是為了過癮。

    陸濤從來就不喜歡這些人認為他們無知而狂妄。

    就比如剛才“豹子頭”對于槍的理解完全來源于電影說話方式也基本上模仿新版《古惑仔》。真要把一支槍擺在面前他根本就不會用甚至只能當做廢鐵扔掉。

    聯想起平時“豹子頭”對林衝娘子色情無比的談論陸濤只覺得有種無力且煩躁的困頓感。他已經沒有家人也失去了未來理想。活著完全是因為本能或者可以說是不想被喪屍當做食物。

    他很迷惘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思維漸漸飄遠神情也變得恍惚。“豹子頭”一直咬牙切齒盯著陸濤立刻發現對方眼睛里光芒正變得暗淡。他陰冷地干笑著從褲袋里摸出三棱刮刀。

    “豹子頭”決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陸濤————他對付喪屍雖然很厲害卻不給自己面子也不守規矩。在他身上捅几個窟窿也可以震懾一下對面那個漂亮的奶油男人嗯!沒錯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旁邊那個漂亮妞可能還會因此喜歡上老子。

    電影里不都是這樣嗎?

    一刀干翻對方老大然后就能開他的車子用他的票子脫光衣服干他的馬子!

    這就是生活。

    拎著刀准備狠狠捅出去的一剎那“豹子頭”感覺到耳朵里有强大的壓力————那是從遠處傳來的引擎轟鳴地面也隨之產生震動。如果換在病毒爆發前繁華熱鬧的城市根本不會產生如此强烈的震撼。現在整個城市几乎變空人們死得死散得散空曠死寂的馬路上連老鼠跑過都會引起注意更不要說是車輛飛馳引發的動靜。

    “豹子頭”滿面驚愕地轉過身恰好看見兩輛重型油罐車在街口轉向朝著加油站疾馳過來。鐵灰色的車身充滿令人畏懼的金屬質感橢圓形車載油罐令人聯想起“爆炸”、“火焰”、“死亡”之類的可怕名詞。它們咆哮著越來越近直到駛近油站門前才緩緩降低速度。

    魁梧强壯的杜天豪跳出駕駛室他嘴里叼著吸了半截的煙頗為奇怪地看了一眼陸濤等人隨即把目光轉向蘇浩大步走過去用沙啞粗豪的聲音嚷道:“頭儿!急匆匆的把我們叫過來有什麼問題嗎?”

    在他身后兩輛車的駕駛室里又跳出五名團隊成員。他們全副武裝手里握著嶄新的“95式”自動步槍迅速爬上屋頂占領加油站附近的制高點。前后不過几分鐘的時間整個加油站已經被納入射擊范圍。

    蘇浩不是專業軍人。但他在未來時代與軍方的關系密切多少知道一些訓練方面的常識。

    他看著對面僵在原地的三個年輕人拉開車門拿出蓄電池遞給杜天豪語氣平淡地吩咐:“去控制接通電源抽光這里所有的油一滴也不要剩下。”

    兩輛三十噸容量的車足夠運走地下油庫里剩余的汽、柴油。

    杜天豪接過蓄電池吐掉嘴里的煙頭用腳踩熄。他獰笑著看了看對面轉手把電池交給站在旁邊的欣研。

    “這種技术活儿應該由你來做。我只適合站在這儿盯著那些不懷好意的家伙。”

    說著他炫耀般脫掉身上的t恤露出魁梧且充滿爆炸性力量的胸肌。在刺眼的陽光下這個巨漢胳膊上凸起一條條粗絡的青筋外露的肌膚表面泛著油亮的光仿佛用鋼鐵鑄就的雕塑。

    他很清楚蘇浩的做事方式。雖未明說眼前這種狀況顯然是在對峙。杜天豪並不認為陸濤等人有威脅到自己的實力————他們很瘦老子有肌肉。高大健壯的体格加上武器這比任何語言恐嚇都要更具說服力。

    陸濤默默注視著蘇浩等人。看著他們接通電源從辦公室里取出粗大的軟質油管把地下油庫與車載油罐連接在一起。伴隨著“突突突”的馬達咆哮庫存油像倒灌的海水一樣瘋狂涌入油罐。

    “豹子頭”早已收起刀子。他睜大雙眼看著這一幕令人畏懼的場景是的這的確很震撼。他再次確認蘇浩等人手里的槍是真家伙不是用塑化材料做出來的高仿真玩具。尤其是杜天豪那個比熊還强壯長得像野獸一樣的男人讓他真正明白了演義小說里對那些好漢的描述。

    媽逼的————連喝十五大碗酒尿都不撒一泡發著酒瘋把老虎打死的武松恐怕也不過如此。

    還有魯智深那個胖和尚在現實生活當中也有原型存在。倒拔垂楊柳看看對面那個胳膊比自己腰還粗的家伙恐怕拔電線杆都不成問題。

    看看自己細瘦少肉的身体再看看人家擎天鋼柱般的粗腿這感覺讓“豹子頭”很難受也多少明白陸濤為什麼會對自己冷嘲熱諷。

    趁著天還沒黑路上看不到什麼喪屍走吧!

    陸濤一直注視著蘇浩。

    這種關注不是因為敵意而是兩個人年齡相仿引發的興趣和猜想。尤其是外貌陸濤覺得對方可能比自己更年輕。

    他的猜測沒錯————蘇浩這具新造身体的生理年齡只有十九歲。

    陸濤不太明白為什麼杜天豪等人願意尊蘇浩為首?

    他清楚地聽見杜天豪管蘇浩叫“頭儿”。

    還有其他人尤其是站在越野車旁的欣研。

    他們沒有現在自己身處團隊的矛盾看上去很團結擁有令人畏懼的槍械懂得電力操作他們擁有的也許比表面上看起來多得多。

    或許我應該加入他們?

    蘇浩沒有注意到陸濤等人的離開。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兩輛抽取油料的油罐車上。

    這是一個大型加油站。

    欣研接通電源后才發現地下油罐總容量居然多達一百二十噸各種不同標號的汽、柴油還余有九十多噸遠遠超出兩輛油罐車的正常載重。

    下午四點二十六分兩輛車已經裝滿另外兩輛接到命令已經趕來的油罐車緩緩駛入站內繼續抽取剩余的庫存油料。

    抽油泵發出的噪音很大不可避免的引來一些喪屍。站在樓頂負責警戒的團隊成員已經熟悉周圍地形確認附近沒有大規模屍群后他們派出三個人分頭解決那些靠過來的喪屍。同時用無線電聯絡銀行小樓請求盡快派出兩個戰斗小組過來支援保證油料抽取工作順利進行。

    蘇浩把一頭喪屍按翻在地掰斷雙手抽取出足夠劑量的腐菌激素。這種淡棕色的生物液体在陽光下仍然顯得渾濁看上去就像摻了太多牛奶的卡布基諾咖啡。不過蘇浩卻敏銳地辨別出:手里這管腐菌激素比自己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抽取的第一管同類物質顏色略深。

    金屬針頭插進松果腺抽取的激素當中不可避免帶有一部分喪屍本身的体液。可能是顱腔內的積水也可能是帶有大量病毒的膿質。這些液体並不影響腐菌激素應有的純度和效果但它們卻可以從顏色方面顯示抽取目標的力量强弱。按照未來世界通用的怪物實力評判法則:体液越深的怪物往往就越强。

    沒錯!這個世界的喪屍正隨著時間過渡而逐漸進化。

    這不是錯覺而是比任何事物都要清楚的真實。

    蘇浩暗自嘆了口氣收起裝有激素的膠管認真地叮囑站在旁邊的杜天豪:“不要耽誤太多時間注意警戒一旦發現有大規模屍群就立即撤退。我們需要燃油但我不希望看到有任何人為此付出傷亡的代價。”

    杜天豪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他不住地互握雙手擠壓著骨節發出“劈里啪啦”的脆響。

    銀骨加上蘇浩血液相互作用下對人体產生了融合式强化效果。這種改變不僅僅是力量和体質就連服用者外表也產生了影響。以杜天豪為例:這個早已停止生理成長的男人在短短几個月之間身高增長了近兩公分皮膚表面角質層更厚肌肉變得如鋼錠般沉重結實。尤其是那張典型的“國”字臉咬肌被高聳的顴骨緊緊繃開在下頜骨之間形成起伏。看上去比《終結者》里施瓦辛格那張冷冰冰的臉更酷更像雕塑。

    交代完這件事蘇浩轉身鑽進越野車副駕駛室。欣研和楊璐璐已經坐在車里等候九歲小女孩嘴里含著一根從路邊商店里弄來的“阿爾卑斯”棒棒糖奶聲奶氣地問:“我們現在去哪儿?”

    蘇浩看了一眼欣研平靜地說:“一號加油站。”

    2020年1月昆明市交通狀況報告顯示:至上年12月統計結果全市私家車總數已經突破300万輛。

    大量增加的汽車必須擁有足夠的加油站。尤其是靠近郊外正處于修建中的環城公路沿途配備的油站數量甚至城內更多。與城內相比城外遠離居民區安全方面多少可以得到保障交通狀況也不是那麼擁擠。

    早在未來世界籌划逃亡轉移的時候蘇浩就通過電腦對時空降落點城市周邊情況進行調查。

    他仔細考慮過野外營地的建設坐標:那里臨近交通主干道附近有水源充沛的河流。田地土壤肥沃地質結構可以承受深層建筑的建設周邊地區沒有發生過泥石流之類自然災害。由于新舊道路更替等原因以營地所在位置為核心周圍擁有七個在不同年代修建的加油站。其中四個屬于新建距離從六百米至五公里不等。另外三個早在半年前就停止運作油站擁有者正在辦理相關的報廢拆除手續。

    病毒爆發打亂了整個世界所有事務的進程。廢棄的加油站再也無法拆除它們仍然保留著完整的電控設備以及一整套地下油罐和連線管道。其中兩個油站因為鄰近通往郊縣的交通主干道每天都有大量貨運卡車停靠加油油庫容積也因此達到足足六百噸。

    綜合計算營地周邊七個新舊加油站總容量超過兩千噸。

    蘇浩考慮過自己可能遇到的所有問題。

    為了應對不斷進化的喪屍他對于燃油的需求也更大一些。這些廢棄的加油站看似沒有任何意義但它們與野外營地很近可以在短時間內迅速調集大量燃油。畢竟一旦遭遇突發事件幸存者們不可能駕著卡車臨時去几十公里外的市內油站補充燃料。

    以團隊目前的人員數量無法控制全市所有加油站。可蘇浩不想放棄那些油站里剩余的燃料。解決方法很簡單————把這些燃油裝車運走注入距離野外營地最近的加油站。

    這種辦法雖然繁瑣卻利于控制也能最大限度節省人力資源。

    只要對地下油罐做密封處理隔絕空氣燃油就能長時間保存。

    畢竟油站存在的價值僅僅只是燃油。

    一旦地下油罐被抽空它們其實就是一幢裝修風格另類的廢棄建筑。

    “一號加油站”是蘇浩在地圖上標注出來的名字。這里距離野外營地最近只有六百多米。

    董國平調了一部分工程機械和三名工人過來。連同十六名團隊成員以加油站現有建筑為基礎興建一座規模較小的營地。

    和几個月前相比欣研的駕駛技术可謂突飛猛進。對離合器的靈活運用對油門的瘋狂踐踏將越野車的整体性能發揮到極致。也許是因為神經中樞被强化過的緣故她並不覺得這些舉動有多麼狂野只是面帶微笑猛踩油門駕車衝出市區以超過上百公里的可怕時速在公路上飛馳。

    不到二十分鐘越野車已經橫穿城市穩穩停在一號加油站的入口。

    主体建筑仍然還是高大厚重的圍牆三座二十米高的警戒塔正在進行基礎施工。由于缺乏人手圖紙上被圍牆圈攏的面積不大很大程度上縮短了建造時間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17 10:24 AM

第四十八節訛詐

    董國平站在加油站前的空地上對著圖紙仔細觀察圍牆基線。他穿著沾滿泥漿的灰色工作服皮鞋上的水泥塊早已干硬。看見蘇浩和欣研走過來他示意性地點了點頭目光再次投注到攤開的圖紙上。

    蘇浩環視了一圈周圍臉上的神情很是滿意:“專業人員的確有著不可替代性。換在以前很難想象兩天時間就能完成如此之多的工作。看來用不了多久這里就能投入使用。”

    董國平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圖紙他糾正著蘇浩話里的錯誤:“如果你指的是加油站只要接通電源就能正常運轉。如果你說的那堵牆至少還需要四天時間才能合攏。當然如果你派過來的人手能增加一倍這個時間還能縮短三分之一。”

    “哦?”

    蘇浩對他的話感到意外:“既然增加了一倍的人力為什麼不能節省一半的時間?”

    “混凝土需要晾干人力因素無法影響這個過程。想要達到最佳强固效果牆体晾曬時間不能少于一個月。”

    說著董國平扶了扶略微下滑的眼鏡轉過身抬手指了指沿著油站辦公樓牆角擺放的數百只空玻璃瓶好奇地問:“這是今天上午廖秋送來的。他說是你的命令明天和后天還有更多的瓶子要運過來。我不太明白你要這些東西有什麼用?”

    蘇浩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他把目光投向遠處高大的圍牆:“聽說過“莫洛托夫雞尾酒”嗎?”

    董國平微微皺起眉頭繼而恍然大悟:“你想自制燃燒彈?”

    蘇浩微笑著點點頭:“除了這些瓶子廖秋還會運來一些從汽車交易市場找到的舊輪胎。化工物資公司有很多鎂粉。這種自制燃燒彈威力很大制作非常方便。有那堵牆作為防護密集的屍群其實不難對付。”

    董國平臉上露出深思的表情漸漸變得有些興奮:“你說的沒錯。我們可以大量制造這種東西燒光城里的所有喪屍。那些怪物雖然數量龐大每天縮減一些總有殺光的時候。”

    蘇浩沒有搭他的話陷入沉默。

    驟然停頓的談話使董國平有些摸不著頭腦。就連站在旁邊的欣研和楊璐璐也不太明白。他們紛紛注視著蘇浩想要從他的表情和眼睛里尋找答案。

    良久蘇浩終于抬起頭長嘆一聲:“怪物是殺不完的。”

    九歲的楊璐璐立刻追問:“為什麼?”

    “它們會生育會繁殖就像我們人類一樣。”

    蘇浩說話的口氣比任何時候都要著鄭重几個人聽起來卻覺得荒謬。

    他們不止一次獵殺過喪屍收取銀骨和腐菌激素的工作從某種意義上說其實相當于對喪屍進行解剖。包括外出次數最少的李曉梅在內所有團隊成員都對喪屍無比熟悉。這種由人類變異而來的可怕生物根本談不上什麼性別。很多男性喪屍的生殖器早已腐爛或者在變異和爭斗過程中被撕裂、扯斷、脫落。女性喪屍体內的子宮要麼萎縮要麼腐爛成膿水。它們無法像人類一樣產生精子和卵子通過正常交配經過受孕、胎養、分娩的過程誕下后代。

    “這不可能————”

    董國平連連搖頭:“它們沒有生殖器官也沒有受孕的生理機能。這聽起來實在太可笑了。它們它們連男女之間的事情都做不了怎麼可能”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我們都無法理解。”

    蘇浩平靜地打斷他的話:“它們現在沒有生理機能不代表以后也沒有。現在不會生育不代表永遠沒有類似的能力。別忘了地球上最初的生命是依靠自我分裂進行繁殖。很多生物權威都論證過認為喪屍這種東西違背了最基本的生物法則。然而結果怎麼樣呢?不可能出現的東西出現了社會秩序瞬間被打破世界末日不是因為火山爆發、海嘯和地震卻來源于肉眼無法看到的病毒它們會進化會變異會成為誰也無法想象的可怕怪物。”

    董國平滿面驚駭眼睛都快從眼窩里瞪出來。他努力平復著悸動的心使思維回到正常狀態聲音顫抖著說:“你說的這些是真的?”

    蘇浩的聲音不大卻有著不容懷疑的沉重:“我們曾經相信這個世界永遠不可能出現喪屍這種生物。可它們還是出現了。未知不代表不可能。我們是人類只能從人類角度去看待問題。有很多隱藏在我們視線之外的神秘對人類而言都只能用“不可能”、“不科學”、“不符合常理”來解釋。其實它們和我們一樣都是這顆星球上的居民。它們終究會出現。不管過去如何否認現實如何荒謬我們都必須面對。”

    欣研抓住他的胳膊眼里滿是憂慮:“我們該怎麼辦?”

    蘇浩臉上籠罩著堅毅和凶悍的光:“就像對付喪屍一樣盡可能多的殺掉它們————”

    夜幕降臨天邊出現一輪細長的彎月。宛如少女的峨眉性感充滿誘惑。

    陸濤坐在落滿灰塵的沙發上通過沒有玻璃的窗戶默默注視著外面清冷的世界。

    這是一幢二十六層高的居民樓。在地價瘋狂上漲的城市這種几年前建成的高層戶型早已人滿為患。現在卻成為數百名幸存者的棲身之地。

    這個房間歸陸濤所有他把客廳里的家具收到一邊從樓下弄來几塊磚頭在客廳中央砌起簡單的土灶。除了床櫃子和壁櫥之類的木制家具全部用斧頭劈成碎塊。這些刨花板和木屑板很難被點燃卻很耐燒。

    陸濤沿用了這間屋子原主人的所有廚具。水、電和煤氣早已斷絕必不可少的生活用水只能從樓下地井用桶拎上來。這個過程很累也沒有人願意住到二十六層那麼可怕的高度。所以最初占據這幢大樓的時候幸存者們只清理了八樓以下的房間。他們用鐵柵鎖死了通往九層的樓梯在樓梯口擺上一大堆從各個房間里搜出的重物。在如此近的距離樓上的喪屍當然可以聞到樓下人類的氣味。它們一直擁擠在鐵柵和家具的另外一端不知疲倦地嚎叫著像老鼠一樣張嘴啃囓堅硬的金屬欄杆這種毫無作用的頑强整整持續了好几個月性情堅强執拗喪屍唯一的收獲就是啃落了鐵柵欄表面的漆皮留下一道道清晰可見的牙印。

    土灶里的火苗不算太旺架在灶上的鍋里裝著米和水卻一直沒有煮開。

    米袋子表面印著“稻花香”的招牌這同樣也是房屋原主人的遺物。

    陸濤闖進房間的時候那個變異的男人正趴在一具女屍身上瘋狂撕咬旁邊是一個被吃得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孩子。很小可能只有六歲左右。那頭喪屍腹部高高鼓起像吹漲的皮球。它很想張嘴咬斷陸濤的喉嚨卻被憤怒的闖入者扣住后頸拎著大腿從陽台上直接扔下去。

    窗外的月亮漸漸被云層遮擋。陸濤收回視線拿起擺在沙發旁邊的刀子和木棍就著搖曳晃動的火光一聲不吭地削著。

    他收集了一些拖把木柄被鋸成三段。這種長度的棍子削尖之后就是非常實用的近戰武器。

    陸濤是一個非常勤快的人————牆邊放著兩只鼓鼓囊囊的背包里面裝滿了從外面收集的各種方便食品。手電筒和電池都准備了雙份床墊下面有兩把磨利的菜刀一條粗長結實的麻繩牢牢系著床腿遇到緊急情況隨時可以拋出陽台從那里逃生。

    過去几個月的經歷就像噩夢死里逃生的他根本不想成為喪屍嘴里的肉。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周圍環境沒有絲毫安全性可言他必須有所准備。

    粥終于煮開了在屋子里散發出淡淡的香味。

    陸濤從沙發上站起走進廚房拉開冰箱取出一罐豬油非常吝惜地舀出小半勺走回土灶前在沸騰的鍋里攪了攪。緊接著又放入鹽和味精還有一小把從樓下綠化帶里采來的薺菜。

    他從床下拉出一只臉盆掀開蒙在上面遮擋灰塵的竹筲箕拿出兩只巴掌大小的面餅。

    這是前天做好的餅————沒有酵母粉也為了省水陸濤只能在和好的面里加上鹽和油貼在鍋邊烙熟。這餅子很干几乎沒有什麼水分卻可以保存很長時間不變質。

    正要從鍋里舀粥忽然小腹傳來一陣憋脹感。陸濤苦笑著搖搖頭從床頭翻出一捆塑料垃圾袋撕下一只脫開褲子把生殖器湊進敞開的袋口射出一股濃黃的尿液。

    帶著小便后的輕松他動作麻利地收攏塑料袋靈活地繞了個圈扎緊走到陽台上對准黑黝黝的夜幕重重甩出。

    沒有水衛生間自然失去了作用。每次外出陸濤都會在商店里搜集一些塑料袋用這種據說几百年都不會自然分解的東西來解決每日所需的排泄問題。

    他直接用剛摸過生殖器的手抓起面餅狠狠咬了一口。

    陸濤自認為是個有潔癖的人。

    以前他必須用清潔液仔細洗手之后才會吃飯。否則一整天都會覺得惡心。

    現在

    “咄!咄咄————”

    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陸濤臉上露出一絲厭煩。

    他沉默著搖搖頭放下碗把面餅盆子塞進床下蓋上裝粥的鍋擺到陽台角落里再用一只破椅子擋住……做完這一切他長長呼了口氣站起來開門。

    闖入房間的時候門開著。陸濤從屋主屍体身上找到了內、外兩道門的全套鑰匙。

    拉開房門外面站著一個三十多歲体型偏胖的女人。

    她穿著一件近乎透明的紗質睡衣腰部系著細細的閃亮金屬鏈黑色網襪包裹著雙腿很細的黑色丁字褲邊緣露出濃密的毛。雖然現在是夏天這樣的穿著也過于暴露。因為個頭比外面女人更高從陸濤的視角望去她的整個正面几乎全裸。

    “小帥哥!能找你借個火嗎?”

    女人抬起穿有十公分高跟鞋的腳毫不客氣地伸進門框。她非常大膽的貼近陸濤用豐滿而微微上翹的臀部在對方身上磨蹭。這種誇張的動作使雙腿分叉露出卷曲的陰毛也散發出一股長時間沒有清洗下身的濃烈臭味。

    這女人名叫李潔。

    她加入團隊的時間比陸濤晚几天。几個外出收集食物的男人發現了她。她當時身上穿的衣服很是名貴戴著金銀首飾。據說當天晚上團隊里一個身强力壯的男人/强/奸/了她。具体情況陸濤也不太清楚。畢竟這幢樓里有很多房間關起門來誰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只是從那以后李潔就變得很放蕩。她從不外出尋找食物也不願意下樓取水。都是在各個男人之間來回走動以陪睡、陪玩的方式換吃的。

    李潔以前就敲過陸濤的門。

    不知道這女人是不是精神上受過什麼刺激如果對方堅決不開她會一直站在門口敲到天亮甚至搬起東西亂砸。這種撒潑加無賴的方式很管用不堪其擾的人只能開門給她一些食物以求換的安靜。也有很多吃飽了沒事干的壯漢願意放她進屋按翻在床上各取所需。

    她的体態豐滿皮膚很白對大部分男人有足夠的吸引力。

    然而陸濤對她沒有絲毫興趣。

    他冷冷地注視著這個模樣風騷的中年婦女從口袋里摸出一小包早已准備好的餅干遞了過去。

    李潔接過餅干卻沒有想要轉身離開的意思。

    她用力吸著鼻子顯然聞到從屋子里飄散開的菜粥香味。對于長時間用餅干面包之類方便食品果腹的人來說這味道簡直就像擺在癮君子面前的一樣無法抵擋。

    “我聞到了”

    女人嫵媚地拋了個媚眼她伸出舌頭沿著嘴唇轉了一圈將手伸向陸濤的襠部輕輕撫摸用極具誘惑力的聲音低語:“你在煮什麼?給我一份好嗎?”

    如果換在從前陸濤並不介意從屋里盛出一碗粥來分給這個女人。

    可是現在倒不是說他心腸冷硬而是這個女人用這種方式上門討要的次數實在太多几乎每天都要過來敲門。她很有眼色絕對不會主動招惹那些脾氣暴躁身强体壯的男人卻把陸濤之類性情溫和的人當做頻繁騷擾對象。

    李潔自己也很清楚————前者雖然有生理上的需要卻不會在滿足之后給自己食物和水只會嘲笑和毆打甚至用各種變態的法子在自己身上取樂。后者截然不同他們雖然也會偶爾惡語相向卻總會給自己足夠的食物。

    兩相比較李潔上門的次數自然越來越多。

    陸濤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反手准備關門。

    “嘖嘖嘖嘖!別那麼狠心嘛!”

    女人眼明手快的閃身鑽進門框擋住正在合攏的門板頗為惱怒嗲聲嗲氣地說:“分給我一點儿就一點儿好嗎?”

    陸濤注視著她臉上漸漸露出怒容:“你自己有手有腳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如果是害怕那些怪物我相信有很多人都願意在外出的時候帶上你。你完全可以過得更好而不是用這種方式從男人褲襠里找飯吃。看看六樓的小研再看看四樓的王大姐她們和你一樣都是女人但她們都比你活得自在。”

    “那是因為她們沒有我漂亮沒有我這麼討男人喜歡。”

    李潔非常放蕩地“格格”笑著她解開睡衣前面的系扣露出兩團肥大豐滿的/乳/房涎著臉半討好半威脅地說:“我要的不多一小碗就夠了。難道你忍心看我一整晚都呆在門口?或許我該把床搬過來在露天走廊里光著身子睡覺一定很涼快。”

    陸濤臉色驟變。

    他只有二十四歲從未有過應對此類狀況的經驗。如果李潔是一頭喪屍陸濤會毫不猶豫抽出匕首捅進她的眼窩。

    可問題是她是人類還是同在一個團隊的伙伴。

    他根本不想與這個女人之間發生任何親密關系。

    他很怕對方真的會赤身睡在自己門前。

    年輕人應對這類事情總會手忙腳亂。

    何況在陸濤潛意識當中早已把那個相親女孩當做未過門的妻子此刻他只覺得憤怒覺得慌張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東西在心里膨脹。惡心、淫蕩、肮髒之類的字眼在腦海中閃過。

    陸濤忽然有些羨慕住在樓上的“豹子頭”等人。為什麼李潔不敢在他們面前撒潑耍賴?為什麼他們就敢把這個女人叫進屋子過夜以后什麼也不給再光著身子踢出來?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17 10:25 AM

第四十九節解剖

假如沒有這場病毒風暴,再經歷几年社會上的風風雨雨,陸濤應該有足夠的辦法應對這個女人。

    現在雖然他面對喪屍無所畏懼,有足夠的衝勁和体力,卻只能對絲毫不知“臉皮”為何物的女人畏畏縮縮。

    “別擋在門口,讓我進去嘛!”

    “喂!我說你站在那儿發什麼呆?”

    “你,你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快就翻臉不認人?怎麼,整完了就想裝作不認識?信不信老娘我抬著話筒樓上樓下喊一遍,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干的事情?”

    李潔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

    她很清楚陸濤之類年輕男子臉皮薄的弱點。于是,她開始裝瘋賣傻,大呼小叫,“篤篤篤”地用高跟鞋用力踩地,潑婦罵街般狠狠拍著房門。巨大的動靜驚擾了樓層上下其他人。很多人走出來,很是好奇地站在樓梯口看著她撒潑,投注到陸濤身上的目光有疑惑、鄙視、譏諷、嘲笑

    陸濤的雙眼微微顫抖,他感覺嘴角在抽搐,身体也不受控制來回搖晃。

    他很想肆無忌憚的罵一頓,打一頓,卻不知為什麼,無法張口,也伸不出手。

    “就你這麼一個小男人,上了老娘還想不認賬?天底下哪儿有這麼好的事情?”

    李潔變得更瘋了。她不斷搖擺臀部,毫不顧忌外露的胸部,以誇張動作和尖酸刻薄的刺激語言吸引更多關注者。几個站在樓梯口的人也“嘿嘿”怪笑起來。他們小聲議論,卻沒有人上來勸阻,都在旁邊看熱鬧。

    忽然,陸濤只覺得一股血猛然涌上頭頂。

    他几步衝進屋內,端出藏在陽台上的鍋,衝著渾然不知變化,仍然站在門口口沫四濺起勁儿叫罵的潑婦頭頂倒扣直下。頃刻間,滾燙的米粥灑落女人全身,極薄的紗質睡衣像皮膚一樣粘在身上。她的頭發沾滿米粒和菜葉,臉上被衝出一道道黏熱的濕痕。尚未散盡溫度的熱粥傾頭落下,燙得女人一陣亂嚎,像剛剛落進油鍋的魚一般,聲嘶力竭地尖叫著,跺著腳在地上來回亂跳。

    “你不是要吃嗎?給你!全都給你————”

    陸濤咆哮著,把倒空的粥鍋狠狠砸出門外。他劇烈喘著氣,一向蒼白的臉上涌起不正常的鮮紅。激動狂怒的情緒支配著大腦,逼迫著他用最狂暴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叮鈴桄榔————”

    粥鍋沿著樓梯滾落,發出清脆刺耳的金屬撞擊。

    陸濤忽然感覺前所未有的暢快。他很奇怪————為什麼以前那麼懼怕這個女人?

    她打不過自己,外面到處都是喪屍,她出去就得死,只能像狗一樣依附別人而活,偏偏還要在自己面前上演如此的戲幕就算她呆在外面一直敲門,對我有什麼損失?連生死都顧不過來的現實世界,還要什麼臉面?

    很多以前從未想過的問題,此刻在陸濤腦子里都有了答案。他的眼睛越來越紅,盯住女人的目光也越來越暴虐。他實在很想衝出去暴打對方一頓,卻終究無法突破思維意識的底線,只能憤恨無比地啐了一口濃痰,“呯”的一聲,重重關上房門。

    圍觀的人群爆發出陣陣狂笑。

    李潔仍在尖叫。

    各種諷刺的言辭像刀子一樣扎過來,讓她真正感受到渾身**帶來的恐懼和恥辱。薄薄的睡衣和丁字褲再也不是吸引男人眼睛的最佳道具,而是把“淫蕩”兩個字束縛在体表的繩索。高跟鞋崴了,黑絲網襪破了,肩膀和臉上燙起一片血紅水泡。濕漉漉的頭發散發著飯香,卻吃不到嘴里。脖子和胳膊油膩膩黏得難受嗯!那好像是豬油的味道。

    女人再也不敢像平時一樣吵嚷,她捂住胸口和臉,慌里慌張穿過人群,以最快速度衝向自己的房間。憤怒和羞恥迅速融彙成無比强烈的報復心理,她顫抖著,尖刻張揚地留下最后一句話。

    “姓陸的小雜種,你,你給老娘我等著!”

    就像動畫片里慘遭蹂躪,落荒而逃的灰太狼

    入秋第一場雨下來以前,野外營地的主体建筑終于竣工了。

    以董國平專業工程師的眼光來看,這些工程量其實不大。其中包括四幢六層三角架構式住宅樓,一道總長大約為兩公里的不規則圍牆,四個六十多米高的警戒塔。

    這些建筑消耗的鋼筋超過同類工程三至五倍,高標號水泥使混凝土牢固達到極其可怕的程度。加上深達數十米的地基董國平相信,就算是105毫米榴彈直接砸過來,也不可能使厚重的圍牆產生搖晃,最多只是炸掉表面水泥覆層,產生一些微不足道的渣末。

    為了檢測現有牆壁是否真的具有阻攔效果,上個星期,董國平和工人們抓了几頭喪屍扔在牆下。那些渾身上下散發著腐臭的生物看起來很餓,它們瞪大雙眼,手臂伸直,不顧一切朝站在城牆頂部的人們亂抓。隔著數十米的距離,遠遠觀望著如同瘋子般在下面狂吼亂叫的喪屍,的確有種在動物園里隔著籠子看老虎的感覺。

    牆壁很光滑,喪屍想盡辦法朝上面攀登。它們張嘴用牙去啃干硬的水泥,立起爪子用指尖在牆面亂摳。灰色牆面很快多出一道道醬紅色的抹痕,以及清晰可見的爪印和牙印。這些食人生物沒有智慧,也沒有想到搬石頭墊高,或者用木頭之類的物件當做梯子。它們只是站在牆基下抬頭伸手,仿佛這樣做就能把牆頂上的人拉下來,然后啃掉腦袋吃肉。

    那天,工人們很高興。

    他們用各種方法調戲這些喪屍————有的用小石頭對准喪屍張開的嘴扔下去;有的把繩子拋到牆下,讓喪屍抓住,然后几個人一起玩拔河;還有的指著喪屍,用最惡毒肮髒的詞儿連聲叫罵對了,陳二柱還脫掉褲子朝下面灑了泡尿。喪屍渾身上下都被淋了個濕透,也越來越臭。

    憑心而論,董國平不太相信蘇浩所說“喪屍會生育”之類的話。

    他很尊敬這個把自己從絕境中救回來的年輕人,也願意按照對方的命令帶領人手繼續施工。

    他只是覺得很荒誕。

    于是,特意抓了几頭喪屍回來研究

    一號加油站的地下油罐已經裝滿。原本空蕩蕩的場院里,停著三輛同樣裝滿油的重型油罐車。這些車子主要是為了應對意外情況,或者營地方面急需油料而特意擺在這里。

    蘇浩心思慎密,他總會提前預留后路,遭遇危機的時候也能有更多選擇。

    董國平看了一眼遠處已經合攏的圍牆,跟旁邊負責澆筑混凝土的工人交代了几句,轉過身,朝油站辦公室后面一個新蓋的小房間走去。

    那是一間囚室。很小,只有二十平米左右。

    他推開門,走進,關上。陽光從距離地面三米多高的窗外射入,照亮了陰暗的房間,也讓董國平看清楚被鐵鏈捆綁在牆角水泥柱上的兩頭喪屍。

    這是他和工人昨天下午在加油站附近抓獲的戰利品。

    當時有五頭喪屍,三頭被收取腐菌激素和銀骨后當場殺死,剩下兩頭被董國平留下來關進囚室。

    喪屍被捆得很緊。它們雙手后縛,大腿和胸、腹部位都用鐵絲或者電線固定。工人們甚至用繩索在它們脖頸后面打上水手結。這種繩結很難解開,而且越拉越緊。喪屍不像人類一樣需要氧氣,自然也不會窒息死亡。

    董國平注視著面前這兩頭喪屍。

    它們一男一女。從殘留的衣服判斷,男性年齡大約四、五十歲左右,腦門已經光禿,褲腳被灌木和亂石划得七零八落。女性穿著吊帶和百褶裙,年齡應該年輕一些。只是裙子側面被撕一條裂縫,露出被腐液浸透,已經變成灰黑色的棉質內褲。它們被病毒侵蝕的面孔像被硫酸溶過一樣斑駁恐怖。看見董國平進來,兩頭喪屍情緒立刻變得激動。它們不顧一切朝前伸直頭顱,扭動身軀想要掙脫束縛,直勾勾地張大嘴,發出帶有强烈飢餓**的“呵呵”聲。

    董國平臉上的表情很淡,他走到靠牆的木桌前,拉開抽屜,取出一把鋒利的刀。然后,走近發出恐怖聲音,實際上卻寸步難行的喪屍,目光專注地盯著左邊的男性喪屍。

    “你們真的曾經是人類嗎?”

    他頗為傷感地搖搖頭,用刀尖挑開喪屍的衣服,沿著肩膀兩邊狠狠撕下,露出緊緊裹附在肋骨上的褐色皮膚。

    董國平手里的刀子繼續向下,割開喪屍的皮帶和褲子當破爛不堪的長褲失去束縛,從喪屍細瘦腰間松垮垮脫落的時候,他的眼瞳驟然縮小,面孔也不由自主開始扭曲,“嘿嘿嘿嘿”低聲怪笑起來。

    應該是長時間沒有進食的緣故,喪屍体內的脂肪被消耗得很厲害。

    它很瘦,自胸口以下,肋骨和骨盆從肌肉和皮膚下面高高凸起,仿佛一具蒙著外皮的骨骼標本。作為男性象征的柱狀生殖器軟垂在胯下,萎縮成一團核桃大小的黑色物体。如果不是對自己身体有著最直觀的了解,董國平恐怕也不會把“生殖器”三個字與那團肮髒發臭的腐肉聯系在一起。

    他帶上手套和口罩,又擦了擦眼鏡,蹲下身,湊到距離喪屍下身約莫二十厘米的位置,聚精會神看著那團東西。

    董國平用刀尖輕輕撥了撥,有一種松脆的質感。腐爛的生殖器很快從身体下面脫落,留下一段顏色略微發紅,兩、三公分長的凸起。有些透明,看上去很像動物体內的軟骨。

    掉在地上的腐肉,立刻吸引了兩只在附近徘徊的螞蟻。

    它們爬過來,用觸角在黏爛的肉漿上輕輕拍打,似乎是在研究著東西究竟能不能吃?

    强烈的惡心頓時彌漫了董國平的大腦。他忍住想要嘔吐的**,把刀子插進喪屍胸口,自上而下順切出一條直達下身的線。這動作絲毫沒有醫生的謹慎小心,卻比宰割豬羊的屠夫更粗野。當腹部皮肉朝兩邊敞開的瞬間,喪屍体內立刻滑出一大團黑褐色的內髒。滑膩膩的腸子之間夾雜著腎,萎縮變形的肝部裹著膽囊。它們早已失去應有的生理機能,表面粘膜很少,就像剛做好沒多久,懸掛在通風口等待陰干的香腸。但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董國平都無法通過它們產生絲毫食欲。

    喪屍還活著。

    開膛破肚的的可怕舉動對它沒有任何影響。被病毒侵蝕的中樞神經已經沒有痛覺,也不會像人類一樣產生恐懼心理。它仍在嚎叫,瞪著發紅的雙眼,看著董國平抓起松散的胸、腹皮肉,拉伸,用釘子和鐵錘固定在兩邊牆上,又從自己体內逐一割下心髒、肺泡、胃囊

    所有內髒都被清空,喪屍只剩下一具單純由骨骼肌肉構成的軀殼。

    它仍然活著。

    “真想不通,這些東西對你究竟有什麼用?”

    董國平用刀尖挑起一截半腐的腸子,皺著眉,湊近眼前細細端詳。

    大學時期,他曾經在醫學院選修了一年《人体結構》。雖然沒有外科醫生那麼專業,卻很清楚人体內部器官與骨骼的分布。

    董國平不明白,這些器官對人類及其重要,缺少任何一樣都足以致命。

    然而,喪屍顯然把它們當做体內的棄物,根本沒有絲毫作用。

    喪屍沒有回答,只是發出毫無意義的嚎叫。它們不會思維,也不會說話。

    董國平感覺腦子有些麻木。

    他把刀子插進喪屍腹腔,削掉骨盆四周的腐肉,從非常熟悉的位置切下那團約莫兩毫克左右的銀骨,非常吝惜地在衣服上擦了擦,裝進口袋。然后站起身,把目光轉向旁邊的女喪屍。

    同樣的解剖過程,同樣的結果。

    子宮已經腐爛,構成**的括約肌完全變成漿糊般的膿液。爛成一團的腹部器官也無法找到輸卵管及對應的生殖系統看著腳下那堆爛得淌水的臭肉,董國平非常郁悶地連連搖頭。他徹底失去了解剖研究的興趣,從女喪屍身上取下銀骨,便轉身離開囚室。

    外面陽光燦爛,微涼的清風吹散了腐臭不堪的氣味,使他陰郁困頓的頭腦為之清醒。

    董國平對蘇浩的話感到懷疑。

    他無法理解————沒有生殖系統,喪屍究竟依靠什麼進行繁殖?

    這兩頭喪屍並非特別選定。在此之前,他還解剖過好几頭這種怪物。

    從口袋里摸出香煙,用顫抖的手指夾住,用力扣著打火機,卻無法冒出火苗。

    董國平感覺嘴里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他扔掉沒點燃的煙,淚腺涌出一股滾熱的液体,被他牢牢禁錮在眼眶里。視線頓時變得模糊,無論看什麼都仿佛隔著一層水幕。整個世界都在搖晃,令人眩暈。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老板那個時候為什麼不願意離開工地?

    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張繼林從大樓天台上跳下,董國平卻很清楚,老板只會選擇自殺。

    留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喪屍吃掉了我的家人,摧毀了我擁有的一切,甚至徹底顛覆了對生物與科學的理解。

    我還剩下什麼呢?

    腦子里一片頹然,董國平好几次把手放在腰間的槍上,緊緊握住,又緩緩松開。

    他不想死。

    至少,不是用這種窩囊的方式自殺。

    望著晴朗的天空,董國平臉上漸漸顯出怪異的笑。

    “就算你們會繁殖又怎麼樣?食人怪嬰?還是像母豬一樣下一窩從小喝血的怪物?老子有多少殺多少,殺到你們見了我就怕,就躲,就***遠遠滾開————我,我我不是一個人,我有朋友。我,我要整死你們,整死你們————”

    他像瘋子一樣狂喊亂叫,引得几個工人站在遠處好奇地觀望。他們看見董國平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磚,像鉛球運動員一樣后退几步,然后奔跑,加速,帶著臉上激動亢奮的神情,朝著圍牆外那片肉眼看不到的世界,遠遠扔出去

    九月,天氣漸漸冷了下來。

    銀行小樓里的大部分物資都運到野外營地儲藏。整整一個夏天,人們都在城內四處搜尋。董國平的建筑隊在營地里修建了一個地下冷庫,里面裝滿了蘇浩從警備司令部弄回來的罐頭,以及更早些時候從超市獲得腌肉、腊腸、火腿連同郊外那個用避難所改建的地下倉庫,几處隱蔽的防空洞里,都被米、面之類的糧食裝滿。正如蘇浩曾經對李曉梅說過的那樣:以現有團隊成員數量為基准,這些食物可以維持很長一段時間。

    地里的白菜和蘿卜已經長得很高。老宋帶著人,在田邊地頭補種了一些蔥蒜。南瓜秧子已經爬上了竹架,今年顯然是吃不上了,希望明年它能長得更高,更多。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17 10:26 AM

第五十節蜂王

   附近的田地都被鏟平,接下來的几個星期,蘇浩打算領帶人種上麥子。他對如何耕種很陌生,只能從圖書館和書店里尋找相關書籍作為參考。

    不會,可以學。

    何況,這還關系到團隊未來的糧食供應問題。

    有了充足的汽油做保障,曹蕊的搜索小隊開始走得遠。他們駕著車,在鄰近郊縣搜尋物資,帶回來十余頭豬、牛、羊之類的家畜,還有几具耕種必不可少的犁。有些拖拉機法開上的山地只能依靠這種東西翻土。

    廖秋鬼點子很多————他抓來几頭喪屍,給它們套上鐵夾。然后,一個人握緊棍夾在旁邊控制,一個人在喪屍身后扶住犁,最后一個人拎著抓來的活鼠走在前面。飢餓的喪屍被“吱吱”亂叫的老鼠吸引,嚎叫著不要命的朝前衝,緊緊捆在身上的鐵鏈和皮帶牽扯犁身就這樣,三人一組的翻地模式雖然有些復雜,卻很管用。

    畢竟,喪屍力氣比耕牛大得多,速度很。不用吃草,也不用休息。

    韓晶從城外菜地里弄回來一卡車成熟的苤藍。在李曉梅的指揮下,女人們把這些塊莖植物切成絲,曬至半干,用鹽和辣椒腌好。這個冬天,應該不缺菜吃。

    杜天豪對山下奔騰的江水有著異乎尋常的興趣。他帶人挨家挨戶“走訪”了滇池邊上的漁戶,從空一人的村落里收集到不少漁。花了兩天時間,杜天豪在江面上建起一道用木頭和漁構成的“水壩”。這一帶水流平緩,加上兩只從上游村子里找到的小木船,他們成功起了近噸重的河鮮。其中,大部分是草魚,也有江鰍和鯉魚。

    營地食堂的菜肴開始變得豐富多樣。粉絲、木耳、蘑菇、海帶之類的水發干菜配上魚或腌肉一起煮,味道很是鮮美。山林間的野菜這個季節還有很多,加上蘇浩從市內藥店弄來的維生素c,人們的勞動量雖大,卻很健康。

    周辰仍然執著于對蘇浩血液的研究。他對那種神秘的黑色顆粒感到著迷。團隊需要管理,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蘇浩實在暇分身,營地實驗室几乎成了周辰的**空間。他從所有團隊成員身上抽取血樣,與每一個遇到而不肯加入團隊的外來者進行抽血對比。這種枯燥的數據收集整整進行了一個月,周辰終于覺得,在黑色顆粒的研究方面,取得了極其重大的突破性進展。

    實驗室的門緊閉,蘇浩和周辰坐在顯微鏡旁。

    “這是一種從未被發現過的生物。它不是細胞,而是源于外界,寄生在你体內的病毒。抱歉,“病毒”這個詞並非貶義,它們實際上也是生物。黑色顆粒應該是通過線粒体獲得能量,你和它們之間不存在誰控制誰,兩者關系應該是共存。現在我可以確定:是它們把你改造為“蜂后”。嗯我忘記了你的性別,或者“蜂王”這個詞為恰當。這種顆粒很大程度上能夠影響感染者,也就是通過血液接觸達到免疫效果的其他人。黑色顆粒法控制思維,它們只是通過生物吸引的方式,讓感染者對你產生親近感,進而願意服從你的命令。”

    蘇浩認為周辰的研究有一定道理。

    否則,連他自己也法解釋,為什麼數百名團隊成員都願意服從自己的指令?

    要知道,這些人都是平民,不是軍隊。他們每個人都有獨特的想法,即便是因為食物和環境的威脅,迫不得已尊奉自己為首領,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怨言然而,從野外營地開始建設至今,整個團隊都運作得很好。服用過免疫藥劑,也就是自己鮮血的成員彼此之間配合相當默契。

    蘇浩不止一次對這種現象感到奇怪,即便是未來世界的獵人,也法達到如此高效的合作。

    唯一的解釋恐怕真是如周辰所說的那樣,自己是一只巨大的人形“蜂王”。

    周辰的研究結果還有后半部分。

    “你的血不是對所有人都能產生效果。在全部研究數據中,有二百八十一例血樣對黑色顆粒表示排斥。這些人都是拒絕加入團隊的外來者。他們不願意進行營地參加工作,也不想呆在這個看起來沒有什麼前途的地方。你知道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然而事實的確如此————沒錯,你長得很帥,可並不是每一個從外面公路上走過的人,都會像李欣研(欣研姓李一樣喜歡你。這些人的思維方式,可能影響了細胞對黑色顆粒的接納程度。它們拒絕與你的血進行融合,甚至排斥。嗯!解釋一下,這里的“它們”,指的是細胞。”

    蘇浩注視著周辰臉上比誠懇的表情,微微眯起眼睛:“你怎麼知道?我從未給過那些外來者免疫藥劑。只有決定加入團隊的人,才有資格注射我的血。”

    “沒錯!你的確沒有給過他們,但你給過我!”

    周辰微笑著站起身,走到牆角的醫用冷櫃面前,伸手敲了敲硬邦邦的櫃門,不得意地說:“你給過我四百毫升血作為研究材料。我一向很節省。以“檢疫病毒”的名義,從拒絕加入的外來者身上抽取血樣的時候,我謊稱你的血是抗生素對他們進行注射效果非常明顯,主觀意識拒絕承認你的那些家伙,黑色顆粒就法融入他們的細胞。我不清楚為什麼大腦能夠對細胞產生影響,可他們体內的確產生了免疫。和我們一樣,只要服用銀骨,他們就能成為强化人。”

    蘇浩頓時從椅子上站起來,滿面驚愕地看著他。

    “不!這種序擴散太危險了。你知不知道”

    “別著急!讓我把話說完————”

    周辰雙手插進白大褂的外兜,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他看著蘇浩輕聲笑道:“我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不可能放任擁有免疫的外來者到處亂跑。他們只是我用于論證的載体。放心吧!那些人不會對你產生任何威脅,團隊里的秘密也不會被外人知曉。因為我把他們全都殺了。”

    最后這句話聲音很輕,蘇浩只覺得腦子里有雷霆在震蕩。他感覺有些失神,强調怪異地問:“你你說什麼?”

    “我殺了那些拒絕加入團隊,但注射過你鮮血的人。”

    周辰白淨的面皮上顯出很陽光的笑,充滿誠意和懇切,絲毫沒有歉疚和陰冷:“所有注射過免疫藥劑卻沒有加入團隊的外來者都死了。一切都處理得很干淨,沒有絲毫遺漏。我是第二階段的强化人,有槍。”

    蘇浩靜靜地站著。

    他感覺腦子很亂,雙眼直勾勾盯著坐在對面的周辰。

    理智告訴他這很恐怖,很血腥。他從未想過身邊的人居然會做這種事。

    “他們他們是人,不是喪屍。”

    蘇浩眼里釋放出冰寒的光。

    這已經超出了他的容忍底線。

    然而,內心深處卻仍有一絲非常渺茫的期待。

    他在等著周辰說這一切從未發生過,告訴自己只不過是個調節氣氛的玩笑。

    “我殺了他們。”

    周辰比認真的話語,破滅了蘇浩心中最后的幻想:“我需要實驗數據,想從反方向證明一些對你有用的東西。何況,他們在那條路上走不了多遠。到處都是喪屍,沒有救援。就算不被喪屍咬死,他們也會餓死。”

    “那不一樣。”

    蘇浩的聲音變得嘶啞:“我說過————他們是人,不是喪屍。”

    周辰不再說話。

    房間里的氣氛陷入凝固。

    沉默了几分鐘,周辰從椅子上站起,朝著蘇浩走過來。他站定在顯微鏡旁,從外衣口袋里摸出配發的手槍,握住槍身,把槍柄遞到蘇浩面前。

    “你可以殺了我。”

    他的臉上絲毫沒有憤恨之色,只有坦白和平靜:“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殺第一個人的時候,我心底的恐懼和震撼簡直法用語言表述。我想過要收手,想過停止這種罪惡,以其他方式對活著的人進行補償。但我仍然還是繼續做著同樣的事,一個又一個,抽取血樣、對比、注射,然后跟蹤到遠處,瞄准他們開槍射擊”

    蘇浩注視著周辰的眼瞳,想要看穿其中隱藏的所有成份:“你應該早點儿告訴我這件事。我可以幫你,也就不會有后面的那些事情,死多的人。”

    “不!你幫不了我。”

    周辰的回答非常突然。他苦笑著搖搖頭:“我知道這樣做不對,卻法收手。假如時間能夠逆流,我相信自己還會這麼做,仍然還是瞞著你。”

    蘇浩臉上顯出怒意,咬著牙問:“為什麼?”

    周辰雙眼直直看著前方,思考了好一會儿,抬起右手,指了指他的心髒,又指了指蘇浩。

    “你還不明白嗎?我對你有認同感,也注射過你的血。你是蜂王,而我是工蜂。”

    蜂群,是非常特殊的生物。

    蜂王獨一二且不可取代。每一只工蜂都是為了蜂王而存在。它們榨取花蜜,提煉王漿,所有一切工作都是為了蜂王而努力。它們永遠不會叛逃,團結緊密得如同鐵板。遭遇外敵的時候,任何一只工蜂都會挺起毒刺,義反顧蜂擁上前,用身体和生命捍衛自己的王。

    為了王,它們願意做任何事情。

    哪怕背負罪惡

    沒有天氣預報,幸存者們只能依靠經驗對天象進行觀測。空氣中的熱度一天比一天減弱,陽光也不再那麼刺眼,即便是晴朗的時候,仍然覺得身上微微發涼。

    團隊成員都領到了冬衣。那實際上几個月前從城內商店里收集到了儲備品。由于倉庫空間大多用于存放食品和醫藥,存儲的被服數量並不太多。統計下來,最多只能滿足六百人左右的需求。

    蘇浩握著方向盤,沿著城內公路一直向西。每小時三十公里的車速算不上,偶爾有腿腳靈活的喪屍會扑上來抓住車身表面鋼。它們很執著,死也不肯放手,就這樣拖著,在柏油路上帶起一條濕漉漉的血痕。

    欣研穿著一套莫代爾質料的緊身衣褲,坐在副駕駛座上。她半側著身子,頗有些擔憂地看著面表情的蘇浩。

    蘇浩沒有對周辰作任何處理。那件事仿佛從未發生過,而他也什麼也沒有聽說過。

    那不是周辰的錯。

    蘇浩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三令五申以后遇到任何類似的事件,論任何人,都必須在第一時間告訴自己,而不是像周辰一樣擅作主張。

    “我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欣研低聲道:“你應該笑一笑,就像最初遇到你的時候。”

    蘇浩緊繃的面孔慢慢變得緩和,他左手掌握方向,右手握住欣研手腕,手指鑽進女孩手心,來回輕撓。癢酥酥的感覺順著手臂傳至全身,欣研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起來。

    蘇浩偏過頭,看著她,露出滿意的微笑:“你也一樣。”

    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他與周辰之間的談話。蘇浩也不打算繼續追究。

    做都已經做了,人也死了,任何補救措施都沒有意義。

    他相信,包括周辰在內的其他團隊成員不會對命令陽奉陰違。

    畢竟自己是蜂王。

    不過,這代稱真的很難聽。

    越野車行駛在空曠人的馬路上,蘇浩被各種負面情緒糾纏困擾了很久的思維,漸漸變得舒緩。

    駕車外出當然不是為了散心。城市西面靠近二環路的旁邊,有一個大型機械交易市場。在那里可以搞到很多有用的東西。其中,就包括不同型號的太陽能發電設備。

    腳下這座城市,在太陽能工程和建筑一体化方面靠近全國前列。年均日照率超過百分之五十六,年均日照時數2250小時以上這些數據並不是單純停留在紙面上,而是以几乎鋪滿整個城市樓房頂層,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金屬光澤太陽能電熱設備的方式,真實顯現在世人面前。

    (來昆明旅游的朋友,你們可以站在高處俯瞰,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太陽能熱水器。老黑不撒謊滴!

    蘇浩之所以選擇昆明作為時空降落點,也是考慮到對于電熱能源的使用。相比其它城市,這里的太陽能電熱商要多一些,設備使用和安裝都很簡單。尤其是那几個靠近營地,正在改建中的加油站,都需要安裝小型發電機。

    駛過豎有紅綠燈杆的十字路口,繞過几輛頭尾癟縮,相互碰撞擠在一起的廢棄車輛,越野車朝著高架橋下的輔道緩緩駛去。

    忽然,欣研皺起眉頭,把目光投向外。

    “開慢點!”

    她抬起左手做了個示意停止的動作,右手迅速握緊斜靠在腿邊的自動步槍,不太確定地說:“你聽到什麼了嗎?”

    蘇浩表情凝重地眯起雙眼,隨即用力踩下剎車,旋轉鑰匙關停發動機。

    欣研服用的銀骨已經足夠達到第四强化階段。她的辨聽和感知能力至少超過普通人兩倍。何況,蘇浩自己也聽到一些不屬于機械噪音的動靜。關閉引擎后,這種聲音也顯得尤為清晰。

    “滾該(開你們這下(些該死的加厚(家伙滾殺救,救命誰來幫幫我?”

    求救聲很弱,帶有時斷時續的喘息。聽起來就像溺水瀕死者在最后几秒鐘拼命發出的掙扎。

    不等欣研張口,辨明方向的蘇浩已經重發動引擎,以最速度踩踏離合器,上檔,加油,駕著越野車朝橫穿馬路,朝著發出聲音的側街小巷駛去。

    這是一個鄰街的居民區。

    剛剛衝進巷道百多米遠,兩邊角落里立刻扑過來几頭喪屍。它們死死抱住車身,透過戶玻璃,用發紅的眼睛地盯著坐在車內的蘇浩和欣研。它們顯然餓極了,直接張嘴朝焊在車外的鋼絲亂啃,伸長舌頭拼命舔著車,在透明的玻璃表面留下一道道褐黃膿粘的惡心痕跡。

    蘇浩沒有減速。

    他已經看見,正前方數十米遠的地方,一個大約五十來歲的老人站在配電房頂部,揮舞著一根從折疊椅長拆下來的細鋼管,拼命驅趕著圍攏在腳下的喪屍。吃人的怪物們緊緊圍著他,周圍路可逃,也沒有電杆之類的東西可供攀爬。

    老頭慌亂到極點。他不停地咒罵,掄起鋼管朝腳下的喪屍頭頂猛砸。不斷有喪屍被砸中腦袋后退,趔趄,但這種動作顯然力度不夠,沒有太大殺傷力,被擊退的喪屍用不了多久又會再次加入包圍圈。這種可怕的局面,像魔鬼一樣吞噬著老頭的信心和体力。他大聲嚎哭,濃密蒼白的胡須上沾滿眼淚和鼻涕,揮舞鋼管的速度越來越慢,也加吃力。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19 06:23 AM

第五十一節報恩

    他猛然推開車門,把一頭趴在外面想要啃碎戶的喪屍硬生生地開。旁邊兩頭喪屍立刻扑過來,伸張開的雙手筆直抓向蘇浩胸口。他如靈貓般閃過,左手抓住一頭喪屍后頸,將整條脊柱從腐爛的身体里狠狠拔出。右手扣住另外一頭的后腦,稍微改變喪屍前扑的方向,借助慣性將其重重撞上牆壁,整個頭顱頓時變成扁圓形的血團。

    圍住配電房的喪屍調轉方向,像發狂的餓鬼般涌過來,差不多有二十頭。

    欣研已經跳下車,她拎著粗大的螺紋鋼筋,像揮舞球拍一樣朝前橫掃。衝在最前面的兩頭喪屍鼻骨瞬間凹陷,空中飛舞著粉碎帶血的牙。滿面殺意的女孩怒喝著,豎起鋼筋朝另外一頭喪屍頸部斜劈下來。巨大的力量摧枯拉朽般貫穿了皮肉骨骼,失去支撐的丑陋人頭從肩膀上垂落,“骨碌碌”滾進密集的屍群腳下,帶翻了好几頭絲毫不知“平衡”為何物的喪屍。

    蘇浩和欣研已經習慣粗野暴力的近身戰斗模式。

    “—1”級別的喪屍根本不是强化人的對手。不到万不得已,不值得在它們身上浪費子。

    几分鐘時間,巷道里躺滿了喪屍遺骸。腐爛發臭的血肉堆在越野車前,偶爾有尚未死透的身軀和四肢抽搐。

    欣研走到車前,拉開車門,雙手挽住頭發,用絲帶隨意扎成干練的發髻。然后把鋼筋放進車廂,拿出消防斧,對准距離最近的喪屍遺骸重重劈下。

    老頭慢慢從配電房頂上爬下。

    他臉色蒼白,看上去顯得很虛弱。腳一落地,整個人已經癱軟,靠著水泥牆蜷縮成一團。他瞪著站在面前的蘇浩,掙扎著想要站起來,臉上沾滿血污,想要張口說話,卻一直喘著粗氣。

    “呼呼我,我差點儿被這些怪物活活咬死。”

    喘息了几秒鐘,他扶著牆壁慢慢站直,用戒備的目光在蘇浩身上打量。眼睛瞟過蘇浩腰間m500配槍的時候,分明流露出極其强烈的貪婪。

    “喂!你們從哪儿搞到的槍?”

    老頭眨了眨眼睛,滿是皺紋和污垢的臉上擠出一絲很難看的笑:“這東西很管用,我也想弄一支。嗯能告訴我你們在哪儿搞到的嗎?”

    蘇浩彎腰從喪屍身上撕下一塊還算干淨的布,慢慢擦掉手上的血污,沒有說話。

    他不太喜歡這個人。

    當然,不喜歡,並不意味著要將對方像喪屍一樣殺掉。

    蘇浩只是覺得不太舒服————如果知道是現在這種狀況,那麼剛才他根本不會出手。

    畢竟,沒人能預知未來。

    老頭沒有察覺到蘇浩的情緒變化,他毫不掩飾眼睛里流露出的貪婪和嫉妒,目光不斷的在越野車和兩個年輕人身上打轉。尤其是欣研,她揮舞斧頭的動作很大,胸部和臀部的曲線顯得加豐挺。老頭死死盯著她身上那些最誘人的位置,不斷聳動喉嚨,吞咽口水。

    “我說,你們在干什麼?”

    他很精明,一眼看出欣研的動作帶有特殊意義:“你們是在挖這些怪物的骨頭嗎?究竟有什麼用?”

    銀骨顆粒很小,從老頭所在的位置法看清楚細節。他只看到欣研用力揮舞著斧頭,然后彎腰從砍開的喪屍体內取出某種東西。可究竟是什麼,他自己也不是清楚。

    老頭立刻意識到這是獲取好處的機會。

    他朝前邁開腳步,想要走近些,以便看得加明白。蘇浩立刻閃身攔住,居高臨下冷冷地注視著他。

    “這跟你關————”

    話音森冷,表情也沒有絲毫親近的成份。

    老頭臉上頓時顯出怒意,他的臉龐充滿皺紋,全部向下拉扯,變成生氣的褶皺。缺少牙齒的嘴唇緊抿,握在手里的鋼管也朝前傾斜,隨時准備刺出。

    蘇浩平靜地站在那里,昂著頭,警惕地睨視著面前身材佝僂,瘦小如猴子般的老頭。

    那只是一個普通人,不可能對自己構成威脅。

    沉默中的對峙持續了近五分鐘,老頭凶悍的氣勢漸漸縮減,眼睛里的凶色也不如剛才那麼强烈。他收起鋼管,凶狠狡詐地轉動著眼珠,“嘿嘿嘿”的干笑著,用沙啞難聽的聲音說:“這不太公平吧————我也干掉了几頭這種怪物,從它們身上獲得的寶物,應該,應該有我的一份儿!”

    蘇浩面表情地朝前走了几步,身体几乎貼上老頭前額。

    距離,加上身高,產生了强烈的壓迫感和危機感。老頭不由自主地后退,蘇浩繼續前進,一直將他逼到牆角。

    “你,你想干什麼?”

    老頭渾身直冒冷汗,蘇浩擋住了視線,他法看到欣研的動作,自然不可能知道銀骨的存在。何況,與“好處”相比,他現在必須首先應對來自蘇浩的威脅。

    他又退了几步,死死盯著一動不動的蘇浩,仿佛那是條昂起上身隨時准備攻擊的眼鏡蛇:“我們之間不應該這樣。應該坐下來好好談談。你救了我,我很感激沒錯!謝謝,謝謝你們剛才做的一切。”

    蘇浩絲毫不為所動,欣研也加收取銀骨的速度。

    “你們就這樣對待老人?”

    “你們這幫强盜,那些怪物身上的東西我也有份儿,你們不能獨吞————”

    “好吧!那些喪屍都歸你,它們是你的,是你的那麼,我換個要求————告訴我,它們身上什麼東西最值錢?能讓我看看你們究竟在找什麼嗎?”

    從凶悍狂惡,到息事寧人,老頭嘴臉轉變很。就像電視劇里臥底間在最后關頭站出來轉換身份的主角。

    蘇浩沒有回應,他的嘴角向上彎曲,變幻成帶有譏諷意味的嘲笑。

    欣研砍碎了最后一頭喪屍的骨盆,她把銀骨顆粒裝進口袋。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她一直很小心,側著身子不讓老頭看見做完這一切,她再次掄起斧頭朝喪屍身上亂砍,胸前、脊柱、大腿直到現場一片血肉模糊,法從殘留痕跡中找出任何有用的線索。

    蘇浩並不是一個心腸冷硬的人。

    如果眼前這個老頭態度溫和一些,加友善,他會邀請對方加入團隊。

    至于現在呵呵

    搖了搖頭,蘇浩轉身就要離開。當他側過身子的一剎那,忽然發現路口拐角緊閉的卷簾門上方,懸掛著“利群商店”几個字。

    這是一間居民區里很常見的小賣部。

    包括搜索小隊在內,任何外出的團隊成員都會多多少少帶回去一些物資。這已經成為團隊不成文的慣例。這座城市里還有很多遺落的資源,論食物還是衣服,機械還是零件,它們都有用得上的時候。

    蘇浩也一樣,從不放過任何收集資源的機會。

    他大步走到店鋪門口,彎腰抓住卷簾門的扶手,用力朝上一拽,强至數噸的力量立刻將卷簾門撕開。帶著從水泥地面硬生生拔出的鎖扣,薄薄的合金門板徐徐上升,在門頂“稀里嘩啦”裹緊,露出擺滿各種雜亂商品,光線陰暗的房間。

    “站住!你不能進去————”

    突然,站在旁邊的老頭扑過來,握緊鋼管對准蘇浩,嘶啞地尖叫著:“不准進去!是我發現了這個地方,我比你們來得早。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

    蘇浩臉上露出恍然的神情。

    他一直不太明白,老頭怎麼會被喪屍逼著躲到配電室屋頂?

    這里不鄰街,附近也沒有值得留意的建筑。幸存者在這種地方出現,的確不太對勁。

    現在,所有的疑問都有了答案。

    蘇浩並不在意老頭的威脅,他平靜地看著對方,徑直走進店里。

    這簡直就是**裸的挑釁。

    老頭臉上頓時涌起一團不正常的血色。他張大嘴,臉扭曲著,用盡渾身力氣掄起鋼管,朝蘇浩背后狠狠砸下。

    “嘭————”

    鋼管沒有如同預料的那樣砸中蘇浩,卻被他反手握住,緊緊抓在手中。老頭使勁儿拽了拽,紋絲不動。

    忽然,老頭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從鋼管上順延過來,拽著自己,以不可阻擋的威勢,把鋼管從手里狠狠抽出。他木然地呆站著,看著蘇浩輕而易舉把鋼管掰彎,揉捏,像繩子一樣扭曲打結最后,變成一團鉛灰色的球体。

    老頭滿面愕然地張大嘴。

    眼睛看到的這一切,顯然超出以往歲月對類似事物的正常認知。

    他開始發抖,再次滲出皮膚的冷汗浸濕了衣服。彌漫在空氣中的屍肉腐臭和血腥刺激著鼻孔,促使大腦對眼前這一幕做出加清醒的認識。

    于是,老頭的腳步慢慢后退,整個人縮到牆角,在越野車與商店之間讓出足夠寬敞的通道。

    欣研掀起車廂后門,和蘇浩一起,從店里拎出几大桶食用油,十几袋五公斤裝的大米,成包的白糖他們搜刮得非常干淨,零食、牙刷、洗衣粉、衛生巾之類的小物件也沒有放過。這些意外收獲物迅速占領了越野車內的空間,從后車廂一直延伸到前面的座位,以至于車門都法合攏。

    迫不得已,欣研只好從里面拿出一包捆好的肥皂。她很不甘心就這樣白白放棄,四下張望,目光很定格在越野車頂。

    于是,搜刮行動繼續進行。

    直至蘇浩把裝滿物資的几個大紙箱擺上車頂,用繩索捆好,他們才心滿意足離開已經搬空的商店,一路倒車,駛上巷道外面的馬路。

    論蘇浩還是欣研。從頭至尾沒有對老頭說過一句話。

    他們並不覺得自己的舉動有多麼邪惡————這個世界已經這樣,只有相互合得來的人才能走到一起,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利益。老頭不是什麼善良的好人,蘇浩的舉動也算不上强取豪奪。

    何況,他還從一大群喪屍口中救了老頭。

    至于商店里的東西難道來得早,看得見,就能說是你的嗎?

    蘇浩並不認為老頭能對自己造成威脅。

    即便有槍,普通人也很難殺死感官敏銳的强化人

    魏文遠,也就是老頭,一直站在牆角,冷漠怨毒地看著奔走與店鋪和越野車之間的蘇浩。

    直到他們離開,那輛車開出小巷,引擎聲在遠處消失,四周徹底恢復寂靜。

    魏文遠用力咽下一口唾沫,蹲下身子,用滿是皺紋的干枯手指在一具喪屍体內來回撥弄。

    他找得非常仔細,沒有放過任何斧頭劈砍的痕跡。

    胸口、腹部、胳膊、大腿喪屍遺骸被砍得稀爛,根本不可能從中找出銀骨那個比米粒還小的切口。即便真能發現骨盆位置的傷口有問題,恐怕也沒人會把喪屍與能吃的東西聯系起來。

    蘇浩來自未來,他是個例外。

    魏文遠沒能找到想要的東西。他瞪著如金魚般鼓泡的雙眼,惡狠狠地從屍堆里站起,長吁口氣,急匆匆走進門簾大開的小賣部。

    目光與屋內貨架接觸的瞬間,他只覺得心髒被緊緊抽住,渾身血液徹底凝固,再也不會流動。

    都空了。

    原本擺滿食品和各種物件的貨架,全部被搬空。

    魏文遠以前住的地方離這儿不遠。他知道有這麼個小賣部,也一直沒有對其他人說過。

    鈔票早就沒用了。食物、水、衣服、鞋子這些才是真正管用的東西。

    魏文遠和陸濤都在一個幸存者團隊。那幢大樓里的人們大部分時間都在外出收集物資,平時的娛樂活動只有賭博。

    前天,魏文遠打麻將輸了五包“紅塔山”香煙、半口袋米、四瓶580毫升裝的“農夫山泉”。

    他想扳本,想吃飽,吃好,還想多弄點儿東西回去,讓李潔那個女人過來陪自己睡一覺。

    人老了,但某些方面的能力卻沒有衰退,仍然和年輕時候有著相同的生理需求。

    李潔陪人過夜的價格不貴。一包“康師傅”方便面,或者一包蘇打餅干就行。

    換在以前,魏文遠肯定樂于拿出十元鈔票做這種交換。現在卻不行————鈔票用來擦屁股都嫌硬,女人在身体買賣方面的要求永遠和經濟掛鉤。

    “我我\操\你\媽\個逼————”

    站在空蕩蕩的小賣部門口,魏文遠抬頭望天,用最惡毒的語言,聲嘶力竭地叫罵。

    他感覺希望徹底破滅,蘇浩和欣研毀了自己生活的全部。

    媽逼的!老子的要求哪里過分了?

    我只是問問你們從哪儿搞到的槍?因為我也想要。

    我只是多看了几眼那個砍喪屍骨頭的漂亮妞。因為我也想摟著女人睡覺。

    我只是問問你們從怪物身上弄到的寶貝是什麼?因為我也好奇。

    是我先發現了這個地方,你們有什麼資格搶走屬于我的一切?

    至于救命呸!誰知道你們那時候究竟安的什麼心?

    憤怒使魏文遠選擇性遺忘了自己獲救的事實,把全部注意力轉移到如何報復與發泄方面。

    “我絕不會放過你們!我,我要報復!我要你們死,全部都死————”

    空意義的喊叫只能徒費力氣,從昨天晚上就沒有吃過東西的肚子提醒他回歸現實。奈,稍微平復內心狂怒的魏文遠開始四下張望,尋找一切可供利用的東西。

    他撿起遺落在地上的口香糖,從貨架角落掃出一把落滿灰塵的米。哦!紙箱下面有一塊“旺旺雪餅”,櫃子旁邊還有几顆“大大”泡泡糖。

    蘇浩和欣研只拿走了容易裝運的大件,店鋪里還有不少散落的吃食和物件。比如毛巾、針線、筷子

    魏文遠取下掛在立櫃旁的塑料袋,蹲下身,在屋子里到處搜尋。每找到一樣,他都會覺得心髒不由自主地顫抖,絲毫沒有收獲的喜悅,只有盡的痛苦和仇恨。

    這些,原本是我的,都是我的————

    忽然,魏文遠的瞳孔微微收縮,目光接觸到一輛靠在內牆邊上的男式自行車。

    車沒有上鎖,輪胎略微有些癟縮,卻還能騎。

    這件普通奇的東西,刺激著魏文遠腦子里重冒出報復的念頭,迅速膨脹為法遏制的**。

    “老子不能就這樣白白放過你們。我要你們死,要你們死”

    他像中了咒語般喃喃自語,眼睛里冒出窮凶極惡的光。

    原本消失的邪惡思維再次占據頭腦,促使著他以最速度收攏手里的塑料袋,推著自行車小跑出店鋪,帶著强烈衝動的血腥渴求,騎著車子躥出小巷。

    最初的“報復”兩個字只是說說。

    現在,有了真正實現欲念的工具。

    蘇浩的越野車沒有走遠,從巷子里碾過喪屍遺骸的時候,輪胎沾上了很多腐肉血漿,它們在馬路上形成一道道清晰的血痕。

    魏文遠的想法很簡單————跟著車轍,找到那對該死的狗男女。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19 06:23 AM

第五十二節軍人

  他很狂妄,卻並不傻。

    魏文遠知道自己不是蘇浩和欣研的對手。他也從未產生過與這兩個人正面為敵的念頭。蘇浩把鋼管揉成鐵團的那一幕深深映入他的腦海,觸目驚心,比任何言辭具說服力。

    何況,他們有車,有槍,比我年輕体壯。

    但這並不意味老子處于絕對劣勢————我當然打不過你們,有人卻能殺掉你們,擺平你們,玩廢你們!

    扑面而來的風有些微冷,六十八歲的魏文遠卻覺得渾身上下熱血沸騰。他把自行車蹬得飛,布滿皺紋的臉一直在笑

    夜幕降臨。白天殘存的熱度很被驅散,整個世界變得越來越冷。

    來自空中的引擎轟鳴驅散了山林間的靜寂,在黑色夜幕籠罩下,一些恍如天外隕星般閃爍不定的微光逐漸變亮。它們像喪屍飢餓的眼睛一樣紅,越來越近,漸漸變成穩定刺目的光線。

    那是五架載重能力極强的“夜鷹ii”型直升機。舵翼兩邊的黃底紅星圖案被燈光照得清晰可見,標注著這些飛機屬于軍方。

    身穿灰綠色作戰服的李道源從機艙里跳下,神情復雜地看著眼前這片空地。

    這里是kd03號基地,也是軍方設置在昆明郊外,后被袁斌遺棄的駐扎區。

    簡易機場跑道兩邊的野草長得很高,擋住了作為引導向標的地面嵌燈。几幢臨時建筑看上去顯得單薄,松散的房門被夜風吹得“吱吱”亂響。警戒塔上的偽裝早已塌落,像撕破的爛布,被風卷上樹梢。

    從直升機里下來的士兵分頭檢查基地設施,各種情況很彙攏到任主官李道源面前。

    kd03號基地的情況比預想中糟糕得多————地面管線被破壞,太陽能系統法供應電力,蓄水池已經干涸,地下油罐沒有存油,布滿灰塵與雜物的房間也法居住。

    總而言之,這里的一切都需要修復。

    李道源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他强忍住想要罵人的念頭,耐心聽完最后一名士兵的報告,從緊繃面皮上勉强擠出一絲笑意,淡淡地點了點頭,說:“立即進行修復工作,爭取明天上午恢復電力供應。”

    如果不是有電子導航圖,直升機中隊不可能在山林間找到廢棄的kd03,談不上什麼降落。

    修復基地需要大量物資,直升機荷載法滿足需求。唯一的辦法,就是盡清除跑道,為地面塔台提供電力,引導運輸機降落。

    這一切都需要時間。

    想到這里,李道源眼前又浮現出袁斌那張帶有陰沉獰笑的臉。他下意識地握緊配槍,狠狠咬了咬牙,又奈地松開。

    原型藥劑的遺失,在軍方上層引起震動。研究部門主官强烈要求嚴懲相關責任人。在爭吵和叫罵聲中,最高警衛局扣押了返回中央基地的袁斌及其手下。監禁時間不到兩個月,來自監察委員會的命令又將其釋放很多人對此表示不理解,很多人驚愕,也有很多人覺得事情本該如此。

    畢竟,他有一個當將軍的父親,還有几個在軍方不同部門掌握實權的舅舅、叔叔、阿姨、嬸嬸

    病毒爆發改變了世界,卻法改變人類腦子里根深蒂固的思維方式。

    只要背后有人支持,論你做過什麼,都是對的。

    李道源只是一名普通的上尉軍官。他不可能從正常渠道知曉這些秘辛。

    他有一個在“龍牙”特種部隊任職的表兄。几年前在西北基地的時候,几個人曾經與袁斌吃過飯,喝過酒。因為這層關系,李道源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原型藥劑遺失在軍內研究部門引發的震怒。

    以他的軍銜和身份,當然不可能知道“原型藥劑”這几個字。他只知道袁斌在kd03的所作所為有違軍人身份,損害了國家利益,導致數百人的傷亡。

    只要有人類存在的地方,就有矛盾。

    軍方內部並非鐵板一塊,高層也不可能完全由袁氏一族掌控。心懷憤恨的人很多,他們對袁斌事件極不公平的處理方式感到憤慨。先是几名力改變目前局面的將軍在酒桌上抱怨,據說還砸了杯子。他們默許,或者應該說是縱容聽到這些話的警衛人員,把談話內容私下傳播。“袁斌”、“重罪”、“處置不公”、“寬容”之類的字眼,很從几個人嘴里迅速蔓延,在短短几個星期的時間里,像病毒一樣擴散進入每個的耳朵。

    以前,李道源就不喜歡袁斌這個人。

    現在,他只覺得厭惡。

    可不管怎麼樣,作為繼任者,他必須用最短的時間讓kd03號基地重恢復運作。

    軍方情報部門仔細研究過袁斌帶回去的報告和錄像,對當時所有涉事人員單獨進行審問。袁斌私自改變藥劑運輸路線的舉動,已被證實是其個人行為。盡管他事后派出大量武裝人員對廣場進行搜索,也沿著運輸路線反復尋找,原型藥劑仍然渺蹤影。在軍方的高密級檔案里,這支獨一二的藥劑去向,被打上了重重的問號。

    和處理袁斌一樣,情報部門在是否投入人力對原型藥劑進行搜索的問題上,同樣分為兩種意見。

    前者認為:kd01研究所已經破解了原型藥劑百分之八十的秘密。根據傳送過來的數據和資料,中央基地已經可以自產免疫藥劑、第一至第三等級强化藥劑、能量藥劑,還有顯著增加服用者壽命的活化藥劑。雖然產量不一而論,可隨著增生產線逐步投入使用,就能逐步供應多的幸存者。換句話說,原型藥劑的使命差不多已經結束。雖然它還有一部分秘密尚未完全解開,還有某些隱藏成份沒有研究透徹,對于大局而言,其實沒有多的意義。

    后者意見截然不同。他們認為原型藥劑根本不可替代,尚未解開秘密的最后部分,一定比已經解密的部分重要得多。利用這起突發事件,軍部反對派開始提出多的質疑————為什麼當初要把原型藥劑放在kd01研究所,而不是立即轉運中央基地?為什麼不在kd01基地配置多的警衛部隊?以至于病毒爆發后,研究所的轉運工作不得不受袁斌制約,以至于事發當天連一架直升機也沒有,多達上百人的護衛部隊全軍覆沒?

    如果如果還是如果

    休止的爭吵令人厭煩,几乎所有部門都在追討應該屬于自己的利益。

    當然,某些憤怒可以理解,借題發揮卻不得不讓人提防。在各個基地很掀起一場波及面極廣的調查。論正方還是反方,在混亂中都不同程度收到打壓。有些來自對手,有些則來自第三方勢力。對于原型藥劑的搜索問題只能限期拖延。以至于上個星期情報部再次召開會議,把這起事件重提上議事日程的時候,所有人都表示法繼續搜索計划。

    時間,是一劑可怕的藥。

    它能覆蓋,毀滅很多原本存在的痕跡。

    何況,那座城市早就已經是喪屍的天下。沒有衛星定位裝置,想要在一座特大城市里尋找區區一個皮包,異于大海撈針。喪屍固然不會對裝有藥劑的皮包產生興趣,它們卻可以在渾然不知的情況下,帶著皮帶到處亂走。當時的直升機錄像每一個細節都被放大,情報部門對分解出來的數十万張照片逐一清理,最終還是沒有在

    圖片上找到類似的物体。

    與蘇浩在未來世界電腦里看過的檔案記錄一樣,兩天前,軍方開始在全國所有城市設置監察管理局。這意味著,歷史沒有改變,仍然按照固定的軌跡運行。

    李道源現在的身份是kd03號基地主官,也是昆明地區監察管理局局長。

    與設置在其它城市監察管理局人員一樣,他的主要任務有兩項。

    第一:對轄區內的幸存者進行實力評估,在民眾中間發放免疫藥劑。

    第二:對那些戰斗評價不錯的人進行監控,給他們提供糧食、武器、藥品。通過戰斗力審驗后,轉換身份擁有軍籍,送往成都基地。

    論書面記錄還是上級官員的當面叮囑,其中的內容早已清楚誤————李道源上尉只需要對那些活著的人負責,沒有任何命令要求他清剿喪屍。就連上層部門對kd03號基地的防衛建議,也僅僅只是“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可以呼叫空軍或者遠程炮兵,對圍攻基地的屍群予以反擊。”

    kd03號基地的修復速度比預計一些。

    第二天上午十點三十八分,基地塔台已經接通電源,恢復正常使用。至下午七點二十二分,由成都方向飛來的中型軍用運輸機開始降落,卸下基地方面要求的第一批物資。

    其中,大多是通訊器材和藥。

    另外,還有三十名隨機抵達的士兵。

    和李道源等首批抵達的基地成員一樣,他們都注射過免疫和第一階段的强化藥劑。這種配方源自原型藥劑的生物改造藥對人体沒有副作用,只是由于服用者骨骼法與肌肉匹配,這些士兵還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一階强化人。

    這種情況,就跟蘇浩几個月前剛剛在購物中心降落的時候一樣。

    他當時注射過免疫藥劑,也服用過銀骨,因此骨骼首先達到所需强化程度。如果不是從死亡軍官手中得到原型藥劑,他直到現在仍然還是不完整的非强化人。

    畢竟,“强化”的概念針對骨骼和肌肉。僅有任何一方產生效果,都不可能發揮足夠强大的生物力量。

    換句話說,單單持有銀骨或者强化藥劑,都只能成為擁有百分之五十力量的“概念强化人”。

    包括袁斌在內,盡管他身份特殊,通過另類渠道注射過尚在實驗階段的三階藥劑,仍然只是肌肉强度達標,骨骼仍舊法同步得到强化。這個問題直到一年以后,英國人盧瑟。卡維茲的研究成果公布以后才得到改變。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銀骨”這種神奇微小的顆粒,才真正進入各國權力者的視線,成為競相爭奪的重要戰略物資。

    由此,人類對喪屍的研究開始進入深化階段。除了骨骼,這些由人類感染變異形成的怪物被大量解剖。它們的皮膚、毛發、血肉,乃至激素和体液,都成為生物學家的全研究對象。包括腐菌激素在內的珍貴物品,也逐步被發現。

    蘇浩一直謹守著銀骨的秘密。

    他當然不會忘記軍方在各個城市設置監察管理局的時間。

    他並不打算把“銀骨發現者”這項榮譽讓給盧瑟。卡維茲。而是想要以此作為籌碼,從軍方手中得到多、大的好處。

    這是屬于穿越者的權利,沒有任何人能剝奪。

    除非,你能預知未來

    一輛重型裝甲運輸車風馳電掣般開進城市,帶著破壞一切的張狂和野蠻,撞開几輛首尾相接堵塞路面的廢棄轎車,仿佛從地平線上狂衝過來的野牛,咆哮著駛入馬路。

    這里是城市西面,距離銀行小樓所在的南面很遠。

    這種軍用運輸車防御堅固,動力强勁。經過特殊設計的輪胎足以碾碎任何敢于抵擋的物体。沿途,不斷有喪屍搖晃著身体從路邊扑過來,被瘋狂旋轉的輪胎絞入車底,伴隨著骨碎肉爛的可怕響動,徹底變成模糊粘稠的血漿。

    運輸車一路駛入警備司令部,在空曠的操場上迅速打橫,在駕駛員高超操作技巧下完成了全套飄移動作,把車頭對准大門,緩緩停住。

    緊閉的后車門轟然打開,十余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從車廂里紛紛跳下。

    他們每三人為一組,對辦公大樓和營區分散搜索。運輸車頂部的裝甲板緩緩變得傾斜,從車內升起兩挺12。7毫米口徑重機槍。一旦發現異常,這些武器將為士兵們提供給最强有力的支援。

    武國光從副駕駛座上跳下來,大步走到操場中央。抬起頭,看著樓頂那面很久沒有換過,因為日曬雨淋變得褪色的旗幟,微微有些感慨。

    他的体型高大粗壯,動作和站姿帶有典型的軍人氣質。目光銳利,布滿胡茬的面頰看上去很是粗獷,很容易讓人聯想起顆粒粗硬的砂紙,或者磨刀石。

    這座城市只有一個警備司令部。從病毒爆發至今,很多人都來過這里。蘇浩屬于其中比較幸運的家伙,他砸開地下軍械庫,弄走了所有武器和其它儲備品,搜刮得很干淨,連一雙手套,一顆子也沒有留下。

    十分鐘后,各個小隊已經完成初步搜索任務。彙總過來的信息與預料中區別不大。不外乎是電力設備完好損,沒有發現幸存者,大門內外的電控屏障仍然可以使用,地下機井沒有遭到污染等等

    “什麼,地下軍械庫被破壞,所有武器藥遺失?”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武國光只覺得意外。

    按照命令,少尉武國光與這些士兵屬于首批進駐城市的監管人員。

    他們隸屬于kd03號基地直轄,必須在二十四小時內,在警備司令部建立防御和通訊機制。kd03號基地將根據武國光的請求,分批空運物資和士兵,以此為基礎,相繼建立第二、第三,乃至多的監控站。

    軍部從未有過對幸存者實施救援之類的計划。設置監控站的目的,只是從幸存者當中挑選强者。與歷史一樣,不僅僅只是服用藥劑才能成為强化人,在滿是喪屍的城市亡命搏殺,同樣也有自然强化的可能。

    警備司令部屬于軍事管制區。這里樓房全部依照軍用標准建造,非常堅固。大門和營區入口還設有地下攔截牆。那是兩道三米多高的鋼柵,即便重型運輸車也法撞開,只能用**或者炮直接命中才能破壞。

    在一座失去秩序和控制的城市,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武國光早已做好了庫存武器藥全部遺失的心理准備。

    然而,內心深處多少仍有一點點期盼。這些東西對于軍方而言,其實不值一提。但有了這批軍火,武國光可以在警備司令部附近迅速建立起十几個火力點。畢竟,用直升機從kd03號基地運載武器很麻煩,也需要時間。

    作為首批進駐人員的指揮官,武國光仔細研究過警備司令部的建筑結構————地下軍械庫的牆壁很厚,是添加了大量鋼筋的標准工事。全鋼門壁防護力極强,只有大型衝擊鑽頭才能破壞。現在,連這種地方都被破壞,那麼這座城市里又有什麼安全可言?

    他腦子里迅速飛轉過數個念頭,然后叫上几名士兵與自己一道,朝著辦公樓地下室走去。

    武國光要親眼看看那扇被破壞的門。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19 06:24 AM

第五十三節接觸

    破碎的牆壁與几個月前蘇浩離開時候沒有什麼兩樣,走廊上的士兵屍体已被移走,到處都是零亂的腳印,儲藏室空的令人發慌。一只蜘蛛攀在牆上,睜大復眼,從數個鏡面圖案中仔細打量著武國光,好奇地想要找出他身上是否有值得自己結做窩的地方。

    武國光陰沉著臉,在空蕩蕩的房間里來回踱步。

    雖然同樣注射過免疫和一階强化藥劑,可是作為軍官,武國光比普通士兵接受過多訓練,對喪屍和病毒,進化和强化的理解也加深刻。

    這扇鋼門顯然不是被機械力量破壞,而是被人以拳力硬生生的砸開。

    武國光很清楚,這種事情即便是在士兵當中說出來,也沒有几個人會相信。

    在北方基地接受培訓的時候,他曾經見過試驗場上那些人用拳頭砸爛坦克,扛起越野車當做沙袋進行負重練習之類的事情。據說,那好像是三階還是四階藥劑產生的强化效果。配方並不完善,有很大的副作用。然而强化效果也遠遠超出自己注射的一階藥劑。

    袁斌的事情在軍內影響很糟糕,加上反對派蓄意擴大傳播,很多人都知道kd01號基地和原型藥劑。武國光只是一名三十七歲的少尉,他對腳下這座城市很陌生,不知道警備司令部里發生過什麼?也不知道這些事情是否與袁斌有關?因此,他沉默了几分鐘,把各種不切實際的念頭從腦子里清除,不再關注那扇被暴力破壞的鋼門。淡淡地吩咐士兵注意警戒,在樓頂構筑工事之后,便慢慢走出地下室。

    武國光接受的任務只是建立監察站。

    他不可能,也不敢參與那些大人物之間的糾紛。除了被扯得七零八落,不可能從中得到任何好處。

    這座城市里到處都是喪屍。那些變異生物吃人,說不定也喜歡玩用腦袋撞門的游戲。至于那些遺失的武器藥軍部指令書里從未提起過它們,我又何必主動招惹事非?

    反正,飛機總會運來足夠多的軍械和物資。

    人生很漫長,多等几個鐘頭,或者几天,不算虛度光陰

    雨后的城市,空氣冷冽。

    蘇浩站在懸掛著“國泰君安”銘牌的三十六層大廈樓頂,舉著戰术望遠鏡,透過不時下墜的雨滴,默默注視著數百米外的警備司令部。

    九百米,加上望遠鏡放大的倍數,足夠看清楚那名少尉和士兵們的動作————他們在司令部樓頂安裝滑輪,裝了一台外置式升降機。樓頂的各種雜物都被清空,中央位置停著一架“夜鷹”直升機。鄰街的几個口內部隱約可以看到機槍,大門入口多了兩個用沙袋圍成的環形工事。

    未來世界的電腦檔案顯示————九月二十七日,是軍方在各個城市設立監察管理局的時間。

    按照記憶,蘇浩在接下來的几天里,派出團隊成員在城內四處搜索。

    檔案資料只有時間,沒有城內的具体設置坐標。不過,軍方絲毫沒有想要隱蔽動作的意思。除了喪屍,想要在空寂的城市里,找到一群全副武裝,毫不隱藏蹤跡的軍人,其實沒有想象中困難。

    想要在遍布屍群的城市設置監察站,必須首先考慮防御和安全。為了讓多幸存者主動與站點內的軍人聯系,位置就必須足夠顯眼。想要滿足這兩個先決條件,第一監察站不可能設置在城外,他們只會選擇,利用城內原有的某個軍事管制區為基礎,逐漸向城內其它區域擴散。

    類似的建筑在城內很多:武警支隊、消防支隊、警察局蘇浩只需要派出一部分團隊成員在附近觀察,發現有軍隊入駐的跡象便立刻回報。几天下來,自然不難找到警備司令部。

    陰云下的城市一片黝黑,蘇浩能夠清楚聽見自己的呼吸。

    連同那名看似指揮官的少尉在內,總共有十六個人。

    當然,蘇浩不知道少尉的名字叫做武國光。即便知道了,名字對他來說也毫意義。

    腳下的世界因為距離被拉得很遠。街道很細,車輛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强化過的視力,使蘇浩看見几頭喪屍搖晃著走過馬路,像聞到血腥的蒼蠅一樣朝警備司令部挪去。還未走到門口,突然身体后仰,仿佛扯線木偶被猛然拉回,重重摔倒在地上。

    隔著很遠,蘇浩仍然聽見冷風中傳來輕微的震動。

    那是開槍的聲音,很小,卻足以被强化后敏銳的聽覺神經捕捉到。

    很明顯,負責警戒的士兵槍口裝有消聲器。他們不希望槍聲引來多的喪屍。

    放下望遠鏡,蘇浩轉身離開天台,順著樓梯走進下面一層距離最近的房間。

    他從背包里取出預先准備好的化妝盒,對著牆上鏡子,用手指在臉上擦抹泥灰。很,他的面孔布滿油污,膚色也比原來顯得深,介于咖啡和濃茶之間。為了使外表看起來潦倒困苦,他從一個多月前就開始蓄發,胡子和指甲留得很長。尤其是后者,指縫間堆滿了黑乎乎的淤泥,看上去很髒,也很惡心。

    蘇浩當然不會傻到刻意改變自己的容貌。他只是穿了一件舊大衣,一條長時間未洗的牛仔褲,鞋子在污泥里隨便踩踩,然后晾干,穿在腳上整個人看上去就像躲藏了很久的幸存者,因為缺少食物和休息顯得憔悴,卻並不缺少必要的機警。

    野外營地算不上什麼秘密,相信很就有多的人會發現它。蘇浩只是想要讓自己的勢力加穩固,面對軍方接下來的考察,也能表現得合乎邏輯。重要的,是為了得到多利益。

    比如銀骨。

    比如自己對喪屍的了解,未來世界早已普及的種種常識。

    這些東西都可以當做籌碼來交換。武器、食物、機械軍方掌握著大量資源,蘇浩完全可以從對方手中得到多。

    天色漸漸暗淡。

    蘇浩准備好各種必備物品,對著鏡子最后審視了一遍全身,確定沒有任何破綻,于是淡淡地淺笑起來。

    他裝好“95”式手槍,拎起當做隨身武器的鐵管,腳步篤定地離開房間,下樓,朝著几條街外的警備司令部走去

    武國光坐在椅子上,端著軍用飯盒。

    晚餐主食是米飯,菜是西紅柿燉牛肉和干辣椒炒豆豉,紫菜蛋花湯管夠。

    裝甲運輸車里帶有整套野戰廚具和先遣小隊一周的補給。下個星期,還會有的補充物資從kd03運過來。基地附近有几個容量很大的軍用糧倉,里面的物資早在几年前就已經備好。據說,類似的倉庫在全國都有,目的是為了應對與某國之間可能發生的戰爭。

    司令部營區的地下機井已經修復,清潔的地下水足夠小隊成員日常消耗,做飯炒菜自然不成問題。武國光很喜歡這種略有些硬的米飯,做菜的牛肉和西紅柿都是罐頭,算不上多好吃,卻分量十足,有非常純正的軍隊伙食味道。

    “淅淅瀝瀝”的雨水從玻璃上滑下,流淌出一道道彎曲的濕痕。外面很冷,稀稀拉拉的雨線在屋內熱氣的烘托下,顯得像迷霧一般難以捉摸。武國光愜意地嚼著嘴里的飯粒和牛肉,看著桌子對面朝外推開的戶。一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坐在旁邊吃飯,前架著一挺大口徑狙擊槍。

    這感覺很溫馨,讓武國光隱約有種家的感覺

    不過,這念頭在他腦海里只是一晃而過————因為論性別還是容貌,那名士兵都跟自己死去的老婆扯不上半點關系,也不可能穿上花裙子,戴上胸罩。

    士兵一直看著外。

    他負責這個方向的警戒,自然不會在值班時間偷懶。作為小隊指揮官,武國光也沒有其它節目可供娛樂。兩個人就這樣嚼著飯菜。默默注視著灰蒙蒙的世界。

    “唔?”

    過了几分鐘,士兵從鼻孔里發出一聲悶哼。他眯起眼睛,放慢咀嚼的速度,身子朝前探出,聚精會神盯著遠處的馬路盡頭。

    武國光也看見了————那是一個行走在雨中的男人。他距離這里還有很長一段路,衣服似乎是防水的,帶著連衣罩帽,背著一只旅行包。衣服雖然是藍色,整個人看起來卻偏黑。

    他走得很不!應該是在奔跑。有好几頭喪屍從前面擋住他,還有兩頭在后面追趕。他手里握著鋼管,朝四周拼命揮舞。幅度很大,落點也不准確,消耗了太多力氣,卻也砸中兩頭喪屍腦袋,從一雙雙灰黑色的爪子里倉惶奔逃。

    士兵放下手里的飯盒,端起擺在前的狙擊步槍,剛准備湊近瞄准鏡,卻被武國光伸手攔住。

    “我們的任務不是救人。這座城市里至少有几百万頭喪屍,我們殺不了多少。”

    武國光神情關注地看著那個在屍群中間掙扎廝殺的男子,淡淡地說:“再等等!如果他能衝過來,就幫他一把。”

    士兵放下手里的槍,表情有些遲疑,問:“如果被咬了呢?他可沒有注射過免疫藥劑。”

    “那只能算他倒霉。死了也白死。”

    冷冷地丟下這句話,武國光重做回椅子,繼續吃飯

    蘇浩的表演很成功。

    當他滿身血污,腳步踉蹌,筋疲力盡,上氣不接下氣,瞪著隨時可能上翻的眼睛跑到警備司令部門口的時候,電控防護欄開始緩緩下沉,露出足夠通過的空間。他蒼白血色的臉上立刻露出難以言語的驚訝和喜色,跌跌撞撞衝了進去,然后一跤摔倒,半天也法爬起。

    倒在地上的蘇浩像一灘爛泥,几名士兵跑過來,攙著胳膊,把他扶到牆邊坐下。

    武國光已經走到樓下,用憂郁憐憫的目光注視著他。

    “謝謝總算總算有人來救我們了。”

    蘇浩眼里夾雜著感動與悲痛,他的表現完全符合慘遭大難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他接過一名士兵遞過來的熱水,帶著說不出的幸福和舒服咕嘟嘟几口喝下,長長舒了口氣,這才抬起頭,用探詢的目光打量著這些陌生人。

    武國光從士兵群里走過來,站在距離三米多遠的地方,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說:“帶著身份證嗎?”

    蘇浩神情茫然地搖搖頭,表情顯得很奇怪。

    他在之前那幢大樓里呆了兩天,一直觀察著這些軍人的動靜。他們態度冷漠,只對有能力跑進警備司令部的幸存者提供幫助。那是一條形的線,即便距離只差著十公分,他們也不會主動伸出援手,而是冷冰冰地看著對方被喪屍活活咬死,撕裂,分食。

    這完全符合未來世界電腦檔案里對監察管理人員的記錄————所有被外派執行任務的軍人都經過洗腦。他們只幫助那些在混亂中有能力掙扎,能夠自我保護,在恐怖環境中活下來的幸存者。因為,只有這些人當中才可能出現自然進化的强者,軍方把他們收納、歸攏,經過高强度訓練,成為對抗高等級怪物的中堅力量。

    既然要吸納為士兵,當然要對幸存者身份進行核實。這種身份驗證的真實性當然不可能與和平時期相比較。但不管怎麼樣,它多少具有一定效果。

    與高等級怪物之間的戰斗比慘烈,很多人都戰死了。論他們在登記身份的時候是否誠實,活人永遠不可能與死人計較。

    “那些怪物專門吃人,我連逃跑都來不及,哪里有時間拿什麼身份證?”

    蘇浩臉上的表情比任何時候都要真實,他緊緊捧著裝熱水的搪瓷缸,嘴唇顫抖,目光呆滯:“很多人都死了,他們被喪屍像點心一樣吃掉。我和另外一些人呆在一起,到處尋找食物。我們每天都在打電話求救,在大樓上懸掛“sos”字樣的橫幅,安排人外出尋找救援部隊可我們什麼也沒有得到,食物也越來越少。迫不得已,我們只能離開城市,到野外去建立營地。呵呵,我從未想過這輩子還有拿起鋤頭去挖地的機會。五月、六月、七月我們每天都在等待,期盼有人能過來救我們。這感覺很糟糕,就像《魯濱遜漂流記》里的主角,站在懸崖邊默默期望天邊那片船帆”

    說著,蘇浩用力擦了擦眼角,抽著鼻子,限感激地望著周圍的士兵,連聲說:“謝謝!謝謝你們!我我我”

    他言語慌亂,神情激動得法說不出話來。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在發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前所未有的激動。

    這表情是蘇浩從別人身上學到的————從前天到今天,陸續有十多名幸存者從警備司令部門前經過。有四個人被尾隨的喪屍殺死,其余的人都進入司令部大院,用差不多相同的口吻講述各自經歷的故事。隔著很遠,蘇浩不可能聽到他們與軍人之間的談話,只能通過口型判斷出大概含意。這些人都認為是政府派軍隊來救自己,直到少尉武國光說出讓他們加入軍隊的時候,才露出驚愕與不解的神情。

    並不是所有人都被看中,大約有三分之二以上的人不合格。他們實在不想重回黑暗恐怖的生活,連哭帶喊哀求著想要留下。武國光根本不給他們多加解釋的機會,直接把他們從防護鋼柵頂部扔了出去。哭喊聲驚動了周圍的喪屍,這些食人生物代替軍人完成了驅趕,在街道上一直追出很遠。

    几天以來聽了太多悲慘故事的士兵們絲毫沒有表現出憐憫。他們默不作聲,武國光頗不耐煩地咳嗽著,加重語氣:“沒有身份證?那麼,說說你的姓名,年齡,還有家庭住址和電話號碼。”

    “我叫蘇浩,22歲,住在盤江東路xx6號,電話是1339876xxxx嗯?你問這些干什麼?”

    未來世界電腦里儲存著和平時期從民政部轉接過來的大量人口資料。蘇浩在其中搜尋了很久,找到這條與自己身份頗為類似的信息。他根據電腦記錄的照片,對身体的面部輪廓進行修改,使雙方外表、血型、指紋等信息吻合率達到百分之九十九有了這層身份作為掩飾,不會引起任何懷疑。

    至于這條信息原來的主人未來世界每隔十年的人口普查都沒有對應的發現。那個與自己同名同姓的年輕人可能早就已經死了,或者是在病毒爆發初期被感染,然后變異。

    武國光從衣袋里取出電子筆記本,迅速記下蘇浩所說的身份信息。做完這些,他的面色稍微變得緩和,慢慢地說:“我得正一下————我們不是救援部隊,也救不了任何人。”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19 06:24 AM

第五十四節收買

  蘇浩疑惑地看著他,下意識地抬起手,顫抖著指指旁邊士兵身上的軍裝,驚懼地問:“那,那你們究竟是誰?”

    武國光的臉在陰暗的光線中很難讀懂。最他沉默了几秒鐘,說:“我看,你屬于符合條件的那一類人。我可以送你離開這座城市。”

    蘇浩先前在雨幕中搏殺喪屍的場景,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去哪儿?”蘇浩的問題根本就是條件反射。

    “你很勇敢,也很頑强。”

    武國光沒有直接回答,他清了清嗓子,說:“我們需要像你這樣的人。當然,你的表現只能說是還不錯。剛才你完全有機會干掉多的怪物,它們速度很慢,只要看准機會,掌握攻擊的先后次序,你可以在安全的情況下殺光它們。其實,這些東西算不上多麼高深的技巧,你只是缺乏訓練。”

    蘇浩濃密的睫毛微微晃動,他正在思考武國光的話:“你的意思是,讓我加入你們?”

    武國光點了點頭:“准確地說,是加入國防軍。”

    這句看似普通奇的話,使蘇浩臉上的表情迅速變換著。驚愕、震撼、憤怒、失落到了最后,轉化為比强烈的悲憤。

    他抬起頭,目光從每一個士兵身上緩緩掃過。視線碰撞的瞬間,每一個人都清楚地看到————那雙明亮的眼睛里,正燃燒著熊熊火焰。

    “你們你們知道喪屍的弱點?你們為什麼不去救救那些活著的人?”

    蘇浩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他的眼眸深處釋放出痛苦和恐懼。在未來世界,從出生后懂事的那一天,他就在不斷思考這個問題,也利用身份在電腦檔案中反復尋找答案。遺憾的是,直到啟動時空傳送器,逃離那個維度的時候,蘇浩也沒能從細密繁雜的文件檔案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病毒爆發到現在整整過去了好几個月,你們究竟在哪儿?這座城市里至少死了上百万人。他們被喪屍咬死,當做食物吃掉。還有多的人因為抓咬導致感染。我們沒有食物,沒有水,與外界通訊中斷,我們時刻不在期盼能看到救援隊的影子,等了近五個月,唯一的收獲就是失望和絕望。你們知不知道幸存者當中有女人和孩子?在我們最需要的幫助的時候,你們究竟在干什麼?你們在哪儿?”

    這是蘇浩從未來世界帶來的疑問。

    他不明白,為什麼各國政府會在病毒爆發初期同時保持沉默?

    沒有任何國家或者地區啟動緊急對應預案,也沒有任何國家首腦站出來給予民眾信心和支持?

    一夜之間,統治機構消失了。

    當然,總統和元首也是人。他們可能在第一時間被病毒感染,以至于軍隊和最高權力機關徹底失去作用。

    可是,蘇浩查閱的資料表明:當時,至少有百分之七十的國家權力層保持完整。他們本該立刻發布總動員令,在各自權力范圍內組織民眾共同對抗災難。然而,沒有一名國家元首這樣做,他們在這件事上共同保持沉默,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而几個月后,那些被喪屍占領的城市里,才第一次出現監察管理局軍人的身影。

    武國光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紅。

    不僅是他,所有士兵的神情都不太自然。他們測過身,把目光從蘇浩身上移開,轉到別的地方;要麼抬頭或者低頭,把注意力轉移到其它方面。

    他們沒有承認蘇浩的指責,也沒有否認。

    蘇浩臉上滿是痛苦,他盯著武國光,緩慢,期盼地問:“為什麼?”

    這已經不是在演戲。其中也包含了蘇浩自己的真實感受。

    武國光審視著蘇浩那張憤怒的臉。過了几秒鐘,他嘆了口氣,似乎想要張嘴說點儿什麼,卻一直沒能發出聲音。他神情復雜地看著蘇浩,眼睛在對方身上來回搜索,視線焦點很落在腰間那把“95”式手槍上。

    “你從哪儿弄的?”

    他隨手指了指,想要用這個來轉移話題。

    蘇浩冷冷地注視著他,聲音强硬尖銳:“有些軍人很勇敢,他們一直戰斗到最后。很多人戰死了,只留下武器。可惜,子很少,只有六顆。”

    最后這句話,讓武國光覺得找到了彼此都感興趣的話題。他摸了摸褲袋,取出一只裝滿子的匣,遞到蘇浩面前:“這是5。8毫米口徑的子。如果不夠,我可以再給你一些。”

    蘇浩冷漠地搖搖頭,他眼睛直直看著前方,站起來,朝著大門方向走了几步。忽然站住腳,轉過身,低聲說:“如果你死了,我會從你的屍体身上拿。”

    他獨自走出警備司令部大門,背影在灰蒙蒙的細密雨幕中漸漸消失。

    一名中士摘下頭盔,抹掉與頭皮接觸部分的汗,沉悶地說:“這小子挺有骨氣,比先前那些家伙看起來順眼得多。他說的那些話有一定道理。”

    旁邊一名士兵緩緩點著頭:“有很多人都還活著,我們的確應該做點儿什麼。”

    “我勸你們最好趁早打消這種念頭。”

    另外一個士兵皺著眉:“基地方面三令五申拒絕接受任何未經承認的幸存者。我們來的時候,上面就專門說過這個問題。直升機駕駛員不會讓他們登機,就算步行走到基地,警衛也不會開門放行。除非除非他們的表現足夠强大,能打贏那些喪屍。”

    “夠了————”

    忽然,武國光很不耐煩地低吼道:“不要再談論這個問題。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我們必須奉命行事,不要把私人感情涉及其中現在,都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繼續警戒!”

    人群漸漸散開。

    雨水變得比剛才小,很細,像動物身上的絨毛。天地間彌漫著清冷的潮濕。

    武國光站在司令部大門口,隔著粗大的全鋼防護柵欄,點起一支煙,默默地抽著。

    “這小子性格挺硬。他說的沒錯。或許我該幫幫那些可憐的人。”

    蘇浩直接回到了銀行小樓。

    他肯定武國光不會派人跟蹤。設置在各個城市監察站點的軍人數量其實很少,他們唯一的任務,就是挑選合適的幸存者送往基地接受訓練。

    對欣研簡單地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蘇浩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脫光衣服走進浴室。

    他在滿是髒污的環境里呆了好几天,沒有什麼比好好洗個澡舒服的事情。

    閉著眼睛,任由密集的水流衝刷身体,發散開的思維像螞蟻一樣搬出大量記憶畫面,在蘇浩腦海中不斷組合、堆砌。

    歷史走向與原來的維度沒有任何區別。

    軍方開始在廢棄城市里設置監察管理站。從病毒爆發至今,與喪屍搏斗了好几個月的幸存者將以篩選的方式,送往北方各個基地接受軍事訓練,然后編組成軍。

    只有經驗豐富,生存能力最强,最凶悍的那批人會通過挑選。老人、女人、孩子和弱者的生活狀況永遠不會得到改變。他們仍然得為了食物和水而奮斗,與不斷進化的喪屍繼續搏殺這部分人構成了未來世界人口結構的基礎。也許是因為環境,或者病毒,也可能是免疫藥劑造成的基因突變,人類的生育能力迅速變强。正常懷孕期由十個月提升至六個月,受孕率提升百分之一百八十,哺乳時間縮短至一百

    二十天,雙胞、多胎比人類任何歷史階段都要普遍。

    在大樓里潛伏觀察的時候,蘇浩看到了武國光給那些幸存者分發免疫藥劑。但他沒有像對待其他人那樣給自己一支也許,那名少尉覺得自己還會回去?畢竟,一旦被軍方選中,就意味著將踏上與其他幸存者截然不同的道路。

    安全有保障,須再為食物和水的問題擔憂,擁有火力强大的武器和防御能力强悍的戰斗服。如果在戰斗中表現出眾,可以晉升軍官,得到多普通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這就像是和平年代一塊標價兩元五角的巧克力,只是擺在商店貨架上隨便誰都花錢能買走的糖果。

    在未來世界,它的身份已經改變為限量特供物資,只有士官以上階級的軍人,才有資格以特殊貨幣(如銀骨換購。絕色美女為了十克這種糖果主動脫光衣服之類的事情比比皆是,還有很多小孩子難以抵擋甜美的誘惑,心甘情願賣身為奴。

    蘇浩在武國光面前的表演很成功。

    從那些軍人眼睛里,他找到了一部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是的,軍方對待平民的態度從未改變過。

    他們沒有想象中那麼冷血,只是力顧及每一個人,只能選取其中的最强者。

    喪屍在不斷進化,軍隊也需要擴充。只有主要戰斗力量達到平衡,其余的人才有機會活下來。

    至于多的問題,恐怕只能等到以后,前往北方基地去尋找答案。

    蘇浩也在不斷透露自己的信息————他對武國光說起過自己不是一個人,有很多幸存者聚集在一起,對方也記錄了自己所說的身份信息

    就目前而言,這就已經足夠。

    監察站會一直在城市里存在下去,有很多機會與軍人們打交道。蘇浩想要從軍方那里得到多的東西。

    比如:大口徑聯裝機炮、能量藥劑、藥

    今天只是試探,蘇浩手里掌握著很多底牌。

    比如銀骨,這東西一旦公開,將會迅速改變整個世界的價值觀。蘇浩牢牢掌握著時間節奏,只需要趕在它真正的發現者前面,也就是明年五月份以前把相關信息傳遞給軍方,自己肯定能得到豐厚的收益。

    他也想過利用自己的血,在監察軍人中發展几名“工蜂”。

    不過,周辰的研究表明:這種細胞吸引需要接受大腦思維控制為前提。與那些為了食物願意進入營地工作的外來者不同,想要監察軍人產生真正的接受意識,還需要進一步與他們接觸

    陸濤坐在沙發上,對著籠子里的老鼠發呆。

    籠子是細格鐵絲做的,很結實。里面裝著六只老鼠。小的一扎來長,大的差不多有半尺。棕灰色的毛皮油光滑亮,細小的眼睛不斷地轉動。籠子里的空間對于這些老鼠來說顯得過于狹窄。它們簇擁在一起,從彼此身上踩過,毛茸茸地聳動著,讓人看了忍不住有些驚悚。

    老鼠是魏文遠要的。

    陸濤花了兩天時間,在大樓外的窨井和綠化帶附近設下套子,前后抓到了二十几只。

    城市的夜晚並不安全,陸濤也必須休息。當他等到天明下樓,去收取套子的時候才發現:大部分老鼠都被喪屍當做點心吃掉。這些飢餓的變異生物,並不因為老鼠身上的肉比活人少而挑食。它們吃得很開心。由于套子設置的位置偏僻,一頭喪屍甚至把頭伸進地下水管,硬生生被卡在中間法進退。只能眼睜睜望著正前方十多厘米遠,那只被關在籠子里嚇得半死的老鼠,激動且憤怒地“呵呵”喘息。

    陸濤用斧頭把喪屍從胸口位置砍成兩截,把長鋼筋從喪屍胸腔穿進去,直接鑽透頭部。然后,再用鐵絲勾住水管里的籠子拉出來。

    那個時候,他感覺這只可憐的老鼠已經被嚇得大小便失禁,只能縮在籠子角落里瑟瑟發抖。

    “篤!篤篤!”

    有人敲門。

    陸濤拉開房門,魏文遠那顆光禿少毛的腦袋立刻鑽了進來。他打量著屋子里的擺設,饒有興趣地說:“大學生,我要的東西呢?抓到多少了?”

    几天前,魏文遠找到陸濤,說是讓他幫忙抓几只老鼠。按照事先談好的價錢,一包方便面換兩只老鼠。

    陸濤轉身走進房間,拎出裝滿老鼠的籠子。

    魏文遠臉上的笑意越發濃厚,他伸手想要去接,陸濤卻閃身把籠子朝后面一縮,同時伸出左手,淡淡地問:“你答應過的東西呢?”

    “呵呵!你這人真是的。”

    魏文遠訕訕地笑著,不太情願地從背包里拿出三袋“統一”方便面。

    陸濤接過,在手里捏了捏,確定袋子封口完整,里面的內容物沒有作偽,這才把籠子遞了過去,完成交換。

    “怎麼,你打算煮鼠肉火鍋吃嗎?”

    看著正在點數的魏文遠,陸濤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據他所知,魏文遠還向大樓里另外几個人下過類似的訂單。這几天,他已經林林總總收了差不多三十來只老鼠。

    魏文遠搖搖頭,笑道:“誰會吃這種東西?髒得要命,成天在糞堆里鑽。年輕人,別說我沒提醒過你————田鼠和山鼠當然可以吃,味道也不錯。可這種呆在下水道里的老鼠千万別碰。它們渾身都是毒,跟砒霜和敵敵畏差不多。”

    陸濤點了點頭。

    他的想法跟魏文遠差不多,只是覺得好奇————這老頭為什麼弄這麼多老鼠,究竟想干什麼?

    聯想到之前那頭被卡在下水管里的喪屍,陸濤腦子里忽然非常不妙的感覺。他皺著眉,試探著問:“我說,你該不是想用這些老鼠去喂喪屍吧?”

    魏文遠眼睛里閃過一絲慌亂。他迅速掩飾住面部表情,像往常一樣“呵呵”笑著:“那怎麼可能?我收這些老鼠肯定是有用的。我先得去試試,看看有沒有效果放心吧!有好處的話,魏叔我不會一個人獨吞,會有你的一份儿。”

    關上房門,陸濤獨自站在凌亂的客廳里沉思。

    這幢大樓里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首領,其實就是一個很多幸存者聚集起來的臨時團隊。幸存者們約定,由二十來個身强力壯的男人負責警戒,每天外出的人都必須拿出一部分食物提供給警戒者。

    這種相互合作的方式很公平。

    然而,從兩個多月以前,團隊氣氛漸漸有了變化。

    先是三樓一個男人搶了女人的食物,接著又是几個每天守在大樓入口負責警戒的人不知去向。就在上個星期,六樓的一個女人用菜刀砍死一個男人,據說她被那個男的强奸了好几次這些事件並不孤立,脫離最初的危險后,幸存者的心態都在發生變化。沒有警察,沒有人控制,每天的空余時間基本上用來睡覺,沒有任何娛樂活動發泄多余的精力。人們再也不像從前那樣相互走動,而是緊緊關閉房門,用警惕凶狠的目光打量每一個外來者。

    陸濤已經感覺到危險的預兆。

    他在房間設了几處機關,背包里裝滿食物和水,床下的那捆繩子每天都要仔細檢查一遍。為了保證在危急關頭能夠逃出去,他甚至在樓下綠化帶里藏了一輛自行車。

    接連几天,他都在上次那個加油站附近轉悠,卻再也沒有發現過蘇浩等人的蹤跡。

    因為,油庫已經空了。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19 06:25 AM

第五十五節黃雀

陸濤不知道魏文遠究竟想干什麼。他只覺得,這個外表猥瑣的老頭似乎正在進行某種計划。

    他只能盡量留意對方的動作

    早上七點,天色還沒有徹底放亮,魏文遠已經裹著大衣走出大樓。他警惕地張望了几分鐘,確認附近沒有喪屍出沒,這才返回大樓底層,推出自行車,沿著馬路,朝城市南面歪歪扭扭地騎過去。

    空一人的街道散發著死意,濕冷的感覺扑面而來。

    那是些微小的雨點,或者是彌漫在空中的潮濕塵霧,刺激著魏文遠困頓的大腦瞬間清醒。他非常惡意地衝著地面啐了口吐沫,淡淡地哼著“妹妹你坐船頭,哥哥在岸上走,恩恩愛愛床上蕩悠悠”的模糊唱詞,用力蹬著自行車。

    他遠遠避開躺在路上的死屍,還有擁擠在道路重要的廢棄車輛。喪屍這種變異生物不像人類一樣需要上床睡覺,它們累了就隨地躺下。有些“屍体”其實就是陷入短暫休眠的喪屍。只要周圍有動靜,嗅到活人的氣味,它們會很蘇醒,張牙舞爪扑過來。

    穿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魏文遠停了下來。他把眼睛眯成一條縫,對著數十米外一輛側翻在“柔婷美容美体”店面下的“皇冠”轎車看了很久。

    那車是黑色的。流線型的車殼很是漂亮。

    魏文遠曾經想過要買一輛這種車,也幻想著像那些有錢人一樣,開著豪車載著美女四處瀟灑。他去過几次車展,那些站在車前的模特儿美得讓人流口水。她們毫不在意外露的性感內衣和丁字褲,擺出各種嫵媚誘惑的動作任人拍照。每當這種時候,魏文遠就覺得胯下生殖器不由自主的發硬,整個人青春煥發,仿佛年輕了好几十歲。

    “皇冠”車早已面目全非。透過前擋風玻璃,可以看到駕駛座上躺著一具骷髏。干枯的脖子上掛著被血浸透又變黑的領帶,死者顯然是男性。旁邊的座位上有一具頭死屍。准確地說,應該是整個上身已經消失,只剩下兩條倒立腐爛的腿。可能是發生事故的時候沒有坐穩,死者身体倒翻著,穿著高跟鞋的大腿被天卡住。在晨光下,那只倒踩在車頂的乳白色高跟鞋很是顯眼。魏文遠腦子里又聯想起車展上那些身材火辣的模特儿

    “女人嘿嘿嘿嘿!女人”

    他得意地笑著,整個肩膀都在聳動。

    上個星期,魏文遠在一個房間里找到兩袋大米。這几天他過得很愜意————不光是李潔,住在五樓的另外兩個女人都陪他睡過,代價不過是几個飯團。想想以前,哪儿有這麼好的事情?那些女人眼光比長頸鹿還高,連他\媽\什麼“寧願坐在寶馬里哭,也不願意在自行車后面笑”之類的屁話都說得出來。

    嘿嘿嘿嘿現在好了,老子隨便砸几個飯團,她們就得老老實實躺在床上,雙腿叉開,變成一個三八的“八”字。

    所以說,錢就是一堆廢紙,吃的才最重要。

    想到這里,魏文遠只覺得渾身都是力氣,蹬自行車的速度也了許多。

    他絲毫沒有發現,就在身后大約百米左右的位置,還跟著另外一個人

    銀行小樓里的人們像往常一樣早起。當欣研穿著睡衣從蘇浩房間走出來的時候,沒有引發任何意外和驚訝。所有人都覺得習以為常,有條不紊忙碌著各自的事情。

    李曉梅已經搬到了野外營地,小樓里的后勤事務現在由韓瑩和另外几個女人接管。陶源在城外營地負責吸納外來者的工作。他必須確定進入營地的人對蘇浩有足夠認同感,才會給對方注射免疫藥劑,也就是蘇浩的血。

    蘇浩從未來世界帶來的***差不多要用完。他手上目前擁有的腐菌激素數量極其龐大。按照那個時空維度的價格計算,這些珍貴的液体足以買下整個世界。

    每當想到這一點,蘇浩就覺得有種說不出的衝動。他甚至期盼時間流逝速度變,讓外面的人盡發現這種激素的作用。

    存放在地下金庫里的銀骨大約有半公斤。按照慣例,團隊成員每擊殺一頭喪屍,都必須上繳百分之五十的銀骨。從“蜂王”和“工蜂”的角度來看,這種關系其實算不上剝削,蘇浩也只是未雨綢繆,提前積累必不可少的資源。

    整個小樓里秩序井然。用過早餐,人們按照事先制訂的計划,分批駕車外出。

    有的前往遠處的加油站收取油料。

    有的把准備好的建筑材料運往城外營地。

    還有的在城內分散搜索,尋找、收集可用資源,獵殺喪屍。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生活節奏緊張而充實。

    論在城內還是城外,人們總會不時遇到其他幸存者。不管對方以什麼方式或借**談,團隊成員都不會泄露絲毫秘密,也不會强行要求對方加入。

    因為,他們是“工蜂”。

    病毒爆發的時候,有很多人逃離了這座城市,也有很多人活了下來。

    與和平年代一樣,在路上遇到陌生人這種事情不值得大驚小怪。人們還是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但他們並不知道,在路上遭遇的幸存者當中,有一個人名字叫做魏文遠。

    他騎著自行車在小樓附近轉了几天,已經摸清了附近的道路。

    魏文遠很精明,他沒有走近那幢樓,只是在兩、三百米外的街道上打轉。

    他見過蘇浩和欣研,知道對方認識自己。所以,只跟團隊里的其他人偶爾有過接觸。

    何況,他的計划根本不需要冒險靠近觀察。只需要弄清楚几條主要街道就已經足夠

    陸濤在路口站了差不多半個鐘頭,猶豫著走近那幢樓。

    就在他剛剛跨過馬路橫線,走到距離小樓五十多米遠位置的時候,從樓頂傳來一聲不太響亮,卻足夠清晰與震撼的呵斥。

    “站住————”

    那是一名塊頭很大的中年男子。穿著黑色外套,斜端著步槍,瞄准陸濤胸口。

    陸濤立刻舉起雙手站在原地,表示自己沒有惡意。

    小樓側面的門開了,出來兩個全副武裝,滿面警惕的男人。

    陸濤仔細描述了蘇浩、欣研、杜天豪和楊璐璐几個人的外貌,然后一再說明,自己要求見到他們其中某一個人,或者這個團隊的首領。

    很不巧,蘇浩、欣研和杜天豪都外出忙于其它事務。至于楊璐璐這個九歲的小女孩住在野外營地。與城內相比,那里要安全些。

    小樓里的警戒者沒收了陸濤的武器,將他雙手捆綁,關進一樓儲藏室,專門留出一個人看守。

    他們沒辦法判斷陸濤這些話是真是假,只能用線電與蘇浩取得聯系,讓他盡回來

    兩小時后。

    “就是你要見我?”

    看著坐在桌子對面的陸濤,蘇浩臉上明顯帶有一絲怒意。

    他正准備與警備司令部的監察軍人再次進行接觸,卻被小樓里的突發狀況打亂了計划。

    陸濤注視著蘇浩。他有些奇怪,這個年輕人年齡與自己相仿,為什麼卻散發出令人畏懼的氣勢?

    他點了點頭:“我們見過。”

    這句話讓蘇浩有些意外,也越發激怒了他。

    “我還沒有到記憶力衰退的時候,很多東西都在我腦子里留有存檔。”

    蘇浩譏諷著冷笑道:“我當然記得你,還有另外兩個人。”

    他指的是當時在加油站遇到的“豹子頭”和李順發。

    陸濤沒有爭辯,也沒有提及想要加入團隊之類的話題。

    顯然,這個團隊對于外來者抱有敵意,或者可以說是警惕。他們不至于殺了自己,但絕對不會在這種情況下主動接納外來者。

    “也許是我杞人憂天,但你們的處境的確很危險。”

    陸濤看著蘇浩那雙充滿疑惑的眼睛,認真地說:“有人要對付你們。”

    蘇浩一愣,繼而本能的判斷對方在撒謊。他把身体后仰靠在椅子上,冷冷地注視著對方。沉默了几秒鐘,忽然搖著頭,淡淡地笑了。

    “沒必要在我面前危言聳聽。如果你需要食物和水,或者安全的住所,完全可以換個方式,或者直接提出要求。我這個人不難說話,但你必須”

    “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魏文遠的人?”

    陸濤打斷了蘇浩的話。他把身体朝前挪了挪,盡量詳細的形容對方外貌:“六十多歲,身高大約一米六五左右,很瘦,有些謝頂,走路時候外八字幅度很大。”

    蘇浩審視著陸濤臉上的表情,從那雙謹慎清澈的眼眸里,他沒有找到陰謀或者詭詐的痕跡。

    “我見過他。”

    蘇浩緩緩點著頭,記憶畫面里浮現出小巷商鋪門口的那一幕:“魏文遠?這是他的名字?”

    陸濤沒有直接回答:“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過節。但他很可能想殺了你們。”

    他著重在“殺”字上停頓了一下,房間里的氣氛立刻變得嚴肅。站在門口的另外兩名團隊成員下意識握住槍,眼睛里閃過冰寒的光。

    蘇浩淡淡地笑笑,平靜地說:“看樣子,你跟他很熟?”

    陸濤點了點頭:“住在一起,不過沒在一個房間。”

    “我想也是。”

    蘇浩仍在微笑,他已經轉換過態度,對眼前這個年輕人產生了部分好感,戒備心理也沒有先前那麼强烈:“好吧!說說看,你都知道些什麼?”

    陸濤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看了蘇浩整整好几分鐘,慢慢地說:“我不知道他具体的計划。怎麼說呢他用吃的從我這里換了几只老鼠,活的老鼠。”

    “老鼠?”

    蘇浩盯著他的眼睛,疑惑的加重語氣。

    “是的,老鼠。”

    陸濤蹙著眉:“據我所知,還有另外几個人也在幫他做同樣的事情。他弄了很多老鼠,二十只,三十只,也許多。魏文遠不缺食物,我可不認為他會把老鼠做成燉肉。他自己也說過,那些東西很髒,不能吃。”

    “他這段時間頻繁外出,我跟蹤著找到這儿。魏文遠的表現很奇怪,他似乎在躲著你們,注意力好像是放在周圍地形和街道方面。今天早上我跟著他走了好几條街,他一直在用紙筆記錄。除了你們,這附近沒有人。他沒有主動與你們聯系,那肯定就是與你們有某種過節。總而言之,他可能醞釀著很瘋狂的計划。魏文遠以前就殺過人,他把同屋的伙伴從樓上扔了下去。起因只是為了爭奪一件衣服。”

    “當然,也可能是我神經過于緊張。這座城市已經死了太多的人,我們的對手是喪屍,是那些怪物,而不是你死我活自相殘殺。不管猜測是否正確,我都覺得有必要讓你們提高警惕。那天在加油站的小女孩很可愛,她應該好好活下去”

    陸濤的訴述時間不長,他偶爾露出苦澀的笑,聲音沙啞。

    蘇浩沒有繼續追問。

    他從衣袋里摸出香煙,抽出一支遞了過去,陸濤擺擺手表示不需要。然后,蘇浩把香煙點燃,慢慢地吸著,房間里很被繚繞的煙霧占據,氣氛也陷入沉默。

    病毒爆發使人類數量銳減,老鼠當仁不讓成為地球上最龐大的哺乳動物種群。在未來世界的人類看來,老鼠占據著非常重要的地位。因為數量的緣故,很多變異生物都以老鼠為食。這種看似弱小的動物擁有驚人的繁殖力。城市、荒野、山林到處都能看到它們的影子。

    蘇浩並不認為陸濤在撒謊。

    從他嘴里說出來的很多東西,都與自己的實際經歷對得上號。

    沒錯,小巷里發生的那些事情,足以讓那個叫做魏文遠的老人暴怒殺人。他有充分理由進行瘋狂殘忍的計划。

    至于老鼠未來世界的獵人通常把它們當做誘餌。論古今,人類智慧在某些方面都有共同之處。雖然不清楚對方的具体實施過程,蘇浩卻隱約可以猜到魏文遠打算如何使用那些老鼠。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再次開口,蘇浩的面容已經充滿微笑:“我想,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陸濤也笑了————他承認,這幢小樓森嚴的防衛的確使他震驚。警戒人員先前冷漠的敵意讓他感到害怕。然而越是這樣,他想要加入這個團隊的心理就為迫切。結構松散的團隊法適應殘酷的現實。這些人對外嚴厲,對內極其團結。他喜歡這儿,也願意留下來。

    “我得回去一趟。”

    陸濤推開椅子站起來,舒了口氣:“我還有一些東西放在營地里。它們很普通,但對我來說卻很珍貴。希望你能理解。”

    蘇浩看著他的眼睛:“照片還是日記?”

    陸濤滿面驚愕:“你你怎麼知道?”

    蘇浩笑著連連搖頭————他是未來的穿越者,自然很明白末世人類最后的心理寄托。食物和水只是滿足生理需求的物質,在思維和理念方面,病毒爆發后活下來的很多人都以照片或者日記哀悼亡者。

    尤其是那些死去的家人相片,是苦難歲月里最后的紀念。

    蘇浩拉開腰包,取出一支裝有自己鮮血的膠管,擺在手心里,遞了過去。

    “這是什麼?”陸濤有些好奇。

    “它能讓你對病毒免疫。”

    蘇浩平靜地說:“我不希望你發生意外。因為從現在開始————你,是我們的人。”

    陸濤婉拒了蘇浩派車送自己回去的善意表示,獨自騎著自行車返回。

    他像往常一樣把自行車藏進綠化帶深處,折了一些枯樹枝蓋在上面。雖然只是上樓拿些很輕巧的東西,陸濤仍然不敢大意。

    附近沒有出現喪屍,挪開堆在大樓入口的沉重立櫃,單元門鐵柵后面立刻露出一雙警惕的眼睛。他看看陸濤,從里面用鑰匙把門打開。

    那是一名剃著光頭,身强力壯的警戒者。

    他斜拎著一根前端磨尖的鋼管,瞅著陸濤肩膀上空癟的背包,似笑非笑地說:“看起來,你今天運氣很糟糕?”

    “是啊!遇到一群喪屍,差一點儿就回不來。”

    陸濤敷衍地笑笑,神情疲憊地說:“改天我們一起出去。我知道有個地方還沒有被光顧過。里面的東西品種豐富,數量也很多。”

    光頭很感興趣地湊過來:“哦!都有什麼?”

    “主要是煙酒。有精品玉溪,還有茅台和五糧液。”

    陸濤說的實話。

    他和光頭關系不錯,每次回來或多或少都會帶點東西給他。既然決定離開這個團隊,陸濤想留點好處給光頭。或者帶他一起離開?

    煙和酒,這兩樣東西對光頭立刻產生了强烈誘惑。他不自覺地舔舔嘴唇,臉上的笑意越發濃厚。

    忽然,光頭眼里閃過一絲黯淡,臉色也慢慢變得凝重起來。他用力拍拍陸濤的肩膀,用眼睛飛瞟著樓上,聲音有些異樣:“小心點。”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19 06:26 AM

第五十六節勒索

    這幢居民樓被幸存者們改造過————底層入口堆放著上百張從各個房間里搬出來的壁。它們雜亂章,唯一的作用就是阻擋喪屍前進。還有几根水管從中間被電鑽切開,做成與各個樓層鏈接的簡易通訊器。遇到緊急情況,樓下的警戒者只需要用力敲打管壁,樓上的人們就能聽見。不過,傳音效果不僅是危險的時候有用,平時在樓下只要說話聲稍大些,樓上的人一樣可以聽清楚。

    陸濤在團隊里呆了好几個月,當然清楚這些事情。光頭雖未明說,但他的口型和表情都充滿强烈的警告意味。

    有危險?

    陸濤的心髒驟然緊縮,他下意識地握緊手里的刀。看到這些舉動,光頭的眉毛越發皺緊,他拼命搖著頭,豎起手指擺在唇邊,指尖和眼睛同時朝上。雖然沒有說話,卻喻示出越來越强烈的危險成份。

    顯然,他想讓陸濤趕離開。

    樓上很平靜,沒有人說話,也沒有腳步聲。這表明危險源頭不是封堵在六層以上的喪屍,而是來自別的方面。

    這幢居民樓里的幸存者組成團隊,卻並不見得有多麼安全。環境使人性當中最丑陋的部分限放大————几乎每個小時,這幢樓里都在上演搶劫和\强\奸,欺騙和詭計。如果不是因為特殊目的,誰也不會離開自己的房間。

    理智告訴陸濤,必須馬上離開這儿。

    沉默了大約半分鐘,他沒有轉身離開,而是再次握緊刀子,朝大樓內邁出腳步。

    光頭有些情急,他伸手抓住陸濤的胳膊,用力拽了拽,同時瞪著眼睛,齜起牙齒,右手橫在脖子上,做了個割喉的動作。

    他還是沒有出聲,緊密咬合在一起的牙齒和咧開的嘴唇,組合成令人恐怖的口型。

    那是一個“死”字。

    短暫,揪心的沉默。

    陸濤腦子里飛轉過數個念頭。

    毫疑問,有人等在樓上想要對付自己。最安全穩妥的做法,就是馬上離開,然后去蘇浩的營地找人幫忙。

    可是他必須上去————房間里別的東西可以不要,唯獨那本從家里帶出來的影集不能丟失。那是相親當天父親讓自己帶上的,對方家長和父母是很好的朋友,他們都想看看陸濤年幼時候的模樣。從出生到現在,那兩百多張照片記載了一幕幕歡樂時光。

    如果沒有它們,陸濤不知道活下去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他很擔心屋子里的東西被人翻亂。團隊里那些最凶悍的人什麼事情都干得出來。陸濤必須不顧一切保住生命中最后的珍物。

    現在離開,找到幫手再來,疑是最安全穩妥的做法。

    然而,那些人知道自己回來過,他們很可能因此一把火燒掉屋子里所有的東西。

    陸濤不敢冒這個險,在生命與信念的天平上,他必須選擇后者。

    陸濤微笑著看看滿面急色的光頭,友好地拍拍對方肩膀,邁開腳步走上樓梯

    樓道上的光線很暗,陸濤渾身緊繃,警惕地一步步慢慢上行。每往上走一層,走廊里總會出現几個晃動的人影。他們手里拿著各式各樣的自制武器,圍攏過來,用戲謔森冷的眼神看著陸濤,踩著他的腳印尾隨其后。

    陸濤很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他看到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站在旁邊,扛著一根頂端帶有很多釘子的木棍,臉上帶著邪惡的笑,表情陰冷。

    陸濤認識這個人————他姓謝,名字是什麼已經忘了,不過有個外號叫“蠍子”。

    人們都不清楚蠍子以前是干什麼的,只知道他很能打,這幢樓里沒人是他對手。很多人都願意跟他合伙外出,漸漸的,蠍子身邊聚集了不少幸存者,大多是身强力壯的男人,也有長得不錯,卻沒有能力外出尋找食物的年輕女人。

    陸濤從不招惹是非,他對蠍子這幫人敬而遠之,也沒有什麼過節。想到這里,他感覺有些疑惑,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擺出這種專門針對自己的陣勢?

    陸濤把右手的刀子換到左手,從褲包里摸出鑰匙准備開門。鑰匙插進縮孔的時候,他偏過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蠍子,發現對方臉上的笑意越發陰冷,走廊和樓梯上的人也圍攏過來。

    想了想,陸濤轉動鑰匙把門打開。他沒有急于進去,側著身子讓出足夠的空間,對蠍子平靜地說:“有什麼事儿嗎?”

    蠍子微微有些驚訝,顯然沒有料到陸濤會主動找自己說話。他看看對方,發現這個年輕人沒有表現出敵意,于是皮肉不笑地咧開嘴,大步走進房間,隨意打量一番,大喇喇地坐在沙發上。站在旁邊的另外几個人隨即涌進來,眾星拱月般將他圍在中間。

    陸濤最后一個走進房間。他默默觀察著房間里的情況,腦子里迅速閃過各種應急的念頭。

    “大學生,你的小日子過得不錯嘛!”

    蠍子拎起一個裝滿食物的背包,解開拉鏈,拿出一包“奧利奧”餅干撕開,毫不客氣地塞進嘴里。一邊嚼,一邊獰笑著說:“我們兄弟都餓死了,你這里卻豐衣足食。唔!讓我看看,都有些什麼好東西?”

    說著,他倒拎起背包,把里面的東西“嘩啦”一下全部抖出來。地板上立刻滾落了几聽豆豉魚罐頭、几包咸菜、壓縮餅干和鹵雞蛋,還有一些包裝完好的火腿腸。

    “嘖嘖嘖嘖!”

    蠍子眼里閃爍著貪婪的光。他拿起一聽滾落在腳下的罐頭,又抓起另外一個背包,笑得很期待,很猙獰:“赫赫!都是瓶裝水,有這麼多。大學生,看來你平時很勤嘛!不聲不響的弄了這麼多好東西。瞧瞧!這麼多,夠我們這些人吃上好几天了。也許,我們今天晚上應該搞個聚餐什麼的。”

    陸濤一直仔細觀察著每個人臉上的表情。

    他再次確定自己跟蠍子這幫人沒有利益糾紛,也從未有過衝突。尤其是蠍子剛才說的這几句話,使他原本高吊的心,略微放低了那麼一點點。

    “你說得對。我的確不該一個人占著這麼多的食物。”

    陸濤放下背包,走到壁櫥前,拉開櫃門,取出一罐積存下來的糖果,又從床沿下面拖出兩袋大米。最后,連同塞在陽台背風處,用雨衣蓋住的几塊腌肉,全部拿出來,擺在眾人面前。

    他的確很節省,也很勤。隨著各種食物在地板中央逐漸堆積,眾人口中不斷發出驚訝的聲音。有人倒吸涼氣,有人搖頭咂嘴,還有人眼睛里放著光,躍躍欲試想要衝上去占為己有。

    最后,陸濤從床下拖出裝有面餅的盆,攤開雙手,非常誠懇地對蠍子說:“這些,都是大家的。”

    蠍子眯起雙眼打量著他,右手握著的釘頭棍一下下地敲打著左手手心。

    陸濤的表現出乎意料之外。

    按照原來的計划,蠍子是准備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年輕人,再搶走屋子里所有的東西。

    這種事情他做了很多次,都是看中團隊里平時外出最頻繁,收獲最多的人下手。外面的資源雖多,卻到處都是喪屍,遠遠沒有大樓里安全。與其辛辛苦苦花費力氣從外面尋找食物,不如直接在團隊里“狩獵”。尤其是看著被搶劫對象惶恐助,悲憤異常的表情,總讓蠍子覺得特別刺激。

    蠍子想過陸濤會反抗,會掙扎,會嚎叫著跟自己拼命————他不可能是自己這些人的對手,蠍子打算把陸濤整成殘廢,打斷手腳,然后從樓上扔下去。

    這幢樓里的很多人最近不太聽話,外出回來給自己的“上供”少了很多。蠍子需要殺几個人來立威,讓那些心懷叵測的家伙明白“規矩”兩個字的真正含意。讓他們知道,這幢樓里究竟誰說了算!

    陸濤很上道,他主動交出了所有食物,態度也很誠懇。

    這種毫挑剔的表現,反倒使蠍子覺得不太好辦————看得出來,大學生的確沒有藏私。那盆里的面餅有一個表面還能看到牙印,顯然是准備留著下頓再吃。

    蠍子摸著光溜溜的下巴,陰沉的目光在陸濤身上打轉。

    眼前的情況跟預料中有些出入。

    既然對方已經交出東西,也沒有反抗,繼續打人殺人肯定不合規矩。否則,其他人會覺得自己心狠手辣,避而遠之。

    陸濤走到床前,掀開床墊取出珍藏的影集,緊緊抱在手中。

    這動作引起了蠍子注意。

    他要過影集翻了翻,感覺沒多大意思,于是扔給陸濤,半威嚇,半譏諷地笑笑:“我喜歡跟你這樣的聰明人打交道。很不錯,你挺明白事理,比那些頑固的家伙好多了。呵呵呵呵看來,你這大學沒白上。”

    陸濤沒有爭辯,只是淡淡地站朝一邊,冷冷地看著闖進房間的暴徒拿起食物,你爭我搶迅速分配一空,興高采烈的離開。

    當樓道里重恢復平靜,陸濤才從房間里走出。他像往常一樣鎖上門,背著裝有影集的包,帶好武器,默不作聲走下樓梯。

    光頭仍然守在一樓門口,他憐憫地看著陸濤,彎腰從旁邊的櫃子里拿出一個用玉米面和黃豆做成的窩窩,遞了過去。

    “都說了不要上去不過,總躲著也不是辦法,你早晚都得回來。還好你沒跟他們打起來,東西沒了就沒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其實外面很多地方都能弄到吃的,就是要多花點儿時間。”

    陸濤勉强擠壓出一絲笑意,接過窩頭咬了一口。他從早上就跟著魏文遠出去,來回路上沒有任何東西下肚。剛才發生的那一幕很是驚心動魄,也只是到了現在,神經松懈下來,他才真正感到飢餓。

    窩頭很硬,對于實在是餓了的陸濤來說,吃起來卻很香。

    他用力嚼著,悶著頭問:“蠍子怎麼會突然想起找我的麻煩?”

    “他會找每一個人的麻煩。只不過時間早晚,順序先后罷了。”

    光頭小心翼翼看看四周,壓低聲音,說:“你怎麼惹上李潔的?難道你不知道,那女人就是個耍橫撒潑的\騷\貨?”

    “李潔?”

    陸濤猛地抬起頭,滿面愕然。

    “是啊!”

    光頭繼續道:“她昨天去找蠍子,說是願意免費陪睡几晚,讓蠍子幫忙打斷你的腿,或者把手砍掉也成。蠍子問她為什麼?她說跟你睡過,你卻吝嗇得連塊餅干都不肯給。這樓里的人都很清楚李潔是什麼貨色,蠍子當然不相信這種話,當時就脫掉褲子狠操了她一頓,又反手賞了她兩個耳光。”

    “后來呢?”

    陸濤面表情地問。他知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今天上午,李潔又找到蠍子。這次她換了種說法。說是你房間里有很多吃的,足夠十几個人吃五、六天。她怕蠍子不信,像上次一樣再打她一頓,就板著指頭一五一十算給蠍子聽。”

    “算?”

    陸濤嚼著干乎乎的窩頭,疑惑地問:“怎麼算?”

    “算你每天外出和返回的時間,還有次數。”

    光頭砸了砸嘴,聲音變得越發低沉:“那女人是個瘋子。她一直暗中盯著你,把你這几個星期每次外出的次數和時間全部記錄下來。她說你的外出頻率比任何人都高,每次至少要帶回來兩只滿滿當當的背包。蠍子最近一直想找人開刀,李潔這麼一說,自然就選中你。還好你夠聰明,沒有死抱著那些東西不放。否則蠍子真的會動刀殺人。李潔那女人又騷又瘋,蠍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陸濤把最后一塊窩頭塞進嘴里,惡狠狠地嚼成糊糊咽下。他抖掉手上的碎屑,看著光頭,認真地說:“我知道有個地方”

    “你是說香煙和酒?”

    光頭飛打斷他的話,頗為擔心地看看四周,小聲說:“這事儿咱們過几天再說。現在拿回來還不夠蠍子那幫人分的。我可不想”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陸濤糾正著光頭話里的錯誤:“我知道一個幸存者團隊,有很多人。他們有武器,有食物和水,防護非常安全。最重要的,他們很團結,也沒有蠍子這種爛人。”

    光頭眼睛一亮:“真的?”

    陸濤點點頭,拉開背包,晃了晃里面的影集,說:“如果不是為了這個,我現在已經留在那儿了。一起走吧!跟一群瘋子做鄰居,遲早會死在他們手上。”

    光頭遲疑著,面色有些犯難:“現在就走?再過一會儿天就要黑了,外面到處都是喪屍。”

    陸濤系好背包的帶子,語調堅決地說:“繼續留下來過夜並不安全。喪屍只有牙和爪子,瘋子手里卻拿著刀。”

    最后這句話,使光頭不由得想起蠍子的狠戾。他覺得后背直冒冷汗,下意識地連連點頭。

    几分鐘,兩個人搬開擋住大樓入口的家具走出來,從綠化帶里翻出自行車。

    看著自行車,陸濤本能地聯想起今天早上自己跟蹤的目標,于是多問了一句:“魏文遠呢?怎麼沒看見他?”

    光頭回答:“不知道。他出去以后就一直沒回來過。”

    盡管幸存者們用氈布擋住戶,仍然還是有微弱的燈光從邊緣縫隙里透出來。在黑沉沉的夜色中,這些模糊的光線使銀行小樓隱隱有了輪廓。

    魏文遠站在一間臨街的小服裝店里。隔著被砸碎的玻璃門,可以看見外面街道上停著一輛三輪車。

    這間店鋪距離銀行小樓大約有一公里遠,位置偏僻,附近也沒有喪屍。

    除了魏文遠,店鋪里還有另外一個男人。他橫躺在牆角,手腳被緊緊捆住,似乎是睡著了。

    魏文遠看看腕上的手表,走近昏迷不醒的男人,摸出刀子,伸手拍拍男人的臉,想要把對方喚醒。男人的反應很遲鈍,惹怒了魏文遠。他干脆握緊刀子在男人臉側狠狠一划,把整只耳朵割了下來。

    驟然斷開的神經迅速傳遞回劇烈痛覺,男人猛然驚醒,下意識地開口喊叫,卻驚恐地發現嘴巴被一根帶子牢牢勒住。

    接著屋子外面暗淡的月光,男人終于看清楚魏文遠那張蒼老猙獰的臉。

    “老老魏?”

    話音含糊不清,卻多少可以聽明白男人想要表達的意思。

    他和魏文遠一樣,都是那幢居民樓里的幸存者。

    今天中午在城南的一塊廣場上,男人遇到了老魏。他像往常一樣打著招呼,想要約著對方一起去附近的商店轉轉,看看有沒有意外收獲。卻怎麼也沒想到,魏文遠從背后給了自己一棍。

    然后就到了現在。

    魏文遠手里拎著刀,笑得令人發慌。

    男人眼珠都瞪出來了。他拼命掙扎,像海豹一樣在地上翻滾蠕動。

    他不明白,這姓魏的老頭之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拿刀想干什麼?宰了我?

    這念頭越來越强烈,魏文遠什麼也沒說,站在一邊冷漠地注視著男人。看著他滿面驚恐,臉上的血色越來越濃,呼吸急促,被捆住的嘴里發出急促的“嗚嗚”聲。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19 06:26 AM

第五十七節殘忍

魏文遠跟這個男人很熟。最

    他好像是姓王?名字叫什麼已經忘了,樓上樓下的人都管他叫“老王”。

    不知道為什麼,魏文遠忽然想起去年,路過一家吧的時候,透過玻璃櫥,看見几個年輕人對著電腦屏幕在嘻嘻哈哈。他們用譏諷調侃的語氣談論屏幕上的一副漫畫。那是一個非常丑陋的腦袋,感覺就跟曬焉以后,又被醬油泡過的茄子差不多。聽那些年輕人說,漫畫里丑得要命的那個人,名字似乎叫做“王尼瑪”。

    “老王,王尼瑪,哈哈哈哈————”

    魏文遠臉上的肌肉扭曲著,把數皺紋擠壓在眼角和嘴角,看上去活像剛剛被鮮牛糞滋潤過的菊花。他抓緊老王的頭發,對著那張充滿限恐懼與絕望,滲出眼淚,不斷搖晃掙扎,發出哀求“嗚嗚”聲的腦袋看了几秒鐘,用變腔變調怪異的聲音說:“不要著急,王尼瑪,我現在就送你去見你的媽。”

    “嗖————”

    鋒利的刀子狠狠捅穿喉管,皮膚表面立刻出現比驚悚的可怕傷口。

    魏文遠不是職業殺手,也沒有接受過類似的訓練,捅進喉管的刀子立刻被會厭骨卡住。他皺著眉,很不耐煩地握住刀柄來回磨蹭。生疏的動作,使老王感受到異乎尋常的劇痛。他死命瞪大雙眼,像泥鰍一樣將身体亂扭,縮著脖子想要掙脫束縛。

    老王感覺到喉嚨里面有銳利的刀子在來回切割。腦子里感覺到痛苦,多的還是恐懼。這一刻,他下意識聯想起兩只后腿被高吊著,屠戶獰笑著用尖刀插入頸部的豬。

    “動你媽個逼啊!再動,再動老子砍死你————”

    魏文遠很憤怒。

    用刀子殺人顯然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他咬著牙,拼盡吃奶的力氣,才從骨縫里抽出被卡住的刀。粗暴野蠻的動作,使老王脖子上立刻噴濺出泉涌般的血。魏文遠怒不可遏地按住對方的后頸,從旁邊抓過一只事先准備好的盆,把老王的頭用力按進去,再掄起刀子朝對方頭上亂戳。

    眼睛、鼻孔、嘴唇、腮幫粗野慌亂的動作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純粹只是為了發泄怒意。每一刀,都會給未死的老王帶來大痛苦。他感覺眼睛被刀尖剜出來,鼻子被整個削掉,牙齒被撞落,舌頭和嘴唇被絞碎,臉上的皮肉破爛不堪。尤其是刀子戳中面部顴骨產生的堅硬感,几乎使他發瘋,恐懼得几乎失去全部思維。

    “唔,唔————”

    突然,老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爆發出驚人力氣掙開繩索。他沒有當場摁住魏文遠,而是雙手掩住受傷慘重的臉,几把扯斷捆住嘴的布條,像野狗一樣哀聲慘嚎著,跌跌撞撞朝門外跑去。

    如果蘇浩在場,一定不難看出:老王已經進入了一階强化人的初期狀態。

    這種突然變異的刺激來源當然不是銀骨或者藥劑,而是內心深處法遏制的强烈恐懼。大腦在瞬間增幅比平時强烈數十倍的思維速度,松果腺同時產生出極其神秘的生物激素。二者相加中和,這就是未來世界沒有服用過任何藥劑,卻能夠在荒野上自然成為强者人類的進化來源。

    任何事情都可能成為刺激源————憤怒、悲傷、喜悅一旦突破大腦思維限制,進入被未來生物學家稱之為“狂暴”的狀態,就能產生足夠的激素,成為强化人。

    老王絲毫沒有察覺身体的巨大變化,他仍然邁著習慣了數十年的步子,像正常人一樣向外奔跑。劇痛和恐怖徹底消磨了反抗的勇氣,他根本沒有產生要跟魏文遠拼命之類的念頭,只是想要跑一點,逃遠一點。

    突變,使魏文遠有些愕然。

    他立刻變得暴怒,順手抄起擺在旁邊的斧頭,几步趕上腳步踉蹌的老王,對准那顆頸部血管已經被割斷一部分,血肉模糊早已法看清楚本來面目的腦袋,狠狠劈下。

    “噗————”

    斧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軌跡,深深沒入目標左頸。老王慘叫著再次摔倒,他感覺頭部與肩膀的連接明顯變得松動,于是用力按住頭頂,想要合攏身体與腦袋之間的縫隙。這種用的動作越發刺激著魏文遠,他几步搶上前,拔出斧頭,凶殘比的一陣亂砍,直至腳下剛剛成為强化人的老王再也沒有任何聲息。

    强化人並不敵。普通人一樣可以干掉他們。

    一番混亂,迅速消耗著魏文遠本就不多的体力。

    他喘息著,拖著橫躺在地面的頭死屍,搖搖晃晃走到路邊,又返回商店里端著接血的盆,湊近屍体斷頸。此前的爭斗消耗了老王体內大部分血,剩下的鮮紅液体仍然還是接出了小半盆。

    恢復部分体力的魏文遠重拎起斧子,把老王的屍体砍成十几塊。他把裝血的臉盆和碎肉全部搬上三輪車,連綿軟易碎的內髒也沒有放過。最后,從地上撿起面目全非,舌頭歪塌在唇邊的老王腦袋,湊近看了很久,非常怪異的“格格格格”笑了起來。

    魏文遠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水浸透。他脫掉襯衫和長褲,隨便抹了抹胸脯和臉,穿著身上唯一剩下的內褲,赤著胳膊爬上三輪車,朝遠處銀行小樓所在的方向用力蹬去。

    濃烈的血腥在城市上空漸漸飄散,被黑暗籠罩的街頭巷尾,傳來飢餓喪屍的可怕嚎叫

    “吱呀————吱呀————”

    缺少機油潤滑的三輪車發出被强奸般的呻吟,十多分鐘后,魏文遠已經騎著車子來到小樓半公里外的一個十字路口。

    他停下車,扭頭看看身后那片濃密似墨的黑暗,咧開沒剩几顆牙的癟嘴,笑了。

    魏文遠跳下車,掀開帆布,露出十几個用鐵絲編成,大小跟竹蟈蟈筐差不多的籠子。

    每個鐵籠里都裝著一只老鼠。它們細小的眼睛里散發出紅光,凶狠殘忍,令人不寒而栗。

    所有收來的老鼠屁眼都被魏文遠用干黃豆塞住,再用針線仔細縫合。

    最多半天時間,被潮濕糞便泡脹的黃豆体積迅速變大,强烈的膨脹感擠壓著老鼠。法排泄,也不可能從体內取出,那種法用語言描述的痛苦使老鼠徹底變瘋。它們拼命撕咬身邊的同伴,用牙齒去啃堅硬的鐵絲,用頭撞,用腳蹬,沒有食欲也沒有**,腦子里唯一的念頭就是想要痛痛把肚子里所有東西全部拉出去。黃豆、糞便、腸子什麼也不剩下。

    從鐵籠里拿出一只老鼠,魏文遠忽然覺得————這只恐怖的小生物其實跟自己沒什麼區別。他用左手拇指名指夾住老鼠后頸上的皮,食指中指拈住尾巴,右手從三輪車兜里拿起一個准備好的空罐頭鐵皮盒,用鐵絲將其與老鼠尾巴拴在一起。然后松手,看著被憋得想要自殺的老鼠在地上亂跳,拖著罐頭盒朝馬路盡頭瘋狂逃竄,發出清晰刺耳“叮鈴桄榔”的響聲。

    做完這件事,他從三輪車上拿起老王的右手,隨意扔在路上。

    蹬著三輪車,朝前騎上五、六十米,扔一只尾巴捆有鐵皮盒子的老鼠,再扔一塊人肉。或者潑上一點血。

    身后,雜亂的腳步和嚎叫聲越來越大。

    不用回頭看,魏文遠也知道那是多達數百頭的喪屍。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周圍勘查,路線和小樓位置在腦子里已經形成最深刻的記憶。鮮血肉,加上被老鼠拖拽著的空鐵皮罐頭盒,足以使沿途所有喪屍都被吸引過來。几百、數千、上万這些可怕的食人生物沒有智慧。老子可以用人肉指揮、命令它們,像海嘯一樣淹沒那幢該死的樓。

    魏文遠腦子里滿是膨脹的復仇思維,他幻想著蘇浩被喪屍撕成碎片,自己把欣研壓在身下來回蹂躪的美妙畫面。

    換在以前,他最多就是嘴上說說,或者背地里發一通火,根本不會因為小賣部里的東西被搶走而搞出如此之大的動作。現在哈哈哈哈!這世界真***美好————沒有警察,沒有法律,老子愛殺誰就殺誰,誰惹我我就整死他!

    一個人蹬著三輪車,在黑暗籠罩的夜幕下緩緩前行。

    后面,尾隨著數以千計,被血肉氣味從四面八方吸引過來的喪屍

    蘇浩站在兩百多米外的一幢大廈樓頂,默默注視著在月光下密集涌動的龐大屍群。雖然光線暗淡,强化過的視力足以看見那輛黑乎乎的三輪車,以及潮水般前行的屍群。

    陸濤的預警非常及時。

    蘇浩帶著所有人迅速撤出銀行小樓,同時封閉所有出口。腳下這幢大樓儲備有一部分補給,沒有什麼問題的話,至少可以維持一個星期。

    野外營地建成后,小樓里的團隊成員大多維持在二十人左右。蘇浩不希望有太多人察覺到這里的異常,也不願意監察管理局對這里產生興趣。從上周開始,曹蕊和陶源已經各自帶領一個三十人小隊,在城市東面和北面尋找合適的建筑作為第二、第三駐地。

    “這家伙一定是瘋了。居然帶著喪屍在城里游蕩,他以為自己是怪物導游嗎?還是免費的那種。”

    旁邊,傳來杜天豪帶有强烈男性特征的渾厚嗓音。他抱起一挺“99式”狙擊步槍,越過蘇浩,把沉重的三腳架落在樓頂邊緣,咬著牙,臉上滿是怒意和凶狠。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不缺少瘋子。”

    蘇浩目光一直追隨著遠處的魏文遠,他淡淡地說:“瞄准一點,別打中要害。我可不想讓他死得那麼舒服。”

    集合整個團隊的力量,可以滅殺被魏文遠引過來的所有喪屍。然而,這樣做肯定會引起監察管理局的注意。蘇浩不願意過早暴露實力。何況,喪屍不會對人居住的小樓產生興趣。它們吃光扔在街上的肉,喝完沿途灑下的血,等到天亮,自然會慢慢散開。

    “沒問題!”

    杜天豪獰笑著回答。他湊近瞄准鏡,强化后的敏銳視覺,使他可以毫困難將目標牢牢鎖定在十字准星中央,然后冷酷情地扣動扳機。

    “呯————”

    刺耳粗暴的槍聲響徹天空,甚至連大廈周圍的空氣都為之一震。隔著很遠,蘇浩看到三輪車被巨大的頭動能掀翻,魏文遠左腿被炸飛,右腿似乎還連著一點皮肉。他被倒翻的三輪車死死壓住,爬不起來,也法動,旁邊堆滿了散亂的人体碎塊和內髒,拼命發出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叫。

    屍群加了朝前移動的速度。它們亢奮而躁動,再也沒有什麼能比法活動的鮮獵物吸引胃口。几分鐘后,圍攏過來的喪屍徹底淹沒了三輪車,撕扯、啃咬、吞嚼除了血腥,肆意瘋躥的夜風中還夾雜著高亢尖銳的哀嚎

    連續一個多星期的降雨,使這座几乎死寂的城市變得加陰冷、潮濕。

    蘇浩駕著一輛皮卡,停在警備司令部大門口。他拎著背包從駕駛室里跳下,得到警戒哨兵允許后,大步走進。

    操場上站著一百多個人。

    從外表判斷,應該都是滯留在城市里的幸存者。

    他們身上的衣服又破又髒,也有人穿得很光鮮,武器也五花八門,砍刀、棍棒、鋼管之類什麼都有。一部分人頭發很長,還有些人發型很是奇特,亂七八糟就像剛被糟蹋過的鳥窩。

    几個月沒有修剪,叢生的胡須和毛發使任何人看起來都像叢林土著。沒有專業理發師,很多幸存者只能對著鏡子,用剪刀自我整理。結果就是外貌談不上任何形象或者氣質,只是一群拎著武器,隨時保持戒備的乞丐。

    辦公大樓頂層站著全副武裝的士兵,設置在三樓的兩挺重機槍由上自下構成交叉射界。面對黑洞洞的槍口,幸存者們明顯感到畏懼。他們非常自覺地聚成群,滿面期待地看著被士兵帶進后面營房,剛剛換上嶄軍服,沒有佩戴領花肩章的兩名同伴。

    那兩個人是被選中者。他們將搭乘下一趟運送補給的直升機前往成都基地。

    現在正是午餐時間。

    經過清理重恢復使用的食堂里,飄散出誘人的飯菜濃香。隔著熱氣蒸騰的戶,隱約可以看見桌子上擺著剛出籠的饅頭,帶有暗紅糖醬光澤的紅燒肉,夾雜著火紅辣椒的炒白菜。

    kd03基地已經恢復運作,為城內監察站提供給養並不困難。

    除了蘇浩和守在旁邊的軍人,所有幸存者喉頭都在聳動,拼命狂吞口水。他們眼前晃動著一幅幅擺滿飯菜的美好畫面,很多人不由自主回想起關于吃飯的記憶。

    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用力按緊空癟的腹部,“嗚嗚”直哭。

    一名身材瘦高的中年男子滿面滄桑,不停地舔著嘴唇。

    還有些人身体微微發顫,不住聳動著鼻孔。他們慢慢挪動腳步,想要朝食堂方向走去,卻發現站在樓頂的士兵目光森冷,用力拉起槍栓,瞄准自己的頭。

    武國光站在辦公樓二層的走廊上,面表情注視著腳下這群衣衫襤褸的活人。

    自從以警備司令部為基礎,設置監察站以來,前后有四百多名幸存者來過這里。他們的要求都差不多,一例外都是要得到食物和衣服,請求軍隊保護,然后離開這座城市。

    “就算離開,你們又能去哪儿?”

    武國光自言自語,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目光變得有些暗淡。

    他記錄了每一個幸存者的身份資料。那些人並不知道這樣做的真實用意。很多幸存者邏輯思維仍然停留在和平時期,他們努力抬高身價,不斷述說自己是某某機關的官員,資產百万的豪商,或者在某方面頗有建樹的權威。還有几個年輕人一再重申參加過“超x女”或“超x男”大賽,曾經入圍參選,又或者得過令人羨慕的獎項,擁有國家認證建造師等級證書,英語考試過了六級,還過了“雅思”,在國外有親戚關系

    有一個急于離開城市的老女人,直言不諱美國前總統奧巴馬是她的私生子。

    很亂!亂七八糟!

    最初的時候,武國光還是很有耐心的對這些人進行勸說。聲明只有得到承認的幸存者能夠成為預備役。

    然而很多人不理解,仍然覺得只有抬高身價才會得到軍隊幫助。他們每天聚集在司令部大門口,吵嚷、哭泣、叫罵,甚至跪在地上哀求帶他們離開。

    武國光並不冷血,他覺得這些人真的很可憐。

    可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從儲備品當中擠出一部分食物,分發給那些身体瘦弱,的確需要幫助的人。同時,給所有幸存者注射免疫藥劑。

    在成都基地接受培訓的時候,上級教官就反復重申:嚴禁對任何幸存者提供過度幫助。軍隊沒有能力,也沒有義務供養他們。免疫藥劑只是避免活著的人慘遭病毒威脅。未來是生是死,仍然取決于個人意志,以及對抗喪屍的能力。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19 06:27 AM

第五十八節筆記

兩名被選中的幸存者在士兵帶領下走進食堂。

    站在操場上的人眼巴巴望著他們,不約而同屏住呼吸,努力分辨著空氣中那一絲模糊輕微的咀嚼聲響。

    如果沒有親身体驗過,很難想象————一碗熱騰騰米飯對每天依靠餅干冷食過活的人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一個穿棕色毛衣的男人朝前走了几步,聲音沙啞地嘶吼:“為什麼,為什麼不要我?”

    另外一個面有菜色的女人緊跟其后,話音雖低,卻帶有不弱于任何人的强硬:“我,我也要跟他們一樣。”

    旁邊立刻發出應和的聲音:“我要吃的。憑什麼他們能吃,而我不能?”

    人群開始變得躁動,幸存者一步步朝前擠著,局勢頓時變得有些失控。

    武國光面色陰沉。他抬起右手,朝前一指,守候在周圍的几名士兵立刻衝進人群,揮舞拳頭朝叫囂最激烈的人身上亂砸。尖叫、怒罵、咆哮頓時響起,場面變得混亂不堪。

    所有軍人都注射過一階强化藥劑。雖然沒有服用銀骨使骨質强化,但就力量和身体柔韌度而言,早已超越了普通人能夠達到的極限。

    幸存者人數雖多,卻沒有必死反擊的決心。加上周圍還有其他士兵端著槍虎視眈眈,操場上的混亂局勢漸漸被壓制住。

    當士兵們把為首几個幸存者打得奄奄一息,直接從司令部門前鋼柵護欄上扔出去的時候,一切都重恢復平靜。

    武國光雙手背在身后,分開雙腿,像鐵塔般站在樓上,冷冷俯瞰著剩下的這些人。

    “你們似乎還不明白,這個世界已經變了,不再是從前的樣子。不管你們怎麼想,如何憤怒,或者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但有些話我還是要說,也希望你們能轉告其他人————軍隊沒有保護你們的義務,我們只需要有能力的强者。你們都注射過免疫藥劑,喪屍抓咬不會造成變異。這座城市很多地方都能找到食物,城外的土地可以耕種,附近水源可以飲用。簡而言之,這里的環境,可以滿足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如果”

    “我要離開這儿————”

    一個穿高領毛衣,頭發有些微禿的中年男人尖聲打斷他的話,神情激動地高叫著:“你騙不了我。你們不能這樣。我們需要食物,需要衣服。我是市委辦公室”

    “是你媽個逼————”

    武國光神情惱怒地盯著中年男人,以超過對方數倍的音量怒聲咆哮:“老子不管你是誰,總之不合格就立刻從這里滾出去。別用那種高貴得跟傻逼沒什麼區別的語調跟我說話。就算你爹你美國總統,你媽是英國女王,你也一樣是男女雜交出來的精卵混合物。再多嘴廢話老子一槍斃了你。滾!給我現在就滾————”

    這番話嚴重傷害了中年男人的自尊。

    他氣得渾身發抖,筆直站在原地,用森冷怨毒的目光瞪著武國光,臉上浮現出憤怒的血色。

    士兵們推攮著其余的幸存者朝門外走去。

    這種動作很延續到中年男人身上,他立刻如受傷的野獸般暴跳起來,扯著嗓子低吼,咬牙切齒與士兵扭打。

    論力量還是速度,他都遠遠不如持有武器的士兵。沒有接到開槍的命令,士兵手中堅硬的槍托像重錘一樣狠狠砸下。中年男人瘦高的身形漸漸變得萎頓,額角破裂,滲出血絲,面頰和肩膀顯出青紫色的腫脹。他絲毫沒有服輸的跡象,仍然悍不畏死揮舞手里的鐵棍,直至一名士兵揮舞槍托用力砸中后頸,才猛然慘叫著倒下。

    武國光走下二樓,站在奄奄一息的男人面前。

    他揪住中年男人凌亂的頭發,將整個人高高拎起,憤恨不已地說:“現在離開這儿,剛才發生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中年男人虛弱地睜開腫脹的眼皮,艱難而堅決地回復:“我帶我走,像那兩個人一樣。”

    武國光的眼睛眯了起來。沉默片刻,他摸出佩在腰間的匕首,在男人前頸的血管部位用力一抹,厚厚的毛衣表面立刻出現一道裂縫,迅速被滲涌的血水浸透。男子頓時睜大雙眼,嘴唇大張,雙手不由自主朝胸口亂抓大約半分鐘后,他的眼睛里永遠失去了光彩。

    松開手,看著癱軟在腳下的屍体,武國光冷漠的眼瞳中顯出一絲痛苦。他控制住情緒,對旁邊士兵冷冷地說:“把他扔出去,喂狗!”

    蘇浩被一名士兵帶進辦公室的時候,武國光正看著自己沾血的手發呆。

    察覺到有人進來,他收起臉上惘然的表情,重恢復冷峻粗獷的軍人外表。

    看見蘇浩,武國光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

    “怎麼是你?”

    他記得這個曾經見過的年輕人。武國光微微皺起眉頭,接下來的話語不可避免帶有譏諷成份:“怎麼,想通了?現在離開也不算晚,相信你剛才也看到了,很多人都有想有這樣的機會,但他們”

    “我有些事情需要跟你談談。”

    蘇浩毫不客氣打斷了他的話,隨即從背包里拿出一只筆記本,平擺在桌子上。

    武國光疑惑地看看他,拿起筆記本,翻開。

    “這是我從混亂爆發那天開始做的記錄。”

    蘇浩仔細觀察著武國光臉上的表情,平靜地說:“我是一名業余生物愛好者。在五月十一日以前,地球上從未發現過喪屍這種生物,也沒有發現過類似病毒感染后變異的病例。它們就像突然之間降落在地球上的外來生命。我用顯微鏡觀察過感染体的膿液樣本,這種病毒具有强烈的吞噬特性。你上次給我的免疫藥劑的確能夠抑制它們。我不明白————既然你們有這種東西,為什麼不早一些分發給民眾?而且還要從幸存者當中合適的人?你們究竟想要干什麼?”

    武國光翻閱著筆記本,不為所動地回答:“我剛殺了一個人,別逼我再做同樣的事情。”

    蘇浩淡淡地笑了,不再追問。

    他沒有從武國光身上找到任何想要的答案。

    在未來世界,蘇浩一直在尋找關于病毒爆發日和黑色紀元的秘密。他搜遍了圖書館和電腦,以及當時身份權限可能閱讀的軍方檔案,卻沒有絲毫收獲。很多東西都被軍方掩蓋,外人法窺入。

    武國光是一名少尉,也是進駐這個城市的第一批監察軍人。

    很多時候,“第一”本來就有著其它數字法比擬的特殊意義。

    雖然只是一名下級軍官,但蘇浩本能地覺得,武國光可能知道些什麼。

    同一件事,第一次與第十次進行的結果,截然不同。前者沒有任何經驗,后者卻可以在前者基礎上不斷改進、完善。它擁有比前者堅固的防御和犀利的攻擊矛頭,相比之下,前者只能算是漏洞百出。

    現在是黑色紀元初期。即便是軍方,在應對喪屍這種可怕生物方面也沒有任何經驗可循。蘇浩見過很多未來世界的監察軍人。他們非常冷血,沒有絲毫感情,一切事務皆以軍例作為衡量標准。在他們看來,幸存者,也就是后世的流民,只有“合格”與“不合格”兩種類型。

    武國光與那些鐵面心冷的后世軍人不太一樣。

    至少,他的心髒還有些溫熱,沒有徹底冷硬。

    蘇浩想拉攏他。以不斷接觸的方式,增加彼此的熟悉和親密程度。當某一天,武國光願意接收注射自己的血,目的自然也就達到。

    强迫注入只會起到反效果。他會拒絕成為“工蜂”,甚至反噬“蜂王”。

    武國光看得很專心,沒有注意到蘇浩眼睛里意味深長的目光。

    “這筆記很不錯,各種細節記錄的非常全面,很有研究價值。”

    這番話沒有誇大其詞。

    雖然是軍人,武國光仍然有著獨到眼光。手上的這本筆記洋洋灑灑有好几万字。記錄時間從病毒爆發初期開始,直到昨天結束。至于內容,是從不同距離和角度,對十余頭喪屍和几個不同規模屍群的觀察研究。涉及喪屍的生活習性和涉食內容,排泄和水分攝入情況,食物補充與熱量估算,行動方式和判斷反應速度等等。

    筆記是蘇浩寫的,但他並非真正的作者。

    他集中了未來世界對“—1”級生物的綜合研究,還有那個時代很多獵屍人在戰斗過程中的心得体會,以及2026年權威學术雜志《生物與進化》當中關于初階喪屍的几篇論文。省略了一些可能引起懷疑的數據和學术名詞后,復制出這本具有相當研究價值的筆記。

    在筆記里,蘇浩把自己描繪成一個從病毒爆發日當天就不斷拼殺逃亡的幸存者。

    出于對生物研究的興趣,他利用空置的居民住宅,囚禁了几頭喪屍展開近距離觀察。他用各種食物喂養這些喪屍,老鼠、蚊蠅、蟑螂、從死者身上割下來的腐肉、各種植物為了取得多資料,他解剖了數十頭喪屍,對這種生物的身体結構有極為詳實的記錄。出于安全考慮,對大規模屍群的觀察只能使用望遠鏡。盡管如此,喪屍對溫度冷熱的喜好,溫差對這些可怕生物的影響,晝夜之間的活躍程度,以及變異速度和肌肉腐爛等情況,在這本筆記里都能找到。

    這其實就是一本綜合未來世界幸存者日記、軍方部分研究成果、獵屍人戰斗記錄的大雜燴。

    當然,涉及內容僅限于“—1”級別的喪屍。

    未來世界的相關檔案表明:軍方對喪屍的系統化研究,已經在兩個多月前全面展開。蘇浩相信,筆記里半數以上內容,軍方都掌握了加詳細的數據。但限于對喪屍的陌生與恐懼感,他們只是將其當做由人類變異產生的怪物,而不是從全生物種群的角度考慮問題。

    因此,軍方根本沒有注意到筆記中提到的某些細節。

    比如,喪屍体內可能存在的体液循環系統,細胞與寄生病毒之間的關系,以及骨骼肌肉再生情況等等。

    這些東西至少要在一年后才會逐步列入研究項目。目前,它們對軍方研究人員來說,根本是一片空白。蘇浩在筆記里只是提了個開頭,專業研究人員可以通過這種提示延伸出多的專業細節。

    沒有人會對此產生懷疑。

    這本筆記論內容和記錄手法,都能看出是業余人員所作。其中的差別,就好像在青霉素被研制出來的五十年前,某個孩童忽然對發霉的蘋果產生興趣。他收取了一些果霉在顯微鏡下觀察,卻沒有對此展開進一步研究,只是當做打發時間的聊游戲罷了。

    “這是我從几個月前就開始的研究記錄。”

    蘇浩平靜地說:“它對你們或許有些用處。我想從你這里換點儿有價值的東西。”

    武國光合攏筆記本,抬起眼皮,仔細注視著蘇浩。

    與上次見面的時候相比,這個年輕人要從容許多。他身上沒有那麼多泥垢,洗干淨的臉上透出儒雅堅毅的氣質,眼睛黑而明亮,有股看准目標絕不放棄的倔强。雖然削瘦,膚色看起來卻很健康。胳膊和肩膀强壯有力,甚至比訓練營里很多兵都强。

    “我們應該好好談談。”

    武國光放緩語氣,態度變得略有溫和:“這是一場法用個人力量對抗的災難。我們需要很多像你這樣的人。這是一場戰爭,活人與死人之間的戰爭。你應該加入軍隊,與其他人在一起,團結起來,才有贏的希望。”

    蘇浩的面容有些沉重。他平靜地注視著武國光:“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在附近觀察你們。”

    武國光眼角微微抽搐,被辦公桌擋住的右手,下意識地握住佩在大腿側面的槍。

    “我看著那些幸存者衝出喪屍包圍圈,滿懷希望走進外面那扇大門。也看到你們從中挑選出所謂符合條件的强者,然后給剩下的人注射免疫藥劑,再把他們趕出去。我不知道你們究竟想干什麼?也不明白這樣做的意義究竟何在?正如你剛才說過的那樣————這是一場必須所有人團結起來才能打贏的戰爭。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拋棄那些人?”

    武國光慢慢松開握槍的手,目光和聲音陡然變得嚴厲:“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你說的對!”

    蘇浩不譏諷地搖著頭:“知等同于幸福。這句話從來都是統治者對付平民的最佳工具。既然如此,我也有選擇和拒絕的權力。”

    武國光皺起粗大濃密的眉毛,嘆了口氣,遺憾地搖搖頭:“你會死的。”

    “我不是一個人,我有很多同伴,有很多朋友。”

    蘇浩淡淡地笑了:“我沒辦法拋下他們。你說過,要團結。”

    長達近三分鐘的沉默。

    隔著桌子,武國光看到了蘇浩眼睛里法動搖的堅決。他再次嘆息,收起擺在桌面上的筆記本,面部表情轉換為公事公辦的嚴肅:“這上面的確記錄了不少有價值的信息說吧!你想要什麼?”

    “五百支免疫藥劑。”

    蘇浩的聲音始終平靜淡然,仿佛只是在提及微不足道的要求:“夠兩百人吃一個星期的甲種軍用口糧,三百套防水被服,一套大功率線電發射器,兩百套“95”式自動步槍維修零件,五百根備用槍管。另外,還需要兩万發5。8毫米口徑子。”

    武國光沒有回答。他臉上肌肉不由自主收緊,表情變得嚴厲而慎重。大腦思維下意識把蘇浩與地下軍械庫的破壞者形象結合在一起。

    他本能地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有問題。

    但理智告訴武國光:這根本就不可能。

    病毒爆發不是國與國之間的戰爭,也不是某個利益集團暗中操作的陰謀。

    這是全人類都必須面對的災難。

    如果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從自己手里得到好處,邏輯方面根本就說不通。

    聯想起上一次見面的時候,蘇浩曾經說起過關于“營地”、“同伴”之類的那些話,武國光臉上的冷峻與凶色漸漸褪去,表情趨于緩和。

    他根本沒有把蘇浩與“强化人”三個字聯系在一起。

    因為那絕不可能。

    “你要這麼多物資干什麼?你們有多少人?”

    想通了這一點,武國光不再對蘇浩抱有敵意,但說話語氣依然冰冷。

    “三百多。具体數目我也不確定。因為隨時都有外來者加入,也有人隨時可能死亡。”

    蘇浩認真地回答。這方面的數據沒必要隱瞞,也不需要遮掩。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19 06:28 AM

第五十九節變態

武國光一直充滿懷疑地看著蘇浩。

    他很清楚,這種懷疑沒有任何理由。

    一群在廢棄城市里尋找活路的幸存者,正在醞釀著想要滅亡軍隊的陰謀?

    這種事情聽起來就覺得滑稽。

    搖著頭,盡量把思維拉回到理智軌道,武國光把注意力集中到蘇浩索要的物資方面。他思考片刻,說:“你要的東西太多了,數量超過我能批准的權限。”

    “那就把這個問題轉交給有能力解決的人去處理。”

    蘇浩抓住他話里的關鍵部位,微笑著說:“不過,我至少應該先得到免疫藥劑,那應該在你的權限范圍。”

    武國光面表情盯著蘇浩看了很久,緩慢點了點頭

    半小時后,蘇浩在兩名士兵協助下,把裝滿免疫藥劑的軍用醫療箱搬上越野車。

    武國光站在司令部主樓鄰街的辦公室口,背著雙手,默默注視著他把醫療箱用皮帶固定,然后鑽進駕駛室,發動引擎,很消失在馬路盡頭。

    一名下士走進辦公室,在武國光身后以標准軍姿立正站好。

    “帶兩個人開車跟上去,看看這家伙的營地在哪儿?”

    武國光用平常的語氣吩咐:“觀察一下他們的人數、裝備、周圍環境和人員構成。來回速度一些,注意安全。”

    下士臉上的表情有些猶豫:“短時間偵查恐怕很難,法達到隱蔽效果,情報也不太准確。”

    “這不是高密級的軍事偵查。”

    武國光轉過身,走到辦公桌旁,端起泡的茶水抿了一口:“用不著隱蔽,你們只需要跟著他走,到了以后看看大概情況就行。城里到處都是喪屍,他沒必要對我們隱瞞,也不需要在我面前撒謊。”

    下士越發疑惑:“既然這樣,那為什麼”

    “我很好奇,這小子身邊都有些什麼人?”

    武國光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你們在周邊多留心看看有什麼異常。這里的日常事務交給第二小隊隊長處理。我要搭乘下一趟運送物資的飛機返回基地。這個筆記本上記錄的東西很重要,必須盡交給上面。”

    如果沒有那條與外界相連的水泥路,很難有人找到隱蔽在群山中的kd03基地。

    修復的太陽能電站足以維持整個基地日常供需,一度中斷的地下倉庫擴建工程重開始進行。機場跑道兩邊噴灑過大量除草劑,塔樓也恢復正常運行。

    駐扎在基地內的武裝士兵總共有一百三十六人,加上后勤、通訊、工程等方面的人員,總人數已經突破五百。人們在基地四周建了三座警戒塔,連同之前建造的各種防御設施,綿密的火力可以對任何方向形成封鎖。就在上周,兩道電控防護欄剛剛安裝完畢。它們可以在危急關頭擋住怪物,為基地人員爭取足夠的撤離時間。

    武國光從直升機艙里跳出來的時候,李道源正坐在基地司令辦公室里,看著一份剛剛從成都基地轉發過來的文件。

    簡單卻必不可少的敬禮、問候,李道源把手上粗略瀏覽過的文件擺在一邊,專心研讀這本厚厚的筆記。

    三個小時過去了。

    李道源絲毫沒有放下筆記本的意思,臉上卻顯露出驚訝和贊賞的表情。

    他的軍銜和身份都比武國光高,知道的自然多。

    軍部有一整套應對大規模喪屍攻擊的預案。就在上個月,又有三條一階强化藥劑生產線投入使用。這種藥劑的產量整整提升了百分之八十。據說,目前的庫存足以供應全軍。按照這種生產速度,最遲年底,產出的一階强化藥劑就能對平民開放。到了那個時候,各地選送的幸存者補充兵可以在第一時間接受注射,對抗喪屍的勝率和生還率也能成倍提升。

    壞消息,總是伴隨著好消息。

    首都地區的反擊計划徹底失敗————雖然全体士兵都注射過免疫藥劑和一階强化藥劑,三十四裝甲步兵師在密云方向的進攻仍然受挫。炮火和轟炸吸引了數十万規模的龐大屍群,該師陷入重圍,戰損率高達百分之七十四點八。如果不是陸航部隊緊急實施空中撤離計划,恐怕沒人能活著離開。

    最研究結果表明:喪屍群体與個体之間存在著非常微妙的聯系。它們並不孤立,在一定范圍內發現目標后,喪屍彼此之間會相互召喚。可能是聲音,或者嗅覺。而且,與病毒爆發初期相比,現在的喪屍動作越發靈活,殺傷力和掠食强度也越大。

    軍部再次調整了對喪屍研究的資金投入比例。相關的高階强化藥劑研究項目也有不同程度進展。高層開始針對目前局勢制訂的作戰計划。參謀部必須考慮多附加因素,需要多關于喪屍生活習性和日常規律的情報。

    這本筆記出現的正是時候。

    里面記載的數據和內容很有參考價值。尤其是一些非常有趣的記錄,應該對中央基地研究院正在進行的某些項目有所啟發。

    “這個近距離觀察喪屍的幸存者很不錯,非常聰明。”

    李道源翻閱著手中的筆記本,不斷發出贊嘆:“我這就派人把這個筆記本送回成都。上面記錄的信息非常重要,對我們很有幫助。唔!對了,人呢?這些信息的記錄者本人,你把他帶來了嗎?”

    武國光很是尷尬地搖搖頭:“他不願意離開那座城市,拒絕加入軍隊。”

    “為什麼?”

    李道源很好奇。

    如果說剛才的筆記本帶給他强烈的喜悅和驚訝,那麼從武國光嘴里剛剛說出的話,已經引起他濃厚的興趣。

    城市里到處都是喪屍,沒人願意呆在那種地方。論在北方還是在這里,李道源遇到的每一個非軍方幸存者都會哭喊著請求離開,哀求著想要獲得幫助。

    一個不願意離開城市的幸存者真的很有意思。

    “他有很多同伴,建立了一個營地。這家伙很年輕,很强壯,腦子也挺靈活。”

    武國光說話的口氣,說明他已經考慮了很久,速度就像老年人呼吸一樣緩慢,很清晰:“怎麼說呢他不是一個人。”

    李道源忽然覺得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讓他不自覺地眯起眼睛。他抬起右臂橫在胸前,左手慢慢撫摸著下頜,若有所思地問:“他應該不會白白把這個筆記本交給你。說吧!他的要求是什麼?”

    武國光復述了一遍蘇浩提及的物資名稱,還有數量。

    “一個三百多人的團隊,對應這些物資倒也不算過分。”

    李道源淡淡微笑起來:“終究是個年輕人,可能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份物資清單里隱藏的信息。他只要跟你要了步槍零件和備用槍管,還有子,卻沒有提及武器裝備。毫疑問,他有足夠的槍,所以不需要這些。”

    武國光點了點頭:“我們在警備司令部設置駐地的時候,發現地下軍械庫遭到破壞,里面存放的武器藥全部都被搬空。”

    “那不重要。”

    李道源搖著頭:“再有几個月,部隊就要換裝。舊式5。8毫米口徑的單兵武器,全部都要換為威力大的7。62甚至9毫米步槍。這些武器留著也是浪費。其實上面早就有人提出,在民眾中間分發武器。有人贊同,也有人反對,加上那句論在任何場合都使用,也非常官僚的“研究研究”我們浪費了很多時間,死了很多人。論已經逃出城市,還是留下來的幸存者都很慘。所以不管他們做什麼都可以理解。就算他們弄到几門105毫米榴炮也很正常。在那種時候,他們必須想方設法才能活下來。”

    說到這里,李道源轉過身,認真的看著武國光:“我明白你的想法。但不要忘了,在北方基地培訓的時候,教官就不止一次反復重申————不要用過去的眼光和思維看待這個世界。那本筆記的數據非常詳實,對喪屍的觀察描述細化到以小時為單位。當然,我不會輕易相信停留在表面上的東西。基地方面也對根據天氣和時間記錄,對上面記載的數據進行分析。作偽的可能性很低,我也不相信這是什麼陰謀。那個年輕人,應該只是普普通通的幸存者。”

    武國光沒有回答,也沒有爭辯。

    李道源的話差不多就是自己的真實想法。只是出于軍人特有的警惕心理,他才對蘇浩有所留意。

    “他們應該急需這些物資。不要拖延時間,每耽誤一分鐘可能就會多死一個人。我會再派兩架飛機跟你一塊儿回去。看在那個筆記本的份上,可以多給他們些子。”

    李道源走到辦公桌前坐下,在直升機委派單上簽下自己的名字。轉身遞給武國光的時候,他似乎想起了什麼。

    “唔!這個年輕人叫什麼名字?”

    武國光接過飛機委派單,仔細核對誤,鄭重其事地折好,裝進上衣口袋。

    “他叫蘇浩。”

    城內,銀行小樓,三零六房間。

    滿面怒容的韓瑩站在房間里,用力插上門閂,扣死。

    廖秋站在三米多遠的位置,渾身顫抖,臉色如土,畏懼的連連后退,腳跟很與床腳撞在一起,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后仰著重重坐在床上。瞪大雙眼,驚駭恐懼地望著步步逼近,臉上帶著獰笑,凶神惡煞的韓瑩。

    “你,你想干什麼?”

    廖秋用力吞咽著喉嚨,他的牙齒在打抖,發出劇烈的“得得”聲。

    這里是廖秋的房間,韓瑩是闖入者。

    “我想干什麼?嘿嘿嘿嘿虧你好意思問————”

    韓瑩不斷互握手指,發出“劈里啪啦”的骨節脆響。她穿著一套紫色金絲絨衣褲,相比几個月前被蘇浩從居民樓里救出來的時候,她長得高,發育好。雖然容貌普通,身材卻值得誇贊。尤其是腰、胸、腹之間的比例几近完美,雙腿長度驚人,連帶著挺起的臀部,散發出令大多數女人羨慕的魅力。

    韓瑩雙眉倒豎,銳利的眼角全是掩飾不住的殺氣。她緊抿雙唇,大踏步走到廖秋面前,抬起右腳狠狠踩上旁邊的椅子,上身猛然俯低,從高度和氣勢上全面壓制住這個可憐巴巴的男人。

    她惡狠狠地瞪著他。

    他目光躲閃,如同被貓儿活捉的老鼠,隨時可能被一爪子按成肉醬。

    “我我,我”

    廖秋囁嚅著,語不成句。

    “你什麼你?”

    韓瑩瞪著几乎變成圓形的眼睛,凶惡憤恨的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樣東西,狠狠摔在床上,用手指著,惡聲咆哮:“告訴我,這是什麼?”

    那是一條女式內褲。

    標准的三角形,很小,棉質,粉紅色,半透明。

    廖秋擠了擠嘴角,沒有說話,額頭上汗如雨下。

    地球人都知道那是一條內褲。

    韓瑩也要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屬于自己的東西。

    問題是几分鐘前她走進廖秋房間借打火機的時候,在這個男人枕頭旁邊發現了它。

    “說!你從哪儿弄來的?”

    韓瑩活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劇烈的喘息使胸部急劇擴大,隨著呼吸上下顛動,像兩團懸在空中隨時可能墜下的肉山。

    廖秋回答的聲音很小,比蚊子大不了多少:“你曬在外面,那個于是就”

    內褲是韓瑩上個星期丟的。

    她一直以為是記錯了沒洗,要麼曬錯地方被風刮走。

    偷內褲的賊?

    異裝癖?

    變態?

    類似的念頭,像螃蟹吐泡泡一樣在韓瑩腦子里接二連三冒出來。

    她仿佛看見廖秋光著身子,穿著自己的內褲在街上亂跑。

    還看見廖秋躲在陰暗的角落里,用自己的內褲狠狠摩擦生殖器。

    最后,這個小男人臉上被打上數馬賽克,慢慢變幻出諸如“av”、“偽娘”、“心理障礙患者”之類的可怕文字。

    怒火漸漸平息,怒意卻法消退。

    韓瑩再次豎起眉毛,惡狠狠地問:“為什麼你沒拿曹姐姐的?偏偏只偷我的?”

    曹蕊就住在韓瑩隔壁,几個女人的內衣褲經常擺在一起晾曬。

    韓瑩記得很清楚,這條內褲丟失的時候,旁邊正好掛著曹蕊的絲襪和丁字褲。也許是因為年齡和經歷頗為成熟的緣故,曹蕊的內衣很性感————黑色丁字褲非常細小,透明沙邊緣鑲著蕾絲,質感光滑細膩,令人浮想聯翩。論風格還是材質,都不是自己這種棉質內褲所能比擬。

    這就好像闖入金庫的賊,只拿毛票,不拿百元大鈔。只裝人民幣,不碰美元英鎊。

    沒道理,說不通。

    韓瑩獰笑著,眼瞳中閃過一絲妖異的光亮。她深吸一口氣,再次放低身子,隔空把廖秋壓在下面,怒不可遏地低吼:“說!為什麼要這樣?”

    可憐的廖秋臉色蒼白,嘴角兩邊不斷抽搐。他瑟縮著,戰戰兢兢地回答:“我我喜歡你。”

    這答案很直白,出乎意料之外。

    韓瑩雙眼頓時瞪大,臉上掠過一絲驚訝,還有慌亂。

    第一次有男生對她表白。

    在學校的時候,韓瑩身邊有不少女孩在談戀愛。尤其是那些家境優越,相貌美麗的女生,很受男生歡迎。論在任何地方出現,總有種眾星拱月的感覺。男生會邀請她們外出游玩,一起看電影,幫助代勞種種事務。這似乎已經成為漂亮女孩獨享的專利,她們頭總是抬得很高,伸直長長的脖子,仿佛高貴優雅的白天鵝。

    韓瑩知道自己是一只丑小鴨。

    她和姐姐父母雙亡,依靠微博的撫恤金和救濟金生活。名貴服飾只是遙不可及的奢望,每個月的錢都必須精打細算,額外支出就意味著必須餓肚子。很幸運,以前住在同一幢樓里的老宋和陶源夫婦對她們都很照顧。誰家做了好吃的都會相互分一點,三樓和六樓的婆婆還會不時送來一些她們孫女的舊衣服。雖然顏色有些暗,卻洗得很干淨,散發著陽光特有的香味。

    沒有男生給韓瑩寫過情書,也沒有人約她一起看電影。韓瑩不知道姐姐的情況怎麼樣,但自己在班上一直很沉默。不愛說話,遇到事情也只是笑笑。很普通的長相,沒有身份顯赫的父母,學習成績平平,走到哪里都不會引人注意。

    她從未想過廖秋會對自己說這種話。

    廖秋挺帥的。

    很幽默,像一只論走到哪里都有限樂趣的猴子。

    這可不是貶義,如果沒有他的存在,相信團隊里所有人都會覺得缺了點什麼。就像機器的潤滑油,很難發現,卻總是在重要時候發揮作用。

    廖秋一直偷偷觀察著韓瑩臉上的表情。

    他忽然覺得,事情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自己的確喜歡這個女孩,也不是那種偷內褲悄悄穿在身上的變態。只是想要得到一件屬于韓瑩的貼身物品。

    問題是,偷內褲是法抵賴的事實。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19 06:28 AM

第六十節雙面

他喜歡這個女孩子。

    廖秋總是選擇跟韓瑩一起外出。

    他總是走在前面;總是第一個衝上去用鋼管砸爆喪屍的頭;總是從商店超市里帶回一些女孩喜歡吃的果脯咸梅瓜子;總是在韓瑩面前逗樂,然后滿意十足地看著她哈哈大笑。

    廖秋以前喜歡過一個很漂亮的女孩。

    她從不理會自己,總是說自己沒機會。廖秋並不對這些話感到憤怒。她長得很美,屬于有資格穿著名貴婚紗,坐進寶馬奔馳豪華房車里的那種女人。距離自己很遠,仿佛在另外一個世界。只能遠遠觀望,法伸手觸摸。

    就像癩蛤蟆與天鵝。

    當然,廖秋從不認為自己與蟾蜍之間有某種親戚關系。

    韓瑩心地善良————那次自己受傷,她比誰都急,几乎要哭出來。她在戰斗中的表現很夠哥們儿,總是幫忙守住自己最不注意的危險死角。她洗的衣服比洗衣機干淨得多,做的麻婆豆腐和虎皮辣椒味道很好。長相普通,身材卻比某些專業模特儿凹凸有致男人通常要結婚后才明白,女人外表並不重要,內在才是真正的關鍵。這道理很多人都懂,卻只是嘴上說說罷了。

    廖秋打算來點儿實際的。

    他想找個適當的時候表白,于是就偷偷在陷阱小院旁邊的綠化帶里種了几株玫瑰。他一直對著圖書館里弄回來的專業書偷偷研究花卉栽培,想要在明年二月十四號那天把花摘下來,攏成一束送到韓瑩面前。

    兩個人各有心思,誰也沒有說話,房間里一片沉默。

    韓瑩忽然覺得很別扭。

    自己的姿勢單腳踩著椅子,上身几乎俯壓在廖秋臉上。

    她直到現在才發覺:自己的胸部距離男人鼻尖只有五公分,能感受到對方鼻孔和嘴里呼出的熱氣。

    廖秋忽然覺得很納悶,自己究竟有什麼好怕的?為什麼不能把事情擺開來好好說說?

    他直到現在才發覺:女孩臉色緋紅,耳根兩邊連同面頰就像熟透的蘋果。之前的暴怒,使她與自己貼得很緊。尤其是下面,兩條中間,那根男性象征物已經法控制著高高豎起,撐著褲子,像平地高聳的喜馬拉雅山。

    這種時候說什麼都顯得多余,任何解釋都蒼白力。

    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勇氣,廖秋突然抱住韓瑩,狠狠吻上那張柔軟顫抖的唇,用舌尖粗暴比撬開手足措的女孩牙齒,拼命吮吸

    太陽在晨霧中緩緩爬升,初現的曙光在戶玻璃上映出一片微紅。沒有車水馬龍,沒有喧嚷的人群,整個山谷里靜悄悄的。

    kd03號基地也許永遠沒有真正寧靜過的時候。天剛放亮,士兵們已經唱著軍歌在操場上跑步。一階强化藥劑使軍隊整体戰斗力成倍提升,現在的正常武裝越野距離已經擴大到十公里范圍,負重增加到八十公斤。

    這里距離城市很遠,山林間經常有喪屍出沒。就數量而言,大多是三、五頭左右的小規模群体。偶爾也會有十至數十頭喪屍從公路上經過,沿著小路找到基地。它們法翻越防護欄,只能站在外面伸直胳膊亂抓,扯著嗓子干嚎。每當這種時候,值班軍官就會根據喪屍數量多少,派出一部分士兵進行格斗實戰訓練。

    李道源把頭插進裝滿冷水的臉盆,深深浸沒。

    足足憋了近五分鐘,他才猛然抬起頭,帶著潑灑了整個肩膀的四濺水花,用力甩了甩濕漉漉的腦袋,長呼口氣,比愜意地拿起干毛巾,仔細擦抹身上。

    他体格健美,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沒有歐裔人種强悍如牛的大塊狀肌肉,卻也被高强度訓練勾勒出清晰的腹肌線條。他赤著上身,迅速穿好襯衫,用力扎緊褲腳,對著鏡子整理好儀容,拿起軍帽戴上,走出房間。

    濕冷的空氣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晨光已經大亮。

    李道源站在機場右側靠近塔台的位置,仰頭注視著從灰白天際逐漸臨近的一個小黑點。十多分鐘后,已經可以看出那是一架軍用運輸直升機。

    正了正軍帽,李道源雙腿略微分開,站好,目光中帶有一絲期盼與火熱,面容冷肅地注視著徐徐下降的飛機。

    從直升機艙里跳下一男一女。

    為首的男人有四十多歲,高大魁梧,面容威嚴,整潔的軍服一絲不苟,肩膀上佩戴著兩杠一星的中校徽章。

    女人走在后面,很年輕。烏黑油亮的長發梳理整齊,輕盈飄逸的從肩膀兩邊灑落下來。淡綠色的軍制襯衫雖然並不透明,質地卻很薄,緊貼在身上,勾勒出高挺胸部的美妙曲線。相同顏色的套裙裹住臀部,露出白嫩修長的雙腿。

    看到來人走近,李道源下意識地並攏腳跟,行了個標准的軍禮。

    中校顯然並不在意這種表面上的東西。他隨便還了個禮,伸出右手,微笑著說:“你總是會帶給我些驚喜。呵呵!干得不錯。”

    用力握了握手,中校偏過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后佩戴技术軍官肩章的女人,淡淡地笑笑,轉身朝著遠處的臨時辦公室走去。

    李道源用熱切的目光望著走到跟前的女人,照例地伸出右手。接觸到對方指尖的時候,感受到一陣女性特有的細膩冰涼。

    “你還好嗎?”

    李道源面色溫柔,話音卻帶有一絲微顫和喜悅。

    她叫肖琳,是李道源的女友。

    肖琳一直在微笑,文靜地點點頭,沒有縮回手指,就這樣任由他握著。

    “我很想你。”

    “我也是。”

    停機坪顯然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前走下飛機的中校魯正雄在房間里慢慢喝著茶,透過戶,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對有太多話要說的戀人。

    他沒有用權威打破這份甜蜜,久別重逢的男女也沒有痴纏太久。十多分鐘以后,三個人已經辦公室里坐好,關上房門。

    “你的工作成績不錯。kd03基地的擴建工程進度很,參謀部方面很滿意。考慮到監察管理站不斷增加帶來的一系列問題,下個月,成都方面會增派一個步兵中隊過來。”

    魯正雄身材高大,言語中帶有不怒自威的强烈氣勢。李道源端坐椅子上,臉上滿是軍人特有的嚴肅表情。對于這位几年前曾經在北方基地負責自己步兵學科的教官,他總是帶有足夠的尊敬。

    肖琳坐在旁邊另外一張桌子背后,專注地做著筆記。她偶爾撩起遮住耳朵的長發,露出一片微紅粉膩的肌膚。

    魯正雄沒有長篇大論。他拉開隨身攜帶的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直接進入了談話主題。

    “集團軍參謀部第191號命令:kd03基地主官李道源,軍銜上尉,軍人編號df0062551。因能力優秀,表現突出,特予以嘉獎,晉銜少校。”

    這完全出乎意料外,李道源眼里閃過一絲驚訝。他先是看看站在對面的魯正雄,又把目光轉向旁邊的肖琳。目光中有振奮,也有疑惑。

    魯正雄輕咳了一聲,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副嶄的少校肩章,從桌子背后繞出,為已經站起來的李道源慢慢戴好。然后,拍了拍他的胳膊,笑眯眯地說:“這就是我要親自過來宣讀命令的真正原因。呵呵!很意外不是嗎?這副肩章很漂亮,跟你很配。”

    李道源眼里仍然帶有疑惑。

    他很清楚,自己在kd03的工作成績雖然不錯,卻還達不到在短時間內晉升的程度。顯然,從上尉變成少校的真正原因並不是這個。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與那份武國光交給自己,再由自己上交成都基地的喪屍研究筆記,才是關鍵。

    果然,魯正雄接下來說的話,證實了李道源的猜測。

    “好了!安排一下飛機,我們還得去城內監察站,對武國光少尉宣布他的晉升令。你們在這件事情里表現不錯,上面很滿意。說不定,再過段時間,你就能換上一副跟我相同的肩章。”

    李道源眼里閃過一絲了然,緊接著迅速變幻成失望:“這麼急?吃過中飯再走吧!這里的物資雖然沒有成都基地那麼豐富,卻有很多鮮野菜和菌類。知道你們要來,食堂從昨天就開始准備了。”

    魯正雄抬手拈了拈滿是粗硬胡須的下巴,攤開雙手,看看站在旁邊的肖琳,又把目光轉回到李道源身上,頗為奈地搖搖頭,苦笑著說:“我也很想多留點儿時間給你們。事實上,我真的很想留在這里吃晚飯,或者明天再去處理這些繁瑣的事情。可是沒辦法————上面對那本筆記的重視程度遠遠超乎你的想象。否則,作為經手人,你和武國光也不會因此而獲得晉升。現在,我們得盡找到那名記錄者,跟他好好談談。”

    他的話很誠懇,表情也帶有几分歉疚。

    李道源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注視著站在對面的肖琳。

    氣氛有些沉悶。魯正雄嘆了口氣,用復雜的目光在兩個人身上掃視片刻,認真地說:“我先上飛機,五分鐘后出發。”

    說完,他戴好軍帽,走出辦公室。

    門剛一關上,李道源已經用力抱緊肖琳,肖琳也分開雙手死死箍住他的背。兩個人像瘋了一樣互相狂吻,發出激烈粗重的喘息。

    “我好想你!”

    李道源狠狠親吻著心愛女人柔嫩的脖頸,含糊不清地說。

    肖琳仰著頭,對男人粗暴的舉動很是享受。

    她盡量從對方舌唇的封堵中擠出足夠的聲音,只是聽起來有些微顫:“我會盡量找機會來看你。就像這一次。只是時間上你也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

    過了近兩分鐘,李道源終于從狂熱中清醒。他用雙手握住肖琳的肩膀,拉開兩個人之間距離,久久凝視著。

    她的額頭光潔,眉毛細彎,濃密的長睫毛不斷忽閃。臉頰細致光滑,唇緣的曲線優美,很小,圓而豐潤。由于剛才的舉動過于激烈,肖琳臉上帶有陣陣潮紅,舌尖從微張的嘴唇中透出來,曖昧又動人。

    “我外派執行任務的時間,還有五年。”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李道源有些黯然。

    肖琳微微點起腳跟,昂著頭,把鮮艷的嘴唇送到他的嘴邊,滿含愛意地說:“我會等你回來結婚。”

    這句話比任何勸慰都管用,卻如同熊熊烈火重刺激著李道源略微平復的心髒。他不禁摟住肖琳纖細的腰,久久沉迷在那片永遠不願放棄的溫柔秘境深處

    從kd03基地起飛的直升機,很在天邊變成肉眼難以辨別的小黑點。

    密閉的機艙很大,魯正雄謝絕了李道源派出的護衛人員,在機艙剩余的空間裝滿罐頭和藥。用他的話來說:“城內監察站的士兵們很需要這些。”

    透過舷,已經看不到腳下的kdo3基地。

    魯正雄收回目光,轉過頭,目光怪異地看著坐在旁邊,臉上仍未褪去潮紅,衣領也有些散亂的肖琳。

    漸漸的,魯正雄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與頭頂螺旋槳巨大的轉動混合在一起。他側過身子,左手從肖琳裙底伸進去,隔著薄薄的絲襪,狠狠揉捏著她大腿上光滑的肌膚。

    “你還真是狠心。談了這麼多年的男朋友,居然說走就走。嘿嘿嘿嘿!其實我們的時間很寬松,根本沒必要這麼趕。你大可以留在kd03過夜,陪他好好睡一覺。”

    肖琳毫不在意魯正雄的侵犯動作。她仰著頭,用雙手順了順長發,這動作使她的胸部越發挺拔,**也被提得很高。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宣布完命令立刻就走,為什麼還要多耽誤几分鐘?”

    她的聲音很尖,充滿冰冷和怒意。轟鳴的飛機引擎掩蓋了音波,只能被旁邊的魯正雄聽見,卻法傳到駕駛艙飛行員的耳朵里。

    “我只是有些好奇,想看看五分鐘里那個傻小子都能對你作些什麼?”

    魯正雄仍然在笑。他用手指撕開肖琳的絲襪,手掌滿滿握住大腿上滑膩的肉,然后沿著腹股溝朝雙腿中間滑入。肖琳只下面很熱,她扭動著身体,想要盡量使坐姿舒服一些,卻感覺到身体里被鑽入某種硬物,引發出一片濕熱潤滑的分泌物。

    “不要這樣,很難受。”

    她的聲音發顫,表情卻很平靜。

    魯正雄湊近,淫笑著舔了舔她的耳垂,低聲輕語:“知道嗎?你比我想象中加放蕩。那個時候,我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學生的女朋友居然會主動勾引我。呵呵既然你不喜歡他,為什麼不干脆挑明?”

    “這跟你關————”

    這句話顯然對肖琳有著任何語言都法相比的刺激效果。原本有些木然呆滯的她立刻挪開身子,狠狠甩開魯正雄的手,帶著美貌女性特有的驕傲與冷漠,說:“別忘了,我跟你來的目的,是為了從那個人手里得到多。而不是充當你外出任務的情人兼秘書。”

    魯正雄收起笑容,臉色變得凝重。他皺著眉頭看了肖琳近半分鐘,忽然伸手在對方胸口狠狠抓了一把。看著肖琳揉著被捏疼的**,咬緊下唇不敢發出聲音的可憐模樣,滿意地笑了

    兩小時后,几輛滿載貨物的軍用卡車緩緩開出警備司令部大門,朝著城市南面銀行小樓方向駛出。

    當蘇浩把魯正雄等人迎進小樓大廳的時候,其余團隊成員也在士兵們的幫助下,從卡車車廂里卸下一箱箱武器零件和藥。

    所有這些,都是李道源答應過,用于交換筆記本的物資。

    “真想不到,在一片混亂的時候,居然還有像你這麼棒的年輕人。那本筆記對我們幫助很大,其中一些想法和建議很有價值。你做得很好,真的很不錯。”

    魯正雄的開篇講話,完全是几小時前在kd03的相同模式。甚至語氣、表情、肢体動作也沒有什麼兩樣。

    但不可否認,這番充滿激勵肯定的話語,的確使小樓里的幸存者感到激動,氣氛也迅速變得活躍起來。

    蘇浩一直在微笑,他的聲音悠揚悅耳:“謝謝!這是我應該做的。與那些死去的人相比,我們疑很幸運。既然活著,就總得做點儿什麼。”

    軍銜佩章已經換成中尉的武國光站在旁邊,默默看著這一幕。有軍銜高的魯正雄和肖琳在場,他只能是配角。

    “真希望像你這樣的人可以多一些,我們對付該死的喪屍也不至于那麼吃力。”

    魯正雄臉上滿是振奮與欣慰。他友好地拍拍蘇浩的肩膀,用沉穩且帶有几分神秘感的口吻說:“接下來,我們得單獨談談。有些話,不能被多的人聽見。”

    說著,他轉過頭,對守候在旁邊的武國光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地點點頭,帶著其余士兵轉身離開。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0 10:56 AM

第六十一節冒名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肖琳。科學院b3級研究員。”

    她的談吐落落大方,卻沒有像慣常禮儀式那樣伸出手,甚至沒有用正眼看待蘇浩,神情依然冷傲,絲毫沒有離開kd03時與李道源的狂熱與激情。

    “b3級研究員”

    這個稱謂在旁人聽來顯然很陌生,蘇浩卻微微彎曲著嘴角。

    這並非敬意,而是對頭腦深處記憶的回思。

    他曾經也是科學院的研究人員,至于級別是比這高的b1。

    未來世界所有一切都實行軍管,研究機構也不例外。為了便于管理,科學院屬下所有研究員按照資歷、能力、已獲得成果等方面,分為a、b、c三個基礎級別。其中,每一級別又細分為1、2、3等階。由高至低總共九個等次,分別對應不同階級的將軍、校官、尉官軍銜。

    研究院制度從2019年,也就是病毒爆發的前一年開始實施。科學院最初把等級計划上報給參謀總部的時候,被當時一些不願意權力分薄的人否決。院長王啟年脾氣火爆,立刻衝進總參會議廳據理力爭,最后以辭職和中斷几項重要研究為威脅,迫使參謀總部認可研究院分級制度,對相關人員予以對應的軍銜待遇。

    據說,老院長曾經對軍方高層咆哮:“就連一個唱歌的都能受封成為少將,憑什麼搞科學研究的人卻不能享受同樣待遇?打贏戰爭需要最先進的武器裝備。如果你們覺得把文工團拖上前線對敵人吼几嗓子,對方就會乖乖舉槍投降,那你們盡管可以去試試————”

    b3級研究員,相當于少校。

    蘇浩有些好奇————肖琳實在太年輕了。

    她可能二十二歲,或者二十三歲,最多不會超過二十五歲。蘇浩只能通過外表對她進行猜測,但女人在這方面卻有著男人法看穿的神秘感。她們用化妝品和衣服掩蓋真實年齡,用小女孩般故意發嗲的聲音使自己看上去顯得青春活潑。有太多的化妝技巧可以把吃人巫婆變成白雪公主,以至于青春萌動的小伙子法分辨真偽,興高采烈摟著六十老嫗走進民政局領取結婚證書。直到婚之夜脫光衣服躺在床上的時候,才目瞪口呆爆發出絕望痛悔恐怖瘋狂的尖叫。

    如果僅從外表來看,蘇浩覺得肖琳的b3級研究院身份有些不可思議。她的年輕與這個身份並不相稱。當然,如果在科研方面有過重大突出表現,則另當別論。

    蘇浩的思維有些散漫,看起來顯得心不在焉。

    “你在聽我說話嗎?”

    這種漫不經心的表情使肖琳很不滿意,她皺著眉,眼睛像鋼釘一樣直刺過來。

    蘇浩回過神,抱歉地笑笑:“對不起,其它一些事情擾亂了思路。嗯!請繼續,我在聽著。”

    肖琳冷冷地看了他几秒鐘,從冷漠的面孔深處擠出一絲笑容。她打開公文包,取出一分文件。

    那是蘇浩交給武國光的筆記本復印件。

    “喪屍是此前在地球上從未被發現過的全物種。你的這份觀察筆記很詳細,但有些方面的描述卻很模糊。比如,喪屍腿部韌帶與肌肉的收縮,以及筆記上提到過,被捕捉觀察的喪屍有十一天沒有進食,第十二天的時候你用螞蟻作為飼料喂養它們我們在這方面也有過類似的研究項目。喪屍的体能消耗很大,它們体內水分流失速度很,細胞分裂加劇。所有這些都需要足夠的能量作為補充。這份筆記讓我覺得疑惑,很難相信上面提到過的觀察記錄。你應該明白,科學研究是一件非常嚴謹的事情,容不得半點虛假,不允許出現猜測、猜想之類的字句。”

    肖琳說話的口氣嚴厲,就像班主任對考試不及格的學生當堂譏諷。

    蘇浩坐在椅子上默不作聲。

    他的大腦飛轉,很奇怪這個女人會什麼要對自己說這些?

    那本筆記的內容,其實就是病毒爆發初期幸存者與喪屍爭斗、尋找弱點等方面的真實記錄。蘇浩摘錄內容的時候非常仔細,沒有涉及任何可能泄露自己身份的可疑點。這份筆記參考價值至少超過目前科學院同類研究兩至三年,絕對沒有肖琳說得那麼不堪。

    蘇浩從武國光那里換到了所需的武器零件和藥。他很清楚,這本筆記的價值遠遠超出自己要求得到的物資。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等待軍方對筆記的后續反應。卻怎麼也沒有料到,居然等來一個似乎是上門興師問罪的女研究員。

    “剛才的話可能有些過激,但我還是要非常遺憾地告訴你————這本筆記里某些內容很荒謬,根本不符合邏輯。我已經建議監察管理局對你進行收審。現在是非常時期,任何對國家研究機構形成誤導的行為都是重罪。雖然你的出發點是好的,造成的結果卻很嚴重。我們投入了三個研究小組對筆記里的內容逐一驗證,其中的正確率還不到百分之二十用一本沒有任何價值的筆記換取軍用物資,這是詐騙!”

    蘇浩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端端正正地坐著,就像俯首聆聽訓斥的小學生。

    蘇浩已經判斷出肖琳在撒謊。

    如果事情真如她所說的那樣,武國光絕對不會用卡車帶來自己所需的武器零件和藥。

    何況,旁邊那個叫做魯正雄的中校軍官此前肯定了筆記本的價值。這與肖琳的說法截然不同。

    她為什麼不讓其他人參與談話?

    她這樣做的目的究竟是誰?

    蘇浩看不穿,也猜不透。

    畢竟,曾經所在的那個時空,他不認識,也從未聽說過這個叫做肖琳的女人。

    想到這里,蘇浩流露出符合現在二十歲外表,惴惴不安的惶恐神情。他連連搖頭,結結巴巴緊張地分辨:“不我,我從未有過這樣的念頭。我沒有撒謊,也沒有欺騙任何人。那本筆記上記錄的內容都是真的。我,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們去看關在地下室里的喪屍。我一直在用各種東西喂養它們。有螞蟻、蟑螂,還有蜻蜓和老鼠”

    這種表現完全符合肖琳的預料。

    她嘴角浮現出一絲勝利的微笑,帶著長輩看待不爭氣年輕人時候的惋惜表情,語重心長地說:“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從滿是喪屍的可怕環境里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難得你能在這種時候還在考慮著幫助其他人。據武國光中尉在報告中所說,你是一名對生物研究有濃厚興趣的業余愛好者。我之所以來這儿,就是不想看到一個有才華的年輕人因為這種錯誤被判監禁。這件事情還沒有到法挽回的地步,我可以幫助你訂正筆記里的錯誤。”

    蘇浩眼眸微微閃爍。

    他的外表雖然年輕,思維意識卻擁有近六十年的人生閱歷。如何看不穿眼前這個女人隱藏深重的心思?

    果然,肖琳接下來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測。

    “這本筆記有很多地方需要修改。你現在就按照我的建議對它進行補充。然后,以我們兩個人的名義把它交給上級審查機構。有我作為主導,監察管理局不會因為這種小錯而為難你。”

    “真的?”

    蘇浩的嘴角再次彎曲。雖然在笑,卻充滿肉眼法看穿的譏諷。

    “真的。”

    肖琳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李道源將筆記本送至成都基地的時候,肖琳恰巧與魯正雄幽會。她選擇伴侶的口味當然不會異于常人。如果不是為了把研究院身份轉換為真正的軍銜,從而達到調離科學院的目的,肖琳也不會心甘情願讓魯正雄這個粗魯男人騎在上面。

    b3級研究員可以享受少校待遇,卻不是真正的軍官。

    這本筆記讓肖琳看到另外一條的晉升之路————由于魯正雄全權負責對此事的處理程序,她要求魯正雄以職權稍微延后筆記本上繳中央基地的時間。趁這個間隙,兩個人帶著集團軍方面對李道源、武國光等相關涉事人員的晉升令前往昆明。

    肖琳的目的很明確————她要充分利用自己掌握的人脈優勢,打一個時間差,從這件與自己沒有絲毫關系的事情當中,獲取最大份額的好處。

    辦法很簡單,也很直接。只要蘇浩同意筆記是兩個人所作,在末尾簽有肖琳的姓名即可。

    而且,她的名字還要放在蘇浩前面。

    這並非狂妄。

    肖琳仔細研究過武國光的報告————上面提及蘇浩只有二十來歲。

    這意味著蘇浩屬于剛剛邁入社會。有理想,對一切都充滿熱情,卻沒有太多經驗的那種年輕人。論軍方還是科學院,對他來說都是如同山脈一樣高大的存在。威嚇、壓迫、誘導,然后說服這就是肖琳的計划。

    在和平時期,有數人為了名利,爭先恐后使用最卑鄙恥的手段來達到目的。

    現在,整個世界一片混亂。又有誰會為了一本筆記署名是否真實,從中央基地親自過來驗證真偽?

    這本筆記很有價值。作為獎勵,集團軍方面已經決定:破格提升蘇浩為少尉。

    肖琳不難想象,如果自己的名字能夠同時簽署在上面,至少可以把現有研究院身份提升一級。轉為軍內正式人員的時候,就是與魯正雄齊平的中校。

    為了使整個計划沒有破綻,從成都基地出發的時候,肖琳就已經把蘇浩的身份轉為科學院d3級研究員。身份上的高低,以及迅速錄入電腦的個人檔案,使她有充分依據表明:這份筆記是由她主導的生物研究項目。至于為什麼要選擇昆明城內進行研究,是為了在喪屍發源地近距離觀察,獲得寶貴的第一手材料云云。

    總而言之,肖琳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她有很多辦法來完成這個計划,或者應該說是陰謀。

    這一切的前提:蘇浩必須同意她在筆記上簽字。

    然而,從蘇浩嘴里說出來的話,像魔鬼一樣獰笑著撕裂了她的幻想。

    “不!這樣做對你不公平。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會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不需要任何人幫我承擔罪名。”

    肖琳漂亮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怒意和慌亂。她勉强咽了下口水,微笑著說:“你在生物研究方面很有天賦,不應該為了這種失誤錯毀前途。我已經把筆記內容列為的研究項目,你將以d3級研究員身份加入。我們會帶你離開這儿,成都基地有良好的研究環境,生活環境比這里好得多,很安全”

    “離開這儿?”

    蘇浩打斷了她的話,臉上流露出夾雜著探詢成份,意味深長的笑。

    肖琳面色稍有和緩,她認為蘇浩對自己的話開始動心,于是不斷添加利益砝碼:“你可以成為正式軍人,不再為食物和水發愁,也不用為了”

    “等等!”

    蘇浩再次打斷談話:“你說離開這儿,是真的嗎?”

    肖琳神情倨傲地笑了:“當然是真的。”

    蘇浩再次開口,語調認真,眼眸深處卻透出誰也法看穿的戲謔:“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朋友。我們在這里渡過了最艱難的那段日子,我不能拋下他們。”

    這句話像巨石一樣重碾著肖琳的心髒,就連站在旁邊的魯正雄也不斷搖頭。她感覺思維意識正在崩潰,暴怒和失望逐漸占領著整個大腦。

    她强忍著怒氣,故作驚訝地問:“你的朋友?你是指外面那些?”

    肖琳仍然還有一絲期盼————如果蘇浩的朋友不是很多,三、五個人,她有權把他們帶回基地進行安置。

    當然,前提是必須同意自己在筆記上署名。

    蘇浩點點頭,又搖搖頭:“不光是他們,還有一些。”

    肖琳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你們,究竟有多少人?”

    蘇浩的回答几乎使她當場發瘋:“四百多。准確地說,應該是四百二十六個。”

    這是截止昨天為止,野外營地與銀行小樓里所有接受過血液注射的團隊成員總和。

    即便是魯正雄,也不可能把這麼多人都帶回成都基地進行安置。

    何況,肖琳還不是正式軍官。

    她努力平息著胸中怒火,想要做最后一次嘗試,只是聲音聽起來有些嘶啞:“你可以自己先過去,等情況好了,再回來接他們。”

    蘇浩眼睛里滿是符合二十歲年齡的淳朴和真誠:“他們救過我的命。如果沒有他們,我早就已經死了,也不可能有那本筆記。”

    這話並非虛言。武國光的報告就曾經提到過————蘇浩的戰斗意志和身体狀況符合預備人員選拔標准。但他拒絕加入軍隊,理由是還有很多同生共死的伙伴。

    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個鐘頭。

    肖琳還想繼續談話,蘇浩卻沒有興趣陪這個利欲熏心的女人繼續玩下去。他站起來,把房門打開,讓等候在外面的武國光和其他几名士兵可以看到房間里的場景,用懇切感激的口吻說:“謝謝你的建議。然而我必須學會獨自面對某些事情。論結果如何,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他自始至終也沒有戳穿肖琳。

    蘇浩對這個女人沒有任何好感,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既然不能殺了她,就必須維持表面上看來沒有絲毫利益衝突的虛偽關系。

    作為穿越者,蘇浩很清楚那本筆記在現階段具有的價值含量。

    肖琳敢在這種時候找到自己,直言不諱想要從中分一杯羹,肯定有著特殊的依仗。既然決定讓她活著離開這儿,那麼最好盡量省去不必要的麻煩

    離開銀行小樓,返回警備司令部,搭乘直升機升空。

    肖琳一直緊繃著臉,像一塊足以凍結任何接觸物体的冰。

    她本能的感覺蘇浩有問題。

    這個年輕人的表現不符合邏輯。

    至少,不符合自己認同的利益邏輯。

    魯正雄粗糙的大手仍然在她的裙內撫摸。他肆忌憚地笑著:“我喜歡這個姓蘇的小子。那股子莽勁儿很對胃口,他應該參軍,而不是窩在這種地方等等!糟糕,走得太,忘記宣布他的嘉獎令。”

    說著,猛然想起此事的魯正雄從公文包里取出文件,懊惱地翻開。肖琳目光斜睨,看見蓋有集團軍紅色鋼印的紙面上,貼有蘇浩照片,以及“晉升少尉”等字樣。

    不知道為什麼,肖琳腦子里忽然浮現出一個此前從未想過的念頭。她問魯正雄:“你剛才說,他很適合成為軍人?”

    魯正雄肯定地點了點頭:“他身体素質不錯,很聰明,對喪屍這種怪物有足夠的認識。城市里的幸存者擁有豐富的實戰經驗,我們很需要這種人。現在是非常時期,如果加入一線作戰部隊,他可以憑借戰功很獲得晉升。中尉、上尉都不是問題。”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0 10:57 AM

第六十二節院長

肖琳用力咬著牙,惡狠狠地說:“再幫我一次,把這份嘉獎令壓几天。”

    魯正雄抬起頭,表情很是意外:“你想干什麼?”

    “你忘了,我已經把他的身份檔案轉到科學院。現在,他是d3等級的研究員。”

    肖琳端庄清麗的臉上滿是獰笑:“我會讓院里盡下發關于這個人的調令。既然他不願意離開,就永遠呆在那里好了。”

    魯正雄看著面色猙獰的肖琳,下意識縮回已經探進她雙腿中間的手。

    d3,是科學院所有研究人員最低等級。轉換為軍銜的話,相當于普通士官,甚至低級別。

    肖琳這一手玩得很巧妙,魯正雄完全可以猜到這個女人接下來的動作————把蘇浩以d3級研究員的身份安置在密布喪屍的城市。由于時間和行政方面重重關系,集團軍的少尉晉升令不再產生作用,嘉獎也不了了之。肖琳順理成章把蘇浩變成科學院最底層辦事人員。沒有軍隊保護,也沒有穩定的食物來源。除了一個沒有什麼作用的空頭銜,他其實就是在城市里到處流浪的幸存者。

    人,終究不是喪屍的對手。

    密布喪屍的城市,相當于戰爭時代的前線。那里隨時可能遭遇危險,死亡几率遠遠超過后方基地。

    “他不是有很多朋友嗎?不是寧願獨自承擔后果也不願意放棄嗎?那就永遠跟那些怪物呆在一起,也不需要什麼軍銜和嘉獎。”

    螺旋槳“隆隆”的轉動聲掩蓋了狂笑,遠遠帶走肖琳那張充滿憤怒與瘋狂的臉

    第一場冰雨落下來的時候,正好是星期一。

    天空陰沉,整天都沒有陽光。灰沉沉的霧氣從早晨就籠罩著城市,令人感受到凄涼的苦寒。

    蘇浩握著一根前段磨尖的鋼筋,在手里掂了掂,對准正前方扑過來的喪屍額頭重重砸下,散發著臭味的頭顱頓時爆開,濺出一片腥膿腐爛的漿液。

    從肖琳離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近兩個月。

    沒有任何嘉獎之類的命令,也沒有物資援助方面的消息。

    蘇浩曾經去過一次警備司令部,從臉上帶有几分愧疚的武國光那里,得到一張藍色塑化封皮的研究員身份證。除了扉頁上那張面帶微笑的照片,最吸引目光的,就是與銀色國徽並列的“d3”字樣。

    “真的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據我所知,集團軍方面已經下發了把你提升為軍官的晉升令。科學院方面卻認為你對喪屍的研究角度很獨特,于是收錄檔案,把你列為研究人員。怎麼說呢這件事,真的很不公平。就算是研究員,也應該是對應少尉軍銜的c3,而不是d4。”

    說這番話的時候,武國光的目光一直在躲閃。這個粗線條的中年男人沒有參與肖琳的陰謀,也不知道魯正雄在其中充當了非常不堪的角色。他只是覺得,自己肩膀上的中尉徽章完全因為蘇浩而得,獲得晉升的kd03主官李道源少校也對此抱有相同態度。站在他們的立場,只能對軍方上層決定提出意見,卻法左右既成事實。

    出于愧疚和想要盡力補償的主觀思維,武國光和李道源在蘇浩原來的交換基礎上,又主動給他增加了六挺12。7毫米重機槍、五十枝“95式”自動步槍、六十枝威力巨大的9毫米手槍、數百枚手雷,以及各種口徑子五万多發。

    除了武器,蘇浩還得到六百多箱罐頭,五百套軍制冬裝。

    跟武國光碰面的時候,蘇浩一直保持沉默,表情充滿麻木和失望,整個人看上去失魂落魄,對一切都喪失了興趣和信心。

    虛偽表象永遠都是迷惑別人的最佳道具。

    對于現在的結果,蘇浩其實很滿意。

    來到這個全世界的几個月生活,已經改變了他最初的一些想法。

    如果說,病毒爆發那天穿越時空降落在百貨大樓門前的時候,蘇浩僅僅只是一個想要活下來的逃亡者。那麼,他現在腦子里已經裝滿了對于權力和力量和渴求。

    這不是他的錯,任何人都法抗拒環境對**的誘導。當蘇浩遇到欣研,遇到老宋、陶源、杜天豪和韓家姐妹,還有后來曹蕊等人的時候,越來越多加入團隊的陌生人已經使他法獨善其身。他已經不再是單純為了自己而活著,必須考慮整個團隊的利益,多人的生死。

    低級軍銜和研究員頭銜都沒有什麼作用。

    區區一個“少尉”或者“d4”,遠遠不及几百名團隊成員管用。

    他們是“工蜂”。

    蘇浩還沒有傻到放棄目前擁有的這些,跑到成都基地爭取軍方嘉獎的地步。

    他目前需要的,是數量龐大的食物和武器。有了這些,才能養活多人,鞏固現有勢力范圍。

    至于筆記呵呵!那種東西只是用作交換物資,試探軍方和科學院高層的籌碼。

    蘇浩並不在意肖琳在其中玩弄的手段和陰謀詭計。

    他掌握著未來世界近一個世紀的科技機密,有比龐大的籌碼與軍方進行交換。銀骨、先進機械、生物技术蘇浩會在適當的時候一點點把它們拿出來。他不想太早改變歷史,只需要比原來的發明者本人提前几個月公布,就能得到足夠豐厚的收益。

    蘇浩現在只需要“工蜂”。

    當“蜂群”數量增加到一定程度的時候,足以讓所有人失聲變色。

    欣研從后面走上來,反手抽出斜插在雙肩背包外側的消防斧,在空中揮舞出一道閃亮圓滑的弧線,准確劈中扑倒在地面,已經不會動的喪屍臀部。

    上個星期,蘇浩從未來世界傳送過來的所有***全部用完。相應的,儲藏在野外營地地下密庫已被腐菌激素裝滿。數量之龐大,就連蘇浩本人也覺得為之心顫。

    “哢嚓————”

    堅硬的金屬斧刃撬動骨盆,發出清脆的聲響。蘇浩轉過身,看見欣研彎腰從模糊綿軟的血肉中撿起銀骨。雙腳分開的站立姿勢使肌肉拉緊,高面料的緊身褲把大腿繃得筆直,盡情舒展著完美動人的身体曲線。

    這里是一個距離銀行小樓大約半公里左右的居民小區。附近商店大多被蘇浩團隊搜刮一空,沒有什麼值得關注的資源。按照蘇浩的命令,從上個星期,外出狩獵的團隊成員開始進入居民住宅,尋找、收集尚未變質的食物。

    欣研把銀骨在死亡喪屍身上擦去膿血,用食指和拇指拈住,舉高,對著外暗淡的光線看了看,不太確定地說:“它好像變大了一些。”

    蘇浩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接過銀骨,裝進口袋。

    剛剛干掉的這頭喪屍,論力量還是速度都要超過同類怪物。也許是百分之二十,或者三十。這種變化對于尚未進化的普通人足以致命,對蘇浩則完全效。他仍然可以不使用槍械之類的武器,用最直接的肉搏方式殺死它們。

    越强的怪物,体內產生的銀骨越多,体積越大。

    房間里只有蘇浩和欣研兩個人。

    他下意識的將目光集中到面前的女人身上。

    欣研臉色有些微紅。盡管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已經突破少男少女之間的限制,與蘇浩獨處的時候,她仍然有些靦腆,或者說是害羞。從外射進來的光線不是很亮,在陰暗的環境里卻顯得頗有另類情調。

    蘇浩跨過橫欄在地面的屍体,抓住欣研沒有握住斧頭的那只手,感覺到一陣非常舒服膩滑的柔軟。他繼續貼近身体,右手摟住欣研纖細的腰肢,在光滑的緊身衣料表面來回摩挲。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近,欣研高聳的**完全壓在他寬厚結實的胸脯上。論皮膚觸摸還是相互間呼吸的熱度,都讓欣研覺得刺激。她微微張開嬌嫩薄軟的嘴唇,發出細而急促的喘息。羞嗔的表情讓蘇浩不禁莞爾。他抱住欣研,以標准的華爾茲舞步帶著她側滑開來,在空一人的客廳里旋轉一圈。右手趁勢按住欣研圓翹的臀部揉捏,胸膛緊緊貼出渾圓的**,絲毫沒有想要松開的意思。

    沒有人知道他的實際年齡已經超過六十歲。

    沒有人知道這具年輕强健身体里,藏著一個歷經風霜,看透人世間一切的智慧靈魂。

    現在,他是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强壯、强悍,正因為原型藥劑而逐漸變得强大。

    在未來世界,蘇浩放棄了太多。

    他不想在這個時代再失去相同的東西。

    比如愛情。

    沒有輕柔淡雅的音樂,也沒有玫瑰和月光。外的天空陰霾灰暗,城市上空隱隱回蕩著不知道從哪里傳來的喪屍嚎叫。

    談不上絲毫浪漫,欣研和蘇浩卻誰也不願意松開彼此。

    她水汪汪的眼睛里波光流動。

    他黑亮純淨的眼眸仿如墨玉。

    欣研感覺下面很熱,有一團堅硬的凸起正頂住自己隆起的陰埠。蘇浩微笑著,把頭伸過去,用面頰細細摩擦著欣研雪白的脖頸。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抱著,沒有多的動作,也不需要山盟海誓或者輕言嬌語。

    蘇浩細細親吻著欣研帶有清香的長發,舌尖飛輕舔她渾圓如玉的耳垂,蹭得欣研一陣麻癢。她緊咬著牙關,嬌弱的身体微微發顫。

    “哐啷————”

    敞開的房門外,出現了一個滿面驚訝的男人。

    他頭發凌亂,披著一件灰黑色的大衣,下擺滿是泥水。腳上的皮鞋已經豁口,露出從破襪子里鑽出來的足趾。他右手握著粗大的木棒,左手拎著的背包重重墜地。從他所在的角度,正好看見站在客廳里相互擁抱的蘇浩和欣研。

    “你們你們是誰?”

    男人臉上的肌肉開始抽搐,他雙手握緊木棍,發出沙啞的低吼。

    欣研有些不舍地松開環抱蘇浩肩頭的手。

    她早就通過散開的思維意識,發現了這個從几分鐘前沿著樓梯上來的男人。

    欣研相信蘇浩和自己一樣,搜索意識早已鎖定對方。只是因為剛才迷亂溫馨的感覺太過美妙,誰也不願意從對方身上移開,盡量享受著短而珍貴的溫柔。

    只要不是喪屍,對自己法造成威脅,其余的都不重要。

    蘇浩的手從欣研腰部移開。他幽幽地嘆了口氣,拿起斜靠在牆邊的鋼筋。

    欣研的目光一直注視著他,有些幽怨,被揉亂的頭發散披在肩頭。如水的眼瞳中還有尚未散盡的激情。

    站在門外的男人弓著背,上身前傾,握緊棍棒擺出戒備的戰斗姿勢。他確定蘇浩和欣研不是喪屍,目光和說話語氣也變得凶狠:“這是我的房子,我的家。你們你們最好趁早離開這儿。”

    男人很想表現得再野蠻强悍一些————外出流浪的這段日子里,他已經發現彬彬禮儀沒有絲毫效果,吼叫加拳頭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方式。如果不是忌憚對方有兩個人,有武器,他早就二話不說,直接掄起棍子當頭砸下。

    沒錯!這里是的確是他的家。

    對于陌生闖入者,最好的辦法就是殺。

    蘇浩臉上顯出几分歉疚。他拉著欣研的手,兩個人像做錯事情的小學生一樣迅速跑出房間。

    他不認識那個男人。

    他在那個男人家里到處亂翻東西,還干掉了一頭可能與這個男人有親戚關系的喪屍。

    毫疑問,男人也是病毒爆發災難中的幸存者。他可能是與其他人一起逃出城市,在野外生存了好几個月。

    現在,他回來了。

    沒有什麼地方比得上自己的家。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三日。距離病毒爆發已經過去了半年的時間。

    未來世界的電腦檔案顯示:從十一月初,原先逃離城市的幸存者開始陸續返回。

    野外缺少食物。

    吃光了在城內殺掉的第一批人類,飢餓的喪屍不再對鋼筋水泥建筑感興趣。它們開始出城,去外面尋找多的鮮血食。

    當野外也變得不再安全的時候,逃難者自然想到返回城市。

    就像一場殘酷的游擊戰,比拼雙方的毅力和智慧。但論從任何角度來看,喪屍都占據絕對優勢。

    人類需要食物,需要水。

    再過几天,就要進入十二月份。驟然變冷的天氣,使野外生存不再像夏天那麼容易。

    很多逃出去的人們,只能回來

    上京基地,科學總院。

    王啟年坐在辦公桌前,專心致志對付著眼前的米飯和京醬肉絲。

    他很胖,頭發花白。上身是一件簡單的男式“工”字汗褂,下面則是加大號的夏威夷風情褲衩。花花綠綠的短褲顏色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從汗褂兩邊凸出來的**肥碩豐滿,足以使大多數女人羞愧痛恨。比懷孕八個月孕婦還要大上一圈的肚皮凸腆著,露出比肛門口徑還大上不少的肚臍。遍布渾身上下每一個角落的脂肪狠狠擠壓皺紋,使眼角和腦門周圍的皮膚顯得光滑。整個人看上去,比身份證上“八十六”歲的實際歲數年輕了許多。

    房間里的暖氣開得很大,盡管穿著已經少的不能再少,胖子王啟年仍然覺得熱。

    他撓了撓褲襠,又抓抓滿是粗黑体毛的大腿,端著裝有肉絲的碗,趿著拖鞋,從辦公桌后面繞出來。隔著堅固牢實的鋼柵,饒有興趣地看著被關在對面的一頭喪屍。

    一件髒兮兮的白大褂擔在椅背上,胸口位置別著一張身份卡。透過表面厚厚的油污,勉强能夠辨認出王啟年面帶猥瑣笑容的照片,以及“科學院長”几個字。

    用筷子挑起几根醬色的肉絲,從柵欄縫隙間扔進去。臉上滿是膿液的喪屍用力吸著鼻子,在空中追隨著肉絲划過的痕跡。那股夾雜著姜蒜醬汁的香味對它沒有任何吸引力。僅僅只是聞了聞,懵然地看看地面,喪屍又把全部注意力投向站在几米外的王啟年。它努力伸長胳膊,不斷用腦袋撞擊鋼柵,張開舌頭腐爛的嘴,發出單純帶有飢餓意義的“呵呵”聲。

    “浪費糧食的傻逼————”

    王啟年用筷子另外挑起几根肉絲送進嘴里,一邊慢慢咀嚼,一邊頗為失望地搖搖頭,含含糊糊地罵了一句。

    食堂今天炒的這道京醬肉絲很不錯,但事實就擺在眼前————喪屍不吃熟肉,它們只對生肉鮮血有興趣。

    王啟年走回桌子背后,坐下,認真閱讀那本攤開的筆記。

    成都基地轉交上來的筆記很有用。其中記錄的某些信息非常有價值。作為整個科學院級別最高,相當于上將軍銜的“a1”級研究員,王啟年也牢牢記住了“蘇浩”這個名字。

    現在是冬天。

    加大暖氣供應,在房間里營造出三十度左右的夏季環境,當然不是為了体驗熱帶風情。

    筆記最初的記錄時間是五月份。王啟年想要復制類似的溫度和環境,驗證筆記內容的正確性。

    在科學研究方面,他一貫非常嚴謹。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0 10:57 AM

第六十三節生日

筆記本上畫滿了密密麻麻的紅藍雙色線條。

    有直線,有彎曲的波浪線,還有用橢圓線圈框起來的整段文字,再用紅色箭頭直接拉開,在空白處附帶上几句注釋。

    整個筆記本已經沒有絲毫空余。頁面首尾都填滿了細小密集的文字符號。所有這些,是王啟年和另外几名研究員在過去一個月里的心得体會。

    重瀏覽了一遍整本筆記后,王啟年從抽屜里取出一份文件,翻開。看著扉頁上蘇浩的照片,還有中央位置“d4級研究員”几個字,他慢慢皺起眉頭。

    片刻,他伸手按下桌面上的呼叫器,房門很聲息地從外面推開,走進一個身材高大,面部表情有些陰森的少校軍官。

    軍官大步走近辦公桌,略微躬了躬上身,說:“您有什麼吩咐?”

    聲音很尖,走到近處被光線照及的地方,可以看見軍官其實是一個身材火爆的女人。胸部挺拔,姿色也屬上等。只是美貌的面孔不帶絲毫笑意,冷得像冰。

    王啟年抹了一把肥滑臉上淌下的汗,扒了一口米飯,指著文件上的蘇浩照片,含糊不清,卻非常懷疑地問:“這是成都方面傳過來的資料。論當地監察站的軍官,還是kd03基地主官,都對這個人的能力予以肯定。他的觀察筆記非常詳細,不少數據和想法對我們下一步研究很有用。嗯你知道,我很少插手行政方面的事務。但我不太明白,像這種能力優秀的年輕人為什麼不予以嘉獎?僅僅只是給了一個“d3”級別的研究員頭銜?”

    女軍官瞟了一眼文件,其中內容她顯然早已熟記,于是不假思索地說:“成都基地最初的處理意見跟您一樣。當時,將筆記記錄者本人提升為少尉的嘉獎令已經下達。不過,研究員肖琳聲稱:這個叫做蘇浩的人必須歸科學院管理。詳細資料歸檔后,蘇浩的身份被她轉為d3級研究員。按照人事處理規則第十一條,第三十八例:對于軍功非軍籍人員的身份歸屬,科學院方面具有優先權。成都基地只能收回少尉嘉獎令,以肖琳研究員的人員變要求為准。”

    王啟年咽下嘴里的飯粒,隨手拿起一份文件當做扇子扇涼。

    看著他手里文件封面上《喪屍神經反射數據對比》几個字,還有表面滲開的一大灘油漬。女軍官抽了抽眼角,沒有說話。

    “肖琳就是那個挺不安分的漂亮妞?”

    王啟年的記憶力足以用“可怕”來形容。他可以一一列舉出科學院多達數万研究員每個人的名字。

    冷艷的女軍官沒有回答,表示默認。

    “她什麼時候去的成都?我記得,院里沒有給她安排過必須在那邊進行的任務?”

    王啟年皺著眉,甩開左腳上的拖鞋,赤腳踩上桌子橫梁,抱著膝蓋,慢慢撫摸著粗硬的腿毛,尖刻地嘟囔:“她沒有獨自干涉軍方決定的能力。壓下一份少尉晉升嘉獎,轉換身份成為d3級研究員。得需要不少人幫忙才能完成這種事情呵呵!長得漂亮,的確是男人法比擬的優勢。”

    雖未明說,精明的科學院長已經基本猜測出整件事大概來龍去脈。

    女軍官臉上的表情依然冷漠:“她正在活動關系,准備轉入正式軍職。”

    王啟年花白的眉毛一挑,皺緊的眉頭片刻又放松下來:“正式軍人的確有很多好處,比整天待在實驗室里有趣多了。”

    女軍官繼續冷冰冰地說:“她想調去西安基地,人事途徑沒有經過院里許可。第三集團軍那邊已經來函問過關于她的事情,我這邊暫時沒有回復。”

    “讓她去吧!”

    王啟年不以為意地揮揮手,肥胖的臉上笑容溫和:“把她的所有檔案都送過去,院里不留存底。往高處走,這也是人之常情。順便轉告軍方————既然人已經出去,就不要想著再回來。這里是科學院,不是養老福利院。”

    女軍官神情冷肅地點了點頭。

    不留底,也就意味著與科學院方面徹底脫離關系。升職或者晉銜,院方都不會提供任何幫助。

    王啟年一向待人寬厚,但在這件事情上,卻不容商量。

    他從來就不喜歡玩弄權术的人。

    尤其是肖琳這種不安本分,善于在男人之間跳來跳去的女人。

    胖子院長把目光重轉回到蘇浩的身份文件上。

    “關于這個人暫時就這樣處理好了。他的筆記對我們很有用,突然改變環境可能會造成研究中斷。我很希望能看到他的第二份觀測記錄。現在是冬天,喪屍的活動規律應該與夏天有所區別。唔!給kd03基地發函,讓軍方給他提供一些必要的研究設備和生活資源。再等等看,如果這個叫蘇浩的小子再次讓我驚喜,那麼我也不會當吝嗇鬼。”

    返回城內的逃難者越來越多了。

    連接城外的公路上,每天都能看到三三兩兩的人影。他們背著大小不一的包,手里握著各種各樣的武器。衣服很髒,頭發黑而長,被灰塵和泥垢凝卷在一起,因為長時間沒有洗澡,渾身上下沾滿汗漬和污垢,散發著强烈的臭味。

    很少有人選擇步行,他們大多騎著自行車,后架和前兜塞滿了各種被認為是有用的東西————成捆的木柴、不知道從哪里搞來的衣服、裝滿水的大塑料瓶、鼓鼓囊囊的麻袋

    這些幸存者大多以家庭為單位,或者結為十几個人的團隊。

    從五月份彌漫開的病毒風暴使他們感到恐懼,下意識地跟隨人流離開城市。在野外徘徊了一個夏天,很多人都發現喪屍其實沒有想象中那麼可怕。它們行動遲緩,沒有智慧,不會使用工具,甚至連奔跑和跳躍都法做到。雖然力氣大得驚人,但找准訣竅倒也不難對付。只要膽大心細,多人分工協作完全可以干掉落單的喪屍。

    也有些幸存者駕駛汽車,速度,裝運物資數量也多。他們對機械和電路頗為熟悉,都是從路邊廢棄車輛油箱里抽取燃料。尤其機械技校或者汽修專業的逃難者,已經成為各個團隊爭相籠絡的對象。

    截止昨天,蘇浩團隊的成員數量已經突破七百。

    野外營地的主体建筑已經完工,各種附屬設施大多安裝完畢。有電、有清潔的水、有高大厚實的圍牆,還有儲備充足的燃料。除了房間略顯擁擠,營地里的生活條件算得上不錯,甚至可以說是舒適。

    董國平帶領著工程隊每天都在忙碌。除了營地內部的地下冷庫和車庫,二號、三號、四號加油站的防御性建筑已經進入收尾階段。利用從軍方那里交換得到的大功率線電發射器,蘇浩以營地為核心,與周邊各個據點建立起暢通的電波聯絡。除了正常的短途通話,他從團隊成員中挑選了十六個人,訓練、學習如何使用莫爾斯電碼。

    除了環聚在營地周邊的各個加油站,蘇浩又另外設置了兩處據點。

    一個,是他在未來世界通過圖紙選定,鄰近區域擁有大量可耕田地的村庄。那里水利設施便利,只需要修建圍牆,重裝設電力設備,就能源源不斷提供多的糧食。

    另外一個,是在營地西南面先前發現的酒業集團。那里種植著大面積的葡萄,附屬建筑可以滿足上百人的居住需求。道路暢通情況下,營地方面可以隨時派出大量人手進行志願。

    今年夏天摘下來的葡萄,大多曬制成葡萄干。它們已經成為幸存者團隊不可缺少的重要營養物質。

    最初加入團隊的核心成員,都被分派到各個據點擔任隊長。

    陶源負責第一至第四加油站的安全防衛以日常運轉工作。

    李曉梅仍然管理整個營地的后勤事務。

    老宋負責營地諸多事項,以及對外來人員是否能夠加入團隊的資格審核。

    陳昆帶著三十名團隊成員駐守葡萄農場。

    周辰大部分時間呆在營地實驗室。自從得到了u盤里全部藥劑配方數據之后,他開始嘗試著配置一階强化藥劑和免疫藥劑。不過,這只是表面上的偽裝。蘇浩真正的意圖,是想要能夠自產能量藥劑。

    欣研已經成為團隊的第二號人物。這種身份排序很大程度是因為蘇浩的緣故。她並不獨斷專行,很多事情都是跟老宋和其他人商量著進行。團隊是一個巨大的“蜂群”,在協作和服從方面從未出現過抗令不遵的現象。

    武國光應該不知道野外營地的存在。即便知道了,蘇浩也並不擔心。未來世界的資料表明,軍方對幸存者團体從未有過納入控制的舉動。他們只是在幸存者當中挑選戰士,對其余的人放任不管。這種冷漠的態度,很大程度因為實力而產生。在后世,即便是數量超過上万的大型團隊,仍然沒有被軍方收編,也不敢站在反對立場爆發衝突。

    蘇浩從未在武國光面前表現過實力。他不會主動暴露自己和手下都是强化人這張底牌。銀行小樓周圍偶爾會出現一些士兵的身影。在監視者的目光注視下,團隊成員們往往表現得很團結,對付喪屍很勇敢,具有相當程度的格斗技巧。加上用筆記換來的武器藥很自然的,銀行小樓已經成為這座城市最强大的幸存者團隊駐地

    在陰沉沉的冬季,很難看到如此晴朗的天空。

    楊璐璐開著一輛“路虎”越野車,在一家“肯德基”餐店門前緩緩停住。

    對于一個身高一百三十公分,体重二十八公斤的九歲孩子來說,駕駛車輛疑是大人眼中的鬧劇。

    注射過蘇浩的血,加上來自喪屍体內的銀骨,楊璐璐的体質已經强化到第三階段。

    她很聰明。

    在旁邊看過几次欣研和蘇浩用電線發動汽車引擎,踩踏離合器等一系列動作后,在某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晚,偷偷鑽進一輛停在營地外面的“桑塔納”轎車,歪歪扭扭一路開到了二號加油站。

    這件事,在整個團隊里引起轟動。

    那天,蘇浩的臉色很難看。

    他與另外的核心成員關起門來,苦口婆心對楊璐璐反復勸說。主旨不外乎是要聽話,要乖,要當一個有理想、有道德,懂事的好孩子。

    他們都很喜歡這個小女孩,誰也不願意責罵,都按照各自的想法對她進行教育。

    楊璐璐當時沒有吭氣,一副做了錯事縮起爪子用舌頭不斷舔主人手心乖貓貓的模樣。

    第二天晚上,她又私自駕車外出。

    單調序的拉鋸戰持續了近兩個星期。

    蘇浩耐下性子,與楊璐璐好好談了一次。第二天,他帶著小女孩來到城郊的汽車超市,選了一輛銀灰色的“路虎”。

    她已經沒有親人。

    一味壓制,只會使性格變得孤僻怪異。尤其是在目前這種隨時可能遭遇危險的環境下,甚至會產生某些不正常的過激思維。楊璐璐已經是三階强化人,意識反應、骨骼和肌肉强度遠遠超過普通成年人。她的心智也許還不足以讀懂《金瓶梅》之類的小說,思維邏輯卻足以弄懂車輛運行的基礎機械概念。

    這輛“路虎”經過特殊改裝:駕駛座被墊高,使她可以在正常坐姿情況下看到外面。離合器、剎車、油門上層捆綁著厚厚的泡沫和膠皮,解決了身高和腿腳長度不足帶來的諸多問題。最后,方向盤被換為握徑小的規格。否則,以楊璐璐柔嫩短窄的手掌,很難把握這麼一個比她上半身還大的可怕圓盤。

    今天,是楊璐璐的生日。

    她提前告訴過欣研,說是想一個人出去轉轉,晚上七點以前會准時回來。

    蘇浩法拒絕一個九歲孩子的要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給楊璐璐配備足夠的武器,非常嚴肅地叮囑————論在任何時候,都必須打開車載通訊器,保持聯絡暢通。

    “肯德基”餐店的大門已經被砸爛,很多落葉被風吹進店里。几片玻璃扣在空空的框上,門檻附近堆積著厚厚的灰。整個店面很髒,也不缺少在這座城市里隨處可見的黑色血痕。就連門廊頂端紅、白、黑三種顏色構成的白胡子老爺爺圖像,左眼部位也被鑽出一個洞,斜插著一只腐爛發黑的人類手臂。

    楊璐璐小心翼翼避開地面的積水,從車里拎出一只很大的野餐籃子,蹦跳著走上台階。

    她穿著一條嶄的火紅色絨線裙,戴著相同顏色的毛線罩帽。白色的儿童連褲襪使雙腿顯得尖細,加上棕黑色的短靴,整個人很像童話故事里的小紅帽。

    “沒錯!我准備給外婆送蛋糕。可大灰狼在哪儿呢?”

    她自言自語著走進餐店。

    大概是為了回應她嘴里念叨著的故事情節,一頭脖子上掛著廚師圍裙的喪屍,從櫃台后面慢慢走出來。拖著沉重的腳步,歪著仿佛隨時可能從脖子上掉下來的頭,嘴角淌著口水,“呵呵”叫著,一步步挪近。

    餐廳里的桌椅大多被翻倒,亂七八糟的擺設擋住喪屍前行的路。這種智慧生物顯然不懂得躲避,或者繞行之類的詞語。它執著頑固地伸出雙手,毫不顧忌絆住腳跟的椅子。僵持了大約半分鐘,喪屍終于失去平衡,前傾著轟然扑倒。

    楊璐璐提高裙子,從右腿綁帶上摸出一把精致小巧的“ppk”手槍,瞄准在地面匍匐前進的喪屍腦袋,用力扣動扳機。

    這槍是蘇浩專門找武國光要的。槍口裝有微縮型消聲器,槍托很小,勉强夠她握住。

    楊璐璐下意識的想回到車里拿斧頭收取銀骨。轉過身的瞬間,她看到玻璃櫥上自己模糊的身影。猶豫片刻,轉身走進店鋪內側的櫃台,翻出一條還算干淨的抹布。她選了一張靠的桌子,花了几分鐘擦干淨桌面和椅子,這才把野餐籃子擺上,打開。

    籃子里有不少巧克力之類的糖果,是蘇浩從團隊倉庫里為她精心挑選的。

    還有一些用熒光紙疊成的小星星,那是欣研和韓氏姐妹的作品。

    籃子中央有一個蛋糕。

    不大,很香,表面涂抹著蜂蜜和糖漿,撒著葡萄干和一些蘋果絲。這是曹蕊今天早晨專門為她烤制的生日禮物。雖然沒有奶油,蛋糕里卻有厚厚的果醬夾餡,味道應該很不錯。

    楊璐璐警惕地環視四周,確定沒有喪屍之類危險生物之后,這才從貼身衣袋里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相框,拉開后背撐架,輕輕擺在面前。

    那是爸爸與自己的合影————他讓自己騎在脖子上,笑得很開心,眼角和腦門上的皺紋很多,眼睛也眯縫成一條細密的線。

    楊璐璐取出一包花花綠綠的生日蠟燭,數出十根,仔細、均勻地插在蛋糕表面,圍成一個不太規則的圓。

    過了今天,她就十歲了。

    用打火機點燃蠟燭,透過閃爍搖晃的火苗,楊璐璐靜靜注視著父親的相片,眼睛慢變得濕潤。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0 10:58 AM

第六十四節願望

每年這個時候,爸爸都會帶她來“肯德基”餐店。

    楊璐璐不知道爸爸具体做什麼工作,他從不對自己說這些。只知道收入不多,卻很累。即便是生日的時候,也只能買一小包炸薯條、一杯可樂,外加兩塊炸雞。

    實際需要付錢的只是薯條和可樂。餐店對過生日的小朋友都有優惠。除了炸雞,還會贈送一些不值錢的小玩具當做禮物,還有店員過來一起陪著唱生日樂歌

    在大一點的孩子看來,這些活動已經顯得幼稚。

    楊璐璐卻很喜歡。

    她很清楚————這已經是爸爸能力范圍能夠做到的極限。

    “祝你生日樂!祝你生日樂!祝你生日樂————祝你生日樂”

    空蕩蕩的餐店里,響起小女孩孤獨寂寞的聲音。

    包括蘇浩和欣研在內的所有團隊成員,都表示過要給她過一個樂難忘的生日。楊璐璐婉言謝絕了。

    她並非不愛熱鬧,只是覺得,這是自己和爸爸獨處的時光,不應該被外人打擾。

    唱歌、許願、吹蠟燭。

    這套並非產自國內的生日流程,已經被很多人所熟悉。然而,面對火光搖曳的蠟燭,楊璐璐感覺心痛得厲害,甚至有些絕望。

    “許願我只想讓爸爸你活過來,我們永遠在一起。”

    楊璐璐看著照片,臉上流露出不屬于她這個年齡孩子的虔誠和堅定:“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上帝,我願意用任何東西作交換。爸爸我會乖的,我會聽話。我再也不鬧了。我會好好做作業,上課認真聽講,不再跟同學打架,也不在老師背后罵她是巫婆和變態。我向你承認錯誤:樓下王叔叔的貓是我喂的老鼠藥,他一直說你是窮鬼。對面單元劉阿姨家汽車輪胎是我戳的,她總說你這樣的男人是廢物。還有胡奶奶養的金絲鳥也是被我放掉,我還用口香糖塞住她家鎖眼。她對很多人說你逼走了媽媽,是天底下最壞的男人”

    “我不相信他們說的話。除了你,所有人都在騙我。我知道你為了給我買那條帶亮片的裙子,在工地上搬了好几天的磚。我還知道你每次買肉回來做菜自己都舍不得吃,全部撥到我碗里。我那次發高燒,是你抱著我往醫院里衝,叫出租車和打針應該花了很多錢。從醫院回來以后,我再也沒有見你戴過手表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楊璐璐一直在自言自語。只有她自己才明白這些話所代表的意義。與其說是過生日,不如說是進行某種嚴肅的儀式,讓她和死去的父親,在靜靜的餐店里默默交流。

    “我只有一個願望,就是讓你活過來。”

    她一直在流淚,臉上帶著明顯的濕痕。

    “求求你,不要把我一個人留下。”

    “爸爸,我好想你。”

    “嗚嗚”

    燃燒的蠟燭越來越短,最終變成一汪滾燙的紅油,從蛋糕表面滾落,滲入糖漿和蜂蜜深處,變成法分辨本來顏色的凝固体

    李離站在貼有“三九藥業”廣告牌的樓頂,握著戰术望遠鏡,饒有興趣地注視著兩百多米外的“肯德基”餐店。

    陰霾的天空光線暗淡,卻並不影響他透過鏡頭看到餐店里那個有效的紅色身影。

    和所有士兵一樣,李離穿著迷彩戰斗服,斜跨著最式的7。62毫米突擊步槍。衣袋側面掛著兩枚防步兵手雷,鏈上嵌著十几顆口徑粗大的槍射榴。這些普通民眾法從正常途徑獲得的武器裝備表明:他是一名現役軍人。

    李離是一名列兵。

    按照武國光的命令,他和另外兩名隊友一起,在銀行小樓外圍進行觀察。

    這種舉動並非監視,武國光也從未對蘇浩產生懷疑。從某種意義來說,已經獲得“d3”級研究員身份的蘇浩同樣屬于軍方所轄人員。司令部監察站所有士兵都見過蘇浩,潛意識當中,他們已經把蘇浩及其團隊成員看做自己人。不過,在思維意識深處,多多少少還保留著對這些幸存者的好奇心理。

    上個星期,楊璐璐從野外營地回來的時候,李離就注意到這個只有九歲的小女孩。

    李離今年二十四歲,沒有戀童癖之類的特殊愛好,也不是喜歡誘騙小女孩去看金魚的怪蜀黍。

    他只是對蘇浩團隊當中有這麼一個未成年人感到驚訝。

    看得出來,那些幸存者都很喜歡楊璐璐,她的生活環境和狀況都很不錯,甚至可以說是幸福。

    當這個世界變得混亂的前几年,李離有一個女朋友。兩個人曾經好得如膠似漆,卻因為某些小事情爭吵導致分手。兩年后,她和婚丈夫移民去了西蘭。臨走前,給李離留下一封信。內容沒有愧疚或責罵,也沒有對兩個人曾經感情的糾纏或回憶,只有一首略帶憂傷的詩。

    在信的末尾,她坦言————自己曾經懷過李離的孩子,卻沒有生下來。負責人流的醫生告訴她,胎儿是一個小女孩。

    誰對誰錯並不重要。

    反正,世界已經是這個樣子。

    李離放下望遠鏡,看了一眼餐店櫥里模糊的紅色身影,還有停在外面馬路上的那輛“路虎”越野車,嘴角抹過一絲略帶憂郁的笑。

    他一直想跟楊璐璐說說話。

    至于內容也許是關于天氣,或者隨便打個招呼。

    要不就是用深刻認真的態度探討人生,談談理想。再扯扯奧特曼與小怪獸之間的愛情故事,灰太狼推倒美羊羊,喜洋洋**紅太郎之后的各種八卦。

    李離總會下意識把楊璐璐跟自己從未見過面的女儿聯系在一起。他准備了一大塊巧克力,又從超市里弄了一包“阿爾卑斯”棒棒糖。

    小孩子都喜歡糖果,這是一份很不錯的禮物。

    拿起突擊步槍,李離從天台上轉身離開,沿著樓梯一直走出大樓。

    李離的腳步很輕,警惕的目光從不放過來自周圍的微小動靜。他注射過免疫藥劑和一階强化藥劑。雖然沒有服用銀骨,强化效果只能体現在肌肉方面,但論力量還是速度,都要超過喪屍。只要足夠小心,不被大規模屍群包圍,就沒有任何危險。

    他朝著不遠處的餐店走去。

    走過一條鄰街小巷的時候,李離忽然發現————被陰影籠罩的牆角,站著一個矮小的身影。

    那是一個八、九歲大的男孩。穿著一件過于寬大的灰色上衣,低垂著頭,皮膚很黑。他手里緊握著削尖的木棍,警惕地盯著李離。

    李離慢慢放松驟然繃緊的肌肉,臉上表情也趨于緩和。

    這座城市里到處都散落著幸存者。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很多此前離開的人又返回原來的居所,去警備司令部要求援助的人也越來越多。偶爾在街道遇到,不值得奇怪。

    如果對方是一個成年人,李離不會停下腳步浪費時間。

    可是,對于孩子他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切。

    “嗨!你叫什麼名字?”

    李離把突擊步槍攏到身后,從背包側面的口袋里取出一包壓縮餅干,溫和地笑笑:“拿著,這是給你的。”

    男孩臉上的敵意和警惕消退了大半。他猶豫著朝前走了几步,接過餅干,湊近鼻孔聞了聞。食物特有的香味打消了他最后的疑慮。男孩冷漠的面孔漸漸松動,露出儿童特有的天真笑意。

    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餅干上,似乎沒有聽到李離的問話。

    注視了男孩几秒鐘,李離認真地問:“你打過針嗎?”

    男孩抬起頭,眼睛里滿是茫然。

    李離從背包里取出裝有針水的一次性注射器,在男孩眼前晃了晃:“只要打過這種藥,就不怕被那些怪物抓咬。不會感染,也不會變異。嗯怎麼說呢?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軍方在各個城市設置監察管理局的目的之一,就是為幸存者注射免疫藥劑,避免多的人因為抓傷變成喪屍。按照武國光的命令,包括李離在內所有外出執行任務的士兵,都要隨身攜帶一部分免疫藥劑,為遇到的每一個幸存者進行注射。

    面對一個八、九歲大的孩子,李離感覺很難用“免疫”之類的詞語作為解釋。他只能連說帶比划讓對方明白自己沒有惡意,然后慢慢握住男孩的手,讓對方擼起衣袖,把脫去密封包裝的注射器針頭扎進皮膚,緩緩注入藥劑。

    就在他做完這一切,站起來,思考著是不是應該把這個孩子帶去銀行小樓,交給蘇浩團隊的時候,男孩忽然伸手抓住李離的衣服。

    “我還有媽媽。”

    這話聽起來有些怪異,想要表達的意思卻足夠清楚。

    李離很是驚訝地轉過身,蹲下來,雙手扶住男孩瘦小的肩膀,疑惑地問:“你不是一個人?”

    皮膚黑黑的小男孩用力點了點頭,抬手指指旁邊一幢居民樓,用稚嫩的聲音說:“我和媽媽住在那儿。”

    几分鐘以后,李離牽著小男孩走進三樓一個光線暗淡的房間。

    這里距離餐店不遠,就隔著一條街。透過簾邊角的縫隙,可以看到布滿污漬的“肯德基”招牌。

    房間里有一個中年婦女,三十多歲的樣子,一身黑衣,厚厚的長裙掩住了膝蓋。她似乎有些怕冷,毛線衫的扣子一直扣到領口,長時間沒有洗過的頭發已經結成綹狀,很瘦,長相普通,談不上什麼姿色。

    男孩松開李離的手,小跑到女人身邊,緊緊抓住她的衣服。

    “你好!”

    李離客套地打了個招呼,同時仔細觀察著房間里的擺設。

    厚厚的簾擋住了光線,很黑,很暗。

    牆角堆積著劈成碎塊當做燒柴的木制家具,餐桌上有几只摞在一起的碗,旁邊放著一袋拆開封口的“淮鹽花生”。從李離所在位置望去,可以看見廚房和臥室,里面都很安靜,沒有多的居住者。

    女人小心翼翼地看著他,過了好几秒鐘,才遲疑著回答:“你好。”

    “你儿子挺可愛。”

    李離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他從背包里取出另外一支免疫藥劑,重復著几分鐘前對男孩說過的話:“這是對喪屍免疫的藥,它能讓你不被感染,如果”

    “我知道。”

    女人雙手垂在腿邊,平靜地說:“我遇到過一個男人。他告訴我,可以在警備司令部那里打針,還能得到吃的。”

    李離臉上露出笑意。他朝前走了半步,正女人話里的錯誤:“所有人都能得到免疫藥劑,但食物卻不行。你知道,這座城市里還有很多幸存者,我們沒辦法兼顧到每一個人。只能盡量”

    “你能帶我們走嗎?”

    神情冷漠的女人再次打斷他的話:“把我們送去安全的地方。應該優先照顧女人和孩子,是這樣嗎?”

    李離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感覺有些為難,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

    “以前在單位上班的時候,我每個月工資都會被扣掉一部分用作交稅。”

    女人的聲音沉穩、冷漠,不帶絲毫感情,甚至有些說不出的古怪意味:“我們納稅,這些錢用來供養國家和你們。為什麼不帶我們一起離開?那些怪物出現的時候你們在哪儿?我們餓得要死,卻得不到食物和幫助。很多人都死了,外面到處都是屍体,誰管過他們?誰又管過我們?”

    李離抿著嘴唇。

    他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教官和軍官沒有告訴過自己答案,戰斗手冊上也沒有類似的條例。這不是他的錯,沒有任何命令要求他把幸存者帶回基地。上級指示對于胡攪蠻纏的幸存者可以當場格殺。

    他很茫然,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辦。

    嘆了口氣,李離走近女人身邊,抓住她的左手,一聲不吭准備注射。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對了,背包里還有兩個紅燒牛肉罐頭,待會儿就拿出來,留給她們。

    李離沒有注意到男孩悄悄從女人旁邊閃開,走到靠近臥室的位置,抓住從簾上方垂下來的一根吊繩,目光陰狠地看著自己。

    “嗖————”

    男孩用力拽動繩索的瞬間,聽到身后傳來巨大動靜的李離几乎同時轉過頭,臉色驟然劇變。

    一只沉重的小型保險櫃,被几根繩索像鐘樓撞錘那樣拴住,從屋頂上方敞開的壁櫥里飛滑下來,重重撞上他的側顱。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量極强,猝不及防的李離只覺得仿佛被銅錘砸中,眼前一黑,頓時失去知覺。

    男孩飛跑到門口,用力關上房門,然后和女人一起走過來,面色猙獰地望著陷入昏迷的李離。

    “哼————這些笨蛋總是這麼蠢。”

    女人一掃之前的陰沉和冷漠,眼睛里釋放出凶狠殘忍的目光。

    母子倆都是幸存者。

    病毒爆發的時候,女人帶著孩子,跟著丈夫和父親逃出城市,在野外到處流浪。

    很不幸,父親在一個村子里尋找食物的時候,被大群喪屍圍住,撕成碎片。

    至于丈夫他被另外一個幸存者家庭抓住。那些人奪走他身上攜帶的食物和水,剝光他的衣服,然后從山崖上扔了下去。

    女人帶著男孩處可逃,只能回到城里自己的家。

    飢餓、絕望、痛苦,是世界上最好的改造藥劑。它們徹底驅除了女人和男孩身上關于“善良”之類的特質,誘發出她們壓制在內心深處的邪惡與暴虐,限放大。

    她們在房間里裝了几處機關。用滑輪和繩索控制小型保險櫃或者裝滿石頭的麻袋,在對方毫防備的情況下,對目標造成致命衝擊。

    在李離之前,已經有六個男人成為這種陷阱的犧牲品。

    他們都是男孩從外面引誘進入房間的獵物。

    女人根據對方身上的穿著打扮判斷實際身份,用色誘、懇求、哭泣等不同方法,讓這些人主動走進陷阱。當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女人身上的時候,男孩就會跑到旁邊拽動繩索。沉重的墜物足以使他們喪失反抗能力,甚至當場死亡。

    頭部,是人類身体神經系統最集中的部位。雖然李離注射過一階强化藥劑,遭到重擊同樣會喪失知覺。

    男孩從廚房里拎出一把斧頭,拖拽著穿過走廊,遞給女人。

    “先等等。”

    女人從昏迷不醒的李離身上摘下突擊步槍,抱在懷里端詳了几秒鐘。她此前從未接觸過類似的武器,不知道如何使用。不過,她很清楚槍械的威力,也明白這種武器在目前局勢下的價值。

    “這身衣服不錯。別弄髒了,把他身上所有東西弄下來再殺。”

    說著,女人把槍擺在一邊,蹲下身,動作麻利地解開李離軍服的領扣。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0 10:59 AM

第六十五節腌肉

重達上百公斤的小型保險櫃從空中砸下來,不可避免會發出巨大的動靜。空曠的樓房使回音增幅,在死寂的城市上空遠遠傳播開來。

    楊璐璐抹掉眼淚,切了一塊蛋糕擺在桌上。她控制著情緒,收好相片,對著那塊被寄托了限希望和深厚哀思的蛋糕笑了笑,慢慢離開桌子,走出餐店。

    跨出破爛不堪店門,走下台階的一剎那,楊璐璐聽到了保險櫃砸中李離后,失去控制掉落在房間地板上發出的巨大響聲。

    女人和男孩居住的房間距離餐店不遠。雖然傳入耳朵的音波非常模糊,卻足以使楊璐璐判斷出大概來源方向。

    她側耳傾聽片刻,小跑著穿過空一人的馬路,走上對面的人行道。皺著眉,屏住呼吸,駐足靜默。

    房間距離餐店直線距離不超過六十米。簾隔絕了視線,卻法阻止發散開的思維意識觸摸到危險邊角。

    楊璐璐是三階强化人。在這個距離,思維觸角已經能夠“看”到三樓房間里的女人和男孩,以及躺在地板上的士兵李離。

    楊璐璐沒有注射過原型藥劑,感知能力沒有蘇浩那麼准確,卻可以通過環境和動作,判斷出某些不需要語言解釋的問題。

    一個男人躺在地上,一個女人正從他身上取走各種東西。還有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孩站在旁邊,手里握著斧頭之類的武器。

    楊璐璐下意識地覺得:失去知覺的李離應該是壞人。女人和男孩可能是出于自衛打暈了他。

    李離沒死,還有呼吸。

    站在同為女人和弱者的角度,楊璐璐本能的把身材高大的李離列為“壞人”的范疇。

    思維意識繼續搜索。

    楊璐璐“找”到了從櫥櫃里砸落的小型保險櫃,被女人擺在桌子上的突擊步槍,“看到”了李離肩膀上的列兵徽章,以及代表軍人身份的迷彩服、鋼盔、背包。

    她有些驚訝————警備司令部里的那些軍人與蘇浩團隊關系不錯,他們給幸存者發放免疫藥劑,偶爾也會分發一些食物。雖然態度冷漠,卻絕對不是什麼壞人。

    小孩子的思維邏輯很簡單,房間里女人和男孩的善惡身份瞬間被轉換。除了這些,楊璐璐還在廚房灶台下面發現另外一些古怪的東西。

    似乎是一個人。被折疊成非常奇特的形狀,被塞進灶台角落里。

    楊璐璐不太確定那究竟是什麼。她靜默了几秒鐘,直到思維意識牢牢鎖定灶台的某一個位置,這才悚然睜大雙眼,從大腿側面摸出ppk手槍,以最速度衝進街道側面的居民樓單元樓梯。

    那是一顆人頭,被腹部和大腿緊緊夾住。

    正常人不可能擺出這種古怪的造型。

    除非,是腦袋被砍下來的屍体

    三樓,三零二房間。

    發散開的搜索意識緊緊跟隨著女人和男孩。站在銅黑色的防盜門外面,楊璐璐的思維觸角變得越來越清晰。

    她不再懷疑此前的判斷,于是退后兩步,喃喃著蘇浩曾經教過的格斗技巧,原地旋轉一百八十度,以不太標准的側踢動作狠狠踢中門板。巨大的衝力使防盜門立刻凹陷進去,拖拽著鎖扣和門框,就像被粗暴拽翻的泡沫制品,由外向內轟然倒塌。

    三階强化人最大爆發值可以達到兩千公斤。加上速度和慣性,整個門框摧枯拉朽般從水泥牆壁上被剝離開來。螺栓、活頁扣、炸裂的塑化皮層各種亂七八糟的雜物混合著水泥渣塊,朝著房間內部四散亂飛。

    一塊半尺來長的硬塑碎片穿透了女人喉嚨,銳利的尖端從后頸透出,整塊碎片被血液浸透,參差不齊的鋸齒邊緣拖拽出肌肉和神經組織。女人眼瞳驟縮,雙手死死捂住咽喉,大張著嘴,發出溺水者瀕死前令人驚悚的“呵呵”聲。

    她想要大口呼吸空氣,被刺穿的氣管卻如同漏風的喇叭一樣發出空響。鮮濃的血水從傷口泉涌而出,沿著胸口流淌下來,浸透了衣服和長裙,使它們越來越重,死死拽住身体,力的癱軟在地上。

    男孩拎著斧頭站在旁邊,突如其來的變化使他法接受發生在眼前的一幕。他瞪大雙眼看著女人重傷、瀕死、躺下,感受著那几滴帶著溫熱飛濺到臉上鮮血的濃腥。差不多過了三、四秒鐘,男孩才從比混亂的幻想中清醒過來。他猛然扭過頭,像野獸一樣盯著走進房間的楊璐璐,發出几乎刺破耳膜的尖叫,吃力地抓起與自己身形不成比例的巨大斧頭,想要重重劈下。

    “砰————”

    清脆的槍聲划破了空氣。男孩看到那個年齡與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女孩手中噴出火焰,緊接著自己頭部被重重一擊,某種錐子般的東西狠狠鑽入,拖拽著整個人朝后仰翻,眼前一片血色,知覺意識越來越遠。

    遍地血腥。

    楊璐璐臉色一片蒼白,她忽然覺得一陣莫名其妙的心悸,几乎身体里所有血液瞬間凝固。這種說不出的難受讓她感覺隨時可能窒息。楊璐璐連忙閉上雙眼,用力呼吸了几口帶有濃烈血腥的渾濁空氣,轉過身,攀著扶手,一步步走下樓,艱難緩慢地挪到越野車旁。她努力定了定神,拿起車載通話器,用帶有明顯哭腔的聲音抽泣:“求求你們趕過來。我我殺了兩個人。”

    半小時后,韓晶小隊收到通訊以最速度趕過來,抹掉了房間里所有會引起懷疑的痕跡。

    他們用小型衝擊鑽頭掩蓋了楊璐璐一腳把門踢開的事實。

    韓晶等人人事先對好口徑:一致聲稱是楊璐璐發現了房間里的異常,銀行小樓里的團隊成員接到報告,以最速度趕過來救下李離,擊殺了那對凶殘陰狠的母子。

    强化人和血液是團隊最大的秘密,論如何都不能泄露。

    當蘇浩和武國光分別收到消息,不約而同趕到事發現場的時候,楊璐璐正站在廚房里,失魂落魄地望著從櫥櫃最底層翻出的一具屍体發呆。

    那是一個男人。他被砍斷頭顱和四肢,折疊成盡量不占多空間的最小体積,塞進櫥櫃角落里。

    四十歲,或者五十歲。具体年齡很難分辨。倒不是說楊璐璐沒有這方面的常識,而是屍体被擦洗得很干淨,而且被鹽腌過,体內水分几乎干縮,法看出本來的面目。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女人和男孩過冬的食物之一。

    “別看那個————”

    蘇浩咆哮著,大步走到楊璐璐身后,伸手遮住她的視線。同時扶住肩膀,將臉上滿是恐懼驚悚表情的小女孩硬扳過來,用力抱住。

    “別怕!我會保護你,很多人都會保護你。沒人能傷害你,沒有人————”

    他感覺楊璐璐渾身都在發抖,背心和胸前的衣服被汗水浸透,雙手、額頭、脖頸這些白皮膚裸露的部位卻一片冰涼。蘇浩只覺得眼角一陣抽搐,他把楊璐璐整個人橫抱起來,把地面上半干的腌屍狠狠踢到牆角。側過身体的同時,他看到楊璐璐的目光像死人一樣發直,牙齒死死咬住,几乎碎裂。

    瘋狂的人,往往會做出很多瘋狂的舉動。

    吃人這種事情在未來世界很普遍,也意味著文明、秩序、道德之類的詞語距離人類社會越來越遠。

    蘇浩看了一眼站在客廳里的武國光,沒有說話,轉身便要離開。

    楊璐璐的受了很大的驚嚇和刺激。

    盡管她的生活閱歷比同齡人豐富得多,但本質上仍是一個孩子。如果不盡離開這個地獄般的房間,對她進行開解和心理治療,很可能會喪失理智,活活變瘋。

    殺人,與殺喪屍是兩種概念。

    親眼目睹腌制屍肉這種罪惡,是對道德理念比强烈的衝擊。

    “請,請等一等————”

    坐在走廊上,被醫護兵用繃帶裹住頭部傷口的李離跌跌撞撞走過來。他握著早已准備好的糖果塞進楊璐璐懷里,用比懇切和真誠的語調說:“謝謝!”

    隔著錫紙,可以聞到巧克力特有的香味。楊璐璐呆滯的雙眼略微有些晃動,她下意識地偏過頭,看著這個因為自己而獲救的士兵,慢慢張開嘴,露出一絲非常艱難的笑。

    沒有多的交談,蘇浩帶著楊璐璐和其他團隊成員匆匆離開房間。

    武國光帶著難以消退的怒意,用力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女人屍体。然后走近面色蒼白的李離,用力拍拍他的肩膀,不感慨地說:“小子!你真的很幸運。如果再晚上几分鐘,你可能就被這個瘋婆娘把腦袋砍下來,塞進鍋里熬成肉湯。”

    李離只覺得腦子很暈。他虛弱地笑笑:“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旁邊正在忙碌的醫護兵憤憤然插進話來:“這座城里很多人都是瘋子。根本就不該給他們注射什麼免疫藥劑。”

    武國光沉默片刻,搖搖頭:“不能怪他們。換了是我站在同樣的位置,恐怕所作所為也跟這女人差不多。”

    李離沒有對武國光和醫護兵的看法發表意見。

    他低頭看著地板,平靜而認真地說:“我多了一個妹妹,我必須好好保護她。”

    銀行小樓的警戒哨增加了一倍。

    李離和楊璐璐的遭遇,使所有人都意識到危險不僅僅限于喪屍。活人,尤其是那些失去一切生活基礎的幸存者,甚至比任何怪物都具威脅。

    以小樓為核心,日常警戒半徑擴大到兩百米。

    停在小樓底層的那輛校車隨時保持滿油狀態,車內加裝了兩挺12。7毫米重機槍,整個車身經過加固改造,確保任何時候都能發動,載著幸存者迅速脫離危險。

    蘇浩催促著董國平的建筑隊盡量加施工進度。除了各個據點必不可少的圍牆和警戒塔,地下倉庫和車庫也必須再次加固。大量汽油被裝進油桶儲存,從城郊車輛回收站弄來的廢舊輪胎被切割成小塊。為了讓近加入的團隊成員盡熟悉武器,野外營地的日常射擊訓練時間增加到三個鐘頭,藥消耗速度也增加了一倍。

    作為整個團隊最為重要的核心據點,野外營地的防御半徑不斷外擴,附近兩百米范圍內的所有樹木都被砍伐一空。沒有任何障礙,設置在警戒塔上的重機槍可以全方位進行攻擊。如果換在和平時期,這種大面積毀林的動作肯定會招致民眾責罵。現在,除了站在光禿禿樹樁上發呆的松鼠,就只有遠處那條連接遠方與未來的灰色公路

    成都基地,軍官宿舍六樓b座。

    魯正雄赤身**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漫不經心地仰望屋頂。

    他肌肉發達,超過一米九的健碩身体散發出强烈的雄性氣息。虯結的肌肉從大腿一直延伸到脖頸,仿佛一條條相互扭曲纏繞的異狀麻繩。盡管是沒有任何發力動作的仰躺,腹肌和胸肌仍然顯露出令人驕傲的形狀。

    隨手撥了撥胸口濃密的汗毛,魯正雄把目光投向坐在穿衣鏡前化妝的肖琳。

    雖然是冬天,她仍然穿著軍制夏季裙裝。豐滿的胸部把淡綠色襯衫高高頂起,從衣扣縫隙中露出一小片粉膩白皙的肌膚。被絲襪包裹的大腿纖細修長,結實的小腿顯露出女性特有的嬌美曲線。黑色高跟鞋使高挑的身体顯挺拔,簡單的梳頭動作使背部與頸部線條流暢誘人,加上從側面看去飽滿尖挺的乳峰,時刻不在撩撥著異性垂涎的目光。

    盡管几分鐘前才剛剛結束身体與液体的最直接交流,魯正雄卻覺得身体里仍然充滿**和精力。剛剛傾瀉一空的精囊似乎又再次裝滿藥,促使生殖器瞬間勃發,時刻保持著凶狠粗暴,隨時著機械鑽頭般扎進目標地帶的頑固和堅硬。

    “走那麼急干什麼?時間還早,你可以再多睡几個鐘頭。”

    看著鏡子里那張比天使還要清純的面孔,魯正雄只覺得有股說不出的熱量在撩撥自己的心。他翻身下床,毫顧忌地走到肖琳旁邊,低下頭,雙手從背后探過,接觸到胸罩背帶,從后往前慢慢撫摸著移動。粗硬的手指很感覺到被胸罩封鎖住的那片柔軟。

    “別這樣————”

    肖琳很不高興地掙脫開來。她迅速整理好被弄亂的襯衫,從椅子上拿起佩有少校肩章的外套,妖媚的眼睛里隱隱透出几分難以察覺的厭惡。

    她從未喜歡過魯正雄。

    如果不是需要把自己的身份轉為正式軍人,她根本不會跟這個比野熊還粗暴的男人上床。

    這種生硬的拒絕態度,使魯正雄感到某種已被掌控的東西正離自己遠去。他悶著頭沒有說話,從散落在床邊的褲子里掏出香煙和打火機。抽出一支點燃,深吸了几口,透過濃濃煙霧注視著已經走到房門前,正准備離開的肖琳。忽然,非常鄙夷地笑了。

    “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他玩弄著握在手心里的打火機,絲毫不顧雙腿中間**挺拔的生殖器:“科學院那邊封鎖了你的全部檔案,上個星期就已經移交給西安基地方面。”

    這句話像炸一樣硬生生撕開肖琳的大腦,在短短几微秒時間里灌輸進一大堆瘋狂、震驚、恐懼、難以置信的負面思維。

    她收回已經邁出的腳步,迅速轉過身,用發顫的目光死死盯著魯正雄,語調發冷地說:“這不可能。”

    科學院與軍隊是兩個互為依托,或者應該說是相輔相成的系統。彼此間的合作非常密切,因為技术上的優勢,前者實際地位與掌握權力甚至略高于后者。不過,這種情況很大程度是因為院長王啟年所導致。這個体重超標的胖子不光是脾氣火爆令人畏懼,他甚至掌握著一些連軍方高層都為之忌憚的秘密。

    研究員等級制度實施后,軍方不甘于精英大多被科學院吸納,提出:對于某些有特殊貢獻的人才,可以同時享有軍銜和研究員頭銜。

    王啟年沒有對這種人事制度提出異議。于是,在雙方都認可的情況下,某些在職軍官可以得到對應的研究員身份。相應的,軍方看中研究人員在得到軍職以后,也可以擁有權力范圍內不同規模的部隊編制。

    簡而言之,只要有能力被軍方和科學院雙方看中,就可以同時擁有雙重權力,雙份利益。

    不過,想要得到這種享益極高的待遇,需要很强的實力和運氣。雙重身份制度實施以來,只有十几個人能夠同時得到研究員頭銜和軍銜。其中,主要是因為院長王啟年拒絕簽發雙職任命令。

    老胖子眼光很高,很少有在籍軍人被他看中。

    即便是那些已經獲得研究員頭銜的校級軍官,在科學院里的身份大多是“d”級,最高不超過“c3”級別。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0 10:59 AM

第六十六節咆哮

肖琳一直認為自己很優秀。

    美貌,加上和平時期獲得的碩士學歷,使她覺得必須比其他人爬的遠,站得高。

    她必須獲得這種令人羨慕的軍、研雙職。

    利用美色,肖琳從科學院人事管理局調出自己的檔案,轉交給魯正雄進行軍人資格評估。這些步驟看起來簡單,卻必須經過六個部門,二十多名不同職位主管認可后才能得到簽字。肖琳前后操作了近三年時間,花費了大量金錢和資源,前后委身于上百個男人,才獲得了院方檔案局開具的外調身份轉換表格。經過魯正雄在基地和集團軍人事部門反復游說,上個星期,終于得到了少校軍銜的正式任命書。

    肖琳很清楚,自己的計划在某種意義上屬于欺騙行為。科學院方面肯定會為此而震怒。自己的研究員身份不可能再保持原來的級別。降一、降二、甚至降三但不管怎麼樣,即便是保有最低等級的“d3”身份,軍銜提升速度也會得多。有了這層關系,加上自己的特殊公關能力,肖琳覺得,五年之內,應該可以爬上將軍的寶座。

    這並非不切實際的空想————和平時期就有很多所謂“藝术家”被授予少將軍銜的例子。只要牢牢掌握住最高權力人物的喜好,哪怕連手槍都不會用的白痴,一樣可以戴上閃閃發亮的將軍徽章。

    魯正雄的話,把肖琳從高傲的山巔狠狠砸下來。以至于過了好几分鐘,她仍然覺得這是那個男人想要威脅自己繼續保持非正常男女關系的卑鄙手段。

    “我沒必要騙你。”

    魯正雄看穿了她腦子里的想法,摸著滿是扎手胡須的面頰陰笑:“我查過,取消你研究員資格的命令是院長王啟年親自簽發。那個胖老頭顯然對你很不滿意。嘿嘿嘿嘿!我很奇怪,你是一個聰明人,為什麼沒有打通他的關節?讓他承認你這段時間的活動成果?要知道,區區一個少校軍銜可沒有“b”級研究員身份值錢。你應該跟很多男人都上過床,為什麼偏偏不勾引一下那個脾氣暴躁的胖子?”

    這話說的太過直接。譏諷和嘲笑的意味毫不掩飾。

    肖琳冷冷地看著魯正雄一眼,眼神中帶著强烈且凶狠的警告意味。她注視著這個剛剛與自己有過親密接觸的男人,暗自咬了咬牙。

    肖琳當然引誘過王啟年。

    在實驗室,在食堂,在圖書館,在很多兩個人碰面接觸的地方,肖琳都想方設法展示出自己嫵媚誘人的一面。

    她裝作借書的時候不堪重負摔倒,胸前紐扣掙脫,露出粉紅色絲質胸罩,以及深壑豐滿的乳溝。

    她故意在食堂腳下一滑,巧妙撕裂隨便用線連起來的裙子,讓王啟年看到修長白嫩的大腿根部,以及細小玲瓏的丁字褲。

    她還嘗試過在路上偶遇,與對方打招呼的同時,非常不小心地崴脫高跟鞋,借助慣性將身体壓過去。只要是生理機能正常的男人,都不會拒絕這種從天而降的美妙身軀,以及韌度絕佳的柔軟觸感。

    很遺憾,肖琳用作對付王啟年的這些計划從未成功過。

    她至今牢牢記得:那個該死的老胖子神情淡然看著自己抱著一摞書摔在地上。渾濁的眼睛瞟過自己胸口,然后搖搖頭,撇撇嘴,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實在太小了,才c罩杯。老子隨便做個機器人女佣都有f級的**。”

    在食堂,自己頭發散落,滿面凄苦杵著地面看著他的時候。老混蛋一邊嚼著紅燒蹄膀,一邊用筷子剔掉几根廚師沒有拔淨的豬毛,含含糊糊地嘟囔:“那麼多陰毛,刮都刮不干淨,居然還好意思穿丁字褲?”

    失去平衡想要讓他抱住的瞬間,老王八蛋從旁邊迅速溜開的動作,居然比八神庵的“鬼步”還神鬼莫測。同時幸災樂禍地陰測測冷笑:“沒本事就不要穿那麼高的鞋跟,馬戲團里踩高蹺的胖狗熊都要比這靈活”

    總而言之,可以用世界上最惡毒的語言來形容那個老混蛋。唯獨“色鬼”之類的字眼沾不上邊。

    他根本就是天生陽痿?

    生殖器可能是做實驗的時候,不慎滴上硫酸被溶掉?

    或許,他口味特殊,不喜歡女人,卻對男人情有獨鐘?

    但不管怎麼樣,這個死不掉的老胖子控制著龐大的科學院,取消了自己的研究員身份

    十二月六日,王啟年收到了由kd03基地轉送過來的第二份喪屍觀察記錄。在筆記本扉頁和末尾,清楚注明了記錄者蘇浩的名字。

    胖子院長像往常一樣坐在辦公桌背后,細細研讀著翻開的筆記。

    蘇浩的觀察報告大約有三万字左右。

    沒有公式化的刻板開頭,也沒有流于形式的空泛字句,全部內容都是寒冷環境下對喪屍的詳細觀測數據。但越是這中枯燥乏味的數字和技术性詞語,就越能引起王啟年的興趣。

    從上午十點左右拿到報告,直到半夜四點多鐘,胖子院長一直就這樣坐著。不怕得痔瘡,也毫不畏懼頸椎增生之類的可怕病症,反反覆覆研究著筆記里提到的每一個細節。

    “嗒嗒嗒”

    外面走廊上傳來高跟鞋敲擊地面的清脆聲響。

    這種只有女性或者異裝癖才能發出的特殊動靜,在臨近房間的時候悄然中止。房門被慢慢推開,露出冷艷的女軍官瘦細骨感的輪廓。她直接走到辦公桌前,神情冷肅地注視著趴在桌上研讀筆記的王啟年。

    房間里燈光明亮,可以看清楚她肩膀上嶄的中校徽章。

    “說吧!什麼事情?”

    頭頂几乎光禿的老胖子漫不經心地問。

    “第十三研究小組報告:編號41、89、2201、2203、3011號喪屍均出現不同程度的深度變異跡象。其中,41和89號喪屍骨質强度增加了百分之十六點五。2201號体內發現從未見過的全神經系統。2203和3011辨聽能力明顯有所增强,門齒和臼齒變得加銳利。”

    說著,女軍官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平擺在桌上。

    王啟年淡淡地“唔”了一聲,視線始終沒有從面前的筆記本上挪開。

    沒有誰繼續說話,死寂的房間里仿佛根本沒有活人存在。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外的地平線漸漸露出一絲曙光。

    天亮了。

    王啟年抬起頭,揉揉酸軟腫脹的眼睛,神情倦怠地長長伸了個懶腰。他端起擺在旁邊已經涼透的濃茶抿了一口,推開椅子站起,走到前,推開戶。頓時,一股清濕冷的空氣立刻涌入房間。

    “給十三研究小組所有成員各增加五個軍功分值。”

    老胖子貪婪地呼吸著鮮空氣,面部表情卻並不怎麼高興:“這幫家伙的研究進度太慢了,腦子也僵化得跟木頭差不多。相比之下,還是kd03轉過來的這份筆記有意思。”

    女軍官臉上冷漠仿佛已經嵌入皮膚,成為身体的一部分。她說話的聲音頗為尖細,如同測量過一般節奏精准:“您的意思是,十三研究小組的報告並不及時?”

    “如果算上飛機轉運文件和人員交接的時間,他們至少晚了整整七十二小時。”

    老胖子王啟年臉上帶著淡淡的怒意,惡狠狠地叫囂:“從kd03把資料用激光傳真過來當然會節省很多時間。不過,在正常的觀察記錄旁邊,那個小家伙往往會留下一些心得体會。有些是關于給喪屍喂食的時間和食物種類,有些是對喪屍皮膚顏色的描述。這個年輕人腦子很靈活,想法也很怪異。呵呵!他甚至嘗試著用大蒜、辣椒之類的東西擦抹喪屍身体,或者注入喪屍眼睛,看看血管和神經是否會產生與人類相同的刺激感活見鬼!我手下一百多個研究小組為什麼就沒人能想到這些?整天就是電擊!電擊!電擊!為什麼他們不能用點儿特殊的方法?為什麼總是按部就班對著書本搞研究?難道他們不知道地球上此前從未出現過喪屍這種東西?這種惡心下流的怪物根本不適用于任何生物學科理論,為什麼這幫蠢貨還要生搬硬套給喪屍歸類?屬于兩棲?屬于爬行?還是屬于哺乳或者甲殼?飯桶!傻逼!白痴!他們根本不配得到任何軍功分值,不配————”

    王啟年越說越惱怒,他用力揮舞雙手,喋喋不休地咆哮:“夜影!取消我剛才的命令,一分都不給這幫沒用的家伙。把kd03基地轉交過來的筆記復印兩千份,分發到每一個研究科室,讓那幫飯桶睜大眼睛,好好看看真正優秀的精英是怎麼做的?科學院不是工廠,研究人員不是流水線生產出來的雕塑。我要的是有獨特思維的人才,不是母豬下崽儿那種只會吃飯拉屎的廢物————”

    被叫做夜影的女軍官,顯然對胖子院長歇斯底里的模樣免疫。她冷漠地拿起筆記,不為所動地點點頭,思考了几秒鐘,問:“在昆明城內的這名記錄者應該怎麼處理?”

    老胖子轉過身,“骨碌碌”轉動的眼睛表明他正在急速思索:“把剛才我答應過給十三研究小組的軍工分值全部給他。”

    “全部?”

    夜影如雕塑般僵硬的面孔,終于露出一絲淡淡的驚訝:“閣下!十三研究小組有二十二名研究員。每個人五分,加起來的總分就是一百一十。”

    “那又怎麼樣?”

    老胖子王啟年臉上的表情滿不在乎。

    女中校夜影耐心地解釋:“按照院方晉升制度第九例,第十一條:軍功分值超過一百,該研究員將自動晉升一級。”

    王啟年很不耐煩地說:“那就升嘛。”

    “可是,這個叫蘇浩的研究員上個月才剛剛加入科學院。身份只是d3級別。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就獲得晉升這似乎不合規矩。”

    “規矩是人定的,自然就能改。”

    王啟年打了個呵欠,睡眼惺忪地轉身走回椅子上坐下,輕輕撫摸著連孕婦看了都覺得恐怖的肥大肚皮,認真地說:“關于軍功分值的問題,就這麼處理。另外,這個姓蘇的小子似乎處境不太好。kd03方面的報告聲稱,他想用這份筆記換取一些武器藥和食品,還有冬裝和藥品。這方面的事情我懶得管唔!你負責出面與軍方后勤部門接觸一下,根據他的要求下撥雙倍物資,或者三倍也可以。”

    “三倍?”

    夜影下意識地微微張開嘴唇,不太確定地問:“這麼多?”

    老胖子雙手反叉在腰間,慢慢扭動著比汽油桶還要粗大的腰部。論從任何角度看過去,都像一頭動作笨拙的狗熊在跳健美操。

    “別忘了,他是d3級研究員,是我們的人。”

    王啟年的聲音很輕,說話口氣卻不容置疑。

    他一向很護短。

    夜影默默地點了點頭,行了個禮,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還有一件事————”

    看著重轉過身的夜影,老胖子滿面正經,異常嚴肅地說:“去食堂幫我叫一個大份儿的酸辣面,不要蔥蒜,多放辣椒油,外加六個荷包蛋和四個肉包子。忙了一整夜,老子餓死了。”

    十六輛“紅岩斯太爾”重型卡車緩緩駛入警備司令部,在操場上順序調轉車頭,沿著地面黃線整齊停成一排。

    蘇浩從為首一輛卡車駕駛室里跳出來,帶著微笑,走到早已等候在旁邊空地上的武國光面前。后者慢條斯理地看著他,面色很是陰沉。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對峙了大約十秒鐘,武國光忽然咧開嘴笑了。

    他上前几步,用力拍拍蘇浩的左臂,用渾厚的男性嗓音說:“走吧!你這個貪心的家伙。”

    很,在一輛軍用“猛士”越野車帶領下,重型車隊駛出司令部大門,朝著城市東面迅速疾馳

    卡車在空一人的高速公路上逆向飛馳。

    出城的收費站前被擠得水泄不通。武國光不得不提前調了一個小隊過來,從附近搞了一台推土機,把堵塞路口的各種車輛推下路基。

    這種疏通工程的動靜很大,不少在周圍游蕩的喪屍被吸引過來。三名在收費站樓頂負責警戒的士兵不斷開槍射擊,盡可能縮減這些可怕生物的數量。另外几名士兵守候在推土機周圍形成防御圈,緊張地注視著從遠處慢慢走過來的喪屍。

    柴油發動機的噪音震耳欲聾,巨大的金屬鏟斗像刀子一樣划破光滑漂亮的轎車漆面。簇擁在公路上的汽車如同積木被推倒,帶著相互碰撞、擠壓,以及輪胎摩擦地面發出的各種聲響,被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攮到路邊,從數米高的路基墜下,砸成一堆奇形怪狀的廢鐵。

    武國光站在收費站前看了一會儿正在疏通道路的推土機。他走上水泥站台,皺著眉頭看了看用硬紙板做成的警察招牌,又抬頭看看旁邊“依法繳納過路費光榮,衝關逃費可恥”几個黑体字。然后,很是不屑地搖搖頭,衝著滿面威嚴的紙警察臉上啐了口唾沫。

    阻塞路口的車輛大多被移開,露出兩條寬敞的通道。

    衝著后面卡車上的蘇浩招了招手,武國光轉身鑽進軍用越野車駕駛室,車隊再次啟動

    時近中午,車隊駛下公路,沿著一條隱秘的輔道,駛入一處距離kd03基地不遠的軍事管制區。

    這里沒有人,只有一片兩百平米左右的空曠操場,三間顏色灰暗的平房,顯然荒廢已久。

    士兵們跳下車,在周圍迅速形成警戒圈。

    武國光走近操場旁邊嵌有暗紅色邊框的地面,從背包里取出一台小型電子探測器,沿著線框來回走了几步。五、六分鐘后,他找到隱藏在旁邊草叢里的活動蓋板。掀開,在電子鎖上輸入一串密碼,水泥地面下方立刻傳來陣陣齒輪轉動的悶響,操場側面緩緩下沉,露出一條傾斜的坡道。

    這是kd03基地設置之初就已經建好的地下倉庫。除了不同類型的軍用物資,儲備品大多是武器藥。

    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各種箱子,武國光衝著站在旁邊的蘇浩淡淡地笑笑。朝前一揮手:“盡量搬吧!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蘇浩點點頭,指揮著從卡車上下來的團隊成員迅速開始搬運。

    科學院方面的意見已經反饋給集團軍司令部。一方面是胖子院長王啟年的命令,另一方面是kd03主官李道源少校對蘇浩產生的好感,加上武國光本來就有心照顧前后兩份喪屍觀察記錄,讓蘇浩得到了出乎意料之外的豐厚收益。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0 11:00 AM

第六十七節偶遇

他急需藥。

    食物和衣服可以從城市里慢慢搜尋,營地附近的田里已經收獲了不少蘿卜和白菜。囤積在倉庫里的土豆和麥子還有很多,足夠整個團隊吃到明年秋天。

    拎起一箱沉重的5。8毫米步槍,蘇浩散發出强烈男性魅力的眼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把觀察筆記交給武國光的時候,他從未想過會冒出肖琳這個特殊因素。

    按照蘇浩最初的想法,軍方應該會給予自己某個低級軍銜當做獎勵。那個貪婪的女人顯然是因為沒有得到想要的東西,這才算計著壓下自己的軍方晉升令,換成級別低的研究員身份。

    在旁人眼里,少尉軍銜的確要比d3研究員强得多。

    蘇浩卻很清楚:區區一個尉官軍銜其實不代表什麼。

    比如武國光,雖然是昆明城內的監察站長,能夠指揮的士兵卻只有二十余人。沒有人事任免權,對超過一定數量的武器和物資沒有分配權,僅僅只是占據警備司令部,給城內的幸存者注射免疫藥劑。

    未來世界的相關檔案顯示:因為不了解喪屍之類變異生物的特性,在病毒爆發之后的十多年時間里,軍方總共損失了六十多万部隊。其中戰損率最高的軍官,就是分派在各地的監察站長。

    d3級研究員的對應職位雖然比少尉低得多,卻不會被軍方直接掌控。這意味著蘇浩不需要像真正的軍人那樣執行必死命令,反而可以利用這種微妙的身份,從中謀取足夠的好處。

    未來世界的蘇浩,在科學院呆了近四十年。

    他對那里的規章制度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他很清楚院方和軍方的矛盾。

    他知道用什麼樣的方法從中謀取收益。

    相比軍方,蘇浩對科學院有著任何集團都法取代的認同感。那里有他的朋友,有很多值得相交的熟人。還有王啟年,那個脾氣火爆,滿嘴髒話,學識和凶悍程度均人能比,像守寡母雞一樣極其護短的老胖子。

    “動作都點儿!把這些武器和藥都裝上車,爭取能夠早點儿回城。”

    武國光扛著几只“95式”自動步槍,遞給站在卡車后廂上負責擺放的士兵,絮絮叨叨地叮囑。

    十六輛卡車都必須裝滿。

    其中,有十二輛卡車裝載的物資屬于蘇浩。

    蘇浩並不知道院長王啟年在其中發揮的作用。他只是按照自己熟悉的歷史記憶,在適當的時候用筆記交換資源。

    即便是病毒爆發后的混亂局面,軍方對武器方面的管制措施仍然嚴格。不過,這種情況只持續了四個多月。隨著各地監察站不斷發回對喪屍的戰斗記錄,軍方高層逐漸意識到:現有單兵裝備已經法滿足戰爭需求。

    5。8毫米口徑子威力太小,沒有命中頭部的情況下,它們對喪屍法產生任何效果。迫不得已,軍方高層只能啟動7。62毫米口徑輕武器換裝計划。

    喪屍不是人類,它們沒有痛覺。

    5。8毫米頭射入人体會產生劇烈疼痛和破壞性肌肉傷害,但這種程度的身体損傷對喪屍效。

    蘇浩從未來世界傳送過來的槍械,均使用5。56毫米頭。這種子威力弱,卻可以在容積有限的傳送箱里裝運多的數量。那個時候,蘇浩法預測自己是否能夠得到原型藥劑,也不知道后來發生的一系列事件。他只能盡可能多的攜帶藥。

    畢竟,沒有絕對把握命中目標的情況下,一發威力巨大的9毫米子遠遠不及兩發5。56毫米頭。

    病毒爆發前,所有國家的武器均以人類士兵當做傷害參照物。喪屍的出現,使各**方不得不重設計威力大的單兵武器。換7。62毫米槍械只是其中的過渡期。至于換裝后留下的舊式口徑武器,也將于兩個星期以后發放給幸存者。

    作為世界上人口數量最多的國家,軍方積存的單兵武器數量非常龐大。即便是蘇浩原來所在的時空,仍然有人在數十年后使用舊式口徑的槍。

    因此,蘇浩極其大膽的提出,需要一次性補充十万發5。8毫米步槍。

    這種在和平時期根本不可能被批准的要求,在忙于換7。62毫米槍械的軍方高層看來已經不算什麼問題。

    這世界到處都是喪屍,一群幸存者過于貪婪的要求和變得合乎情理。經過王啟年從中干預,被女中校夜影轉達給成都基地集團軍司令部之后,獲得批准,由kd03基地發放的物資數量已經增加了整整三倍。

    蘇浩不是一個人。

    未來世界慘痛的教訓使他意識到個人力量的渺小。即便是比强化人階位高的進化人,也法對抗那些手握權力的大人物。想要得到真正意義上的安全,就必須擁有多同伴。

    包括武國光在內,沒有人發現蘇浩團隊的異常。强化人和普通人外表差不多,單憑肉眼根本法判斷。

    几個鐘頭以后,滿載的車隊離開軍事管制區,朝著城市方向開去

    陸濤站在一輛橫攔在道路中央的轎車旁邊,,端著突擊步槍,依托車身,瞄准數十米外游蕩在綠化帶附近的几頭喪屍。

    “呯————”

    槍聲,在死寂的城市背景映襯下顯得很是突兀。距離最近的喪屍頭部立刻多出了一個清晰的洞。黃綠色的腐液從中淅淅瀝瀝流淌出來,散發著令人欲嘔的腥臭。聲音和氣味立即引起旁邊的喪屍注意。它們紛紛轉移目標,朝著廢棄轎車所在的方向慢慢走來。

    陸濤略微改變槍口射擊角度,把另外一頭喪屍套入瞄准鏡孔。不等他扣動扳機,喪屍已經隨著來自旁邊的槍聲,眼窩部位爆開一團暗褐色的膿漿。

    是盧糯儿。

    她站在距離陸濤十多米遠的行道樹背后,很是得意地舉起左手大拇指。

    這種炫耀性的動作讓陸濤感覺不太愉。

    他暗自搖搖頭,陰沉著臉,將右眼湊近瞄准鏡,另外尋找的目標。

    很,十三頭喪屍被逐一擊中要害,躺在地上再也法站起。

    陸濤和盧糯儿離開各自的掩体,走近喪屍遺骸。前者抽出斜插在背包上的工兵楸,走進早就沒有什麼植物的綠化帶,用力挖著泥土。后者手里握著一把鋼斧,重重劈向喪屍臀部。

    兩個月前,曹蕊和杜天豪各自帶領三十名團隊成員,按照蘇浩在地圖上划出的區域,在城市南面和西面建立了兩個的營地。

    這座城市里到處都散落著有利用價值的物資。銀行小樓的輻射范圍有限,要找到多的物資,就必須在城市里占據大的勢力范圍。

    這附近屬于曹蕊管轄的二號營地警戒區。

    從這里一直往東,繞過十字路口,大約三百米外的一幢辦公大樓,就是小隊成員駐扎的地方。

    這附近沒有大規模的屍群,被槍聲吸引過來的喪屍不會太多。即便出現法應對的危險,陸濤也能發射煙霧信號,通知營地警戒者迅速趕過來支援。

    之所以來這里,不光是為了收集銀骨。

    早在夏天的時候,蘇浩就已經選定第二、第三營地的駐扎區域。為了緩解補給壓力,老宋當時就帶人挖掉了附近綠化帶里的灌木。他在這些清理過的土壤里種下不少蘿卜,現在,已經到了收獲期。

    盧糯儿裝好收集到的銀骨顆粒,從背包里取出兩只很大的編織袋,拉開封口,擺在綠化帶旁的石階上。做完這一切,她蹲在人行道上,饒有興趣地看著陸濤翻土、挖蘿卜。

    “別站在那儿光看不動,過來幫幫忙。”

    雖然天氣寒冷,劇烈運動仍使陸濤覺得熱,額頭和身上不斷冒出熱汗。

    “我得注意觀察周圍的動靜。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跑出几百頭喪屍。呵呵!我可以保護你。”

    盧糯儿穿著從商店里弄來的黑絨打底褲和牛仔外套,手里抱著突擊步槍。她嘴里滿不在乎地嚼著泡泡糖,不時嘟起腮幫,吹出一個尺度驚人的大泡泡。

    十几個手臂粗細的白蘿卜從泥坑里被刨出來,堆在路邊。它們很鮮,表面沾滿潮濕的泥土,看上去就讓人覺得很有食欲。

    整個團隊實行兩人分組的編成模式。不知道曹蕊究竟出于什麼樣的心理,她把自己小隊的所有成員按照男女搭配的方式進行組合。盧糯儿性格活潑,陸濤沉穩善于思考。在和平時期,前者美貌且善于交際,完全符合大多數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形象。后者英俊冷漠,思維慎密,屬于喜歡鑽研問題的學者。

    盧糯儿話很多,往往會冒出很多天馬行空的幻想。

    陸濤比較沉悶,應對問題很冷靜,非常理智。

    這條綠化帶面積不大,土壤肥力有限,老宋播種以后就很少進行過管養。以至于現在挖出來的蘿卜雖然有一百多個,卻不是很大,勉强可以填充兩個編織袋的大半部分容積。

    陸濤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抓起兩個鼓鼓囊囊的編織袋扛在肩上,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盧糯儿,平靜地說:“走吧!該回去了。”

    整個團隊從未停止過獵殺喪屍,大多數成員都擁有三階强化實力。几十公斤重的編織袋對于陸濤來說其實不算什麼。之所以一個人獨扛兩袋蘿卜,只是覺得這種体力活由男人來做比較合適。

    在一些關緊要的小事情上,陸濤不喜歡斤斤計較。

    就像剛才,既然盧糯儿不願意下來挖蘿卜,那就隨便她好了。

    何況,她的話也有一定道理————這座城市到處都充滿危險。留一個人負責警戒,總比兩個人死得莫名其妙好。

    看著走在前面一聲不吭的陸濤,盧糯儿微微晃動著細長的睫毛,嫵媚的眼睛里閃爍出復雜的目光。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沉默寡言的男人————不會像巧嘴鸚鵡一樣逗女孩子開心,也不會用豬八戒那種非常誇張的方式獻殷勤。不會主動顯示力量,不會用財物之類的東西討好。偶爾有矛盾,每次都是主動退讓,讓自己占盡上風。

    盧糯儿下意識地想起以前在夜店里賣酒認識的那些家伙————他們英俊瀟灑、多金張狂、身上總是帶著各種為女人准備的小禮物,嘴上不停地說著甜言蜜語,卻從未有人在自己疲憊困乏的時候,主動伸手接過裝滿啤酒的沉重紙箱。

    兩個人一前一后走到路口,從側面轉角位置忽然走出四個男人。

    陸濤立刻停下腳步,與盧糯儿几乎同時端平手里的槍。

    這里距離營地很近,兩個人各有心思,都忘記了放開思維意識進行搜索。不過,對方的反應跟他們差不多,臉上同樣滿是驚訝和戒備。這表明並非早有預謀,而是誰也沒有想到的偶遇。

    顯然,這是一群幸存者————都背著大小不一的包,手里握著棍棒之類的武器,眼睛里放射出警惕和敵意的目光。

    陸濤默默看著對面這些人,手指緊扣扳機,保持隨時准備射擊的狀態。

    他們不是陌生人,甚至可以說是跟自己很熟。

    “嘿!大學生,你怎麼在這儿?”

    對方同樣認出了陸濤————蠍子站在人群中央,沒有說話,面色有些陰沉。李順發臉上滿是髒兮兮的污泥,看上去似乎很高興。另外一個男人是以前在居民樓時候蠍子的手下。至于最后一個正衝著他打招呼的,則是“豹子頭”。

    盧糯儿略微放低槍口,上前几步,湊近陸濤耳邊小聲問:“他們是你的朋友?”

    陸濤緩緩搖搖頭,眯著眼睛注視對面,槍管隨著他的眼神而移動。

    他沒有搭腔,“豹子頭”也沒有再問第二句話,空氣變得有些沉悶,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不太自然。

    “呵呵!這妞挺漂亮的,你女朋友?”

    “豹子頭”似乎有著在這種尷尬時候出來打圓場的特殊技能。他把手里的鋼管塞給站在旁邊的李順發,舉起雙手,貪婪的目光飛掃過盧糯儿高挺的胸脯,迅速落到陸濤手里握著的突擊步槍上,很是羨慕地問:“我說!你們從哪儿搞到的槍?”

    陸濤槍口微微下移,指著“豹子頭”朝前邁出的腳,冷冷地說:“退回去,不要過來。”

    雖未明說,話語里卻充滿顯而易見的警告和威脅。

    “別這樣,我,我沒別的意思。”

    突如其來的變化,使“豹子頭”感覺不太適應。印象中,陸濤屬于那種很好說話的年輕人,態度和說話口吻很溫和,從不與人發生糾紛。

    几個男人臉色都有些難看,卻沒有開口或者動手。誰也不是傻瓜,也沒有人認為陸濤和盧糯儿手里的槍是玩具。

    沉默了几秒鐘,陸濤再次開口:“你們到這儿來干什麼?”

    這一帶距離居民樓很遠,已經超出了搜索食物和資源的正常范圍。

    “我們已經不住在原來的地方。從這里往東走,在出城的高架橋旁邊,有一個實力不錯的團隊。他們跟你一樣,有槍。另外還有這個。”

    “豹子頭”顯然是想盡量拉近彼此之間的關系。他從衣袋里摸出一只注射器,炫耀地捏在手里晃了晃:“我們都打過這種針水,這玩意儿可以讓你用不著懼怕該死的喪屍。我試著被那些家伙咬了一口,你猜怎麼著?我居然沒有感染,比任何時候都要健康。”

    “東面?”

    盧糯儿喃喃自語,偏過頭,疑惑地看了看陸濤。

    在這座城市里,只有武國光的監察小隊在發放免疫藥劑。

    有些幸存者知道這件事,也有不少人對此一所知。

    沒有報紙和電視,通訊全部中斷,信息被阻礙其實很正常。

    不過,因為d3級研究員身份和良好的合作關系,使蘇浩團隊與監察站之間一直保持聯絡。但論是野外“城堡”還是杜天豪的三號營地,都沒有軍方在城市東面設置站點的消息。

    而且,“豹子頭”剛才也說了,東面團隊的組織者不是軍人。

    陸濤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注視著人群中間一直沒有開口的蠍子,目光偏轉到“豹子頭”身上,問:“這東西你有很多?”

    “豹子頭”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于是小心翼翼上前几步,把注射器遞過來,眼睛卻緊張地看著盧糯儿手里的槍,勉强笑道:“這,這就當做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反正,我還有一些。”

    陸濤迅速收起免疫藥劑,示意“豹子頭”退回原來的位置,重站定之后,他再次端平槍口,瞄准蠍子。

    這種動作幅度很小,也沒有凶狠猙獰的威脅性話語。但對面四個男人都感覺到不由自主的渾身發冷。尤其是被瞄准鏡套在中央的蠍子,臉色已是一片鐵青。

    陸濤沒有遲疑,重重扣下扳機。

    脫膛而出的子准確命中蠍子左胸。

    他緊緊捂住滲血的傷口,眼睛瞪得斗大,整個人朝后仰翻。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0 11:01 AM

第六十八節謊言

三個男人呆呆看著躺在血泊中的蠍子,一片死寂。

    陸濤沒有給他們更多思考時間,非常直接地問:“李潔呢?”

    看著隱隱冒出熱煙的槍口,“豹子頭”用力咽了咽喉嚨,戰戰兢兢地說:“死死了。”

    陸濤臉上滿是疑惑。

    “你,你離開以后的第二個星期,她找到三樓一個剛剛加入的新人,用以前對付過你的辦法,想要從那人手里繼續弄吃的。那個男人剛來沒几天,不知道以前的事情。李潔裝瘋賣傻那一套對他沒用,那家伙被惹火了,當時就把李潔拖到廁所里,把頭按進馬桶割喉放血。等蠍子收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整個人都沒氣儿了。”

    “豹子頭”生怕陸濤不相信,又補充了一句:“你可以回去問問其他人,他們都知道這件事情。”

    這消息有些意外。

    不知為什麼,陸濤忽然失去了繼續追究下去的念頭。

    他原本打算過一段時間再回去找李潔的麻煩。

    現在人都已經死了,說再多狠話又有什麼用?

    他收起槍,抓緊背在肩上的編織袋,頂著扑面而來的寒風,朝不遠處的駐地走去。

    “豹子頭”等人已經嚇破了膽,絕對不會在自己身后突然發難。就算他們真的動手,以陸濤敏銳的思維搜索和反應能力,完全可以几秒鐘內殺死三個人。

    他不喜歡殺戮,這些人跟自己沒有仇。

    何況,盧糯儿還在旁邊。

    風,吹拂著她烏黑的披肩長發不時撩動,偶爾飛散到陸濤臉上,有些微癢。

    他忽然發現盧糯儿其實長得不錯————臉龐俏麗,淡藍色牛仔外套襯托出窈窕的身段,還有纖細的腰身。握住突擊步槍的手,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白嫩,高幫厚底鞋使那雙腳看起來靈巧可愛。小腿很細,大腿修長,腳步輕盈得仿佛是在跳舞。

    這世界令人絕望。

    同時,也給予活著的人更多希望。

    陸濤淡淡地笑了。

    他絲毫沒有感覺到復仇帶來的快感,只有油然而生對未來的憧憬。

    “豹子頭”等人同樣沒有想要繼續留下來的意思。陸濤和劉菲儿剛走出十几米遠,他們立刻調轉方向,朝遠處迅速跑去。

    陸濤沒有追趕,也沒有喝令他們站住。

    現在更重要的事情,就是把那支免疫藥劑送給蘇浩。告訴他,城市東面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團隊

    蘇浩坐在野外“城堡”實驗室的工作台前,注視著擺在面前的免疫藥劑包裝袋。

    有清晰的生產批號和日期,以及軍方特有的黃底紅星徽記。

    周辰把目光從顯微鏡前移開,揉了揉眼睛,說:“我對比過武國光給你的免疫藥劑,兩者沒有任何區別,成份相同,配方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差異。”

    蘇浩沒有說話。他從抽屜里取出另外一支沒有拆封的藥劑,捏在手里翻來覆去仔細觀察。發現:曹蕊小隊半小時前送來的藥劑外包裝上,有一個黑色的“G69”字樣。

    在未來世界,蘇浩見過這種帶有特殊印記的注射劑。

    病毒爆發不是核戰爭,有很多人都活了下來,喪屍沒有破壞工廠和相關的機械設備從時間上計算,蘇浩屬于病毒災難之后出生的第三代人。在此之前的很多歷史資料已經遺失,加上軍方對病毒事件的保密,他不知道病毒爆發屬于自然災難?還是人為因素所造成?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軍方的確是以原型藥劑為藍本,研制出免疫藥劑的配方。尤其是在病毒爆發后,軍方加快了免疫藥劑的生產速度,但仍然無法滿足多達數億幸存者的需求。為了盡快擴大免疫人群的數量,軍方將藥劑的生產權限下發給某些勢力强大的家族或集團。

    藥劑包裝袋上的“G69”字樣,是獲准生產權限的集團藥劑批號。無論軍方還是企業生產的藥劑,注射后在人体內部產生的免疫效果完全相同。

    “沒想到,他們居然從這個時候就開始圈地了”

    蘇浩喃喃自語,目光有些微冷。

    圈地,是未來世界特有的术語。

    病毒爆發破壞了人類世界的原有秩序。與喪屍搏殺過程中產生的人類强者不僅僅只是被軍方看中,擁有大量資源的豪族和財團同樣需要他們。這是一場爭奪戰,軍方在其中占據了最大份額。剩余的部分,由各大民間集團瓜分。

    說是圈地,其實就是地圖上划分各自的區域,收攏流散的難民。

    一般的幸存者團隊,通常不會擁有這種帶有特殊編號的免疫藥劑。

    顯然,城市東面的陌生人團隊,屬于某個大型集團。

    想到這里,蘇浩不禁淡然地搖搖頭。他把目光投向站在工作台旁的周辰:“對于血液的研究,進展如何?”

    上周,有三名注射過蘇浩血液的團隊成員想要趁夜離開“城堡”,被警戒人員當場擊斃。

    這再次表明: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工蜂”。

    “我對比過三名死者的血液樣本,應該還是意識形態的問題。”

    周辰扶了扶鼻梁上略微下滑的眼睛,認真地說:“人類,是這個世界上最狡猾的動物。表面承諾也許只是為了滿足一時之需的權宜之計。我們沒辦法看透人心,即便是測謊儀也不可能弄清楚別人腦子究竟在想什麼。主觀意識抗拒,身体細胞自然不可能與外來血液進行融合。”

    蘇浩皺著鼻子揮了揮手:“說重點————”

    周辰點了點頭:“這段時間,我抽取了兩百八十一名團隊成員的血樣進行對比,發現他們体內的黑色顆粒數量比那三名死者多得多。包括我自己的血樣也是如此。這種由你体內產生的神秘細胞似乎可以根據受体意識自然繁衍。怎麼說呢,黑色顆粒似乎是決定“工蜂”對你認同感的可測算依據。當它們達到一定數量以后,會導致注射者本人思維概念產生變化。只有最初願意接收你的人,体內細胞才能夠與黑色顆粒進行融合,進而繁殖,再通過密集的數量達到反控大腦思維的目的呵呵!這就是我的最新研究成果,你覺得怎麼樣?”

    蘇浩的臉色明顯有些詫異。

    他已經聽懂了周辰話里隱含的意思。

    “這種顆粒的繁殖概率非常穩定。我用你的純血與所有“工蜂”血樣進行過對比,發現你体內的黑色顆粒數量最多。于是,我以此作為基准,將每毫克血液存在的黑色顆粒為標准“10”,然后倍數遞減,按照數量不同,分為十個等次。用這個標准對所有血樣再次進行檢驗猜猜看,我發現了什麼?”

    看著面有得色的周辰,蘇浩不禁產生出想要惡作劇的念頭:“發現你是我失落多年的私生子?”

    “很無聊的笑話,你沒有那方面的幽默細胞。”

    周辰不以為意地擺擺手,繼續道:“三名死者体內的黑色顆粒很少,大約只有2至3的標准。其他團隊成員血樣所含顆粒數量要更多一些。其中,李欣研和老宋介于9和10之間。檢測結果表明:所有團隊成員体內顆粒含量平均值大約為7。5左右。這應該是一個非常安全的數字。按照前几次的抽樣檢測分析,想要成為真正的“工蜂”,注射者体內的黑色顆粒標准不能低于第5等級。這是一個很清晰的分界線,誰也無法作偽。”

    蘇浩下一個問題直指核心:“剛剛接受注射的人,應該不會有那麼多的黑色顆粒。你提出的分級理論有一定道理,但並不適用于這種情況。”

    “所以我們需要時間。”

    周辰顯然知道他會這麼說:“最初的態度,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注射者是否能夠成為“工蜂”。他們的思維肯定會隨著時間推移產生變化。有人願意服從你的命令,也有人嘴上答應腦子里卻不屑一顧。對于那些願意加入團隊的外來者,注射血液之后,應該每三天接受一次血樣檢測。這個過程將持續三十天,或者四十天。這差不多是黑色顆粒對環境適應性的穩定周期。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得多————高于等級5,他們就是真正的“工蜂”。低于這個標准,顯然是居心叵測,或者抱有值得懷疑的念頭。這種區別比測謊更為直觀有效。要知道,語言可以偽裝內心萌發的陰謀,數據卻是誰也無法否認的證據。”

    蘇浩凝視著周辰。

    “關于鑒別,這件事由你全權負責。我不希望再發生類似的叛逃事件,也不想看到有人在團隊里進行該死的陰謀。我們應該很團結,彼此信賴,而不是整天提心吊膽防備身邊的同伴。”

    周辰點點頭,站直了身体,詢問地看著他:“那些被查出來,不屬于我們的外來者,該怎麼處理?”

    蘇浩沉默著,眼睛里透出令人心悸的冰寒目光。

    “全部殺掉,一個不留————”

    長長的高速公路上一片凌亂,到處都是廢棄車輛和各種被拋棄的雜物,紙張和塑料袋在寒風中肆意亂飛。偶爾有鳥雀停在車頂四下張望,總會引來几頭喪屍伸手亂抓。笨拙與靈活之間從來就沒有等號,沒有意義的捕捉自然不可能收獲成果。喪屍非常努力的想要抓住飛鳥果腹,卻無法到目的。麻雀在天空“喳喳”亂叫,顯然是在嘲笑這些動作緩慢的怪物。

    韓菲端著一支****,瞄准兩百多米外的一只麻雀,用力扣下扳機。

    鉛彈准確命中頭部,可憐的鳥連慘叫都無法發出,就被强大的力量當場撞飛。它在空中散落了几根羽毛,重重拋落在一頭喪屍腳下。這個幸運的家伙立刻彎腰撿起,興奮無比的將死鳥往嘴里塞。旁邊另外一頭喪屍急吼吼地扑過來,雙手抱住正在大嚼的同伴腦袋,對准那張還留有一條麻雀腿的嘴巴狠狠咬過去。“嗤啦”一聲,喪屍兩片嘴唇被硬生生撕裂,連同被扯掉的半只麻雀,瞬間成為搶奪者口中的食物。

    用氣槍打麻雀,看著喪屍相互爭搶,這已經韓菲打發無聊時間的唯一消遣。

    四天前,他帶著二十名全副武裝的隨行人員,清空腳下這幢大樓里的喪屍,在附近入口設置障礙,設立了營地。

    樓頂,飄揚著一面藍白相間的旗幟。上面的圖案當然不是代表聯合國的“UN”字樣,而是隸書“盛飛”兩個漢字。

    韓菲所在的位置,是四樓臨街的一個房間。

    看著遠處仍在爭食的喪屍,韓菲胡須濃密的嘴角掠奪一絲微笑。他收起氣槍,轉過身,走到桌旁的椅子前面,坐下。

    游戲固然有趣,卻不能玩太過火。即便是麻雀這種小動物,數量太多也會引來大規模的屍群。當然,這也是他使用几乎沒有什麼聲音的氣槍,而不選用步槍的原因。

    韓菲不喜歡自己過于女性化的名字,但他也不想修改。旁人第一次聽到的時候,總會認為是“韓非”兩個字,卻不明白被下意識省去的偏旁部首。這在某種程度上應該算是偽裝,韓菲從不更正,也不會拿出身份證說明什麼。

    現在是晚餐時間。

    他撬開一聽擺在餐桌上,經過加熱處理的紅燒豬肉罐頭,一邊狼吞虎咽,一邊斜瞟著站在面前三米多遠位置的“豹子頭”。

    “說吧!蠍子是怎麼死的?”

    他問話的語調很冷,帶著男性特有的沙啞喉音。

    “盛飛”的前身,是一個家族經營的大型集團。韓菲對高高在上的同姓掌握者沒太多好感,也談不上什麼親近。畢竟,他不是自己的親爹,也算不上那種走動很勤的親戚。

    病毒爆發的時候,韓菲正在接受軍事訓練。

    那是一個很大的山谷,產權屬于集團。四周防衛森嚴,周邊圍牆上拉著電網,有六名教官,三十余名學員。他們和韓菲一樣,都擁有相同的姓氏。

    韓菲不明白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他只知道坐在集團董事長位子上那個姓韓的老頭召見自己,分派人手,讓自己帶著武器、食物和免疫藥劑來到這座城市,收攏逃亡的難民。

    據他所知,董事會在其它城市也進行著類似的工作。被收攏的難民將被送到北方省份的集團總部。經過訓練和篩選,他們將成為新的“盛飛”集團成員。

    “豹子頭”身上血跡斑斑,肩膀和袖口被撕裂,露出皮開肉綻的身体。他的頭發很亂,沾滿泥土和污垢。頭頂還有几處干硬的血塊,腳上的鞋也不見了一只。

    在這個城市設置營地后,四天時間里,前后有十一個人與這里有過接觸。韓菲沒有動用暴力手段抓人,而是像傳說中的耶穌一樣,面帶微笑,給每一個人分發食物和免疫藥劑。

    這是“盛飛”高層早已制訂好的計划————先在幸存者當中豎立正面形象,讓第一批受益者四散傳播有這麼一個營地存在的消息,更多活著的人自然會被吸引過來。當聚集在營地內的人達到一定數量后,用哄騙、欺瞞、威脅等手段,將大部分不明就里的人運往位于北方集團總部。

    至于那些願意服從命令的幸存者,他們可以留下來,在這里建造一座新的城市。只要動作夠快,不浪費時間,用不了多久,這里所有一切都將屬于“盛飛”集團。

    “豹子頭”和蠍子,是韓菲在這座城市遇到的第一批幸存者。作為必須被拉攏的對象,他們受到了很好的款待————除了免疫藥劑,韓菲留他們在營地里共進午餐。肉罐頭和米飯這些在平時看來普通無奇的食物,對長時間用干糧充飢的蠍子產生了難以言語的效果。

    他當場拍著胸口信誓旦旦的保證————一定會把居民樓里所有人全部勸說過來。

    韓菲很喜歡蠍子。

    當然,不是因為性方面。

    這種好勇斗狠的男人,說穿了就是暴徒。他的思維方式簡單,即便有什麼陰謀也很難脫出暴力解決的范疇。很容易被物質誘惑,也容易被收買。

    一頓拳頭,外加一個罐頭,就能變成聽話的狗。

    有很多豪門財團都在進行著與“盛飛”相同的計划。為了聚攏更多的人,“盛飛”在很多城市都設立了據點。昆明只是其中之一。大面積鋪開,意味著需要大量執行人員,分派到各地的集團嫡系自然就少。韓菲手下只有二十個人,還必須防備無處不在的喪屍。他帶了很多武器和食品,就是為了從幸存者當中挑選手下。

    韓菲沒有給蠍子派發武器。

    他想看看被自己選中的這個家伙,在沒有物質便利的情況下,能夠帶回來多少人?韓菲會根據這個數字,決定蠍子今后在自己手下的地位和待遇。

    半小時前,跟蠍子一起的“豹子頭”跌跌撞撞的跑回來,說是蠍子死了。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0 11:01 AM

第六十九節辨清

雖然驚嚇過度,但“豹子頭”講述事情經過的條理性還算清楚。

    蠍子被陸濤一槍干掉的時候,除了畏懼,“豹子頭”其實很高興。

    這意味著韓菲必須把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給予更多的重視。當然,“豹子頭”沒有白痴到當時就跑回去報信的地步。他雖然很喜歡高衙內和林衝娘子之間的邪惡故事,卻多少能看出來,韓菲真正感興趣的,是蠍子一再保證過要帶回來的那些人。

    “豹子頭”覺得這是自己的機會。

    就像林衝被騙進白虎節堂,隨便弄了個罪名就當做配軍流放,然后高衙內順理成章開始欺壓林衝娘子所以,陸濤和盧糯儿離開之后,“豹子頭”連蠍子的屍体都沒多看一眼,直接以最快速度返回居民樓。

    挨家挨戶喊人很累,“豹子頭”也不想從一樓慢慢爬上去叫出每一個人。他弄了一個很大的銅盆,用木棍亂敲。嘈雜的聲音把很多人都擾了出來。看看人差不多都在,“豹子頭”開始在樓梯過道上進行人生第一次演講————他套用了一大堆梁山好漢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美好理論,讓所有人跟自己走,去城市東面的營地。

    演講的結果:一部分人願意離開,一部分人猶豫不決,還有一部分人表示懷疑,堅決不走。其中,想留下來的人數量最多。願意離開的人很少,只有不到二十個。

    “豹子頭”並不覺得這是演講混亂導致的結果,也並不認為自己帶有濃重本地口音的普通話難聽難懂。他很憤怒,覺得第一次出來主持這種大場面的事情就無人捧場,實在很沒有面子。所以,必須像《古惑仔》里的陳浩南一樣,用智慧和勇氣,爭取屬于自己的票子、馬子、地盤。

    拎著大片刀砍人,威脅他們跟自己走————這想法跟自殺沒什麼區別。“豹子頭”不是超人,居民樓里的幸存者每人一腳都能把他踩成肉泥。

    于是,“豹子頭”跑到樓上無人居住的那一層。以大無畏的勇氣搬開擋住鐵柵欄的各種障礙,用鉗子擰開鐵絲。趁著喪屍沒有從樓頂扑出來的一剎那,迅速跑到樓下。

    他的計划很簡單————只要放出關在樓上的喪屍,住在樓里的人就必須離開這儿。到了那個時候,他們除了跟自己走之外,根本沒有第二種選擇。

    反正,沒有人看見是自己搞的鬼。

    反正,這些人走到哪里都是逃難,不如當做籌碼,借機抬高老子的身價。

    計划很完美。

    手段很毒辣。

    做法很殘忍。

    很快,整幢大樓已經變成人間地獄。到處都傳來凄慘尖叫和求救聲,鮮血像是不要錢自來水一樣從樓梯和走廊上涌出,丑陋惡臭的喪屍按翻一個個活人亂啃。男人、女人、孩子不斷有人從窗戶里跳出來,二樓、三樓,甚至五樓六樓都有。

    “豹子頭”像救世主一樣站在樓下,大聲招呼著驚慌失措的人朝身邊聚集。

    奔跑、慘叫、摔砸、碰撞聲音越來越大,引誘著沒有吃飽的喪屍從樓上追到樓下。不等“豹子頭”把逃散的人群完全聚攏,路口和遠處的街道盡頭,已經出現密密麻麻的大規模屍群。

    它們都被這里的聲音所吸引,數量越來越多。

    “豹子頭”臉色一片蒼白。

    他終于明白,為什麼武力值高達99的林衝不去找武力值只有21的高俅單挑?而是一個人連老婆都不顧,倉惶逃上梁山————人家是太尉,手上擁有數万兵權,傻逼才跟你單挑。

    “豹子頭”在韓菲營地里注射過免疫藥劑,他一個人可以對付一頭喪屍。然而,這種沒腦子的生物顯然不懂什麼是勇氣和禮貌。它們只會一擁而上,群架、亂咬、爭搶。它們永遠不會理解陳浩南那種一個人一把刀征服一個街區的偉大英雄事跡,更不會排成長隊一個個上來與“豹子頭”拼命。

    看著遠處那些滿面死灰色,衣衫襤褸,腳步蹣跚,狀如餓鬼般的怪物,“豹子頭”胸中的万丈豪情火焰瞬間熄滅。他渾身冒冷汗,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理想很輝煌————“豹子頭”覺得可以踩著蠍子的屍体,給韓菲帶回一大群人,從此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

    現實很殘酷————如果不是跑得快,恐怕他也會被屍群團團圍住,撕成一塊塊散亂粘稠的爛肉。

    李順發死了。

    蠍子原來的那個手下也嗝屁了。

    所以,倉惶逃進韓菲營地的時候,“豹子頭”只有形單影只的一個人。衣衫破爛,驚魂未定,差一點儿沒被活活嚇死

    “我問你————蠍子是怎麼死的?”

    “豹子頭”腦子里仍然還是半個多鐘頭以前的血腥畫面。渾渾噩噩的,以至于暴怒中的韓菲重復了一遍問話,他才從震驚和恐懼中清醒過來。

    “被被打死了。”

    “豹子頭”的聲音發干,嗓子里像是摻了很多沙子,比重度哮喘患者聽起來還要沙啞。

    韓菲不緊不慢地嚼著嘴里的肉,口氣森冷:“是誰下的手?”

    “一個男人,一個叫陸濤的男人。他,他以前跟我們住在一塊儿。是個大學生,人挺聰明。蠍子跟他不太對路,兩個人起過衝突。大學生殺了蠍子。還還有一個女人。”

    “豹子頭”的敘述斷斷續續,干巴巴的沒有任何感**彩。他腦子還算靈活,非常聰明的沒有把自己給繞進去。反正,韓菲只是問誰殺了蠍子?自己供出陸濤也很正常,談不上什麼講不講義氣。

    韓菲一直盯著“豹子頭”。他本能的不喜歡這個獐頭鼠目的家伙:“你們有四個人,對方只是一男一女,你們居然眼睜睜看著蠍子被他們干掉?”

    “他們有槍————”

    “豹子頭”反應很快,立刻撇清了責任。

    這句話霍然刺激著韓菲腦子里最敏感的神經。他停止咀嚼,把手里的罐頭往桌上一擺,疑惑地問:“哪種款式的槍?”

    這話問得有些莫名其妙,卻並非多余。

    几乎所有豪族財團都與軍方有密切聯系,“盛飛”也不例外。

    韓菲帶隊出發前,集團高層一再叮囑:不要與昆明城內的軍方勢力發生衝突。雖然同樣都是收攏幸存者,軍方只是需要其中能力出眾,体格强壯,有搏殺經驗的被選中者。豪族財團則不同,他們什麼人都要,連女人和孩子也不放過。

    從病毒爆發前,“盛飛”集團就開始積蓄資源。據韓菲所知,連同自己在內,外派到各個城市執行收攏任務的集團成員大約有三千人。他曾經很好奇,集團為什麼會提前預知這場災難?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變異?當然,事情內幕顯然不是韓菲這種小角色能夠探究。他只知道絕對不能與軍方產生衝突,必須用溫和的態度善待被收攏的難民。給他們吃的,在城市里盡量收集可用資源,從中挑選適合的對象,成為新的集團成員。

    如果是軍方的人殺掉蠍子,韓菲只能當做這件事情從未發生過。

    “豹子頭”戰戰兢兢地偷瞟了一眼站在對面的韓菲手下,畏畏縮縮地飛快指了一下對方手里的“95式”步槍,膽戰心驚地囁嚅:“就就是這種。”

    韓菲下意識地偏過頭,看看槍,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這是軍方制式武器,殺人者的身份不言而喻。

    就在他決定這件事就此作罷,不再追究的時候,“豹子頭”突然又冒出一句:“那個大學生沒穿軍服,當時他旁邊的女人也不像是當兵的。”

    韓菲思索片刻,目光迅速回轉到“豹子頭”身上,聲音狠戾:“你確定?”

    “豹子頭”忙不迭連連點頭:“我偷偷跟了一段路,他們的營地就在那附近,不像是軍隊駐地。”

    一瞬間,韓菲緊鎖的眉頭越發皺得緊密。

    他知道軍方在這座城市的警備司令部設置了監察站。這還是從“盛飛”集團總部發過來的情報。韓菲手下的武裝人員很少,只能勉强維持營地附近區域的安全與警戒。他甚至沒辦法擴大搜索范圍,只能等待更多幸存者加入,或者第二批集團后續人員抵達之后,才能采取進一步的動作。

    韓菲沒有跟武國光接觸過,但他很清楚————軍方同樣不可能派出太多兵力四處設立監察站。何況,“豹子頭”也說過:殺掉蠍子的人沒有穿軍服。這本來就不合常理。

    突然,韓菲猛然從椅子上跳起來,一把抓住“豹子頭”的頭發。“豹子頭”旋即感覺到刺骨的劇痛從頭頂傳來,根根頭發仿佛被鋼钎般的大手死死攥緊,從頭皮深處硬生生拽起。撕心裂肺的劇痛使“豹子頭”雙眼發直。他雙手緊緊抱住頭,絕望地慘叫著,眼睛急劇上翻,露出一片狀若死人的白色眼瞼。

    韓菲絲毫不為所動。他面皮緊繃,左右抓緊“豹子頭”的頭發,右手卡住脖子,將其整個人提到自己面前。望著發根部位已經滲出密集血點的頭皮,韓菲冷笑几聲,几乎是貼著“豹子頭”的臉連聲暴吼:“你撒謊!居然敢用這種拙劣的方法來欺騙我。我要宰了你,把你扔給那些該死的喪屍————”

    “不!我,我說得都是真的,是真的————”

    “豹子頭”不顧一切地連聲慘嚎:“的確是他們殺了蠍子,我,我沒撒謊。”

    韓菲放開右手緊握成拳,對准“豹子頭”面頰狠狠砸下,再次咆哮:“他們怎麼可能有軍用制式武器?”

    “我,我不知道”

    “豹子頭”感覺整塊頭皮几乎被活活揪掉,强烈的求生意識使他思維和說話速度都加快了許多。他不斷哀嚎,不斷懇求,用最卑微絕望的字句想要求得生機:“他們有槍,他們殺了蠍子。”

    “放你媽的屁————”

    韓菲罵罵咧咧地放開“豹子頭”的腦袋,同時抬起膝蓋,狠狠踢中他的下頜。“豹子頭”只覺得腦子里立刻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聲音,思維變得混亂。他慘叫著,噴出一大口血,碎裂的牙齒夾雜其中,飛散在地板上來回滾動。

    “你跟另外那兩個家伙合謀殺了蠍子,然后你又暗算了他們。你以為,剩下你一個,就能從我這里得到更多好處。所以,就編了一通看起來很完美的謊話?”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

    “豹子頭”滿面驚惶。從韓菲嘴里說出的這几句話,使他感覺前所未有的恐懼。他臉色一陣青白,嘴角不斷流出血,有些呆滯地看著凶神惡煞的韓菲,掙扎著讓混亂的頭腦擠出一絲清明,顫抖著喘息:“我,我沒騙你。是真的真的”

    韓菲神情暴虐地追問:“他們有槍?”

    “豹子頭”虛弱地點點頭。

    “沒穿軍服?”

    “沒有”

    “除了殺死蠍子的家伙,還有一個女人?”

    “對”

    韓菲凝神盯著奄奄一息的“豹子頭”,目光森冷地注視了很久,終于松開手,任由“豹子頭”像爛泥一樣重重掉在地上。

    他並非不相信“豹子頭”說的話。只是出于本能的懷疑,用凶狠暴虐的手段折磨這個人。

    韓菲想要看看,這家伙究竟能忍多久?在痛苦和死亡面前,會不會編造更多謊言?

    “豹子頭”被打得很慘,前后語句也沒有反復。

    韓菲很滿意。

    他用腳踢了踢失去知覺的“豹子頭”,吩咐站在旁邊的手下:“把他弄醒,再給他點儿吃的。等這家伙精神好一些,我們就出發。”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韓菲站在營地樓下的空地上,看著聚集在周圍的十几名武裝人員,還有精神狀況好了很多的“豹子頭”,很是滿意地點點頭,朝著一輛已經發動引擎的“東風”卡車大步走去。

    集團總部的空中運力有限。除了韓菲及其手下,營地里儲備的食物差不多可以維持兩個星期,彈藥大約為一個基數。

    韓菲很清楚:自己這些人相當于先頭部隊,必須最大限度利用城市里散落的物資。既然殺死蠍子的那些家伙不是軍人,那就意味著他們現有的一切,都將變成自己的東西。

    武器、食物、藥品還有活下來的人。

    按照“盛飛”集團與軍方簽訂的協議,他們將成為集團的私有財產。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奴隸。

    卡車亮著燈,兩束刺眼的燈光照射著黑沉沉的街道。遠處不斷有黑色身影在活動,距離營地越來越近。

    韓菲並不覺得在夜晚行動有什麼危險————包括自己在內,所有被派過來的人都接受過高强度軍事訓練。他們注射過免疫藥劑,身体素質不亞于最優秀的士兵,裝備精良,小規模屍群根本不是對手。何況,燃料充足的情況下,喪屍根本無法追趕汽車。

    韓菲注射過一階强化藥劑,這是他最大的倚仗。

    其他人就沒有這種特殊待遇。一階强化藥劑雖然在軍內普及,卻沒有完全對豪族財團放開供應。

    看著黑沉沉的夜幕,韓菲忽然有種說不出的亢奮。

    媽的!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代了。

    看不順眼的男人老子想殺就殺。

    看中的女人老子想上就上。

    喪屍怕個球?老子又不會被感染,也不會變異。

    “都打起精神來,去干掉那些不長眼睛的家伙。那里有女人,我們可以好好快活几天。哈哈哈哈————”

    狂暴囂張的咆哮,在武裝人群里引起陣陣哄笑。人們肆無忌憚地吹著口哨,不斷發出關于性方面話題的污言穢語。很多人都看到了之前韓菲審訊“豹子頭”的那一幕,他們知道即將要去的那個地方有女人。体弱力虛的老人很難從病毒爆發的混亂中活下來,幸存者大多是身强力壯的年輕人。她們也許不夠漂亮,卻很有玩頭。

    一個身材魁梧的家伙叫囂:“應該多弄些女人回來,每人分一個。不,應該是兩個。”

    旁邊立刻響起譏諷和嘲笑:“分給你一頭母喪屍,她會幫你下一大堆腐爛發臭的崽儿。哈哈哈哈————”

    韓菲知道如何在這些人當中挑起氣氛。這種被精液和腎上腺素刺激產生的狂熱和混亂,可以讓他們爆發出比平時猛烈的戰斗意識。

    他坐在駕駛室里,咧開嘴大笑,指著一頭剛剛走近車燈映照范圍,朝著這邊方向蹣跚過來的喪屍,命令坐在身邊的司機:“全速衝過去,碾碎那個渾身流膿的混蛋————”

    “砰————”

    槍聲几乎與韓菲的吼叫同時響起。擋風玻璃中央出現了一個四周裂縫如蛛網般密集的彈孔,它與司機額頭上赫然出現的孔洞呈同一直線。飛濺的鮮血噴到窗戶上,濺得車內到處都是。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0 11:02 AM

第七十節家人

    卡車后廂里的武裝人員仍在喧嚷,混亂的噪音掩蓋了槍聲。:看小說他們絲毫沒有發現黑暗深處隱藏著殺機,即將面對的敵人不僅僅是喪屍,而是比這强大的對手。

    韓菲呆呆的怔住。

    他注射過一階强化藥劑,卻沒有服用過銀骨,自然算不上真正意義的强化人。然而藥劑對視力產生的强化效果,足以使他在黑暗中看清楚車外面的景物,身邊橫死的司機也明確誤告訴他正在發生的事實

    有人,有人在朝我射擊?

    韓菲努力從呆滯的腦袋里想出這句話。未等他做出反應,正前方突然冒出一團橘紅色巨大光團,朝著卡車急劇飛來。

    是火箭?

    韓菲腦子里立刻冒出這個念頭。

    來不及多想,他下意識地推開車門,跳出駕駛室,在地上翻了几個滾,還未站起,身后已經“轟”的一聲傳來猛烈爆炸。整輛卡車從地面被炸得飛起,騰起一團滾燙焦灼的烈焰。几個渾身都是火焰的人從車里逃出來,像沒頭蒼蠅一樣慘叫著來回奔跑。整輛卡車完全被煙霧裹住,烈火深處發出子炸裂“劈里啪啦”的聲響。

    一陣如雨般的碎石從空中落下,划破了韓菲面頰和鼻梁。他感覺腦子很亂,耳朵里全是“嗡嗡”炸響的雜音。一塊碎裂的鏡子被炸飛到距離他不遠的地方,借助忽明忽暗的火光,韓菲看到鏡子里的自己臉色蒼白,眼睛里充滿血絲。

    他搖搖晃晃著想要站起,被氣浪波及的身体卻沒有足夠力氣完成整個動作。韓菲只能趴著,喘著粗氣,眼睜睜看著站在樓頂警戒的手下被黑暗深處射來的子一一射中,慘叫著從高處掉下來,活活摔死。

    黑暗中街道盡頭駛出兩輛越野車,像野牛一樣衝進營地。驟然剎停的車輪在地面上激起大片塵土,穩穩停在在屍体和卡車殘骸中間。

    蘇浩和曹蕊分別從兩輛車里走下,几名全副武裝的團隊成員在他們身后迅速散開。他們面表情,朝躺在地面上正在扭曲掙扎的垂死者頭部補槍,然后閃身鑽進大樓,收攏各種有價值的資源和裝備。

    韓菲咬著牙,努力爬起來,瞪著已是通紅的雙眼,比仇恨地盯著站在面前的蘇浩。后者用冷漠冰寒的目光注視著他,視線焦點很聚集到韓菲胸前的集團徽記上。

    “原來,你是“盛飛”集團的人。”

    蘇浩喃喃著。話音未落,已經重重揮拳讓這個半死不活的男人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旁邊的曹蕊冷冷看著韓菲,手里的突擊步槍一直瞄准他的眉心,根本沒有插嘴多說一句話,或者幫這個男人擺脫困境的想法。

    一拳接觸,韓菲已經感覺到來自對方拳鋒的巨大力量。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衝擊————粉碎了自己的整條手臂,蔓延到胸骨,內髒瞬間移位。那根本不是人類可以擁有的力量,而是重達噸計機械才有的可怕碰撞。

    “你你”

    韓菲臉上滿是鮮血,他掙扎著抬起頭,顫抖著,用比震驚,歇斯底里的聲音衝蘇浩亂吼:“二階,三階不,應該比三階强大。你你究竟是誰?”

    這種足以毀滅一切的狂暴力量,已經超出了韓菲的認知程度。

    蘇浩沉默著走過來,蹲下身,右手五指張開,扣住韓菲的顱頂。他對著這張充滿絕望和恐懼的臉看了几秒鐘,忽然非常詭異地笑了。

    “我是誰?呵呵你猜?”

    “哢嚓————”

    帶著冷笑的聊反問與頭骨碎裂的聲音同時發出。

    蘇浩站起身,望著正在燃燒的車輛殘骸,眼里滿是冰冷。

    他牢記著所有豪族與財團的名字。

    它們在病毒爆發后的混亂世界里肆意捕捉難民,把所有活著的人變成奴隸。

    蘇浩一直不明白,軍方為什麼默許這種道德淪喪的行為?

    沒有人制止,也沒有人站出來干涉。難民們只能從軍方那里得到武器,自發組成自由者團隊,與龐大的捕奴集團和不斷進化的怪物對抗。

    這就是未來世界的勢力格局,也是蘇浩和所有團隊成員即將面對的“歷史”。

    沒有絲毫遺漏,包括“豹子頭”在內,韓菲及其手下所有人全部被殺。

    蘇浩已經看清楚這個世界的現實————他不可能改變已經固定格局,只能從中盡量爭取屬于自己的部分。

    為了不再像上一個時空維度那樣被逼得東躲**。

    為了屬于自己的東西不再被搶。

    為了那些已經成為自己至親的人們。

    他必須狠毒、陰險、凶暴,必須學會以前不屑于也不願意使用的各種卑鄙手段、陰謀。

    從大樓里搜出來的武器和物資已經裝上車。人們用引擎和燈光引誘正在接近的喪屍,讓它們像潮水一樣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徹底淹沒這片正在燃燒著火焰,到處散落著屍体和殘骸的罪惡之地

    連續几天都是陰雨天氣。從烏云深處降落下來的水滴很小,數量也不多。但它們卻驅散了地面上所剩不多的溫熱,將整個世界變得一片冰寒。

    欣研拎著一把鏟子,漫步走在夾雜著枯黃甘草和晨霜的田壟上。

    她穿著一件藕色高領羊絨衫,性極佳的衣料使胸部高挺外凸,帶有黑斑點的白色九分褲緊繃著雙腿,使長度看上去越發驚人,充滿令人口干舌燥的誘惑。如水蜜桃般隆起的臀丘線條極其優美,順著急劇收窄的纖腰一直向上,引出一小段光澤細膩的后頸。她挽著長發,像一頭漂亮精明的牡鹿,靈活地讓開低窪和土坑,蹦蹦跳跳的前進。

    老宋和另外几名團隊成員跟在后面,距離大約十多米遠。他們行走的速度也不算慢,卻總是追不上走在前面的欣研。

    “你完全是在折磨我這把老胳膊老腿。慢點儿走慢點儿————”

    老宋一路走,一路不停的抱怨,臉上卻一直在微笑。跟在旁邊的其他人似乎見怪不怪他和欣研之間的這種游戲,同樣樂呵呵的,偶爾插進几句活躍氣氛的玩笑。

    居住在“城堡”里的人們很滿足。

    這里有充足的食物儲備,有水,有電,很安全。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剛剛加入團隊的外來者,對這種前后對比的幸福感受尤為深刻。

    也許是因為所有人都注射過蘇浩血液的緣故,團隊成員之間的關系和融洽,沒有任何矛盾產生,也沒有人對食物和生活資源配給制度牢騷滿腹。他們都在為了生存和未來抗爭,警惕和對付共同的敵人。

    這在某種程度上為周辰的理論提供了現實依據————這個百分之百忠于蘇浩的生物研究者發現:除了定期檢測注射者体內的黑色顆粒數量,還可以通過團隊成員之間的關系判斷注射者思維是否產生變化。真正的“工蜂”之間只會團結協作,居心叵測的外來者根本法融入這種環境。

    一行人朝著遠處平緩的山丘走去。

    幸存者們從城市里收集了很多海帶和粉絲之類的干菜。這些東西可以長時間保存,卻終究法替代鮮蔬菜。秋天的時候,老宋在對面山坡上種了很多胡蘿卜,現在差不多到了收獲季節。

    按照蘇浩的命令,“城堡”里的居民又被抽調出一百多人加入董國民的建筑隊。“城堡”周圍的空地上設置了密密麻麻的陷阱,人們一直在砍伐附近山上的樹木,城內几個營地每天都會送來大量物資就連欣研也不明白蘇浩為什麼在這些事情上顯得焦急?但這樣做,卻使“城堡”里的人很少有休息的時候,老宋也只能帶著不多的几個人在菜地和住所之間來回奔忙。

    整整一個多星期,他們都在挖蘿卜。

    欣研甚至有種錯覺————自己這些人就像小學課本里的那只勤勞的兔子,瘋狂的往巢穴里搬運過冬的食物。

    山丘越來越近,高低起伏的地平線漸漸變得平緩。當欣研蹦跳著站在山坡最高處,暢呼吸著冰涼空氣的時候,目光也迅速聚集到山下田地里一個動作緩慢的黑影身上。

    几分鐘后,老宋和其他人也趕了上來。他們站在山頂,和欣研一起默默注視著黑影。

    都是强化人,都能看到黑影其實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

    他穿著髒兮兮的白襯衫,干瘦的身上裹著一條不知道從那里扯下來的毛氈,頭上戴著一頂破舊的絨線帽。旁邊地上放著十几個剛剛挖出,沾滿泥漿的胡蘿卜。在枯黃蒼茫的山野背景之間,這些顏色鮮艷的蘿卜顯得尤為搶眼。

    他同樣發現了站在山頂上的這些陌生人。這意外的變化讓他感覺慌亂,于是抓起當做鏟子撬土的棍子,橫握在手中,像悍不畏死的勇士一樣擋在蘿卜堆前。

    寒風凌冽,把毛氈下擺高高吹起,瘋狂奪走這個可憐人身上所剩不多的熱量。他臉色發青,身子縮在毛氈里瑟瑟發抖,眼睛里滿是慌張和憤怒,卻絲毫沒有想要逃跑的意思。

    這片土地是團隊成員在夏天開墾出來的,老宋在地里播下了種子。

    看得出來,他很餓,也很累。

    那是一個偷蘿卜的老人。

    欣研轉過身,用垂詢的目光看著老宋。

    她當然明白應該如何處理這類事情。但是出于年齡上的尊重,必須先看看對方的意思。

    老宋的表情有些感慨。他想起蘇浩衝進小樓救出自己的情景,腦子里同時也飛計算著“城堡”里剩余的居住空間,以及可供分配的食物數量。

    “我們需要多的人,他也需要我們。”

    老宋的聲音沙啞,卻帶有長者特有的慈祥與溫和:“他是人類,不是喪屍。”

    几個人走下山坡,把偷蘿卜的老人團團圍住。這架勢讓他越發緊張,死死握住棍子,身体像帕金森病患者一樣瘋狂顫抖。他頭發稀疏,滿是皺紋的狹長面孔看起來就像干癟缺水的梨,眼睛里充滿警惕和恐懼,也隱隱帶有几分哀求和期盼。

    老宋從衣袋里摸出香煙,微笑著遞了一支過去。

    差不多相同的歲數,溫和的態度,加上香煙,這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老人的敵意。

    他猶豫片刻,松開握住棍子的右手,慢慢接過遞到面前的煙卷。

    欣研看看他,又看看老宋,粉嫩白膩的臉上露出笑容。她沒有發表評論或者意見,轉過身,招呼著其他人開始干活儿,挖取地里剩余的胡蘿卜。

    老宋拿出打火機,為老人夾在指尖的煙點上火。

    他一直注視著老人的手————雖然皮膚皴皺,布滿大大小小的灰斑,卻很少有厚繭,骨節也不算大,屬于很少做体力活的那種人。

    “這天氣可夠冷的,你應該穿厚實點儿。”

    看著老人裹在毛氈里面單薄破舊的衣服,老宋搖搖頭,嘆了口氣,從背包里拿出一個混合玉米面做成的餅子:“我身上沒帶多少東西,拿著,先隨便吃點儿。”

    老人眼睛里立刻放射出比强烈的目光。他接過玉米餅,大口吞咽著唾液,枯瘦的手指一直在餅子表面輕輕撫摸。他用力吸著氣,癟縮少牙的嘴唇在慢慢蠕動。看得出他很餓,卻拼命控制著想要把玉米餅一口吞下的衝動。

    “謝謝。”

    他把餅子裝進口袋,滿是戒備的臉上終于露出一抹笑意。

    老宋拿出一個編織袋,幫著老人把挖出來的胡蘿卜裝好。當他把沉甸甸的袋子塞到對方手里的時候,老人終于悲不可遏地哭了起來。

    “你你們,是好人嗚嗚”

    老宋和善地拍拍對方肩膀,像老朋友一樣交談。

    “老哥,聽你口音不是這一帶的人吧?”

    “是啊!我從攀枝花那邊一路逃過來。”

    “哦?我看有不少人都是往北面過去,你怎麼會朝這邊走?”

    “我原本也打算去成都,后來路上遇到一個熟人,說是北面死得人多,到處都是那種吃人的怪物。沒辦法,只好又走了回來。”

    “你一個人?”

    這句話,使老人剛剛露出一絲笑意的面孔瞬間僵硬。他抖索著手,半天也沒辦法把香煙湊近嘴唇。

    “除了一個小孫子,都死了”

    “我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那天早上,老伴在廚房里像狗一樣咬死了儿媳婦。儿子也被她咬了一口。我們三個人從家里跑出來,街上到處都是咬人和吃人的人。儿子開著車,帶著我和小孫子在城里亂繞,好不容易出了城,他卻把我們兩個扔下,一個人開著車又跑回去。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于是就坐在那里等。等啊一直到晚上,電話也打不通,我抱著小孫子只能到處亂跑,想找點吃的。后來在村子里遇到一個手腳都被咬斷的男人。當時他還能說話,求我幫忙打120叫救護車。沒過几分鐘,他已經變成了怪物。幸好沒有腿腳,只能在地上亂滾。那時候我才多少有些明白,從房間里隨便弄了些衣服和吃的,然后到處流浪”

    “我恐怕活不久了,也許熬不過這個冬天。我把小孫子在藏在離這儿不遠的一個地方。老哥,我看你們都是好人。這世道很亂,願意把碗里的飯分一口給別人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求求你,救救我那小孫子,給他一條活路吧!”

    他一直在哭。

    說到最后,整個人跪下來,衝著老宋不停地磕頭。

    欣研和其他人連忙跑過來把他從泥地里拉起。老人臉上滿是污水和泥漿,面色凄苦,眼神空洞。

    老宋好言勸說著,讓欣研和另外兩名團隊成員按照老人說的地方,去找到他的小孫子。

    “別說這種喪氣話。依我看,你沒病沒災的,還有好几十年好活呢!”

    “我們有住處,有吃的。只要不是光吃不干活的懶鬼,我們都要。”

    “想想你的小孫子,他是你最親的人,忍心就這麼丟下他一個人走嗎?”

    當欣研把孩子找回來的時候,老人的情緒已經好了很多。他緊緊抱住那個小男孩,用滿是胡須的嘴唇在柔嫩的面頰上來回摩挲,眼睛里滿是渾濁的淚水。

    “爺爺不走!爺爺跟濤濤在一起。呵呵!這個爺爺和那個姐姐都是好人。瞧這個,玉米餅子。吃慢點儿,都是你的。”

    老宋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欣研和其他人都沒有說話。

    “在最困難的時候拉一把,他會永遠記得你的好處。”

    老宋對欣研說:“蘇浩是個挺不錯的年輕人,但他不可能兼顧到所有方面。我們得盡量幫他解除后顧之憂。就像我以前死掉的老伴,總是在家里做好飯等我下班。只有家里穩定了,他才能放手去做多的事情。畢竟我們是一家人。”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6 12:53 PM

第七十一節進入

從韓菲營地被攻破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六天。

    帶有“盛飛”集團標志的藍白色旗幟高高矗立在樓頂,似乎被冰冷的空氣凍僵,有氣力地低垂著。

    一頭穿牛仔熱褲的女性喪屍出現在街口,慢慢走進一片狼藉的營地。

    卡車殘骸早已變冷,四周地面上散落著各種燒黑的零件和碎片。水泥碎塊和障礙物之間遍布人体屍骸。到處都是彎曲如放大版梳子一樣的肋骨,被炸斷的手腳殘肢有的半埋在泥沙之間,有的像煤一樣被燒黑,還有些早已被啃得只剩下骨頭,扯得粉碎。

    女喪屍睜大空洞的雙眼,踉蹌著踢開一支從中間被炸斷的“95式”步槍,渾渾噩噩地走到破爛不堪的鋼鐵殘骸旁邊。

    地上有一只被燒熔后冷凝變硬的橡膠輪胎。中間凹陷進去的位置,歪站著一顆丑陋發黑的頭骨。下頜不翼而飛,眼窩和骨頭表面所有軟組織都被喪屍吃光,只剩下布滿牙印的最堅硬部分。

    女喪屍似乎對這顆頭骨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它跪下來,雙手捧住頭骨,湊近鼻孔仔細認真地聞。仿佛那是一塊香噴噴的紅燒肉。

    它當然不會知道,這是韓菲的腦袋。

    連接著地平線盡頭的高速公路上緩緩駛來一支車隊。雖然很遠,仍然可以看見有十几輛滿載貨物的重型卡車。它們沿著高架橋一直開進營地。為首一輛卡車把跪在地上的女喪屍撞飛,又從它戴著乳罩實際上卻癟縮中空的胸部呼嘯碾過,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碎裂聲響。

    林景殤叼著香煙從駕駛副座上跳下,小心翼翼用手指撣去胸前“盛飛”徽章表面的灰塵,抬起頭,面色陰沉地環視著滿目瘡痍的營地。

    身后,總共十五輛廂式重型卡車在營地旁邊的公路上緩緩停穩定。荷槍實的武裝人員陸續從車廂里跳下。

    他們和林景殤一樣,胸前都佩戴著相同的徽章。

    不需要多余的命令,剛剛下車的武裝人員已經以小隊為規模,在周邊迅速構成防御線。另外一些人小跑著鑽進大樓,或者在附近搜索。

    大約一刻鐘后,几名隊長收攏情報走到林景殤面前。

    沒有發現幸存者。

    沒有發現先頭部隊遺留下來的任何信息。

    沒有找到任何可用資源。

    這里發生過戰斗————地面上殘留著雜亂章的喪屍腳印,死者屍体都被撕碎,燒焦的殘骸也法說明什麼問題。亂石堆里倒是找到几顆5。8毫米殼,然而這種東西不能當做證據,也沒辦法告訴林景殤誰是凶手。

    扑面而來的冷風,越發刺激著他內心深處越來越狂暴的躁動。

    林景殤用力扯開短皮夾克的紐扣,袒露出兩塊膨脹結實的胸肌,猛然抬起腿,狠狠踹折橫攔在面前的卡車殘骸。

    他是注射過二階强化藥劑的强者,也是“盛飛”集團派出的第二批增援部隊指揮官。

    和韓菲一樣,林景殤也是早在病毒爆發前就開始接受軍事訓練的集團成員。不過,他的身份比韓菲特殊————林景殤不是普通的團隊指揮官。他隸屬于集團總部,與董事會成員有著加親密的血緣關系。

    整個“盛飛”集團高層基本上都姓“林”。

    用家族成員經營一個企業,在某種程度上的確可以保證忠誠和利益。

    林景殤並不清楚“盛飛”董事長與自己父親之間究竟是什麼樣的輩分關系?他只知道那個老頭對自己和家人還算不錯,從小時候每年都能得到裝有壓歲錢的紅包,稱謂也只是非常籠統的“伯伯”。

    上個月,董事會召回了所有受訓人員。董事長親自接見了包括林景殤在內的三十九名集團中層干部。按照不同的管轄范圍,將各自帶領五十至兩百不等的武裝人員,在規定區域盡量收攏難民。

    “這是前所未有的歷史階段,你們將開辟一個全的時代。普通人法與你們相比,論血統、体格、進化速度,你們都要遠遠超越他們。再也沒有該死的官員和**,以往任何歷史時期的規則都法束縛你們。只要掌握了人口和資源,你們就能締造一個全的王國。”

    從董事長嘴里說出的這番話極具煽動性。然而,包括林景殤在內,很多人都不明白其中隱含的意思。他們只知道整個國家地圖上被插了很多藍白色的三角小旗。華東、華中、西北、東北總共三十九個坐標,代表著每一個武裝中隊的管轄區域。

    韓菲在集團里的身份比林景殤低一些。他帶著先頭小隊早在几天前就已經來到這個城市建立營地。

    林景殤反復核對過韓菲此前用線電發會回的坐標,旁邊廢棄大樓頂部也插有公司特有的旗幟。毫疑問,這里就是先頭小隊建立的營地。可是,除了一堆散碎焦黑的車輛殘骸,以及各種零件和人体遺骨,什麼也沒有剩下。

    一名小隊長走到林景殤面前,攤開的手掌上擺著几顆5。8毫米步槍殼,非常謹慎地說:“這是軍用制式頭。很奇怪,數量並不多,我們只找到了六顆。”

    另外一個負責搜索的中年男人插進話來:“大部分痕跡都被喪屍破壞,但仍然可以看出這里發生過爆炸。我找到几塊火箭筒頭破片,也是軍制規格。會不會是軍方下的手?”

    林景殤的呼吸變得急促、深沉。

    他强壓下狂暴的火焰,卻仍有一些怒意滲進他的嗓音中:“第三和第四小隊負責警戒,搜索范圍擴大一倍,盡量尋找能夠當做證據的東西。其余的人以大樓為中心建設營地,架設通訊器材。半小時內,必須和總部取得聯系。”

    手里拿著殼的小隊長看看四周,臉色有些憂慮:“這附近有很多喪屍,我們只有八十六個人,地形也不利于防守。要不再等等?或者再多派兩個小隊在附近搜索,另外尋找合適的地方駐扎?”

    這意見很中肯,站在周圍的另外几名小隊長紛紛贊同地點了點頭。

    林景殤猶豫片刻,抬頭看看昏暗的天空,微皺著眉,否決了手下的意見:“再有几個小時天就要黑了。我們對這座城市很陌生。沒有先頭小隊引導,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適合的駐地。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我們至少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展開進一步的動作。何況,韓菲隊長選擇這里作為營地並非沒有他的道理————后面的院子里有口井,我們帶的水只夠日常飲用,安裝淨化系統需要穩定的能源供給。暫時就這樣吧!至少今天如此。”

    這理由很充分,几名小隊長不再堅持。從集團總部過來,沿途的路並不好走。高速公路上到處都是廢棄車輛,經常遭遇到不同規模的屍群。武裝隊員們都接受過軍事訓練,体力和忍耐力都比普通人强一些。但他們同樣需要休息,需要安定舒適的營地。

    有干淨的水,就意味著晚餐可以比平時豐盛,還有熱水可供洗澡

    夜幕漸漸落下。

    兩輛廂式卡車被開到大樓外側橫放,與各種雜物一起,充當臨時性的障礙。車頂和樓頂安排了六名武裝人員負責警戒。他們端著突擊步槍,默默觀察著周圍動靜,沒有人說話,就像潛伏在黑夜深處的貓頭鷹。

    隔著大樓二、三層的戶,隱約可以看見里面有晃動的火苗,還有來回走動的人影,冷冽的空氣中也飄散開米飯和肉湯的香味。

    一名隊員坐在卡車頂部,懷抱著槍,用勺子舀起一片火腿送進嘴里。

    今天的菜不錯:火腿燉干貝,里面還有水發的木耳和金針菜。雖然式樣簡單,做菜的人也談不上什麼手藝,可對于一個多星期都靠方便面、餅干和香腸度日的人來說,已經算得上是美味儿了。

    卡車外圍十多米遠的位置,散落著三十多具頭部被打爆的喪屍。它們在下午的時候被這里的動靜所吸引,慢慢聚攏,又被警戒人員迅速圍殺一空。

    與此前全軍覆沒的韓菲小隊一樣,林景殤麾下的成員都注射過免疫藥劑。他們比普通人略强,卻終究還是普通人。只有小隊長級別以上的人,才有資格注射强化藥劑。

    軍方向所有豪族財團公布了免疫藥劑配方。但他們不可能公開包括一階强化藥劑在內的多秘密。

    夜晚很安靜,可年輕的隊員總覺得有些詭異。

    隱隱約約能聽到腳步聲。很輕,若有若,像鬼在走路。

    絕對不是喪屍。那些怪物動作笨拙,不會跳躍,也不會奔跑,不可能以輕的動作前行。

    忽然,年輕的隊員停止咀嚼。他把飯盒擺在一邊,迅速端起突擊步槍,從背包側袋里取出手電筒,對准被黑暗籠罩的街道盡頭,用力推上開關。

    頓時,一道雪白的光柱撕裂了黑色。

    有一個年輕人正朝這里走來。

    他大約二十歲左右。身材高大,肩膀很寬,穿著黑色運動長褲和灰色套頭毛衣,外面披著一件棕色夾克。也許是因為被手電光柱籠罩的緣故,皮膚看起來很白,甚至帶有一絲頗為女性化的效果。

    突如其來的光線使來人感到驚訝。他抬起手擋在額前,頭偏朝一邊,努力從指縫中想要看清楚對面究竟是什麼人。他繼續朝前走,隔著三十多米遠的距離,年輕隊員看到來人身上沒有攜帶槍械之類的武器。但他肩膀和胳膊上的肌肉很扎實,甚至比自己加强壯。

    “站住————”

    年輕隊員低聲喝止,同時抬高槍口瞄准來人。

    陌生人停下腳步,臉上的神情有些疑惑。

    年輕隊員開始發問:“你是誰?”

    他並不擔心對方搞出什麼動作————只有一個人,自己還有槍。除此之外,附近的警戒人員肯定看到了這邊的異常。他們隱藏在黑暗中,包括自己在內,至少有四支槍在瞄准這個陌生人的腦袋。

    “我沒有惡意。”

    陌生人舉起雙手,用足夠兩個人聽見,卻不會傳播遠的聲音說:“我只是想找你們要點儿吃的,順便再好好聊聊。”

    年輕隊員仔細打量著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放下槍的意思。

    卡車周圍裝有分離式自動攝像頭。在有光線的情況下,這種依靠車載電源進行工作的探頭,可以對有效范圍內的所有動態畫面預警。不需要傳話,大樓里的隊長會根據情況作出回復。

    雙方就這樣在沉默中僵持著。

    夜,越來越冷。

    他開始顫抖,原地跺腳,雙手抱住肩膀取暖,不停地朝手里呵氣。

    年輕隊員忽然覺得這個人很可憐————他看上去很餓,很疲憊。重要的是,遠處的黑暗里隱隱還有些動靜,顯然是在城市到處徘徊,尋找食物的喪屍。

    “我,我想跟你們談談。”

    忽然,陌生人又朝前走了兩步,急切沙啞地說:“我,我知道一些事情,可能對你們有所幫助。”

    年輕隊員耳機里傳來帶有林景殤冷漠的聲音,同時夾雜著“沙沙”的電子雜音:“問他,都知道些什麼?”

    “前几天,也有一幫人住在這儿。他們有槍,衣服款式跟你們差不多。”

    得到年輕隊員的回復,陌生人加了語速:“他們全都死了,很慘。”

    最后這句話,對所有聽者展示出與倫比的魔力。

    年輕隊員感覺自己心跳驟然加速,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附近其他警戒人員同樣激動和緊張。耳機里林景殤隊長的聲音也失去一貫的沉穩,變得微微發顫。

    “仔細檢查一下,解除他的武裝,然后把人帶進來。”

    年輕隊員從車頂上跳下,慢慢走到陌生人面前。

    他背著一個空癟的登山包,里面裝著兩件換洗衣服,一小包雜色糖果,一把瑞士軍刀,還有半包吃剩的“統一”方便面。面塊被壓得很碎,包裝袋揉得皺皺巴巴。以至于表面代言廣告的周杰倫顯得怪異,五官扭曲成很誇張的角度,看上去就像被貞子整晚蹂躪,吸干精液的死鬼。

    年輕隊員收走了斜插在背包上的鋼筋。

    押著這個人走進大樓的一剎那,年輕隊員忽然覺得,有必要問問對方的名字。

    他和善地笑笑,認真地回答:“我叫蘇浩。”

    蘇浩走進三樓當做指揮室房間的時候,林景殤就坐在中央一把椅子上。

    四名小隊長,兩名警衛,所有目光都聚集到蘇浩的身上,看著他旁若人地坐下來,從靠牆的箱子里拿出一聽午餐肉罐頭,在手里不斷輕拋。

    林景殤忽視了這種與問題關的動作:“說吧!你都知道些什麼?”

    蘇浩一直在微笑:“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認識之前住在這儿的那些人?而且很熟?”

    林景殤眼里閃過一絲寒芒:“這不是我要的答案。”

    “我知道的那些事情應該對你很有用。”

    蘇浩此刻臉上表情跟奸詐的猶大沒什麼區別:“呵呵!任何事情都有對應的價錢,不是嗎?”

    這句話激怒了房間里所有的人。

    林景殤拔出手槍,對准蘇浩左胸,語調森冷:“我沒什麼耐心,你最好老老實實把知道的事情都說清楚。否則,你連后悔的機會都沒有。”

    蘇浩對這種威脅毫不在意。他的視線掠過林景殤,落在對方身后兩米多遠的房間角落。

    那里擺著一台電子監控儀,折疊式屏幕上分列出六個警戒哨的位置。

    殲滅韓菲小隊后,蘇浩在這個廢棄的營地附近布置了十余名游動人員。

    “盛飛”集團高層不可能放任整整一個小隊全滅。他們肯定會派人前來調查,或者增派多武裝人員過來收攏難民。這座城市是省會,人口曾經多達上千万。未來世界的資料顯示————受病毒風暴影響的直接感染者大約占世界人口總量百分之五十。除去混亂時期非正常死亡,活下來的人,大約為百分之三十左右。

    也就是說,逃出這座城市,以及躲藏在城市各個角落里的幸存者,總計約有二至三百万。

    當然,也有一部分因為飢餓和暴力致死,但活下來的難民仍然很多。豪族財團想要擴大勢力范圍,就必須趁早收攏幸存者。“盛飛”不可能白白放棄這座龐大的城市。尤其是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情況下,增援部隊只會首先抵達廢棄營地進行調查。

    以廢棄營地為核心,蘇浩布置了一個伏擊圈。

    林景殤中隊進入環城公路的時候,蘇浩就收到了警戒人員發揮的訊息————那些廂式卡車外面都涂有“盛飛”集團標志,很容易區分。

    與這一時期注射過强化藥劑,卻沒有服用過銀骨的“半强化人”不同,蘇浩團隊成員至少達到二階强化程度。警戒者的神經感知系統和視覺遠遠超過普通人。借助戰术望遠鏡,他們點清了林景殤中隊的具体人員數量,知曉對方的武裝情況。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6 12:55 PM

第七十二節身試

蘇浩從未有過活捉林景殤,或者用自己血液改造其手下武裝人員的想法。

    這根本就不現實。

    周辰的研究表明:只有主動思維首先肯定蘇浩的情況下,血液細胞才會接受注入体內的黑色顆粒。這種區分概念有些模糊,也容易被很多居心叵測者混淆過關。注射后十五至三十天,注射者將接受第二、第三次血樣檢測。按照周辰提出的理論,只有在第三次血樣檢驗合格,也就是黑色顆粒每毫克單位數量達到“5”標准的血液受取者,才是真正的“工蜂”。

    蘇浩很清楚豪族財團所謂的“收攏難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很貪婪,對于人口的需求毫底線。很多難民僥幸從喪屍口下逃脫,卻被捕奴團隊抓進集中營。礦山、農場、工廠法統計究竟有多少人被活活累死。相比喪屍,來自身邊面帶微笑的同伴,才是真正令人畏懼的怪物。

    蘇浩已經殺了韓菲。

    他不可能,也沒理由放過林景殤。

    同樣,對方也不可能放過他。

    之所以裝扮成幸存者走進這個房間,只是想弄清楚几個暗哨的具体分布位置。

    蘇浩手下都是强化人。單純比拼戰斗力,甚至超過軍方精銳部隊。然而,他們終究不是銅皮鐵膚的超人,子仍然致命。蘇浩不願意偶然因素造成傷亡,只能偽裝、欺騙,接近目標。

    他服用過原型藥劑,擁有强大的“自愈”特技。

    蘇浩現在像雕塑一樣沉靜。他面表情,呼吸淺緩得几乎法察覺。

    突然,沒有任何預兆,他以鬼魅般的速度從椅子上跳起,用捏在手里的鐵皮罐頭狠狠砸中距離最近的一名小隊長。

    “嘭————”

    撞擊點立刻傳來隱約的悶響。聲音不是很大,扁圓形的鐵皮罐頭卻深深嵌入那個可憐男人面頰,將整個鼻梁、眼睛、嘴唇全部按進去。狹小的空間根本法容納如此之多的東西。多余的肌肉擠破皮膚,從眼角和側顱部位涌出來。這種强悍的力量几乎使所有人呼吸驟停。他們呆呆地看著這一幕,現實與想法的强烈反差使思維瞬間中止。沒辦法做出反應,也沒有任何動作。

    蘇浩松開手,身体再次像靈貓一樣迅速躥動。

    他朝左邊閃過,雙手如電般探出,分別抓向另外兩個人的胸口。伸張的十指像刀一樣銳利,輕而易舉從對方胸口刺入。划破戰斗服,扎進皮肉,在强悍至不似人類的巨力推動下,狠狠穿透整個胸腔。

    這已經不像是正常人類的殺戮手段。兩名小隊長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深深插進胸口的手臂,眼里滿是限恐懼的慌亂和絕望。他們不約而同慘叫起來,嘴里涌出夾雜著內髒碎末的血。

    不需要發布命令,房間里還活著的另外四個人立刻展開反擊。

    距離實在太近了,兩名警衛根本來不及端起突擊步槍,蘇浩雙手已經穿透兩名隊長的身体。他迅速轉身突進,用鬼爪般帶血的手指扣住警衛喉嚨,將兩個人喉管活活捏碎。

    旁邊,最后一名隊長已經有足夠的時間拔出匕首。他咆哮著,橫握刀子刺向蘇浩腋下。蘇浩卻根本沒有想要防御的意思,直接抱著四具屍体如山一般猛砸下來。數以噸計的力量,加上屍体重量,在慣性作用下產生增幅,瞬間吞沒了那把微不足道的匕首。恐怖的壓力將隊長上身完全碾至變形,肌肉和內髒被硬生生擠開,整個腹部當場碾成扁平。

    “砰————”

    一股銳利的衝撞感從背后襲來,蘇浩身形一震,只覺得后腰被某種硬物穿透。他松開手里模糊的血肉,低下頭,只見右腹靠近肋下的位置滲出一個血點,迅速擴大,染紅整片衣服。

    林景殤面色鐵青,死死地盯著蘇浩,眼角不住跳動著。他手里握著槍,緊繃的面皮上漸漸露出猙獰的笑。

    這一槍很突然,蘇浩毫防備。

    腹部傳來火辣辣的劇痛。蘇浩額頭開始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咬著牙,像最恐怖的餓獅一樣猛扑過來。他動作太,林景殤根本來不及躲避,下意識的連連猛扣扳機,九毫米頭帶著火焰在空中嘶吼,接二連三射入蘇浩身体,在衣服表面濺開一朵朵鮮紅的花。

    胸口、大腿、胳膊

    蘇浩感覺自己的肝髒被炸裂,腸子可能也被炸斷。頭在体內翻滾造成强大衝擊,獠牙般狠狠撕扯**。他周身火熱,血液流速驟然加,牽引著腿部肌肉爆發出巨力,瞬間躍至林景殤面前。揮舞拳頭,狠狠砸中對方握槍的手。

    “嘭————”

    林景殤瞳孔驟縮。

    他驚駭比的看到,自己的手腕那只拳頭碾壓下折成奇怪的角度,從中間斷開,露出森白的骨頭,噴出一片觸目驚心的血霧。

    他慘叫著,抱住斷手不顧一切地狂嚎。

    這一刻,林景殤腦子里已是一片空白。

    蘇浩根本不給林景殤任何反擊的機會。他咆哮著抓住林景殤另外一只手,朝反方向硬扭。林景殤立刻發出凄厲慘叫,本能地想要把手縮回來。蘇浩冷笑著,扳住對方肩膀關節,將整條胳膊像擰麻花一樣翻轉一圈。伴隨著刺耳的骨頭裂響,林景殤兩只眼睛迅速朝外鼓凸,嘴巴大張,從喉管最深處發出比凄慘的“啊”音。

    視線一片模糊。受損嚴重的神經已經影響到大腦,連帶著視覺效果也出現誤差。

    恍惚中,林景殤忽然看見:蘇浩几把扯下身上的衣服,他腹部和胸口的肌肉居然在緩緩蠕動。不是肢体動作產生的牽引,而是像肥膩膩蟲子一樣來回亂拱。子造成的傷口從身体內部被撐開,擠出一團團破損的散碎內髒,還有一塊塊破碎的片這種令人發指的自愈持續了不到二十秒。當几顆裹著膿黏血肉的頭從傷口位置排出的時候,林景殤已經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連話也說不出來。

    “你你到底是誰?”

    他不明白,眼前的蘇浩究竟是不是人類?

    蘇浩根本不做解釋。

    他跨步上前,右手扣住林景殤前額,以極狂暴的力量,將整個頭顱迅猛殘酷地活活按進牆壁,生生擠扁。

    蘇浩看見了林景殤拔槍。

    他計算過射擊角度,子不會命中自己頭部。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被强化到何種程度。

    他想嘗試一下,看看“自愈”這種異能究竟有多强?

    第一顆子鑽進身体的感覺很糟,很疼,几乎連呼吸都被迫停止。

    被原型藥劑全面改造過的神經很適應了這種全的痛覺。它們迅速調整傳遞方式,緩解大腦壓力。以至于第二顆子造成的痛覺效果很被縮減了百分之二十,甚至三十。加速分裂的細胞把修復內髒的工作完成得非常漂亮,沒有留下任何瑕疵。除了大腦意識對內髒粉碎又再次修復這種思維感覺怪異之外,沒有任何負面影響。

    血已經止住,腹部和胸部傷口邊緣的肌肉仍在蠕動。

    自愈需要時間,細胞首先修復最關鍵的內髒,然后是肌肉,最后才是皮膚。

    比起剛剛注射原型藥劑的時候,自愈的速度已經加了許多。這種異能顯然是隨著身体强化程度而提升。

    强化階段最高只有五級。想要强,只能是成為進化人。

    外面走廊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外也不斷有子飛射帶起的紅色直線。

    蘇浩搖搖頭,驅散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迅速衝出房間

    戰斗只持續了不到十分鐘,營地上空的槍聲已經徹底沉寂下來。

    到處都是火光和屍体,地面上隨處可見散落的殼。

    曹蕊高挽著烏黑柔順的長發,穿著一件“路易威登”黑色女式皮衣。拉鏈落得很低,露出里面的低胸緞面胸圍。隨著呼吸顫動,圓潤豐滿的乳峰簡直呼之欲出。下身是同樣款式的皮制長褲,過膝的高跟長靴緊束著腿,看上去顯得細而修長。她橫握著突擊步槍,以不弱于專業模特的貓步走到蘇浩面前,嘴角浮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按照您的吩咐,沒有留下任何活口。”

    蘇浩凝視著面前這個成熟妖媚的女人。

    她的睫毛長而翹,不需要修飾就已經黑而濃密。皮膚很白,深紫色的眼影細細挑上眉梢,這種帶有熒光效果的化妝品,恰到好處襯托出嫵媚動人的眼眸,釋放出勾魂奪魄般的神秘。亮粉色的唇彩水潤晶瑩,很滑膩,有種讓人忍不住扑上去狠狠咬一口的衝動。

    曹蕊的確很美。

    她的美艷與欣研的美貌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類型。后者偏于青春活力,帶有几分清的生澀感。前者則是成熟的蜜桃,飽含甜美的蜜汁,隨時都散發著撩人的成熟風情。

    蘇浩淡淡地點點頭,收起朝著**那邊偏離了几分風向的思緒,把注意力集中到戰利品的清點工作上。

    十五輛滿載武器裝備、電子儀器、補給品的重型廂式卡車,貨物總重量超過上百噸。

    除了軍制規格5。8毫米口徑的突擊步槍,卡車上還搭載了一門四聯裝20毫米防空機炮。這東西耗量很大,威力驚人,通常是裝在輕型戰車上使用。除此而外,還有數百把不同規格的戰斗刀具。

    食物大多是易于儲存的罐頭和壓縮干糧,也有一部分水發干菜和米面。

    在其中一輛卡車貨箱里,蘇浩找到了多達數千支免疫藥劑,成箱的抗生素,兩套艙式戰地維生系統各種藥品和醫用器械數量相當龐大,足夠維持一個小型野戰醫院。

    有三套大功率監控設備,以及車載和固定式兩套線電通訊系統。“城堡”里的居民目前急需這些電子設備。有了它們,“城堡”監控半徑至少可以提升兩至三倍,與城內各個據點之間的訊息聯絡也加暢通。

    蘇浩果斷直接的下達命令:“把能用的東西都帶走,不要有任何遺漏————”

    所有人立刻行動起來。

    他們解下死者身上的背包,搜空屍体口袋里每一顆子,摘下匕首,拿走隨身攜帶的急救包和壓縮干糧。曹蕊帶著十几個人在樓層和房間里來回奔走,把監控儀器裝上車,搬出藥箱和食品。當他們忙碌于這些事情的時候,分散在營地外圍的警戒人員就負責阻擊喪屍。火光和槍聲吸引了很多變異生物。它們從各自藏身處搖搖晃晃走出來,不約而同聚集到這里尋找合口的食物。

    曹蕊坐上蘇浩的越野車,把散發著女性特殊体味的頭發朝后一撩,認真地問:“要不要把這座樓炸掉,毀滅痕跡?”

    蘇浩把目光從她隆起的胸部移開,看著車外面正不斷走進的屍群:“我們現在物資緊缺,沒必要在一群死人身上浪費東西。它們不會說話泄密,還能幫我們解決那些屍体。”

    曹蕊很聰明的猜到了蘇浩的想法:“你准備再來一次伏擊?”

    “我不確定,但必須在附近留下足夠的監視人員。”

    蘇浩眼睛里閃爍出冷靜的光:“慣性思維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決定人的行為。我們的偷襲很迅速,他們沒有時間發回求救信號。當然,“盛飛”集團總部很清楚失去聯絡這種事情代表著什麼。他們會派人過來調查,還會再次派出的團隊。”

    曹蕊沒有搭腔,她仔細思索著蘇浩的話。

    “這些人比你想象中加貪婪。他們絕對不會放棄眼睛看到的任何利益。他們想法設法收攏難民,從中獲取難以想象的好處。這座城市是一塊巨大的蛋糕。不僅僅是“盛飛”,還有其它豪族財團都會把注意力投向這里。當所有難民被他們抓捕一空,只剩下喪屍的時候,自然就會輪到我們。”

    蘇浩加重語氣,斬釘截鐵地說:“必須把一切危險都消除的萌芽階段。我們現在比他們强,但誰也不說不准那些家伙會使用什麼樣的卑鄙手段?我們不能冒險,不能把主動權交到別人手里。”

    曹蕊柔媚的眼睛漸漸變得冰冷。

    她想起了胡赫,想起被囚禁在健身館里被几十個男人蹂躪的屈辱。

    曹蕊認真地問:“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搶在他們前面,盡量收攏城市里的幸存者。”

    蘇浩轉過頭,凝望著車外面。在微光和黑夜襯托下,他的臉頰側面線條如同堅硬的岩石刻像:“周辰的研究很有效果,按照他提出的理論,對所有加入團隊的成員進行甄別。我們有食物,有水,有足夠舒適,也足夠安全的營地。這些東西對于東躲**的幸存者有難以抗拒的誘惑。盡量勸說他們加入團隊。一個月時間應該可以讓他們改變腦子里的固執想法。現在是非常時期,為了生存,很多人都願意放棄原本固守的信念。你已經是强化人,也知道銀骨的作用。想想看,如果我們的人再多一些,一千、兩千、上万他們全部都是强化人,三階、四階、五階那會是什麼樣的場景?”

    曹蕊挪動了一下足以令男人產生限遐想的長腿,臉上表情很是凝重:“超過規定期限,血液檢測仍然沒有達到標准的人該怎麼處理?”

    不等蘇浩回答,她已經飛自問自答:“全部殺掉?”

    說最后這句話的時候,曹蕊眼瞳深處不自覺地釋放出森冷的光。她身上妖媚的氣質也瞬間變成冷艷。

    看著那雙黑而明亮的眼睛,蘇浩不由得聯想起女王蜂。

    他忽然淡淡地笑了。

    表情溫和,彎曲的嘴角卻顯得詭異。

    “全部殺掉!”

    滿載收獲的重型卡車沿著公路疾馳。當它們順序開進“城堡”大門,被滿面驚喜的團隊成員圍住的時候,周辰正坐在實驗室里,對著電子顯微鏡,小心翼翼進行著最為關鍵的藥劑配置步驟。

    蘇浩從死亡軍人的公文包得到了三樣東西————原型藥劑、u盤、三角形陶片。

    原型藥劑的功用遠遠超出預料。它使蘇浩成為了“蜂王”。

    u盤里記載的資料內容,與蘇浩在kd01研究所得到,軍官徐屹的遺贈品完全相同,都是各種生物藥劑的配方。

    至于三角形陶片蘇浩至今為止仍未弄明白它的具体作用。但有一定可以肯定————能夠讓護送者將其與另外兩件東西擺放在一處,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周辰已經能夠配置一階和二階强化藥劑。

    不過,這兩種藥劑對蘇浩和其他團隊成員用處不大。來自“蜂王”体內的血,具有免疫和强化雙重功效。它涵蓋了不同階段强化藥劑的所有效能,在這個基礎上服用同類藥劑,只是白白浪費資源。

    蘇浩和周辰的研究重點只有一個————能量藥劑。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6 12:56 PM

第七十三節變異

在未來世界,能量藥劑的地位相當于銀骨、腐菌激素之類的重要資源。甚至可以充當貨幣。

    這種生物化合藥劑能夠在短時間內補充体能,迅速修復損傷的神經和肌肉,在身体破損部位形成保護,加速細胞分裂,促進一系列体內激素分泌。

    單就神經系統的刺激效果而言,它與興奮劑的作用相似。然而,能量藥劑最重要的作用不僅于此。它對受損部位的細胞修復效果相當明顯,對大腦和中樞神經也沒有副作用。

    “一瓶能量藥劑,可以在最危險的時候救你一命。”

    這是未來世界人所共知的諺語。

    它的使用范圍非常廣泛。即便是效果最差的“d”級藥劑,仍然可以修復破損內髒,把奄奄一息的瀕亡者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簡而言之,低級藥劑與高級藥劑之間的區別,只是不同時間階段的恢復效果。

    高級藥劑恢復速度,所需時間短。

    低級藥劑則時間長一些。可能是一小時,甚至几天。

    實驗室的采光效果不錯,工作台上擺放著大大小小的試管和玻璃器皿。連同沿著牆壁順序排列的各種儀器,共同構成密集繁雜卻不失秩序的嚴肅氣氛。

    蘇浩走進房間的時候,周辰正靜靜地坐在轉椅上,看著面前的一只敞口量杯發呆。

    “我按照u盤里的配方搞出了這個。”

    周辰目不轉睛地盯著量杯,稍稍分出一部分目光看了看玻璃杯面上映出的蘇浩身影,淡淡地說:“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我我不確定。”

    這種奇怪的語倫次,讓蘇浩感覺疑惑。

    他走到工作台對面,皺起眉頭看著周辰的臉————這個身穿白大褂的年輕男人面色發白,表情僵硬,眼睛也微微有些失神。

    蘇浩用敏銳的目光盯著他:“你怎麼了?”

    周辰的面容有些陰沉,眼瞳里釋放出奇詭的目光。他身子向前傾斜,几乎整個趴在桌面上。雙手十指抱住量杯,頭湊得很近。隔著厚厚的玻璃眼鏡,像吝嗇鬼看到鑽石一樣比貪婪地注視著手里的東西。

    量杯里裝著一些深黑色的液体。很渾濁,看起來像墨水。

    “這是我花了近三個多月的時間搞出來的研究成果。嗯准確地說,應該是用了三個月時間做基礎研究,失敗了很多次。直到今天上午,才非常偶然、意外不,應該是僥幸獲得了突破性進展。”

    蘇浩仔細地看著周辰。

    進入其他注射者体內的黑色顆粒與母体之間,隱隱有著某種神秘聯系。

    這可能是人類体內潛藏的生物,也可能是原型藥劑使細胞之間產生了感受層面的意識。憑借這種比指紋和基因還要精確的思維感知,蘇浩明白誤地知道————坐在面前的這個男人的確是周辰,而不是與之相貌類似的冒牌貨。

    確定了這一點,蘇浩的戒備和警惕心理也隨之消散大半。他從旁邊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奇怪地問:“你想告訴我什麼?”

    周辰慢慢抬起頭,他收起詭異的目光,使整個人看上去稍微顯得正常,聲音卻依然沙啞:“我造出了能量藥劑。”

    蘇浩臉色一僵,下意識地把視線焦點聚集到裝有黑色液体的玻璃量杯上。

    作為從未來世界穿越過來的人,蘇浩當然不可能忘記“能量藥劑”這几個字。

    然而,眼前這種液体與記憶中的能量藥劑根本扯不上關系。因為它們大多是藍色和紫色,不是這種看上去很容易跟“肮髒”之類詞語聯系在一起的漆黑。

    “你說過,按照對受損部位恢復時間的長短和不同效果,能量藥劑分為a、b、c、d四種品質。”

    周辰的聲音聽起來,就像被暴力**后的女人在呻吟。

    “我按照u盤里的資料進行配置。上個星期,我提取了六份相仿率百分之九十五的培養液,把它們注射到几只割掉肝髒的老鼠身上。這些可憐的小家伙整整花了四天時間才恢復過來。從效果和時間來看,這種提取液應該就是“d”級能量藥劑。我沒有高壓滅菌設備,也沒辦法搞出批量生產的流水線。以細菌培養的方式獲取藥液很困難,數量也不多。正常情況,一個星期最多可以生產五十毫升左右。你知道,藥劑濃度和人類身高、体重之類的因素有配比關系。想要獲得最佳恢復效果,一次服用藥劑數量不能低于二十毫升。這也是單瓶藥劑的最低容量”

    蘇浩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周辰的喋喋不休:“說重點。”

    “重點?”

    他的聲音瞬間產生變化,顯得亢奮,像注射了大量雄性荷爾蒙,正好看見大胸**美女的色中餓男:“我仔細考慮過————既然法提升數量,那麼就只能從質量上想辦法。”

    蘇浩目光微微一顫。

    即便在未來世界,高品質能量藥劑的配方也是絕對機密。那根本不是以“d”級藥劑配方為基礎,增添其中几種原料數量就能達到質變標准的常規認知。蘇浩當時的身份是科學院研究員,他隱隱知曉一部分“c”級藥劑所需的原料。那與“d”級藥劑截然不同,很多成份和菌株都需要精確配比,根本不可能通過“d”級培養推演、摸索出來。

    果然,周辰接下來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測。

    “我加大了三號變異菌株的數量,把肌生溶液配量提高了四倍。呵呵!你知道,我們有很多腐菌激素,我把這種東西在每百毫升培養原液的注入量增加了百分之四十猜猜看,我得到了什麼?”

    蘇浩苦笑著搖頭:“一杯沾唇即死的毒藥?”

    “差不多算是吧!”

    周辰咧嘴笑著,一口白牙在燈光下顯得刺眼:“那是一種深紫色的藥水。我挑了一只特別肥大的老鼠。很可惜,它沒能按照我預計的恢復健康,卻直接變成一灘膿水。嗯我知道是配方出了問題。但u盤里沒有多的資料,也沒有樣品可供參照。重點好的!我說重點————我弄了十毫克你的血加入培養液,想看看會不會起什麼化學反應。那些深紫色的液体在我眼前瞬間變黑,像瘟疫一樣擴散了整個培養皿。很可惜當時沒有照相機,否則一定可以拍下我自己都覺得可怕的表情。喏!就是這個,我的偶然之作,或者應該說是神跡的顯現。”

    “神跡?”

    “絕對是————”

    說著,神情有些癲狂的周辰拿起量杯,遞給蘇浩:“這東西的恢復效果絕對出乎你的意料。那只被我把內髒全部剔出來的老鼠,不到一分鐘就恢復了行動能力。我甚至看到它的心髒和腸子再生。唔!那過程很惡心,卻令人振奮!”

    蘇浩接過量杯,表情很疑惑。

    他聞到一股淡淡的臭味。就像大熱天里沒放冰箱,擺在外面隔夜餿掉的炒肉。這味道算不上刺鼻,但的確存在,而且法忽視。

    蘇浩記憶力的能量藥劑絕對不是這個樣子。

    按照d至a的排序,藥劑顏色分別為淡藍、淡紅、深藍、深紫。氣味與某種藥物牙膏相似,並不難聞,不要說是像眼前杯子里這些黑乎乎的東西,看著就覺得惡心。

    “這就是你說的神跡?”

    蘇浩眉頭越皺越緊:“一定要把這東西跟“神”聯系起來,恐怕應該是神的嘔吐物或者排泄物。”

    周辰仿佛沒有聽到他話里的譏諷,眼里放著光,比期待地攛掇:“喝一口試試,味道不錯。”

    蘇浩瞪圓雙眼,難以置信地問:“你喝過?”

    周辰搖搖頭,神色坦白:“沒有不過,那只老鼠喝過。”

    “那你還叫我喝?”

    “我化驗過具体成份,沒有毒。這東西產量稀少,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你其實是最佳實驗對象。我必須把你服用以后的所有生理反應記錄下來,作為改良配方的參考依據”

    周辰眼里的目光限純淨,散發著濃濃的“工蜂”氣息。

    蘇浩再次確定————他沒有想害自己的意思,也沒有撒謊。

    這杯黑色藥液也許的確具有周辰所說的奇效。可蘇浩怎麼也喝不下。

    它實在很惡心。

    像吃了太多辣椒,從肛門里排泄出來,很稀的屎。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

    一個滿目期待。

    一個面色尷尬。

    “嘀嘀————”

    忽然,蘇浩腰間的便攜式通話器亮起了紅光。他如釋重負般迅速拿出話筒,按下通話鈕,耳邊立刻傳來董國平焦慮的聲音。

    “頭儿,我現在一號加油站。你最好過來一下,有些東西想讓你看看。”

    蘇浩駕車開進一號加油站大門的時候,董國平正指揮著工人,把一挺12。7毫米重機槍用吊車裝上警戒塔。

    彼此都很熟悉,不需要什麼客套性的話語。董國平直接帶著蘇浩走進油站后面用于解剖喪屍的小房間。

    房間里裝了一台換氣扇,三角形的槳翼一直在旋轉著,空氣里卻始終有一股淡淡的血腥。

    血跡斑斑的牆上,吊著兩頭喪屍。

    它們頭部遭到重擊,早已死亡多時。為了方便解剖,董國平仍然用釘子固定喪屍四肢,用鐵環扣住頸部,將它們身体擺開,攤成標准的“大”字。

    蘇浩走到距離最近的喪屍面前。

    從破爛不堪的衣服判斷,它曾經是一名男性人類。很瘦,身高卻超出其它喪屍二十厘米左右。頭發几乎掉光,磨損嚴重的長褲已經爛至膝蓋,上身的衣服也難以分辨本來面目。

    這些都不是重點。

    蘇浩從腰間抽出匕首,沿著喪屍肩膀和腰線割開衣褲,露出一具暗紅的身体。

    沒錯!暗紅色————它渾身上下所有皮膚都是這個顏色,就像高原地區特有的那種土壤。面孔、胳膊、胸腹、大腿不像其它喪屍那種死一樣的灰白,身体表面膿液很少,手腕和腿腳部位的皮膚卻有明顯的撕裂痕跡。

    董國平指著喪屍左肩位置被刀子割開的傷口,說:“很奇怪,它的肌肉沒有腐爛。非常緊密,不像其它喪屍那樣稀軟。解剖的時候,体內甚至還有少量的血。這種情況在別的喪屍身上從出現過。”

    蘇浩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問:“你在什麼地方發現它的?”

    “它沿著外面的公路走過來。”

    董國平聲音沉穩:“它動作比其它喪屍靈活,速度也要一些。最初,警戒人員人認為它不是喪屍,可能是某個精神失常的幸存者。走近以后才發現判斷錯誤。那一槍打得很准,直接射穿頭部。”

    說著,他抬起手,指指喪屍頭頂已被黑血和碎肉堵塞的孔。

    蘇浩沒有說話,把目光從這具暗紅色喪屍身上挪開,轉移到旁邊另外一具喪屍身上。

    它同樣穿著破爛的衣服,身体四肢和皮膚也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只是頭部被砍下來,用鐵鉤從兩邊吊住,懸掛在距離地面一米多高的空中。

    “這個,是昨天下午在圍牆外面發現的。”

    董國平走上前來,用刀子撥開喪屍頭頂的雜草和毛發,露出兩點從眉弓位置向上延伸的異狀凸起。

    兩根凸起長度大約五厘米左右,成年人手指粗細,顏色與皮膚相近,很有性。蘇浩用刀尖撥弄了一下,肉柱立刻像簧一樣左右搖晃起來。

    蘇浩臉上的表情越發冷肅。

    他后退兩步,拉開距離,仔細觀察著這顆吊在空中的喪屍頭顱。

    它臉上沾滿泥漿和膿水,鼻子已經爛掉,露出硬而發黑的骨質部分。嘴巴大張著,牙齒排列整齊,看上去異常堅硬。

    除了那兩根非常古怪的肉質狀凸起,它的五官與其它喪屍同樣有著顯著區別。

    眼睛很大,白色眼瞼像奶油從中間一樣化開,露出兩團顏色深黑的晶狀体。可能是腫脹,或者別的什麼緣故,眼球体積似乎比原來大了許多。堅硬的骨質眼眶束縛了這種非正常變化,晶狀体由內向外被擠壓著拼命尋找多空間。

    感覺就像一個煮至半熟的雞蛋。被輕輕地捏著,力量不是很大,剛好夠把雞蛋捏扁,卻沒有突破它韌度可以承受的極限。

    蘇浩用刀尖划開喪屍上唇。

    這部分肌肉很緊,絲毫沒有人類嘴唇應有的柔軟。刀子沿著中間略微凹陷的唇線划過,皮膚立刻向切口兩邊裂開,露出兩只隱藏在牙齒正上方,從牙齦部位延伸出來的折疊式器官。它們非常細小,剛好可以被上唇遮住。

    站在旁邊的董國平立刻瞪大雙眼,不自覺地朝前湊近。

    兩具喪屍他都解剖過,卻沒有發現隱藏在嘴皮下面的這處秘密。

    董國平看著蘇浩用刀尖挑起其中一團軟肉,慢慢撥弄,小心翼翼的把折疊部分拉開肉團漸漸變成一根二十多厘米長,很軟,具有韌性的古怪器官。

    它很嫩,粉紅色,晶瑩半透明。最前端的位置從中間分叉,很像縮小版的螃蟹鉗子。

    “這這是什麼?”

    董國平戰戰兢兢地問。他的語調明顯有些失音,沙啞中帶著恐懼和震驚。

    蘇浩盯著這根顯然不屬于人類身上任何器官的異生物,目光越來越森冷。

    “是口器。”

    “口口器?”

    董國平下意識地重復著這個詞,眼里一片茫然。

    “看這儿————”

    蘇浩刀尖一晃,指著喪屍頭部其中一根凸起的肉柱:“包括嘴里的口器,這些東西都不是人類應有的正常器官。我不知道你對生物學是否有過深層次的研究。但想必你應該知道:當某種生物体內出現非正常變化的時候,也就意味著構成它的細胞產生了進化,或者突變造成某種法彌補的缺陷。”

    說著,蘇浩用刀尖割斷肉柱:“仔細看這里————里面的骨質很柔軟,表明細胞活化程度極高。這里沒有太多血管,神經組織卻密集而發達。如果這頭喪屍還活著,那麼這兩根東西仍會繼續生長,達到驚人的長度。”

    雖未明說,蘇浩話里提點的意思卻足夠明顯。董國平差不多已經猜到其中秘密,只是仍然覺得難以置信。

    “這是觸角。”

    蘇浩冷冰冰的聲音打破了他努力維持的最后幻想:“眼睛也產生了非正常變化。它會擠裂眼眶,或者在眼眶外面另外生成的復眼。加上嘴唇部位變異的口器它已經不再是喪屍,而是另外一種全的變異生物。”

    董國平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十分精彩。

    “的生物不是喪屍不是喪屍?那,那究竟是什麼?”

    蘇浩目光離開眼前這顆已生氣的頭顱,轉向釘在旁邊牆上,全身暗紅色的喪屍。

    “喪屍和人類一樣,都會不斷進化,尋找自我强化的途徑。從病毒爆發至今,它們差不多已經度過了最初的幼生期。”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6 12:57 PM

第七十四節異類

    “你是不是覺得我有些小題大做?耗費大量資源和人力修建城牆堡壘?這些東西看上去沒什麼作用,行動緩慢的喪屍根本不值得我們重視?有這種想法並不奇怪————面對未知事物的時候,人類第一反應就是恐懼。當逐漸適應外來生物之后,我們會想方設法尋找它的弱點。呵呵!現在的你根本不會懼怕什麼喪屍,用棍子和石頭就能對付它們。因為你擁有免疫,不怕病毒,不會被感染。”

    “但問題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它們會再次變異。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就像人類從幼儿成長為青年、壯年。它們會開始奔跑和跳躍,攻擊方式也加多樣化。還記得你說過擊斃這頭喪屍時候的話嗎?它動作敏捷,速度比普通喪屍。身体表面暗紅色皮膚是最明顯的特征。這種二次變異的怪物會越來越多。它們不是普通的喪屍,而是血屍。”

    董國平心中震顫,喃喃自語:“血屍?”

    蘇浩平靜地點點頭,指著旁邊懸吊的喪屍頭顱:“至于這個,已經不屬于喪屍的范疇。它是以喪屍為基礎,被其它生物寄生感染,在相互適應情況下產生的另外一種生物。”

    “鮮血肉不光只有喪屍喜歡,蚊子和蒼蠅之類的昆蟲也有著相同愛好。它們共同生活在充滿污穢的陰暗環境,潮濕與黑暗容易滋生細菌。那些肉眼看不見的小生物先是感染昆蟲,再通過蚊蠅或者蟑螂叮咬進入喪屍体內。以一只蚊子舉例:變異菌体首先在它的体內造成感染,產生適應性效果的同時,菌体本身也被蚊子基因同化。蚊子叮咬喪屍吸取膿液,攜帶的病菌被交換到喪屍身上,于是產生了第二次寄生感染”

    “等等————”

    董國平打斷了蘇浩的話,急迫地問:“這,這有些說不通。外來病毒侵入本体的確會造成交叉感染,但免疫系統會把基因寄生的可能性降到最低。我們有皮膚,有肌肉,生物免疫系統可以滅殺大部分外來菌体。這是所有動物都具備的本能。僅僅只是蚊蠅叮咬,怎麼會”

    “你忘了最關鍵的問題。”

    蘇浩的聲音很平靜:“喪屍不是人類。病毒破壞了它們的神經中樞,造成体內器官全部喪失原本的作用。它們几乎沒有視覺,感知系統只剩下聽覺和嗅覺。它們的肌肉組織全部潰爛,皮膚早已失去了保護作用。沒有疼痛感,觸覺非常模糊。在這種情況下,對蚊蟲之類的叮咬反應,自然不可能像人類那樣敏感。最簡單的例子————蚊蟲叮咬過后的皮膚會出現紅腫,繼而刺激神經產生癢痛。有了神經系統的預警,你會用各種方法驅趕蚊蟲,覺得身体不適還會去醫院接受治療。喪屍則不然。它們對叮咬毫反應,日常居住環境也是蚊蠅最喜歡的陰暗角落。几百、數千、上万蚊蟲從它們身上吸取腐液,大量帶有蚊蟲基因的病菌在喪屍体內寄生。從病毒爆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八個多月時間。寄生菌已經適應環境,它們開始控制喪屍的大腦,完成從客人到主人的身份轉換。在法抗拒,也沒有辦法獲得治療的情況下,喪屍只能被寄生菌控制,成為的負載体。”

    說著,蘇浩再次指向喪屍頭頂的觸角:“你也看到了,它們正在變化,正在生長出與人類截然不同的身体器官。用不了多久,它們的外形和行動方式會越來越像母体,也就是寄生菌攜帶的上一種基因生物。”

    董國平已經聽懂了蘇浩話里的意思。

    他本能的感到恐懼,站姿也顯得僵硬。驚駭異常的雙眼死死盯住懸掛在空中的喪屍頭顱,目光偶爾瞟向旁邊的血屍,來回搖晃。

    這一刻,董國平忽然有種掉頭逃出房間的衝動。法控制的駭然使他手腳冰冷,腦子也陷入黑暗與困頓。

    他並不懦弱,也從不畏懼死亡。

    可正如蘇浩說過的那樣————對于從未出現過的陌生事物,人類總是發自內心感到恐懼。

    “它它它們,會你是說,它們,會變成蟲子?”

    董國平臉色像死人一樣慘白,牙齒在打戰,語不成句,夾雜著比劇烈的“得得”聲。

    “蚊子和蒼蠅只是最常見的種類。”

    蘇浩的聲音冷得像冰:“被你殺掉的這只,應該攜帶有蟑螂的基因。喪屍的免疫系統非常脆弱,任何菌体接觸都有可能造成控制性變異。類似的接觸源有很多,不僅僅是昆蟲,老鼠、貓狗、家禽甚至其它大型動物都有可能。”

    董國平難以置信地問:“我見過喪屍吃狗。難道難道食物也是感染源?”

    “它們的消化功能一般,胃酸分泌量很少。人類是地球上最講究衛生的動物。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免疫系統弱化。喪屍本体其實就是普通人,其它物種基因很容易破壞原有的細胞組織。即便食物當中的菌体被胃酸殺死,仍然可以通過毛發或者体表接觸造成感染。毫不誇張地說————就算一只老鼠站在喪屍腳下打個噴嚏,這頭喪屍一樣有著被感染的几率。”

    “至于外形它們會變得很相似,卻不是百分之百雷同。被感染的喪屍体內同時存在人類和寄生病毒兩種基因。它們可能各占百分之五十,也可能某一方占據全面優勢。但不管怎麼樣,它們終究不再是人類,食物范圍也會根據身体構造產生變化。”

    “它們一樣還是喜歡鮮血肉,也並不拒絕樹葉和雜草,甚至可能像我們一樣愛吃糖醋排骨、紅燒魚、酸辣白菜”

    蘇浩並非漫目的肆意誇大事實。所有這些,都是未來世界對變異生物的系統研究成果。

    就算董國平不發現喪屍身上的變化,其他人也會察覺。

    所有變異生物的綜合研究指數,都以病毒爆發初期的喪屍作為參照,涵蓋了骨骼與肌肉强度、智力、神經反應速度等方面。

    血屍的綜合能力大約超過喪屍兩倍。它的出現,標志著變異生物不再處于“—1”階段,而是步入了真正的“1”等級。

    至于另外一種被外來基因控制的喪屍,它們目前正處于二次變異階段,實力比普通喪屍略强一些。按照級別分類,仍然處于“—1”和“1”之間。

    彌漫在房間里的沉默和血腥越來越濃。

    蘇浩轉身走到門前,拉開,走出房間。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長長呼了口氣。

    他挺直上身,從冷冽的空氣中,感覺到一絲非常模糊的感慨。

    原型藥劑的確擁有改變這個世界的魔力。蘇浩相信自己可以影響多的人,卻永遠不可能改變病毒和喪屍的演化進程。

    該來的,終究會來。

    董國平拖著沉重的腳步,神情木然地走出房間,站在蘇浩身后。

    他終于明白蘇浩以前說過,關于喪屍會繁殖之類的話。

    董國平絲毫沒有想要探究蘇浩秘密的念頭。雖然他很好奇蘇浩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但蘇浩既然不想說,董國平也不想多問。

    這就是“工蜂”與“蜂王”之間的默契。

    沉默了几分鐘,董國平再次開口。

    “我們,我們會死嗎?”

    “任何人都會死。”

    蘇浩用這句充滿哲理的話當做開頭:“我們是强化人,它們是變異生物。這其實就跟普通人用槍對付野獸差不多。關鍵,是看誰聰明?誰頑强?誰的耐心好,有毅力?”

    董國平點點頭,忽然想到另外一個問題:“那種被外來基因寄生的怪物,它們應該有一個比“喪屍”恰當的名字。”

    “當然有。”

    蘇浩微笑起來,那笑容仿佛具有令人寧定的效果。

    “它們叫做“類人”————外形與人類相似,擁有人類基因,卻並非人類的變異生物。”

    下午,包括曹蕊和杜天豪在內的所有團隊核心成員,全部被召集到“城堡”會議室。

    按照蘇浩原來的計划,他將在一周后向科學院遞交第三本喪屍觀察記錄。然而,董國平發現的血屍和類人,讓他覺得有必要修改計划,同時對團隊某些條例進行變。

    “從明天開始,所有人射擊訓練强度增加一倍。我們藥儲備充足,必須盡量提高射擊精度。現在是冬天,田地里沒有什麼值得花力氣的工作。讓農庄和葡萄庄園留下最低限度的警戒力量,其余的人全部外出獵殺喪屍,同時收攏可用物資。剛剛發現的血屍和類人正處于變異階段,這是我們大規模收集銀骨的最后機會。以后這些怪物會越來越難對付。”

    “最遲后天,周辰必須完成所有團隊進成員的血液甄別。我打算把城內的三個據點單獨分離出來,“城堡”日常事務都由老宋負責處理。以后,老宋就是這里的城主。城內據點和“城堡”將成為兩個完全**的團隊。當然,這種做法是一種偽裝。太過龐大的勢力會引起軍方注意,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記住————在外人面前,我和老宋是兩個**的團隊首領。“城堡”和城內營地之間有正常的資源貿易往來。武器藥、汽油、食品所有這些對外聲稱都是交換。我會帶走兩百人,欣研、曹蕊和杜天豪在城內營地各自帶領一個小隊。所有重型裝備和車輛都歸“城堡”所有。兩個團隊之間的關系很普通,談不上親密,彼此也不敵視。”

    蘇浩的這番話,讓與會者感到疑惑。

    “已經有其它勢力盯上這座城市。”

    蘇浩繼續未完的話:“我們不清楚外來勢力的底細。除了被我們連續殲滅兩支團隊的“盛飛”集團,還會陸續有其它豪族集團進駐。除了我們,這座城市里沒有幸存者人數超過五百以上的大型團隊。有很多人都還活著,也有很多離開的人回來。必須盡與他們接觸,把他們變成我們的人。就算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加入,我們也可以通過頻繁交往讓其他人逐漸改變想法。注意,在這個過程中絕對不要泄密。我們的團隊結構、人員數量、銀骨、武器裝備所有這些信息都必須保密。在周辰定期對成員血樣檢驗的基礎上,可以考慮建立几個外圍團隊。利用食物和武器讓他們依附“城堡”,再從中挑選出信任度夠高的人進行注射。”

    蘇浩環視了一圈在座的與會者,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要讓這座城市的秩序看起來混亂,外人法插手。當然,這種混亂並不是漫目的。我們可以獵殺所有外來集團,唯獨不能與軍方產生衝突。目前的局勢對我們很有利,軍方監察站與我們之間的關系很融洽。武國光並不清楚城內據點與“城堡”之間的聯系。加上我現在的研究員身份……呵呵!如果外來集團實力强大,威脅到城內據點的存在,他肯定會站在我們這邊。”

    不斷有人蘇浩的計划提出補充和建議,卻沒有人表示反對。

    蘇浩是“蜂王”,這也是他敢于分出團隊控制權的真正原因。

    雖然不清楚原型藥劑的實際成份,但這種神秘物質的確已經成為蘇浩與其他團隊成員之間的最佳維系紐帶。

    將整個團隊分為城內和城外兩部分,周圍環境也加安全。

    即便“盛飛”集團對某個團隊產生懷疑,他們勢必要拉攏另外一方。在這種時候,從對手背后殺出來的自己人,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至于軍方蘇浩從未想過對抗。

    那是一只比龐大的巨獸。它掌握著從文明時代延續下來的所有國家機器。沒有控制足夠强大的力量以前,蘇浩沒有將其顛覆、滅殺、並吞的可能。

    他必須尋找多盟友,得到多收益,拼命壯大自身。

    與病毒爆發初期相比,“城堡”和城內各據點收攏難民的工作變得容易。從喪屍口中活下來的人不再抱有幻想。他們逃出城市,在野外渡過了整整一個夏天。死亡、疾病、危險、飢餓他們飽嘗了文明時代從未想象過的各種痛苦,神經最敏感的部位已經被隨時隨地可能出現的恐怖占據,腦子里的念頭只剩下如何存活。他們對陌生人充滿戒備,也容易因為一個饅頭或者一碗剩飯而感動。

    簡而言之,拿出同樣數目的糧食送給一百名幸存者。蘇浩在過去几個月只能獲得半數,甚至少人的認同。其余的,只是懷疑、譏諷、厭惡、貪婪

    現在,這種認同几率已經增加到百分之八十,或者九十。

    只有經歷過飢餓的人,才明白食物的珍貴,才懂得在瀕死的時候得到一口吃食有多麼幸運。

    他們很容易感激,從外來者成為“工蜂”的几率也越大。

    這不是欺騙,而是現實

    冬季的天空很少有晴朗的時候,往往好几個星期都是陰天。

    李離坐在銀行小樓大廳的沙發上,滿面微笑看著對面正在玩洋娃娃的楊璐璐。

    每隔一段時間,李離都會送來一些從城市商店里收集到的零食和玩具。

    他把這個剛剛過完九歲生日的小女孩當做親妹妹,經常過來陪陪她。李離每次呆的時間不長,最多不超過半小時。

    楊璐璐對這名年輕的士兵很有好感,甚至可以說是親近。

    她很喜歡有這麼一個哥哥。

    蘇浩從地下室里走上來。他握著一塊半濕的抹布,不斷擦拭著手上的血跡。李離抬起頭,兩個人相互點頭打了個招呼。

    蘇浩看了看李離,表情若有所思。

    思考了几秒鐘,蘇浩似乎做出某種決定。招招手,說:“小李,過來一下。”

    兩個人走進地下室。

    與金庫相連的停車場被隔出一部分,當做醫務室。蘇浩走在前面,掀開白色掛簾,李離緊跟其后,看見里面平整的手术台上,躺著兩具身体剖開,肌肉割斷,內髒被全部取出的喪屍。

    准確地說,應該是一頭血屍,一名類人。

    這是董國平昨天夜里從一號加油站運來的。

    蘇浩和小樓留守人員連夜布置,終于趕在李離過來探望楊璐璐之前,完成了轉換解剖現場的各種細節補充。

    “這是我們昨天發現的兩頭喪屍。它們很怪異,與之前遇到的任何喪屍都不一樣。我做了詳細的解剖筆記和錄像。原本打算今天就送過交給你們武隊長,既然你來了,就麻煩你代勞一下。我這里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關于這兩頭喪屍的檢測數據也正在整理。你告訴武隊長,讓他盡把筆記上交科學院。里面有些東西很重要。希望我的猜測是錯誤的。”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6 12:58 PM

第七十五節林家

  蘇浩在導演一場戲。最

    他當然不會把自己的真實用意告訴李離這名“臨時演員”。

    至于李離在其中扮演的戲份僅僅只是看到醫務室里那兩頭血肉模糊的喪屍,亂七八糟擺放的手术器械,堆積在手术台旁邊的冰塊,神情疲憊卻目光嚴肅的蘇浩,以及他遞給自己那本筆跡潦草,字里行間帶有大量著重符號與紅色下划線的觀察筆記。

    半小時后,這本筆記交到了武國光手里。

    筆記內容,差不多就是蘇浩與董國平之前談話的翻版。其中一些重要部分被蘇浩刪除,沒有出現“血屍”和“類人”之類的特殊名詞。在詳細數據方面,羅列了血屍與普通喪屍的動作觀察,以及捕獲過程中發生的種種意外。長達上万字的繁雜解釋,足以使任何人看懂蘇浩想要表達的意思。

    “這是一種非常强大的喪屍,與以往遭遇的任何喪屍都不同。”

    “我們發現了全的變異生物。由于缺少設備,法判定它是喪屍還是幸存者?我們在它身上找到了類似昆蟲的器官。非常可怕,令人震驚。”

    “在昆蟲性喪屍(暫命名胃部發現了正在消化的植物葉片。我從未想過會有這種東西。這具屍体很重要,應該盡轉運到設備齊全的實驗室進行研究。我用冰箱不斷制取冰塊將它們凍住,希望科學院方面盡予以答復”

    武國光是一名純粹的軍人,但並不代表他缺乏對生物研究方面的重視。不等翻看完整本筆記,他立刻帶上衛兵,跳上軍用越野車,以最速度衝到銀行小樓。

    在地下室,他看到了夾在冰塊中間冷凍的兩具屍体。

    “這就是你說的神秘怪物?”

    “對。”

    “它們很重要。你說得對,應該把它們運到安全的地方,讓專業的人來處理。我這就向基地方面請求增援。”

    蘇浩阻止了武國光的動作:“暫時還不行。它們的体表組織基本上已經腐爛,捕獲過程中又遭到破壞。隨意搬動只會讓情況變得糟。你最好盡把筆記送上去,讓科學院的人過來處理。他們比你們專業。”

    武國光說:“那就把它們送到警備司令部。那里有足夠的空間,制取冰塊也方便。”

    蘇浩一直搖頭:“你的人數量很少,那里並不安全。”

    武國光沒有繼續堅持。

    他知道蘇浩的話沒錯————監察站里的士兵雖然注射過一階强化藥劑,但數量不多。依靠完備的防護結構,勉强可以擋住小規模屍群。他在附近几幢大樓上設置了警戒兵,隨時用槍擊的方式引開聚集在司令部周邊的喪屍。這種方法,還是北方部隊在前几次戰斗中摸索出來的經驗。如果早一些知道,那麼運送原型藥劑的部隊也不會全軍覆沒,被喪屍吃掉的人也沒有那麼多。

    經驗,都是通過教訓獲得。

    當然,單純從安全角度來看,司令部監察站的確强于銀行小樓————那里有一輛全封閉式的裝甲運輸車。危急關頭,可以衝出城市。

    “這件事關系重大。在上面的人做出反應以前,我們最好集合所有人力,確保這里的安全。”

    最后,蘇浩用極其强硬的態度,逼迫武國光贊成自己的計划。

    “別忘了,我是科學院的正式研究員。遇到此類專業性的問題,必須按照我的意見優先處置。”

    武國光很清楚這兩具怪異屍体的重要性。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安排專人開車把筆記本和錄像儲存卡送至kd03基地,而是以特殊加急頻道請求基地方面派直升機緊急運輸

    一小時后,kd03基地主官李道源拿到了筆記和錄像。

    他迅速瀏覽錄像,飛翻閱著筆記。那些血淋淋的分屍畫面和蘇浩隨手寫下的潦草字跡,像磁石一樣深深吸引著目光。

    李道源不是專業研究人員,但他很清楚“變異”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意義。

    整個世界都被病毒摧毀。據聯合國相關機構統計,目前各國活下來的人還不到百分之五十。軍方正在不計成本向每一個人發放免疫藥劑。由于一階藥劑產量倍增,免疫人群范圍逐漸擴大,北方軍區發動的二次戰役也終獲大勝。盤踞在通化和密云地區數量多達百万的大規模屍群全部被殲,軍部正在著手制訂下一步的攻擊方向。

    變異,意味著出現的怪物。

    喪屍,是以人類為基礎產生的可怕生物。

    錄像上那種遍体暗紅的喪屍,以及另外一頭帶有昆蟲特征的屍体,顯然是受到了某種未知病毒感染。雖然沒有親眼目睹,李道源卻可以從筆記上提到“速度”、“行動敏捷”、“會奔跑”等字句當中,感受到貫徹全身的可怕寒意。

    從地理位置來看,kd03基地相當于前線。

    周圍公路和山林間每天都有喪屍出沒。它們動作遲緩,對注射過免疫藥劑和一階强化藥劑的士兵法構成威脅。事實上,也正因為這兩種藥劑實現了大規模量化生產,軍方才能夠派出部隊,在各地設立監察管理局。

    kd01研究所的遭遇是個例外。

    除了居心不良的袁斌在其中負主要責任,重要的,也是那個時候兩種藥劑產量極低,只能優先滿足軍內高層和北方作戰部隊。

    李道源一秒鐘也沒有耽誤。他直接叫來貼身衛兵,用急促沉穩的語氣命令:“以最速度把筆記和錄像復制下來。原件轉交空軍,立即送往北方科學院,復印件送交成都集團軍總部。注明“a級絕密”。”

    大陸北方,靠近山脈與森林的平原上,有一座依山而建的庄園。

    這里的建筑大多是結構簡單的倉庫和廠房。隔離區間的道路寬闊,可供大型載重車輛通行。沒有綠化,也看不到任何美化裝飾類型的附屬建筑,所有一切都以盡量節約成本作為首要因素。

    林飛虎站在中央主樓巨大的落地前,用略帶渾濁的眼睛盯著腳下的廣場。大約有兩千人正在那里接受軍事訓練。內容不外乎是基本隊列、跑步和軍姿站立。几十名身穿迷彩戰斗服的教官在其中往來呵斥,不斷有人從隊伍中被拎出來,在皮鞭抽打和軍靴踐踏下發出慘叫。

    所有受訓者都是上個星期從各地送來的難民。他們經過挑選,年輕從十八歲至三十五歲不等,健康狀況良好,有强烈的戰斗意識。只要接受嚴格訓練,配發精良的武器裝備,就會成為最優秀的戰士。

    想到這里,七十三歲的林飛虎不禁彎曲嘴角。肌肉牽動著皮膚,使兩邊腮幫上密集且堅硬的灰白胡須開始顫抖,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

    他轉過身,慢慢走近沙發,坐下。目光隨之轉移到懸掛在對面牆壁的一張橫幅上。

    那是一副很大的行書“靜思”兩個字。風格狂放,筆墨揮灑浪蕩不羈,與這兩個字實際表達的意義相去甚遠。

    林飛虎驕傲地仰著頭,注視橫幅的眼睛里顯出冷漠的光。

    他是林家的號令者,也是“盛飛”集團董事長。

    几十年前剛剛開始做生意的時候,林飛虎從未想過自己會有發跡的一天。

    從最初計划經濟時期靠擺路邊攤掘得第一桶金,進而租用店面經營小百貨。那個時候,市場上最好賣,利潤最大的商品是家用電器。林飛虎很聰明,他從世代居住的林家村子里帶出十几個長相不錯的姑娘,全部認做自己的干女儿。用錢,用女人,加上中國農民特有的執著與頑固,加上敢于用全部身家孤注一擲的瘋狂,林飛虎最終打通了官員這條線。原始資本就這樣在一買一賣之間迅速增值,進而通過房地產和股票急劇膨脹到了中國首次舉辦奧運會的那年,林飛虎已經成為腳下這塊土地上公眾排名前十位的億万富翁。

    在林飛虎看來,几年前的那個夜晚具有里程碑式的紀念意義。

    他被接上一輛掛著特殊牌照的神秘軍車,送到首都郊外一處戒備森嚴的軍事管制區。

    在那里,林飛虎見到了几位自己必須高高仰望的大人物,還有几千名跟自己一樣身價億万的富豪。

    中國的有錢人其實很多。他們大多很低調,並不張揚。那些叫囂著自己有多少多少錢,隨時砸出一捆鈔票要整死某某某的暴發戶,在真正有錢人看來,其實就是左眼“傻”字,右眼“逼”字的最清楚顯示。

    那天的會議沒有持續太久,但主持會議的大人物卻態度嚴厲。

    “這是國家給你們的最后機會————兩個月,必須把所有海外資金全部轉回國內。不要跟我提什麼借口和要求,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聽不聽在你,做不做隨便。我知道你們這些人能量很强,活動能力也不錯。操縱資本運作市場可以呼風喚雨,在一些偏遠地區掌握著比省、市級官員大的權力。我不想追究你們曾經做過什麼,我只想說明:擺在你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接受,或者拒絕。你們可以對我的話嗤之以鼻,甚至在背后譏諷嘲笑。但我想提醒你們————除了錢,你們什麼也沒有。”

    這番話的附加部分聽起來有些莫名其妙,基本意圖卻很明顯。林飛虎相信當時在場所有富豪都不是傻瓜,都和自己一樣清楚那位大人物想要表達的意思。

    “按照市場價格盡量購買糧食、藥品、棉織品和建筑材料。停止一切房地產開發之類的暴利商業活動,把資金全部轉移到國外糧棉和油料的收購方面。以捐資方式參與西北地區几項重點水利和電力開發工程。”

    會場里當時彌漫著敵意。林飛虎記得很多人眼睛里都流露出不屑和譏諷的目光。

    他感覺政府是在殺豬。雖未有所動作,卻已經磨刀霍霍。

    林飛虎本身就是圈子里的人,當然明白富豪們的真實財產並不是福布斯排行榜上公布出來的那些。隱沒在公眾注意力背后的財產數量極其龐大,誰也不會白痴到公開所有身家,讓窮得整天盯著汽油價格的平民們產生梁山好漢殺富濟貧之類念頭的地步。

    大人物說的話很直接————要麼服從命令,按照列舉出來的清單和價格購買貨物,參與資源工程建設。

    要麼頑抗拒絕。

    至于下場一周后,林飛虎風聞:國內某私人銀行因為儲戶擠兌而倒閉;某建筑業巨頭因為捂房拒售肆意抬高價格被查處;某礦主因為國際鋼鐵價格暴跌自殺

    非常鮮活的例子。血淋淋,觸目驚心。

    林飛虎開始慶幸自己做出了明智選擇————他以高出市場價百分之十五的價格,從東南亞市場購買了大量稻米。又拿出一半資產捐獻給正在建設中的西北資源工程。這種謙恭服從的態度最終獲得了回報。當“盛飛”集團總資產只剩下百分之三十,所有人都覺得這個企業沒几個月就會破產的時候,林飛虎卻接到了一份蓋有“特准”字樣的密函。

    那其實是一張由最高權力機構頒發的許可證。

    可以在指定區域內修建准軍事建筑,擁有三千名待訓人員。至于武器裝備,軍方會提供一批換裝下來的舊軍械。

    密函由兩名軍人送來。他們沒有對文件內容做任何解釋。只是用簡短冷漠的口氣說明:如果林飛虎願意接受這些條件,除留下招募文件規定人員和建設所需資源外,必須交出剩余的全部家族流動資金。

    當然,林飛虎一樣有著拒絕的權力。

    所有家人和親信都對此表示反對。林飛虎把自己關進辦公室,考慮了兩個多小時,几乎是渾身顫抖著,在資金轉讓文件末頁簽上名字。

    三天后,几名軍醫為林飛虎及其家人体檢。

    体檢結果並非他熟悉的“健康”或者“不健康”,而是非常陌生的“甲類”和“乙類”。

    整個林氏家族一百多人,有五十三個“乙類”。

    林飛虎不太明白,為什麼自己的体檢結果是“甲類”?偏偏最喜愛的小儿子確實“乙類”?

    軍醫沒有做任何解釋。只是告訴他:“讓所有檢測結果為“乙類”的人過得開心一些,這段時間盡量吃好一點儿。下周,有專人過來接他們。”

    林飛虎舍不得自己的小儿子。他把一名看上去很是面善的軍醫請進臥室,當場“扑通”跪下,解下脖子上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塊帝王綠玉佩,哭泣著磕頭懇求對方手下留情,救救孩子。

    林飛虎不知道自己的家人為什麼要被帶走?但“盡量吃好一些”之類的話,自古以來都是對臨死的人而言。

    林飛虎哭得很傷心,頭皮磕破,滿面是血。那名軍醫動了隱惻之心,告訴他這件事自己也做不了主,于是出去跟帶隊的醫官商量磨了好几個鐘頭嘴皮,醫官請示上級得到批准,林飛虎本人也一再賭咒發誓之后,這才把孩子的名字從“乙類”名單上划掉。

    臨走的時候,那名軍醫一再叮囑林飛虎:必須把他的小儿子鎖好,房間牆壁和門必須加固,看管人員必須配備槍擊電棒和槍械之類的武器

    悲傷中的林飛虎覺得很奇怪————這些措施根本就是動物園里最凶猛老虎的待遇。問題是,自己的儿子才六歲,不吃人,也不咬人,很可愛。

    他老老實實在集團和家族成員當中招募了一批人。經過体檢篩選,剔除其中“乙類”的部分,經過連續几次補充,終于湊夠了兩千六百多人。

    到了這個時候,林飛虎多少有些明白當初那位大人物的意思。他開始籠絡集訓人員,利用最后的資源培植親信。

    病毒爆發前三個多月,林飛虎被再次帶到几年前的軍事管制區參加會議。

    與會者只有不到兩百人。他們彼此都認識,相視間往往都在苦笑。通過簡短的交談,林飛虎知道他們都是和自己做出相同選擇的“聰明人”。

    會議主持者仍然還是那位大人物。

    “我很滿意各位在最初時期做出的選擇。你們的舉動和誠摯已經得到認可。在過去的几年里,你們付出了辛勤努力和汗水,表明了對這個國家最堅貞的忠誠。這一切不會白白付出,你們將會得到最豐厚的回報。”

    盡管隱約猜測到部分會議內容,但真正聽到的時候,所有人仍然覺得震驚。

    文件中規定的待訓人員,將成為豪族財團擁有的私軍。利用預先的儲備資源和食品,各集團可以在三個月后自行收攏平民,從中挑選出戰斗力最强悍的部分交給軍方。

    林飛虎覺得恍惚、恐懼、驚悚。當這些可怕的負面情緒被理智衝散后,他終于一掃几年來的沉悶和壓抑,變得狂喜、亢奮。

    五月十一日,隔著兩道强度足以抵擋卡車衝撞的鋼制護欄,林飛虎滿面流淚看著小儿子變成喪屍,然后親手用槍打爆了那張原本天真可愛的臉。

    八月份,軍方再次召集各大財團首腦,公布免疫藥劑配方,要求各大財團盡生產,在難民中免費發放。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6 12:59 PM

第七十六節委托

林飛虎對過去几年的這些事情,已經有著非常清楚的了解。

    政府知道有這麼一場災難,提前做好了應對手段。

    但林飛虎很清楚,這個國家太大,人口太多,救援和幫助不可能惠及每一個人。也許,甲類和乙類就是區別可救助人群和被放棄人群的標准。很殘酷,聽起來令人絕望,卻是必須面對的現實。

    有一段時間,林飛虎也在懷疑————所謂病毒爆發,會不會是政府暗中操縱的人為災難?

    有太多問題困擾著政府————**、通貨膨脹、人口壓力、資源匱乏、能源供需不足每一次政府首腦換屆,都是在絞盡腦汁解決前一任留下的諸多問題。每一個大人物上台,都在高喊著會徹底解決這些民眾最為關注的焦點。然而年復一年,舊的問題尚未解決,的麻煩又層出不窮。統治階層、中級官員、民眾之間根本就是在斗智斗勇,為了各自的利益永遠不會做出讓步。想要真正打破框架一次性解決這些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毒瘤制造者永遠消失。

    論從哪方面來看,政府都有充分動機去做這件事。

    讓那些人去死,或者干脆殺掉他們。

    林飛虎不太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

    因為那太瘋狂,太恐怖,太可怕。

    死了很多人,還有很多人變成喪屍。

    廣州、上海、天津、溫州跟“盛飛”集團一樣,所有豪族財團都把注意力放在人口密集的東部城市。根據各個中隊反饋回來的信息,林飛虎大略可以計算出各個城市的死亡人數。那不是以“千”或“万”為單位的簡單數據,而是龐大到令人震驚的千万,上億。

    林飛虎本能感覺到恐懼!

    那几乎是與生俱來的思維,驅使著林飛虎以加瘋狂的態度面對活著的人。他拼命收攏人口,在庄園附近大量開墾田地,挑選出最優秀的戰士與軍方交換武器藥,想方設法充實自己的私軍。

    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這恐懼來自于何處?

    這不屬于肉眼能夠看到的真實景觀,卻始終像山一樣重重壓在林飛虎身上。

    每一次閉眼,他都仿佛看見數鮮血淋漓的屍体朝自己走來。雖然他從未殺過人,那些人卻像瘋子一樣找他索命。林飛虎几乎不敢睡覺,只有實在撐不住的時候,才會偶爾打個盹。他感覺自己參與了比肮髒的陰謀,卻沒辦法看穿其中內幕。

    他想過自殺。

    這大概是獲得清淨與安寧的唯一方法。

    死,並不能解決問題————林家還有几十名直系親屬,自己還有兩個儿子。他們什麼也不知道,軍方永遠不會告訴他們自己在病毒爆發前做過什麼。如果自己死了,他們該怎麼辦?被殺?庄園被解散?所有一切都成為其它豪族財團的囊中之物?

    林飛虎找不到第二種選擇。

    他只能凶、狠,用殘酷卑鄙的手段抓捕多難民。用這些辜的人充當家族穩固的基座。

    環境迫使人改變————善者可以變成瘋子,殘酷會吞噬良知。這個世界本來就是被黑暗與光明共同占有。為了活著,沒有什麼是不能做的。

    外面的廣場上傳來出操結束的整隊口號。

    現在,是午餐時間。

    房門從外面悄悄松開一條縫,一輛餐車從外面被推進來。三名身穿黑蕾絲嵌白色花邊仆役制服的女人推著車,在桌子上小心靈活地擺下餐具和菜盤。她們很年輕,年齡差不多二十歲左右。妝化得有些濃,假睫毛的長度可能超過五至八公分,看起來頗為誘人,卻徹底掩蓋了她們本來的面目。

    午餐很豐盛————桌子上擺著一盤脆嫩香鮮的河蝦爆炒鱔、,一碗梅菜扣肉、一盤油色碧綠的炒青菜。旁邊的小碟子里,放大半個切片后涼拌的鹵豬耳朵。雖然是昨天晚餐吃剩下的,味道卻很不錯,不失嚼勁。

    庄園北面有一條河,附近几塊土地還支起了大棚。這些肉菜在目前情況下看起來顯得奢侈,實際上卻費不了多少工夫。

    一名女仆端著盛滿米飯的精致瓷碗,小心翼翼地擺在林飛虎面前。

    飯很香,是優質的粳米。

    林飛虎皺起眉頭,用筷子挾起一片涼拌豬耳朵,拎起來抖了抖,塞進嘴里,嚼得一陣脆響。片刻,他把目光轉向如受驚小白兔一樣並排站在對面,神色緊張,手足措的三名女仆。

    林飛虎總共派出了三十多個武裝團隊收攏難民。

    有了食物和免疫藥劑,逃難人群的招撫和聚集工作變得簡單。不到兩個月時間,“盛飛”集團已經收攏了兩万多難民。其中,身体素質最棒,戰斗力最强的六百多人被軍方挑走。為了擴大實力,林飛虎從剩下的人群當中選擇出六千多名男女充入私軍。至于剩下的老弱婦孺庄園附近到處都是田地。他們必須耕種,否則就得餓死。

    從兩万多人當中選出几個年輕貌美的女人充當仆佣。這是林飛虎小儿子,也就是林家老二林宙的主意。

    兩個儿子都喜歡玩女人,這在林家不算秘密。

    林飛虎對這些事情看得很開,也不願意多管————錢掙回來就是要花的。反正用鈔票就能買回享受和樂趣,何必作奸犯科害人害己?因此,在家人享受方面林飛虎絕不吝嗇,甚至可以說是奢侈。

    尤其是小儿子,也就是年齡最小的老三在眼前變成喪屍以后,林飛虎把所有親情都轉移到另外兩個儿子身上。

    不要說是玩几個女人,就算把兩万多難民全部玩廢,林飛虎也不會動自己儿子一根指頭。

    反正,老子的財產早在几年前就全部捐獻政府,現在不過是收點儿利息。

    反正,現在活著也沒什麼樂趣————沒有正常的娛樂,沒有市場,沒有信息傳媒不玩女人,還能玩什麼?難道擼管?

    反正,反正,反正反正,老子手里有槍,想怎麼整,就怎麼整。

    環境,的確是促使人改變的最大刺激因子。

    不過,儿子喜歡的,並不意味著林飛虎也喜歡。

    他扒了一口飯,含含糊糊地說:“你們都出去吧!以后送飯送水這種事情,讓吳媽來就可以了。”

    林飛虎不喜歡年輕漂亮的小女孩。她們太熱情,太激烈。

    的確,自己這種土埋半截老頭子跟小嫩模玩嗨休真的非常刺激。可那簡直就是在透支生命,殘存不多的精氣神都被艷光四射的美女吸走。林飛虎還想多活几年,也不願意脫下褲子以后被滿心期待的小女孩看做陽痿和性能因此,他從兩万多難民當中選了一個五十來歲,看上去氣質頗佳老婦作為貼身侍者。

    三名姿容氣質都很出色的女佣面面相覷,可憐巴巴謹慎小心地欠身行過禮后,順序離開房間。

    房門沒有合攏,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大概二十來歲,很年輕,面部表情卻顯得冷漠而滄桑。穿著一套棕灰色的軍制舊式作戰服,寬闊的肩膀仿佛厚厚的沙壘。皮膚很黑,很容易讓人聯想起暴徒或海盜之類的反面角色。

    他走到餐桌前,雙手交叉站著,目光低垂,滿是放蕩不羈的臉上,露出很是恭敬的神情。

    “先生,按照您的吩咐,后續的兩個編大隊已經整合完畢,隨時可以出發。”

    林飛虎放下碗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炯炯地盯著站在面前的這個男人。

    他認識羅驚鵬完全出于偶然————八年前,林飛虎在一家夜總會里遺失了錢包。因為包里只有兩、三千塊錢和几張信用卡,林飛虎也沒有放在心上。几天后,派出所打來電話通知失物招領。拿到錢包的林飛虎發現里面什麼也沒少。當天下午,他跟夜總會管理者談了一次,帶走了當時還是侍者的羅驚鵬。

    林飛虎一直認為,“誠信”這種東西是人類社會最珍貴的特質。很自然的,他把羅驚鵬當做親信培養。羅驚鵬的表現也的確不負所望,甚至比林飛虎的另外兩個儿子出色。

    “盛飛”集團從病毒爆發前就對通過身体檢測的家族成員進行訓練。這些人加上兩千多名武裝受訓者,共同構成“盛飛”集團的核心精銳。得到軍方許可后,林飛虎對收攏的難民進行整訓,合格的人編入家族私軍。

    每個編大隊五百人,兩個大隊就是一千。

    兩周前,林家老二林宙已經帶著一個精銳中隊和另外几個編大隊提前出發。加上一部分后勤及機械維修人員,先遣部隊總數超過三千。

    后援部隊出發時間要晚一些。具体得看先遣部隊發回來的消息而定。

    這是一支極其龐大的力量。

    武器裝備雖然大多是軍方換下來的舊式槍械,保養卻很不錯,藥也算充足。就實際戰力來看,大概要比和平時期的民兵弱一些。

    林飛虎從未有過放棄昆明的念頭。

    他得到過,也失去過。差不多整個人生就在這種起伏顛簸中反復折騰。

    韓菲小隊和林景殤中隊一直沒有傳回任何消息。在一片混亂的可怕世界,“失蹤”等同于“死亡”。

    病毒爆發前軍方對林氏家族所有成員進行過体質檢測。有很多人因為是“乙級”沒能活下來。林飛虎對這些殘存的親人看得很重。

    林景殤是他的親侄子,就算是死,也要找到屍体。

    “小鵬,我差不多把一半家當都交到你手上。一定要把它們用好,發揮最好的效果————”

    林飛虎從椅子上站起,走到羅驚鵬面前,緊緊抓住他骨節粗大的雙手,滿懷期待地說:“小宙會在那邊建立一個基地。你現在就坐飛機趕上他們。我會安排其他人帶著編大隊盡過去。小宙還小,多幫幫他。一定要找到殺死景殤的凶手。我要看看,究竟是什麼人在跟我作對?”

    過于激烈的說話速度,使老邁的林飛虎有些呼吸不暢。他扶住羅驚鵬的胳膊,站在原地喘息了几秒鐘,從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支密封注射器,帶著長者特有的慈祥表情,微笑著遞到羅驚鵬面前。

    “呵呵!這是給你的。”

    那是一支一階强化藥劑。

    這種藥劑軍方已經開始大規模量產,使用范圍限于軍內在編人員。當然,豪族財團在軍內都安插有親信,同樣可以通過正式或者非正式手段得到一些。軍方高層對這種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外流數量不是很多,沒有影響到應該配給士兵的正常份額,也就人過問。

    在到處都是喪屍的末世,一支强化藥劑的分量,相當于第二次生命。

    羅驚鵬慢慢握緊五指,沉默著點了點頭

    冬季的夜晚,比平時來得早。

    不到七點,天色已經全黑。陰雨伴隨著黑暗很鋪滿大地。潮濕陰冷的雨幕與夜色阻擋了視線,論朝哪個方向都看不遠。雖然有暗淡的光,卻並不强烈。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表明這里有人類在活動,而不是像墓地一樣死寂。

    41集團軍副參謀長陳彥霖坐在辦公桌前,仔細翻閱著几小時前從kd03基地轉送過來的筆記本復印件。

    桌子上擺著厚厚一大摞文件。這些東西都需要陳彥霖本人看過,然后才能簽批。然而他現在他根本暇處理這些事情。筆記本里記載的內容,還有那份解剖錄像,引起了他比濃厚的興趣。

    作為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陳彥霖有著這個年齡階段几乎是共有的外貌特征————頭發稀疏,謝頂,皮肉酥浮,面頰兩邊有越來越多的黑斑,眼角和額頭皺紋密集,常常覺得力不從心。

    作為一名集團軍高層的少將,陳彥霖注射過免疫藥劑和二階强化藥劑。這兩種東西使他精神煥發,感受到力量與速度的同時,体內也重釋放出年輕人才有的特殊活力。

    科學院院長王啟年說過:“這種力量來源于變異的細胞。”

    站在目前的地位和角度,陳彥霖已經不再相信所謂的權威和專家。

    可他從不懷疑王啟年。這個胖子雖然又老又丑,身上那件肮髒的白大褂恐怕二十年都沒有洗過。這幅外形與“科學家”三個字毫不沾邊,但誰也不能否認,王啟年是目前國內最誠實、最有良心、學术成就最高的人。

    免疫和强化藥劑對身体的改造效果顯而易見。旺盛的精力和体力讓人感覺年輕,事實也的確如此————根據科學院几年前對强化藥劑的成份分析結果,注射者体內細胞會出現一輪的陳代謝,自然死亡時間也會隨之推后五至七年。

    軍方對科學,尤其是生物科學的研究方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重視。陳彥霖也相當于從中受惠。因此,他很關注這方面的消息和案例。尤其是kd03基地前兩次轉交過來的筆記復印件,他都當做機密文檔備份,然后轉交集團軍保密處。

    陳彥霖從今天中午就開始研究這份筆記。

    與前兩次不同,這次的觀察記錄還多了一份現場錄像。圖像上的兩具變異屍体與喪屍有著明顯差異,血腥恐怖的畫面占據了陳彥霖所有大腦思維。觸目驚心與震驚的同時,他開始感到前所未有的憂慮。于是推開椅子站起,慢慢走到前,注視著外面如漆似墨的夜空。

    陳彥霖並不覺得觀察筆記里那些用紅色划線和加重符號標注語句過分誇張————沒錯,喪屍正在變得越來越强。很多前線士兵都有這種感覺,自己的辦公桌上至少擺著十份來自各個監察站和前沿基地的報告。論當事人是軍官還是士兵,都一再聲稱近期遇到的喪屍“力氣很大,動作敏捷”,“甚至會奔跑”。

    這些描述非常模糊,也沒有准確的測算依據。

    矗立了大約十分鐘,陳彥霖重坐下。他打開電腦,調出蘇浩的檔案,看著屏幕右上角照片里那個略帶笑容的英俊青年。陳彥霖先是對他過于年輕的外表感到驚奇。緊接著,臉上表情隨著目光掃視到的內容,立刻充滿了憤怒。

    這份檔案,是李道源從kd03基地上傳至集團軍總部。

    蘇浩的個人身份資料由武國光收集、驗證、上報。因為第一份觀察筆記受到軍方和科學院重視,李道源和武國光的軍銜都得以晉升。出于對蘇浩的愧疚心理,李道源上傳檔案資料的時候,在蘇浩“個人表現”一欄中,密密麻麻填寫了數千字。內容不外乎是對監察站軍人的幫助,救助被喪屍圍困的幸存者,幫助軍方發放免疫藥劑,在危險環境中近距離觀察喪屍生活習性等等。

    這些事情看起來很普通。

    文字游戲是一種格調很高,能夠欺騙眼睛和大腦思維的東西。簡單的一件事情,通過美麗辭藻潤色,被烘托性話語抬得很高,加上大量旁觀者的證明,還有一系列繁瑣真實的數字紙面上的蘇浩形象立刻變得鮮活起來。

    身據高位的陳彥霖當然不會被這種表面上的東西迷惑。但他依然覺得憤怒————因為蘇浩檔案“個人獎勵”一欄居然是空白。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6 01:00 PM

第七十七節揭丑

陳彥霖記得很清楚————几個月前,自己簽發了二十六張不同等次的軍銜晉升令。

    其中,昆明地區有三份。獲得晉升人員姓名分別是少校李道源、中尉武國光、少尉蘇浩。

    陳彥霖看過kd03基地送來的第一、第二份筆記。

    內容非常詳實,各種數據和時間有條不紊,對喪屍日常活動和体征變化描述准確。在數據旁邊,往往留有几條記錄者特別注明的猜想。筆記非常細致,甚至詳細到令人震驚的程度。

    看過筆記,陳彥霖當時就命令秘書把文件復印本送給集團軍司令部。一號和二號的意見跟自己差不多,都覺得這名記錄者很優秀,應該直接錄用為軍人。

    眼前這份個人檔案很能說明問題————屏幕上,蘇浩的“個人獎勵”欄目空白,身份標注為“平民”。

    也就是說,他目前的處境和几個月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那麼,我簽署的那份晉升令哪去了?

    他為什麼直到現在還是平民?

    為什麼沒人告訴我這件事?

    陳彥霖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帶有强烈的怒意。他下意識想要伸手按下桌角上的電子通訊器,叫秘書來好好問問其中究竟。考慮了几秒鐘,他慢慢縮回手指,把目光重投向電腦屏幕。

    陳彥霖注意到,屏幕左側代表檔案插頁的索引上,有一個大寫的“w”字樣。

    那是科學院特有的標記。

    關于這個“w”所代表的含意,眾說紛紜。不過,有兩種說法最得人心。

    有人覺得那是院長王啟年的姓名縮寫第一個字母。表明胖子院長對科學院比强悍的掌控力和統治力。

    還有些人認為“w”其實就是代表廁所————很多研究人員面對課題的時候廢寢忘食,几乎都有腎結石尿結石痔瘡肛瘺之類的奇頑病症。用“w”作為標記,是提醒研究人員記得上廁所和吃飯,不要亡命研究造成過勞死云云

    只有正式研究員的檔案才會帶有“w”符號。

    難道,這個叫做蘇浩的年輕記錄者,是科學院的人?

    陳彥霖疑惑地點開檔案。在翻頁顯示的身份欄目里,清楚的注明了他目前是“d2”級研究員,以及從d3晉升為d2的具体時間。

    陳彥霖有些驚訝。他皺起眉頭,剛剛被激怒的呼吸漸漸平復。冷靜了几秒鐘,陳彥霖拉過桌上的電話,按下自己的軍官身份代碼,用上位者特有的威嚴語氣命令:“給我接科學院甲a研究室。”

    科學院只有一間甲a研究室。但就其中的實驗儀器和生活裝置而言,甚至不如第一級的甲b。

    電波等待音持續了近半分鐘。辦公桌上按下“免提”鍵的通話器里,忽然傳來王啟年懶洋洋的聲音。

    “有什麼話就點儿說,否則我要掛了。”

    陳彥霖跟王啟年很熟,算得上半個朋友。他直接省卻了自我介紹,直奔問題核心:“蘇浩不是不你的人?”

    “唔?”

    胖子院長顯然對這問題感到意外。他反問:“昆明城里的那個蘇浩?”

    陳彥霖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沒錯!你上個月剛把他提升為d2級別。”

    “研究員等級升降跟你有什麼關系?”

    王啟年對陳彥霖似乎沒什麼好感,于是非常惡毒地譏諷:“怎麼,蘇浩那小子是你大姨媽?還是跟你家里的雌性親屬發生過非友誼親密接觸?”

    陳彥霖即便涵養再好,對這種**裸的髒話也法容忍。他臉色瞬間漲紅,怒不可遏地咆哮:“王胖子,說話前最好刷刷你那張臭嘴,否則”

    “否則你別想從我這里得到四階藥劑。哪怕一毫克也不行。夠了!包括你在內,我今天已經被七個電話打斷了研究。好吧!蘇浩他不是你的大姨媽,也從未强奸過你家的母狗。如果你不再打電話過來騷擾我,那麼我接下來會說几句好話給你聽聽。還有,不要問什麼該死的四階强化藥劑。我才不管你們的儿子侄子女儿對這東西有沒有興趣,也不想知道你們的家庭教育腐爛到什麼樣的程度。總之兩句話:第一,沒有!第二,不給!如果有哪個小白痴想衝進科學院里硬搶,老子會用激光炮把他”

    “我只關心那個叫蘇浩的年輕人————”

    陳彥霖再次咆哮著打斷了胖子院長的喋喋不休,臉上的怒意也消減了一部分:“我剛剛發現他的檔案個人獎勵部分沒有任何記錄。是不是你搞得鬼?”

    “跟老子有**相干————”

    王啟年口氣臭臭的反唇相譏:“是你們自己出爾反爾,下發的晉升令沒有落實就收了回去。我當時就覺得奇怪,世界上居然會有這種滿腦子肌肉和蛆蟲的笨蛋————自己拉的屎,自己居然又吃了回去。呵呵!現在終于發現了?覺得味道怎麼樣?”

    這番話的譏諷和嘲笑意味比剛才加强烈。陳彥霖涵養極好,卻仍被王啟年嘴里說出的各種肮髒字眼刺激著臉色陣陣鐵青。

    他下意識地抬起頭,瞟了一眼對面牆壁。

    那里懸掛著一個很大的相框。

    照片上的人,都是當年陸軍大學畢業的同學。

    那時候自己很年輕,王啟年也沒有現在這麼胖,兩個人笑得都很開心。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有了變化,恰同學少年如今都是耄耋老人。對事物看法和思維理念上的差異,像刀子一樣把友誼生生割裂。曾經親密的伙伴,如今形同路人

    收回思緒,陳彥霖略顯感慨的目光從瞳中一晃而過。

    他壓制住很想把王啟年從電話那端揪過來暴打一頓的衝動,繃緊面皮,硬邦邦地問:“說吧!你都知道些什麼?”

    陳彥霖了解王啟年。

    這個猥瑣肥胖的老頭智商極高,在科研方面有著人能比的獨特見解。他像吸血蚊子一樣對優秀人才有著特殊而變態的興趣。這種比喻當然有些過分,卻足以表明胖子院長在人才爭奪戰中從不肯落下風。

    只要看中的,就是他的。

    老胖子既然把這個叫做蘇浩的年輕人納入科學院編制,就一定有他的理由。檔案上的資料表明,蘇浩從d3晉升為d2只用了一個時間。王啟年從不任人唯親,能夠在短時間內獲得晉升,肯定是因為這個年輕人表現極其優異。

    在這個時候扯多旁支問題只會讓自己落下風,“王啟年”三個字從來就是胡攪蠻纏的代名詞。

    陳彥霖只想弄清楚兩件事。

    第一,自己簽發的晉升令為什麼沒有執行?

    第二,為什麼蘇浩沒有錄入軍籍,也沒有獲得獎勵?

    “你們養了很多飯桶和廢物。軍隊伙食應該油水很足,否則也不會一個個被豬油蒙了心,盡做些傻里吧唧的事情。”

    話筒那端的王啟年尖銳地笑起來,笑聲中仿佛隱藏著巫婆尖酸刻薄的詛咒。

    “去查查你手下主管人事的軍官。那些家伙平時閑著沒事干,整天就喜歡比拼誰的生殖器粗長。隨便一個女人就能把他們迷得神魂顛倒呵呵!看來,你手下都是一群種豬和廢物。除了吃飯**,我實在想不出他們究竟有什麼用。就連當做病毒感染的**材料都讓我覺得惡心————”

    老胖子掛掉電話的動作相當迅速。

    他恰到好處把握住整句話最后一個音樂能被陳彥霖聽見,根本不給對方絲毫反駁怒罵的機會。以至于陳彥霖滿面怒容,下意識想要回罵過去的時候,卻發現電話那端只傳來“嘟嘟”的忙音。

    “這個該死的老混蛋————”

    陳彥霖撓了撓頭,暴躁比又很不甘心地狠狠咬牙。他重重按下桌角的呼叫器。很,一名身穿黑色制服,左臂上佩有“警衛”袖章的年輕軍官推門走進,以標准軍姿站在辦公桌前。

    “去查閱一下最近三個月我簽發過的所有命令執行情況。”

    陳彥霖死死盯著黑衣軍官,氣勢凌厲,話語森冷,帶有不容置疑的强硬和果決:“所有經手人都必須接受訊問,清查每一個環節。動作一點儿,我要盡看到詳細報告。”

    這番話狠辣凶殘,使黑衣軍官眼皮不由自主跳了跳,下意識地問:“如果有來自上面或者其它基地的阻力,該怎麼辦?”

    陳彥霖眼睛里的狂怒漸漸變冷,瞳孔深處依然釋放出冰寒的冷光。他思考了几秒鐘,認真地說:“先暗中調查,然后整理一份詳細的涉事人員名單。至于其它的事情由我來處理。”

    黑衣軍官神情肅然地點點頭。正當他打算轉身離開的時候,陳彥霖忽然再次把他叫住。

    “我記得,李道源負責kd03基地以前,好像是隸屬于警衛人員?”

    黑衣軍官不假思索地回答:“是的。他是警衛局第十六行動科外勤小組成員,專門負責進成員日常訓練科目。”

    “警衛人員”

    陳彥霖茲面容有些陰沉。

    顯然,几分鐘前與王啟年之間的對話仍然使他覺得憤怒。胸膛和腦海里燃燒的火焰至今法熄滅。

    “以警衛局的名義,發一道特殊命令給李道源。”

    思考了大約十秒鐘,陳彥霖臉上的怒意稍稍消退,說話語調也變得趨于平和:“讓他跟那個叫蘇浩的研究員接觸一下。在武器和藥品方面給予優待,配給他一輛多功能通訊車。另外,再給他五十支一階强化藥劑。總之,一定要讓那個年輕人對李道源產生好感。”

    黑衣軍官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

    身為警衛局成員,他很清楚强化藥劑的價值。

    這種對人体具有神秘改造效果的液体雖然能夠量產,卻依然法滿足全軍需求。目前,生產出來的一階强化藥劑只能優先供應一線作戰部隊。兩座建的生物制藥廠已經投入使用。預計要達到全軍注射率百分之百的程度,至少還需五至六個月時間。

    這還是僅指正規士兵而言,並不包括從各地監察管理局選送的補充兵。

    二階和三階藥劑正處于計划量產階段。這兩種藥劑目前產量很低,只有中、高級軍官才有資格接受注射。

    五十支一階强化藥劑,充足的武器裝備和藥品,通訊功能强大的特種車輛這些東西加起來,相當于一個戰斗力强大的步兵中隊。

    想到這里,黑衣軍官有些猶豫。他試探著說:“將軍,他只是一名d2級別的研究員,還沒有錄入軍籍。”

    “這不重要。”

    陳彥霖推開椅子站起來,背著手,在辦公室中來回踱了几圈。他慢慢走到書櫥旁邊,隔著茶几,凝望著對面牆壁上的巨幅世界地圖,一字一句地說:“這個世界已經變了。規矩和法律都在逐漸淡化。王啟年那個老混蛋雖然脾氣暴躁,但看人方面從來不會出錯。關于那個叫做蘇浩的年輕人,是我的失誤。如果當時我能落實一下那份晉升令,事情也不至于發展到這個地步他應該是我們的人,是軍人。”

    黑衣軍官顯然不太理解。他疑惑地問:“將軍,就算他真有那麼優秀,完全可以再發布一道晉升令。這很容易辦到,並不麻煩。”

    “你不了解王啟年,你也沒有看過之前那几份觀察記錄。”

    陳彥霖苦笑:“那個老混蛋很擅于發現人才,我們需要構建自己的生物研究系統。雖然科學院在研究成果方面與我們共享,但總有一部分特別的機密的東西不可能公開。現在很多規矩跟以前不同了,科學院在高階强化藥劑研究方面比我們走得遠。我們需要在這方面多拉攏一些有特殊技能的專業人才。何況,王胖子在挑揀人才方面很有一套————他只要最好的。”

    科學院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宏偉。這里的建筑大多是平房,最高不超過三層。相比之下,警戒系統卻非常嚴密。除了設置在高牆內外的三層電,四周還裝有大量自動防御炮台。這些威力巨大的武器擁有電腦和人工兩套控制系統,完全埋入地下,表面栽種著大量植物當做偽裝。從表面上看,很像一個植被茂密的庄園。

    王啟年坐在沙發上,左手捏著夾了豆腐乳剛吃了一半的饅頭,右手握著kd03基地几小時前傳真過來的筆記。

    他不時抬起頭,聚精會神地看看牆壁上的投影光幕————圖像是兩具已經被解剖開的屍体,赫然就是蘇浩在銀行小樓里用冰塊凍住的血屍和類人。

    他一直在研讀筆記,錄像也反復看了五、六遍。

    眼角傳來一陣酸麻,王啟年疲憊地閉上眼睛,仰躺在沙發上。用力咬了一口手里的饅頭,慢慢咀嚼。

    走廊上傳來高跟鞋敲擊地面的清脆聲響。很,女中校夜影推門走進房間。她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取出一本筆記和一張磁卡,輕輕擺在辦公桌上,用恭敬冰冷的聲音說:“閣下,筆記和錄像原件已經送到。請過目。”

    “先放在那儿。”

    王啟年顯然有些疲倦。他淡淡地回應著,似乎是在假寐。過了几秒鐘,才不斷搖頭自言自語:“難以置信,沒想到這些該死的家伙真的會再次變異。問題比想象的還要嚴重。這些事情應該早有跡象,不會等到現在才突然出現。變異該死的變異,我討厭喪屍,討厭這些肮髒的垃圾生物。”

    胖子院長嘴里不干不淨地罵著。

    女軍官夜影覺得有必要幫助王啟年澄清某些細節問題。她清了清嗓子,挺只胸脯,以其特有的清冷嗓音說:“其實,第二十一研究小組的上一份報告已經提到過喪屍的變異問題。他們發現有四例喪屍骨質强度有所增加,中樞神經系統正在重組,骨髓活化分子的細胞構造以每小時兩次的速度進行分裂。而且”

    “那份報告毫用處,通篇都是廢話————”

    王胖子仍然閉著眼睛,說話速度卻很,充滿怒不可遏的譏諷:“他們上周就捕捉到兩頭與錄像上完全相同的紅色喪屍。同樣也是解剖,各種儀器設備應有盡有。可這些家伙都干了些什麼?分析骨質强度,神經中樞對比,計算細胞分裂的速度見鬼!這些事情應該交給剛剛走出學校大門的畢業生去處理。專業研究員不該把精力浪費在這些方面。紙面上的數據對比有什麼用?不是就證明紅色喪屍,嗯!用那個姓蘇小子的話來說,應該是血屍不就是證明血屍比喪屍强?跑得?動作敏捷?**!只要不是瞎子,視力正常的人都能看到這一點。二十一研究小組證明這些有什麼用?為什麼沒人想到把喪屍基因和其它生物進行混合?看看雜交融合會產生什麼樣的反應?”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6 01:00 PM

第七十八節難民

夜影對胖子院長的暴怒早就習以為常。她保持著近乎固定的站姿,說話語調和節奏精准得如同機械,努力辯解:“他們已經盡力了。每個研究小組都在精心竭力對發現的紅色喪屍進行分析。很多人一直在工作,連續几天都沒有休息過”

    “越是這樣,我才越感到憤怒————”

    王啟年“哼”了一聲,緩緩睜開雙眼。他搖頭長嘆:“你應該看看從軍方轉過來的兩份最情報————我們的法國同行在喪屍研究方面已經走到了前面。他們嘗試著對捕獲的喪屍灌輸記憶,讓它們充當的生化兵器。美國人用喪屍胃液開發出一種的興奮劑。配合免疫藥劑使用,可以讓服用者在半小時內力量暴增三倍以上。注意,是普通人,而不是强化人。”

    “為什麼我手下的研究人員都是一個摸子印出來的?為什麼從未有人想過這些?上個月我交給六十六研究小組的課題,讓他們分析一下喪屍体液是否可能轉化為强酸。那幫混蛋居然拒絕課題,表示這絕不可能。還有個臭小子私下嘲笑我是不是看過《異形》得了妄想症媽了個逼的————沒有嘗試過怎麼知道行不通?科學來源于想象,大腦不是只會重復相同動作的機器。整天只知道數據對比,血液分析,再不就是神經反射實驗他們為什麼不能做點儿別的?在規定范圍之外好好動動腦子嘗試一下其它方面?媽了個逼的,這就是國家教育系統培養出來的所謂高科技人才,一群思維空洞,毫想象力的豬————”

    夜影不再說話。

    她在這個問題上沒有發言權。

    她也知道,胖子院長雖然脾氣糟糕,說的卻是事實。

    沉默了几秒鐘,王啟年把尚未吃完的冷饅頭送到嘴邊,狠狠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說:“你現在就去昆明,把那具被昆蟲寄生的喪屍帶回來。另外,通知檔案局,把蘇浩的研究員身份再升一級。你順便再問問他的意思,願不願意來科學院工作?還是想要留在那邊,繼續進行實地研究?如果他選擇后者那就按照“b1”級研究員的待遇,給他一套**的量子通訊系統,一套“b”級研究設備,一百常用單位的一階强化藥劑。”

    最后几句話,讓夜影的表情瞬間凝滯。

    “這,這麼多?”

    夜影眼瞳深處流露出前所未有的震驚:“閣下,這已經超過正常限制。一百枚一階强化藥劑,這這實在太多了。”

    王啟年絲毫不為所動,繼續未完的話:“除了這些,再給他一支二階藥劑。”

    夜影張了張嘴,又迅速合攏。她感覺腦子有些不夠用。耳朵聽到的這些,與自己的邏輯概念相違背。

    “別擔心!我沒發瘋,知道自己在干什麼。”

    胖子院長咽下嘴里的食物,端起擺在桌上的冷茶抿了一口,認真地說:“這個世界正在變化,規矩和規則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打破。那個姓蘇的小子很聰明,他是我們的人。軍方應該同樣對他有興趣。但這不重要。他是研究員,這就夠了。”

    夜影還是不太明白王啟年的話。

    “他從一開始就不願意離開那座城市。呵呵!現在可不是和平時期,想要在滿是喪屍的環境里活下去,真的很難。kd03的報告里提到過,他有朋友,有同伴。一群與喪屍拼命的幸存者,論在任何時候都值得尊敬。當然,他或許有野心,想要在混亂時代得到多。這想法不奇怪。一個通過自己努力,得到同伴認可的人,的確可以得到應有的獎勵。以前那種拼爹拼背景拼家產的肮髒時代,坑害了許多優秀的年輕人。這種頑强執著的小家伙已經不多了。給他一些適當的幫助不算過分。我很好奇,也有些期待。說不定,他真會給我帶來某種意想不到的驚喜。”

    夜影聽懂了這段話,贊同地點了點頭

    天空依然陰沉。

    唐姿站在一堵厚厚的牆壁背后,手里握著一根從椅子上拆下來的木腿,半側著身子,透過從額前垂下的發綹,緊張注視著外面街道上的動靜。

    她是一個很胖的女孩————身高一米六二,体重七十四公斤。

    這是今年夏天的記錄。

    那時候唐姿總是覺得煩惱,總是每天為了如何減肥犯愁。她嘗試過很多方法:生吞蓖麻籽,用決明子加荷葉泡水喝,每頓飯前用精確到克的天平為食物稱重,拼命運動

    “瘦”這個字似乎與唐姿緣。她總是用近乎冒火的眼睛盯著街上那些婀娜多姿的曼妙身影。總是像哈巴狗一樣可憐巴巴看著商店櫥里的漂亮裙子和高跟鞋。

    她不是買不起,而是穿不了————胖胖的蘿卜腿搭配裙子看上去顯得有些怪異,纖細小巧的高跟鞋與之形成巨大反差。總而言之,唐姿在同齡人中屬于被譏諷、嘲笑的那一類型。冷言冷語雖然不會當著她的面說出來,卻總是背后用“胖妹”、“肥婆”、“母豬”之類的字句代替。

    唐姿其實很好看。

    鼻梁挺直,顴骨高凸,嘴唇很小,丹鳳眼外加瓜子臉。如果不是被太多脂肪擠占了皮膚下面剩余的空間,她其實是個活脫脫的美人。

    這可不是為了安慰而違心說出的假象————牆壁對面正好是一家店鋪的鄰街櫥,平滑的玻璃表面映照出唐姿的身影。

    她現在根本不胖,頂多算是結實。牛仔褲雖然又舊又髒,卻緊緊裹住挺翹的臀部和雙腿,看上去很是誘人。短上衣被豐滿的胸部拱得高高外凸,領口敞開,露出体積龐大,足以令絕大多數女人羞愧嫉妒的**。

    過去的几個月,唐姿感覺比自己花了几万塊錢參加的所謂“脂肪燃燒訓練營”管用。

    每天都必須為了食物和安全奔波,隨時都要注意從角落里扑過來的喪屍,還有來自其他幸存者不懷好意的目光。

    寒冷的風猛吹過來,唐姿不由自主夾住胳膊,死死握緊手里的木棍。

    從昨天晚上就沒有吃過東西。她感覺肚子餓得很難受,發出一陣陣稀奇古怪的聲音。唐姿連忙縮緊肚皮,半彎著腰,用這種方法抑制腸胃里的動靜,避免引來聽覺敏銳的喪屍。

    唐姿下意識地轉過頭,看看對面玻璃上自己的側影。

    差不多了,再瘦一些,就能名正言順穿上超短裙和高跟鞋。

    媽逼的!那些該死的賤貨和男人再敢背后叫我“肥婆”,老娘一棍砸爆你們的狗頭————

    這想法從很多年前就一直在唐姿腦海里盤桓,卻一直沒有付諸實際行動的機會。

    看著鏡子里自己傲人的身姿,唐姿淚流滿面。

    真的很餓。就連握在手里上粗下窄的那根木棍,也讓她聯想起美味儿的火腿。

    爸爸死了,媽媽死了,奶奶爺爺舅舅姨媽都死了。

    那天正好是家庭聚會,不知道是誰先咬誰,總之房間里所有人都在亂咬。媽媽和奶奶啃掉了爸爸的腦袋,爺爺把姨媽的大腿撕了下來,舅舅被奶奶推倒按翻在沙發上,咬破肚皮,然后像狼外婆一樣開始啃腳趾頭天啊!那多髒啊!舅舅的腳氣和牛皮鮮特別嚴重,夏天脫掉襪子的時候,那腳散發出來的氣味比屎還臭。

    唐姿被陳耀從家里連拖帶拽硬生生拉出來。很幸運,沒有受傷。

    很多人都覺得陳耀看上唐姿肯定是為了錢,或者是為了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陳耀很帥,屬于那種高大陽光,讓人看了就覺得喜歡的類型。唐姿雖然皮膚很白,卻肉乎乎的像吹足氣的皮球。兩個人站在一起論怎麼看都覺得不相稱。唐姿身邊很多女友都不顧閨蜜友誼,惡狠狠的向陳耀下手。那幫**和賤人總是穿得很暴露,在陳耀面前搔首弄姿。不時摔一跤,或者穿高跟鞋崴了腳,再不就是看見老鼠蟑螂尖聲驚叫,像發情的母豬一樣朝陳耀懷里亂拱。

    陳耀的處理方式只有一個:他總是笑笑,然后牽住唐姿的手,從旁邊繞過去。

    這讓唐姿覺得很幸福。于是再次淚流滿面。

    唐姿媽媽是婦聯主任,爸爸是派出所長,爺爺奶奶都是退休高干,家里雖說不是富商,卻比普通人家有錢這些條件很大程度上彌補了唐姿外觀的不足,也讓她本能擔憂起男朋友與自己相戀的真正目的。

    她問過陳耀: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唐姿很清楚,女人主動提起這類問題永遠不會得到真正的答案。只有傻瓜才會承認是為了錢和地位。什麼勵志劇青春劇偶像劇里帥得掉渣的男人一例外都是深情款款凝視著丑女,然后用膩到令人想吐的磁性聲音說:“我愛你”。

    電視里的故事,等于傳說。

    陳耀對唐姿的問題有過答復————我喜歡胖妞。

    只有這一句話。

    然后,陳耀警告唐姿,以后不准再提這種愚蠢的問題。

    風,越來越冷。

    唐姿縮緊身子,緊張恐懼地朝著遠處街口方向張望。

    兩周前,他們遇到一個從西面過來的幸存者。

    他告訴兩個年輕人,城市中央警備司令部那里有士兵,正在免費發放藥劑。只要打過針,就不怕被喪屍咬傷導致感染。這消息讓唐姿和陳耀很是興奮,可幸存者卻說那些士兵只管打針不管救人,也不會派發食物。想要得到真正的安全,還得往北面走。據士兵們說,那里有一個很强大的團隊,有防御堅固的營地,那些人很和善,他們的首領姓蘇。

    唐姿和陳耀當時就決定跟著幸存者一起走。

    為了減少危險,三個人只能選擇中午這段喪屍活動頻率相對較低的時間。很遺憾,昨天夜里,那個幸存者實在忍不住飢餓,在一家店鋪里尋找食物的時候,被兩頭藏在貨架背后的喪屍當場按翻。

    唐姿和陳耀只能按照他說過的方向繼續走下去。

    北面,是一個方向。

    沒有具体的街道名稱和門牌記號,也沒有x加y垂直交叉的精准坐標。

    喪屍在冬季低溫環境下的活動頻率顯然比夏季頻繁,在遍布喪屍的城市里行走也加困難。唐姿和陳耀所在的位置有些特殊————鄰近几條街道都有數百頭喪屍出沒。它們似乎把這里當做家,早晨或者中午慢慢散開尋找食物,夜晚又回來聚集。

    唐姿和陳耀等了一個星期,外面橫街上終于駛過一輛車。屍群被引擎和震動吸引,紛紛離開原來的位置,朝馬路盡頭慢慢挪去。

    他們趁機從藏身處逃出來,一直朝著北面跑。

    這座城市几乎已經空了。

    沒地方問路,也沒有人為他們指引方向。

    兩個餓得半死不活的男女只能撿著喪屍稀少的地方繞路走。于是方向漸漸偏移,來到城市東面。

    半小時前,陳耀看到一頭喪屍。

    那是一個頸部被咬傷后變異的警察。渾身皮肉腐爛,感覺就像扔進泥漿里浸過,又撈出來晾干,表面撒上一層薄薄灰粉的異狀人偶。它瘸了一條腿,走得很慢,在几十頭喪屍中間慢慢落在后面。陳耀讓唐姿帶著木棍在這里埋伏,他獨自過去悄悄跟著屍群,想要找機會把那頭喪屍引過來。

    喪屍身上的警服雖然破爛發臭,卻可以看見它身上皮套里的槍和匣。

    唐姿的肚子在不滿地抗議著,胃里酸水泛濫的程度簡直令任何孕婦都為之垂涎。她有些發慌,眼巴巴地看著空蕩蕩的街道。在聊、緊張、困乏的期盼下,街口終于出現了陳耀的身影。

    他在拼命奔跑,身后跟著一大堆面目猙獰的喪屍。

    “,逃!————”

    陳耀衝到唐姿身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喊叫:“被,被發現了,,跑吧。它們太多了。”

    于是,街頭上演奪路狂奔。兩名逃難者身后尾隨著數十頭面目猙獰的喪屍。

    本來就很餓,現在越跑越餓。

    唐姿開始感到恐慌,陳耀的表現也跟她差不多。兩個半死不活的情侶被疲憊與飢餓折磨得漸漸失去理智。

    他們不顧一切地喊叫著,希望有人會站出來救救自己。

    這種愚蠢的行為,完全來源于潛意識當中文明社會的制度殘余。

    唐姿一直在哭,陳耀拼命地喊。

    夾雜著絕望與希望的尖叫在城市上空盤旋。引來了多喪屍,卻沒能帶來最為期盼的拯救者。

    地面在微微顫動,遠方道路盡頭出現了一輛重型貨櫃卡車。沉重堅硬的金屬車身很容易讓人聯想起變形金剛擎天柱,車頭正前方卻沒有鐫刻汽車人標志,而是藍白相間的“盛飛”集團徽章。

    不是一輛,而是整整一隊。

    車開得很,根本沒有想要減速的意思。如果不是陳耀見勢不妙,連忙抱著唐姿兩個人橫向扑出路面,恐怕當場就被狂暴的卡車碾成肉醬。

    這種幸運並未波及到緊跟其后的喪屍身上。它們被巨大的慣性撞飛,被厚重的橡膠輪胎活活碾碎,被衝速劇烈的車身帶著,當場撕裂當車隊在馬路上漸漸挺穩,一路追趕過來的喪屍已經寥寥几。十五、六個全副武裝的槍手從車廂里跳下,他們各自選定目標,瞄准喪屍頭部開火。密集的槍聲過后,地面上已經橫七豎八躺滿面目可憎的屍体。

    “你們你們是誰?”

    陳耀的疑問沒有得到答案。

    一個從越野車里跳下來的年輕男子大步走到唐姿面前。

    他摘下墨鏡,用粗糙而堅硬的手抓住她的肩膀,像玩具一樣從地面上高高拎起。

    這是一個身材瘦高的男人。二十歲,最多不超過二十五歲。他太瘦了,以至于看上去有些發枯的感覺。穿著一套不知道什麼牌子的休閑服,敞著衣襟,腰間配著手槍。臉色有些發白,顯得不太正常。

    唐姿扭動著身体,像瘋子一樣張牙舞爪,試圖從對方手里掙脫開來。她齜牙咧嘴用雙手扣住對方的胳膊,指甲狠狠抓進皮膚,帶起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划痕。但這樣做毫意義,卻激怒了年輕男子,使他扣住唐姿肩膀的手握得緊,抓得牢。

    他右手隨時扶著腰間的皮帶,左手絲毫沒有想要放開唐姿的意思,冷漠的目光在她身上來回游走,就像商人在審視自己的貨物。

    “放開她————”

    陳耀咆哮著從地上站起,立刻被几名武裝人員用槍逼著連連后退,肩膀上還挨了重重一槍托。他忍住痛,從滿是憤怒與凶狠的眼睛里擠出一絲强笑,進而擴張到整個面孔,笑意也變成帶有几分諂媚的討好。

    “你您好!我們,我們只是逃難的,我們沒有”

    這並非變色龍一般的滑稽戲,而是為了活下去的被迫反應。

    他必須保護唐姿,保護自己最心愛的女人。

    為了達到目的,一切都可以放棄。

    男人的尊嚴,算個屁?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6 01:01 PM

第七十九節 驟然

“抓起來————”

    男子連看不看他一眼,直接冷冰冰的下達命令。

    他伸手抓了在唐姿胸口狠狠摸了一把。察覺到豐腴乳房帶來熟軟觸感的同時,也終于松手,把半死不活的唐姿扔給站在旁邊的隨從人員。搖著頭,很不高興地說:“實在太胖了,還是骨感的女人玩起來比較舒服。”

    唐姿被雙手反綁著押進車廂。

    隔著被汗水浸透的綹,她心里騰起母獸般狂暴的火焰。

    毆打、侮辱,還有最后這句話如果有機會,她會用刀子割掉這個該死男人的生殖器,扔到外面喂狗。

    哦!不,應該是喂喪屍。

    羅驚鵬從另外一輛越野車上走下來。他看了一眼被武裝人員拖到旁邊正用繩索捆綁起來的唐姿和陳耀,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你對他們的態度應該溫和一些。”

    羅驚鵬走到年輕男子身后,用特有的冷漠沙啞語調說:“這兩個人很年輕,身体素質不錯,屬于稍加訓練就能成為戰士的A級貨。我們現在人手緊缺,重傷或者殺掉他們都是極大的浪費。聽口音,他們應該是本地人。很餓,也很冷。一個罐頭,再來一杯熱水,他們會對你抱以感激和信任。你剛才的舉動實在太粗暴了,不應該這樣”

    “用不著你來教我做事————”

    不等羅驚鵬把話說完,年輕男子猛然轉過身,粗暴地冷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腦子在想些什麼。林家還輪不到你來號施令。我爹那個死不掉的老雜種把你撿回來只是看你可憐,賞你一碗飯吃。沒想到你居然越爬越高,哄得老頭子連一階强化藥劑這種珍貴的東西都能給你不過那又怎麼樣?在我面前你就是一條狗。少用大道理來壓我。我可是哈佛大學的留學生,不是你這種酒吧混混能比的人。”

    羅驚鵬沉默了。

    這些指控當然不是真的。

    年輕男子名叫林宙,是林飛虎的第二個儿子。

    林宙以前不像這樣。

    他是一個開朗、活潑的年輕人。林飛虎雖然家資億万,林宙卻沒有動用家族力量,完全依靠自己考上了哈佛。他念的是金融管理專業。在美國,跟一個漂亮女孩之間產生了愛情。也許是因為東西方文化觀念上的差異,兩個人之間出現了第三者。備受打擊的林宙選擇休學回國,想要通過時間淡忘掉一些刻骨銘心的記憶。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病毒爆,他親眼目睹最可愛的小弟弟變成喪屍,整個世界陷入瘋狂。

    林宙開始懷疑周圍所有人,對一切都充滿戒備。就連睡覺的時候,枕頭下面也壓著手槍。

    羅驚鵬知道這不是林宙的錯。

    這個年輕人本質不壞,只是被環境逼迫著變得瘋狂。

    當初,自己被林飛虎帶回林家的時候,林宙還非常高興的叫過自己“哥哥”

    羅驚鵬沒有爭辯。

    他轉過身,走到被繩索捆住的唐姿和陳耀面前,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目光隨即轉向旁邊的武裝守衛,認真地說:“以五個搜索小隊為先導,仔細探查周圍的情況。如果沒有大規模的喪屍,就盡快清理出足夠的建筑。我們得盡快確定營地的位置。”

    夜幕漸漸降臨。濕冷的空氣死死壓制住從無數城市角落里散出來的血腥。越來越濃,揮之不散。

    蘇浩站在一幢二十多層高的樓頂,用望遠鏡默默觀察著遠處被燈光和火光交織的營地。

    身穿黑色緊身衣的欣研站在身后。

    樓頂四周都能看到團隊警戒人員的身影。

    樓下和臨近的街道已經被控制。現任何異動,地面警戒小隊會用短途呼叫器通知樓頂的人盡快離開。

    林宙車隊從東面駛入城市的時候,布置在廢棄營地附近的警戒人員已經把消息回銀行小樓。

    “他們的人很多。”

    夜色下的欣研皮膚白皙,緊身衣褲使身体顯得纖巧凹凸。這種軍制女式特戰服質料細密,緊繃著皮膚,很薄,對活動毫無影響,卻完美勾勒出身体每一個部分的細節和線條。

    蘇浩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目光卻並未從望遠鏡前移開。

    這段時間,他已經與武國光達成協議————由自己的團隊負責分一部分免疫藥劑,並且對逃難人群給予必要的幫助。

    被喪屍占據的城市從來就不是軍方的勢力范圍。

    差不多明年的這個時候,大部分監察站就會取消。在難民當中分免疫藥劑和挑選戰士的工作,轉而交由各大豪族財團來完成。

    畢竟,在數百個城市里設置監察站會分散兵力和物資。几十個人的武裝小隊可以對抗小規模屍群,危機關頭還可以達成直升機離開。這種情況會隨著變異生物日益强大而產生變化。軍方將制定新的作戰計划,以新建基地市為核心,逐漸朝四周擴大安全地帶。

    蘇浩掌握著龐大的糧食儲備,他迫切需要擴大自己的團隊。

    出于對城內幸存者的憐憫,加上與蘇浩之間的關系不錯,武國光及其手下士兵會告訴那些未通過選拔的難民————在城市

    北面,有一個團隊能夠給予你們幫助。

    無論和平時期還是未來時代,平民對于軍方的信賴程度永遠强于豪族財團。

    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銀行小樓與杜天豪和曹蕊三處營地,總共救助了四百六十三名幸存者。蘇浩把這些人全部轉移到老宋控制的“城堡”。在那里,新進成員將接受血液注射,然后是長達一個月的定期血樣檢測。

    現在的情況與几個月前完全不同。

    活下來的人都很清楚,病毒爆是誰也無力拯救的災難。

    他們放棄了幻想,被迫面對現實。因為在最困難的時候獲得幫助,這些人從團隊成員拿到食物和水的時候,臉上表情几乎就像看見上帝顯靈一樣感恩。他們不斷念叨著團隊領蘇浩的名字,在潛意識當中,已經把這個年輕人當做最值得信賴的對象。

    這種事情不單是生在城內,城外也上演著相同的劇目————很多離開城市的人又重新返回,在野外流浪的幸存者因為寒冷和食物問題不得不向其他人求助連同城里送來的人計算在內,整個團隊新進成員已經達到八百六十多人。

    而且數量仍在增加。

    周辰給這些接受過血液注射,仍在觀察檢測期間的新成員起了個外號————“幼蜂”。

    這座城市里散落著很多幸存者。也許几千,或者上万。

    蘇浩從未想過要把這些人讓出去。

    他必須盡可能多的聚集“工蜂”。這種因為原型藥劑而產生的思維變化,是他在未來世界醞釀逃亡計划時從未有過的。但不管怎麼樣,事實就是如此————他服用了原型藥劑,他已經是“蜂王”。

    “沒錯,他們的人的確很多”

    蘇浩喃喃著,慢慢放下望遠鏡,陷入沉思。

    “盛飛”集團對這座城市的控制力度已經過了原先的估計。第三次,也就是眼前這支團隊的規模和裝備情況,都讓蘇浩感到驚訝。

    總共一百六十二輛重型貨櫃運輸車、二十一輛重型卡車、十二輛裝有重機槍的輕型皮卡、九輛越野車、六輛三十噸重的油罐車,這些型號功能不一的車輛,占據了城市東郊的一個露天停車場,距離前兩次被攻陷的廢棄營地大約兩百米左右。

    顯然,韓菲先導小隊在這里建立營地的時候,曾仔細觀察過周圍地形,把這里當做大規模部隊的后續集結區。

    有近三千人隨同這支車隊抵達。

    他們像螞蟻一樣肅清了周圍的喪屍,從車上搬下各種電子儀器和戰地警戒設備。有條不紊建立防御,設置警戒哨,搭建無線電通訊裝置。動作和度雖然不及正規軍,規模和數量卻非常可觀。

    這就是從病毒爆前開始積蓄資本的集團。

    他們擁有的資源和人力遠遠過蘇浩。在和平時期几年的積累,根本不是蘇浩這種從喪屍和死亡縫隙間拯救出來的幸存者能夠比較。他們很龐大,很强,擁有的武器裝備和資源數量足以控制整個城市。

    未來世界的電腦里記錄著所有豪族財團的名字。“盛飛”只是其中被列為第三等規模的小型集團。

    蘇浩注視著遠處那些有燈光透出來的建筑。

    有光,嘈雜的人聲,轟鳴的汽車引擎喪屍對這些東西很敏感。那座因為旁邊有水井可用,再次成為營地的大樓附近,已經聚集了數百頭喪屍。不斷有槍聲從那個方向傳來,其間夾雜著聽不清內容的喊叫。那些營地建設者顯然並不擔心黑夜里的危險,燈開得很大,火燒得很旺,甚至就連夜風也送來淡淡的飯菜香氣。

    欣研秀氣的雙眉擰在一起,長長的睫毛隨著呼吸輕輕顫動。她端起手里的狙擊步槍,透過瞄准鏡朝那個方向看了几秒鐘,疑惑地問:“他們究竟想干什麼?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不怕召來大規模的屍群嗎?”

    這也是蘇浩想問的。

    “轟隆————”

    仿佛為了解答所有人內心的疑惑,從燈火輝煌的營地方向,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在夜幕的深黑色背景下,一座近百米高的大樓從底部被齊齊炸斷,帶著“吱吱嘎嘎”令人牙酸的折斷聲,從原先矗立的位置慢慢傾斜,轟然砸下,激起一片劇烈的震蕩。

    緊接著,是第二座、第三座

    接二連三倒下的大樓阻塞了整條街道,雜亂的瓦礫從三個方向對營地構成保護。

    雖然黑暗中密布塵埃,視線非常模糊,蘇浩仍然可以看到營地樓頂正在架設四聯裝機炮,几輛從貨櫃車里開出的推土機正在瓦礫與碎石間忙碌。他們用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構成街壘,用快干水泥噴涂倒塌樓房之間的每一道縫隙。一些人做這些危險事情的時候,另外一些人就在旁邊警戒。從黑暗中圍聚過來的喪屍不斷被子彈命中頭部。雖然它們的數量越來越多,卻無法翻越這道高大厚實的屏障,只能伸長胳膊,不甘心地嚎叫著,朝站在街壘頂部的人亂抓。

    是的,街壘。

    利用倒塌樓房構成的街壘。

    “這些家伙比我想象的更聰明”

    蘇浩慢慢皺緊眉頭。

    他知道“盛飛”集團的實力很强,卻從未想過居然會强大到如此地步。

    用炸塌大樓的方法構筑防御,意味著必須有足夠的工程力量作為支撐。

    喪屍不會永遠聚集在水泥牆后面。

    它們會漸漸散開,被倒塌樓房“關”在里面的人也要出來。

    可以想象,這支外來團隊肯定裝備了大量工程機械。他們很可能以營地主樓為核心,層層建立防御。再動用大型機械和炸藥挖開阻塞道路的廢棄樓房這種構建營地的方法繁瑣復雜,需要消耗大量人力和物資。但不可否認,在目前情況下,卻是大量安置團隊人員的最佳手段。

    既然是大型團隊,肯定會有后續增援。他們的人員多達數千,車輛和設備不計其數最重要的,這些人全副武裝,看上去都受過短期訓練。

    他們比喪屍更難對付————喪屍抓咬只會造成病毒感染,免疫藥劑已經把危險降至最低。子彈卻會穿透强化人的身体,造成死亡。

    整整一個夏天,蘇浩團隊里每一名成員都在忙碌和訓練中度過。所有人都輪換著進行建造營地、射擊、獵殺喪屍。他們擁有豐富的戰斗經驗,堅決執行蘇浩的命令,尤其是所有被確定身份的“工蜂”,都擁有三階以上的强化力量。

    蘇浩有很多種方法可以消滅眼前這支團隊。但他必須顧及己方的人員傷亡。

    看得出來,“盛飛”集團第三次派出的團隊人員數量雖多,卻大多都是新手。街壘頂部操縱機槍的射手浪費了很多彈藥,燈光下進行修補作業的很多人臉上仍有驚恐。

    蘇浩再次舉起望遠鏡,目光朝營地內部延伸。

    大樓附近正在堆砌環形沙壘。

    一些全副武裝的槍手聚集在卡車前,神情悠閑地抽著煙。

    這種輕松格調與前面緊張的施工氣氛形成鮮明對比。通過數量差異,很容易看出卡車前的槍手應該是隊長之類的人物,而前面的工人很可能加入“盛飛”時間不長,甚至是被收攏之后逼迫著加入的難民。

    蘇浩的目光仍在無聲無息地搜索。

    漸漸的,他的嘴角開始彎曲,露出微笑。

    他看見一名滿頭大汗的工人坐在地上歇息,旁邊走過來一名武裝槍手大聲斥責。工人臉色漲紅,憤憤不平地站起來。也許是因為動作慢了,被槍手重重一拳打在臉上。附近另外几名工人連忙跑過來勸說,把兩個人拉開,卻被槍手掄起槍托每人給了几下。最后,罵罵咧咧地走開。

    這種情況絕對不會在蘇浩團隊里出現。

    或者,這就是契機?

    “這些家伙不難對付。”

    蘇浩笑了笑,閃亮的眼瞳中,多了些充滿智慧意味的東西。

    忽然,他捕捉到一條從營地南面躥出來的身影。

    那是一個女人,上衣被撕開,沒穿褲子,頭散亂。她選了一處沒被喪屍圍堵的縫隙,像瘋子一樣亡命逃出。

    身后,几個衣衫不整的男人正在追趕。其中一個還在邊跑邊系著皮帶。

    “保護她!擋住后面那些人————”

    蘇浩冷靜地下達指令。

    雖然不知道究竟生了什麼,但他本能覺得,這個不顧一切亡命奔跑的女人應該對自己有用。

    唐姿覺得腦子很亂。

    直到現在,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被兩個男人强奸過,下身流著血,卻依然跑得很快。

    那些人是魔鬼,是妖怪,是比喪屍更可怕的怪物。

    那個叫林宙的男人喝了很多酒。不知道他為什麼喝醉了還有那麼大的力氣?他帶著几個人走進房間的時候,陳耀已經在窗戶邊上磨斷了繩子,正忙著幫自己解開。

    “陳耀嗚嗚”

    想起這個名字,唐姿忍不住放聲大哭,腳下的度也越來越慢。

    他本來有機會逃的。只要從窗戶里跳出去就行。

    他一直守著自己,不讓那些人靠近。

    他不斷哀求,跪在地上求那些人放過自己。

    他說他願意留下來做任何事,只求放自己一條生路。

    那些人一直在笑,把他像玩具一樣耍弄。

    陳耀被耍得團團轉。

    他們先是讓他脫光衣服褲子,像狗一樣爬。然后在他身上吐口水,甚至撒尿。

    陳耀一直陪著笑,在自己身邊來回打轉,把那些人擋在外面。

    也許是玩夠了,或者應該說是侮辱夠了,那些人開始用腳踢他,掄起拳頭打他的腦袋。

    陳耀的嘴和鼻子都在流血。

    他苦苦哀求,那些人卻越來越得意。

    陳耀一個人沒辦法對付四個男人。那個叫林宙的男人撕開唐姿衣服的時候,陳耀像獅子一樣暴跳著扑過來,怪叫著一口咬住他的耳朵。旁邊几個男人連忙圍過來朝他身上亂打。

    陳耀咬掉了林宙的耳朵,渾身是血。

    然后林宙慘叫著用刀割掉了陳耀的腦袋,像足球一樣從窗戶里狠狠踢出去。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6 01:01 PM

第八十節血仇

很慘,很血腥,就發生在自己眼前。

    林宙惡狠狠撕裂唐姿衣服的時候,她腦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起兩個人剛剛認識的時候,自己問過陳耀的那些問題。

    “你為什麼喜歡我?”

    “又是這種老掉牙的聊問題……”

    “我那麼胖,你真的喜歡?”

    “女人還是豐滿一些好,摸起來手感十足。我不喜歡啃排骨,你沒聽你媽都說,我喜歡吃紅燒肉嗎?”

    “我得減肥了,否則沒辦法穿裙子和高跟鞋。”

    “減個屁啊!這樣子就很好。其實你很漂亮,胖瘦都好看健康最重要……”

    帶著陽光般微笑的陳耀徹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野狗模樣流著口水的猙獰男人。

    他們,他們在强奸我——

    劇烈的撕扯,使唐姿從迷亂中清醒過來。

    她不顧一切地尖叫著,卻越發刺激著林宙和其他男人的視聽神經。

    他們臉上交織著殘忍和亢奮,眼睛里噴射邪惡**的火光,嘴里叫嚷著興奮和歡喜的喊叫。口哨、譏諷、嘲笑,你推我擠,一只只手從不同方向伸過來,抓摸和唐姿身上各個部位,讓她法反抗,只能哭喊著,哀求著,慘叫著。

    也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力氣,唐姿突然從几個男人手里掙開,抓緊站在面前一個男人的生殖器,像拔蘿卜那樣惡狠狠拖拽著,縱身跳出外。

    她感覺手里握著的那條生殖器似乎斷了,很多血噴濺到空中,又落在自己身上。

    胖有胖的好處。雖是女人,力氣卻很大。

    那里是二樓。唐姿跳下來沒有摔死只是腿腳很疼,整個人仿佛被重力壓縮過,站起來都覺得艱難。

    唐姿掉落的位置很巧,旁邊有一個土坑,里面有一顆歪斜的人頭。他張著嘴,露出發白的舌頭,雙眼上翻,表情非常痛苦。

    那是陳耀的腦袋。

    身后的樓上腳步慌亂,爆發出一陣哭天喊地的慘叫。

    營地里很亂,操作工程機械的人來來往往。

    警戒者的目光大多觀察著街壘外側,只有很少几個人注意到唐姿。

    他們目瞪口呆看著這個只披著破爛衣服,几乎渾身**的女人從地上爬起來,緊緊抱住一顆人頭,跌跌撞撞從倒塌樓房的縫隙間穿過,一直衝向黑暗深處。

    這一切發生得太,以至于唐姿從戶里跳出去的時候,人們根本沒有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林宙光著身子站得很近。

    他看到唐姿扯斷了自己手下那名小隊長的生殖器。噴泉般涌出的鮮血很熱,其中夾雜著尿液特有的腥臊。這些肮髒粘稠的液体噴在自己身上,濺了滿滿一臉。

    林宙的確不喜歡肥胖的女人。

    不過唐姿有些特殊——她皮膚很白,臉長得很好看。

    在美國失戀以后,林宙對女人一向沒有太大的興趣。如果不是今天喝了些酒,血液流速加刺激著身上發熱,他也不會突然想起白天抓到的兩個俘虜。

    不光是酒,他還抽了些大麻。

    留學的時候,很多人都在抽這玩意儿。很刺激,很過癮,藥勁儿過后卻很空虛。

    下意識地舔舔嘴唇,有些咸,很惡心。

    林宙呆站著,雙眼瞪到了極限,極端的恐懼凝固在他臉上。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打死他也不會相信,一個被几個壯漢按住的女人,居然還有力氣掙脫,扯斷整條生殖器。

    “抓住她——我,我要撕碎這個該死的賤貨——”

    他聲嘶力竭地喊叫,手忙腳亂地穿上衣褲,帶著一大幫人,亂哄哄的朝樓下跑。

    林宙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弟弟變成喪屍,然后老爹林飛虎一槍打爆了弟弟的腦袋。

    這世界就這樣了。就算我不殺他們,他們一樣要被喪屍吃掉。

    老子注射過强化藥劑,比普通人强大得多。

    他們算什麼?

    反正,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麼見鬼的法律。

    被**控制的男人是野獸,從迷亂中清醒過來的野獸猙獰而恐怖。

    几十個人沿著唐姿逃跑的路線追了上去。他們受過訓練,帶著槍,論奔跑速度和耐力都要超過那個渾身**的女人。

    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這邊的混亂,各種命令像病毒一樣朝每個人耳朵里擴散。一些警戒人員也不再關注街壘外面的喪屍,轉而把目光投向黑夜深處那團白乎乎的身影。笑著,幻想著,甚至和周圍的人打賭——看誰跑得?誰能第一個扑上去?唐姿沒有穿鞋。光著腳,在滿是瓦礫的地面上奔跑,根本就是世界上最殘酷的折磨。皮破了,血流出來,她仍然死死抱住懷里的人頭,不顧一切朝前狂奔。究竟要跑到哪里才算安全?唐姿自己也不知道。林宙搖晃著身子,咬著牙,跟在后面惡狠狠地叫嚷:“追上去抓住她!誰跑得最,老子賞他十個女人——”

    這並非空泛的大話。這座城市里還有很多幸存者,女人也不少,總能挑出一些年輕漂亮的。

    一個追趕的男人猛然爆發出不亞于短跑冠軍的速度。他滿面狂熱,伸長胳膊牢牢抓住唐姿的肩膀,將她狠狠拽翻。

    一群人立刻圍了上來。唐姿面色慌亂地霍然站起,抱著陳耀的腦袋朝人縫里鑽。另外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擋住她的逃路,抓住頭發,唐姿頓時發出几乎要刺破耳膜的慘叫。“砰——”一群雄性野獸張狂的大笑,掩蓋了從遠處突然傳來的槍聲。高大男子只覺得脖子上被某種硬物擊中,炸開,方向……似乎是后面。他松開手,下意識地摸上肩膀,卻驚恐比地發現:脖子斷了,肩頸之間被炸出一道可怕的裂口。可以摸到堅硬的骨頭,還有濕黏黏的血。

    緊接著,失去支撐的頭歪朝一邊,整個人重重仆倒。

    蘇浩帶著一群人從反方向衝過來。

    他衝在最前面,分開雙手直接扣住兩個男人的喉嚨。旁邊的人只聽見骨頭和喉管被巨力捏斷的裂聲,看見兩顆腦袋像熟透的蘋果一樣從肩膀上掉下來。被活活捏斷脖子的兩個人連慘叫聲都沒能發出,被扔到地上的時候,他們的腿還在節奏地抽搐著。

    欣研右手控槍,左手把一件軍制迷彩外套披在唐姿身上。她的雙眼發紅,像母獅一樣把唐姿摟在懷里,齜著牙,滿面凶暴地盯著對面的男人。

    雖然手里也有槍,但對方凶殘狂暴的舉動震懾了林宙一方所有人。

    “退回去,干掉他們的警戒兵——”

    蘇浩伸開雙手,警惕地注視著對面的人群,一步步慢慢后退。

    之前他就仔細觀察過,這些人沒有夜視儀,黑暗中的視線范圍有限。他們還必須分出部分力量注意街壘另外一端的喪屍。只要慢慢退到黑暗深處,任何武器都法發揮效果。

    强化人的視力遠遠超過普通人。

    在相同的距離,蘇浩一方的狙擊手可以干淨利落干掉對方。

    今天晚上原本只是偵查,連同欣研在內,蘇浩只帶了十几名手下。不過,“盛飛”集團的人員構成情況已經很清楚——其中起主導作用的核心成員大約只有十之一、二。只要殺光他們,這支剛剛駐扎下來的團隊就會陷入混亂。

    唐姿的出現,完全是個意外。

    蘇浩等人保護著這個可憐的女人,慢慢后退。

    這動作顯然是實力不足,心虛的表現。

    林宙帶著一群人,搖搖晃晃地追上來。

    大麻的效果還沒有消退。林宙記得自己注射過强化藥劑。沉浸在迷幻中的大腦讓他覺得自己力量窮,是打不死的黃金聖。l士,是超級賽亞人。

    “都楞在這里干什麼?追,追上去,干,干死他們——”

    林宙抓過旁邊一個男人的突擊步槍,扣住扳機朝對面的黑暗猛射。

    他瞪大雙眼,張大嘴,像電影里面對上万敵人獨守高地的英雄一樣嚎叫。三十發子頃刻之間已經射空。林宙扔掉發熱的槍,狠狠吸溜著鼻子,重重踢了一腳另外一個男人的屁股,瘋狂叫囂:“追!給老子追——”

    突然,黑暗深處再次響起激烈的槍聲,熾熱的雨密集傾斜過來。

    站在原地的人群被打得四散仰翻。他們慘叫著,抱住被子洞穿的大腿往回爬,拖著滿是鮮血的身体尋找掩護。這些動作在早有預謀的對手面前沒有起到任何效果。十几個人被當場射殺,兩人重傷,奄奄一息。

    黑暗中再次閃現出蘇浩的身影。他迅速跑到腿部中的林宙身邊,扣住對方肩膀,將整個人倒提著拎起,然后離開。

    林宙覺得眼前驟然變黑,胸口如同壓上了一塊巨石般喘不過氣。劇烈的疼痛從腿部傷口傳來,被顛倒的整個世界也在不住地搖晃著,根本從辨識方向和位置。他沒辦法掙扎,引以為豪的强化人体質在蘇浩面前沒有絲毫作用。只能像一只被老鷹抓住的兔子,睜著眼睛等死。

    蘇浩原本只想一陣亂槍殺光所有追上來的人。

    林宙的表現卻讓他改變了想法。

    林宙很年輕。

    年齡,加上張狂的外表,還有那些人俯首聽命的舉動,都表明他的身份在這支團隊里絕對不低。甚至可能是領隊之類的人物。

    抓住他,應該很有利用價值。

    羅驚鵬收到消息趕過來的時候,戰斗早已結束。

    地面上到處都散落著屍体。碎肉和污血相互混合,被干燥的水泥塊和塵土吸附著,變成一堆堆半干不濕的凝固物。

    羅驚鵬臉色陰沉。他提著突擊步槍,在几名親信的護衛下,一具具仔細查看著屍体上的傷痕。

    雖是夜間,應急燈發出的淡藍色光線足夠照亮黑暗,讓他看清楚眼前這些死狀凄慘,面目猙獰的屍体。

    大部分人死于槍擊。子命中部位几乎都是胸口以上的要害位置。

    很准,絲毫沒有散射導致的孔偏移。

    這表明狙擊者受過良好的射擊訓練,經驗豐富,甚至比正規士兵强。

    這絕對不是誇大其詞——羅驚鵬被林飛虎引為親信之后,曾經派去非洲分公司負責礦場業務。在那里,羅驚鵬涉及過當地几大部族之間的糾紛。情況最糟糕的時候,他甚至帶領公司武裝職員參與小規模戰斗。單就個人戰力和眼光,他並不弱于非洲那塊混亂土地上的任何雇佣兵。

    羅驚鵬對擄走林宙的這些神秘人本能感到畏懼——死者身上的傷口表明他們死于5。8毫米口徑的制式步槍。從子在身体內部翻滾和造成傷害程度來看,當時的射程不會低于八十米。在這個距離,以點射方式直接命中要害,絕對不是普通人。

    還有,戰斗發生在夜間。營地那邊的燈光不可能照射到如此之遠的距離。在黑暗中仍然能夠保持如此之高的精確率……難道,他們擁有夜視設備?還是紅外線戰瞄裝置?

    不斷有人從營地里趕過來,在一片狼藉的戰場上來回逡巡。很多人站在羅驚鵬旁邊,滿面震驚地看著那兩具喉嚨被捏斷的死屍。相比其他被槍打死的人,他們顯得尤為搶眼,死狀令人發指。

    “盛飛”集團的直屬成員當中,很多人都知道軍方已經開發出“强化藥劑”這種東西。

    他們見識過包括林宙在內公司高管那種怪異而强大的力量。被活活捏碎喉骨的死法在他們看來並不稀奇。然而,眼前這兩具屍体整個脖頸被完全扯斷,頭部與身体徹底分離。

    “捏碎”與“斷開”根本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

    對力量的需求,已經强大到令人難以置信的程度。

    一名滿面驚駭的親信走近羅驚鵬身邊,小心翼翼地問:“先生,現在該怎麼辦?”

    羅。驚鵬努力控制住想要發抖的**,以聽起來盡可能沉穩的語調說:“多叫些人過來,把屍体都帶回去就地掩埋。我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把他們留在這儿會引來多喪屍。而且……不合規矩。”

    說著,他抬起頭,看了一眼遠處在夜幕掩蓋下邊際的黑暗。很不甘心,也不畏懼地說:“告訴那些回去的人,這里發生的事情不要亂傳。尤其是二少被人抓走這件事,消息絕對不能擴散。加派三倍的人在營地四周警戒,加街壘施工速度。等到天亮,派人到城里仔細搜索一下,再跟監察站方面聯系,看看是不是他們下的手?先搞清楚再說。”

    親信點了點頭,有些擔憂地問:“要不要向總部發報,告訴他們這里的情況?”

    羅驚鵬沉默了近半分鐘,緩緩點著頭,語調聽起來有些詭異:“轉告總部,這座城市的情況比想象的復雜。我們損失慘重,急需增援。”

    清晨的曙光照耀著整個城市,黑暗漸漸退去,空氣仍然很冷,卻刺激著大腦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銀行小樓的警戒范圍一再擴大。臨近几幢清理過喪屍的大樓都設置了火力點。天台和樓層之間裝有牢固的滑索,樓下的落點附近都停著一輛隨時可以發動的汽車。

    這些嚴密措施已經不單是以變異生物為對手,很大程度上是防范其他居心叵測的人類。

    唐姿穿著一套寬松舒適的女式家居服,坐在三樓一間客房的床上。

    她臉色蒼白,目光呆滯。散亂的頭發雖然被欣研慢慢梳理過,卻法掩蓋唐姿眼眸深處的悲傷和痛苦。

    她一直抱著陳耀的頭。像最珍貴的寶物,死也不肯松手。

    欣研坐在唐姿身后,輕柔緩慢地梳理著她的長發。上面沾染了很多血和塵土,還有很多被連著發根用力扯斷,露出滲有暗紅色血點的頭皮。

    陳耀的頭早已冰冷。嘴唇腫脹,皮膚變成暗淡的灰色。他微張著嘴,露出帶有黃垢的牙齒。仿佛正准備說話,雙眼卻翻著白瞼,顯露出令人恐懼的死狀。

    “想開點儿,有很多人都死了。我們能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如果他還活著,肯定不願意看到你現在頹廢的樣子。”

    欣研和聲悅語地慢慢勸解。從回來到現在,她一直在努力勸說唐姿。

    作為女人,她能夠理解唐姿的痛苦和感受。

    樓下,傳來一聲慘烈至極的尖叫。

    這聲音像電流一樣使唐姿悚然猛顫。

    她下意識地轉過頭,看著身后緊閉的房門,呆滯已久的眼睛里釋放出魔鬼般森寒的目光。

    唐姿聽得出來,那是林宙的聲音。

    她永遠不會忘記這個男人奪走自己幸福和希望和男人。哪怕燒成灰,唐姿一樣能夠找出林宙肮髒比的殘骸。

    唐姿覺得大腦里的圖像有些混亂。

    林宙的身影和喪屍交相混雜,丑惡的面孔漸漸重疊。

    法分清楚誰是人?

    誰是可怕的變異生物?

    “姐……姐姐!”

    唐姿知道欣研的名字。

    但她覺得,這個時候用這種親昵代稱可能容易讓自己達到目的。

    她轉過身,聲嘶力竭地懇求:“姐,讓我殺了他。我要,我要砍掉他的頭——”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7 02:58 PM

第八十一節借勢

唐姿的眼里充滿淚水和仇恨。强烈的報復意識占據了整個思維空間。此刻,她的大腦法容納多的想法和情緒。

    除了刻骨銘心的恨怒,就是瘋狂到極點的殺意和虐意。

    欣研憐憫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這種言的舉動在唐姿看來,等同于拒絕。

    她睜大雙眼,雙膝一屈跪倒在欣研面前。后者連忙伸手想要將她攙起,唐姿卻以的速度將額頭重重磕在地面上。

    “求你二姐,求求你!我要殺了他!殺了他一一一一”

    唐姿臉上滿是淚水和鼻涕。

    她早已沒有了尊嚴,現在是徹底放棄女性在文明時代特有的矜持,像潑婦一樣嘶聲喊叫著:“把那個該死的雜種交給我。我二我,我願意做任何事情,付出任何代價一一一一我要殺!要殺一一一一”

    欣研拉住唐姿的隔壁,把她整個人直接抱起,摟在懷中。

    欣研輕拍著這個女孩的肩膀,像親人一樣撫摸著她的背,湊近耳畔溫和地勸慰:“別急,我們會幫助你。他是你的,你想怎麼做都行。”兩個女人相互緊貼著,都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体溫。欣研可以聽到唐姿劇烈狂跳的心髒逐漸恢復正常,緊繃的肌肉表明她並未放棄腦子里的念頭,而且越來越强烈。

    欣研毫不懷疑唐姿剛才說過的那些話。于是她松開手,從隨身攜帶的急救包里取出一支針劑,遞給唐姿。

    “這東西可以讓你對喪屍免疫,能夠讓你變得强大。記住,這是我們的首領給你的。是他給予你的力量。”

    唐姿接過針劑,眼睛里下意識地閃現出昨天晚上救了自己那個高大男子的形象。

    欣研仿佛看穿了她此刻腦海里的意識。微笑著說:“他日li蘇浩。”

    當夜影搭乘的重型直升機在小樓外面馬路上徐徐降落的時候,蘇浩正在小樓地下室里審訊林宙。

    大麻和酒精的刺激效果己經消失,空虛和疲憊占據了整個身体。林宙現在感覺很難受。

    他不斷打著呵欠,就像是剛剛被上百名飢渴怨婦輪流蹂踊過,整個人空落落的。

    沒有食欲,感覺不到飢餓與干渴,腦袋發脹,身体酸軟。

    想睡覺,卻被麻木的神經控制著肌肉,疲憊奈地睜大雙眼。蘇浩從未來世界傳送過來的海洛因全部轉換成了腐菌激素。

    不過,他有很多從城內醫院里找到的嗎啡和杜冷丁。

    林宙屬于半癮君子,對這類藥物的身体反應還算敏感一一一一第一支杜冷丁注射后的感覺很不錯,他開始强烈要求注射第二支、第三支二就這樣,利誘加威脅,蘇浩從林宙嘴里得到了關于“盛飛”集團在這座城市設置據點的所有情報。

    收到樓頂警戒人員的報告,蘇浩立刻離開審訊室,前去迎接剛剛走下飛機的女中校夜影。

    她像往常一樣穿著高跟鞋和軍官制服。緊貼皮膚的高面料使雙腿看起來筆直,高跟鞋緊繃著潔白細膩的足面。制式襯衫很緊,襯托出飽滿的乳峰,顯得加挺拔。高翹的臀部使細軟的腰線比誘人。每一次邁步,都會牽動胸部上下顛動,釋放出强烈逼人的起伏。

    “你就是蘇浩?"

    夜影臉上是根本不加掩飾的冷漠與高傲。這兩種東西似乎已經成為她身体的一部分,自然而然外放,法偽裝,不可能修飾變化成為加溫和的表情。

    蘇浩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來接運那具擁有昆蟲特征的喪屍。這是科學院簽發的命令書。”說著,夜影從旁邊一名衛兵手里接過几張證明文件,遞給蘇浩。后者仔細看了看文件內容和末尾的印鑒,側身作了個“請”的姿勢,說:“請跟我來。”

    地下室里仍然彌漫著血腥。

    拉開鐵門,扑面而來的冷意使人渾身一顫。

    緊接著,目光和注意力都被躺在手术床上,有大量冰塊夾雜其中,狀若石雕的喪屍所吸引。

    夜影從衣袋里摸出一副橡膠手套戴上,大步走進房間,在解剖開的喪屍身上仔細翻看著。

    這種冷漠冰寒的態度,使圍聚在附近的團隊成員感覺很不適應。他們對這名高傲的女軍官產生了本能的敵意。

    蘇浩站在夜影旁邊,用余光小心翼翼地飛膘。

    他很感概一一一一逃亡了將近一個世紀的時空,仍然還是遇到了未來世界的熟人。

    夜影,是科學院里位列胖子院長之后的第二號人物。

    這種排名並非專指掌握的權力和資源。而是她的自身氣質,還有對其他人的影響。

    她是一塊冰。

    冷漠,艷麗,几乎從不對人綻放微笑。

    未來世界,蘇浩在科學院呆了几十年,看到過數以千計的男人對夜影展開追求。

    她似乎對于“浪漫”這種東西天生免疫一一一一玫瑰花從來都是扔進垃圾桶,巧克力全部送給基地市外的流民。她對王啟年絕對服從,卻並不盲目。很多人都說她跟胖子院長有一腿,但不知道為什麼,直到蘇浩逃亡的時候,兩個人仍然沒有結婚。

    結不結婚,其實只是表面上的形式。

    眼前的夜影比蘇浩曾經的印象年輕。

    記憶中的夜影眼角己經出現皺紋。那個時候她同樣每天都穿高跟鞋和緊身制服,身材火辣,飽滿的胸部讓很多年輕女研究員相形見慚。完美的身体曲線就算文明時代的嫩模都覺得自卑。盡管面容蒼老,但她依舊美貌,依然冰冷,對男人充滿限誘惑。

    夜影的朋友不多。

    蘇浩算是一個。

    他們之間談不上有多親密,卻多少能講上几句話,對某些話題有共同語陣勻0

    這一點己經非常難得。要知道,除了胖子院長,夜影几乎從不搭理任何男人。

    就在利用時光機逃亡之前,夜影仍在為蘇浩的事情奔走。她和王啟年一起,共同對垂涎時光機的豪族財團施加壓力,卻被對方欺騙,迫使蘇浩不得不離開未來,返回現在。

    蘇浩走到手术台側面,取出一份日常觀測記錄,遞了過去,認真地說:“這是冷凍狀態下的病毒培養數據。你們最好把它立刻裝箱運走。這里設備有限,冰塊的降溫效果不是很好,我只能盡量保證它的頭部不被腐化。那里很關鍵。”

    夜影慢慢地看了他一眼,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片刻,她側過身子,讓跟隨在后面的四名士兵走進房間,把屍体裝進形狀像棺材一樣的冷藏箱。

    蘇浩走到夜影身邊,看看腕上的手表,說:“你們最好趕離開。這一帶不安全,我們已經連續發現十几頭變異血屍。它們的數量正在逐漸增加,除了這些變異生物,附近還有不少外來團隊。昨天晚上我們跟他們交過火,對方人很多。”

    這席話,讓夜影有些詫異。

    她不禁微微眯起雙眼,仔細打量著蘇浩。

    夜影很漂亮,冰冷的氣質使她對男人充滿特殊意味的誘惑。

    因為身份和職位的緣故,她几乎成了老胖子王啟年的代言人,很多時候都需要外出公干。論軍方還是財團,負責接待的男人都會對她產生强烈的驚艷,繼而就是比熱切的追求或者獻媚。

    夜影對這種情況非常討厭,卻被迫習慣。連續十几次折斷對方不懷好意伸過來的手指以后,她已經不再與任何人握手,談不上什麼保持親近關系,接受追求之類的說法。

    當然,王啟年是個例外。

    這個老胖子身上有種非常特殊的東西,或者應該說是氣質,像磁石一樣吸引著夜影。

    只不過,她從未點破,王啟年也從未表現的主動。

    沒有情書,沒有玫瑰,甚至連摸摸手這種小動作也沒有。

    蘇浩是夜影遇到的第二個例外。

    他很英俊,舉手投足之間卻有一種對工作和責任的狂熱。

    這種氣質與老胖子王啟年尤為相似。

    他沒有東扯西拉,沒有借故生端請自己吃飯,用花言巧語讓自己留下來,也沒有狂熱而聊的求愛語言。而是直截了當把最重要的事情放在第一位,用簡短字句安排最為緊要的步驟二怎麼說呢?夜影感覺到從蘇浩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讓自己很舒服,可以發展成為友誼。

    能夠讓她產生好感的男人,的確不多。

    夜影冷漠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仍用標志性的冰冷語調說:“你己經被晉升為m級別研究員。配發的研究和通訊設備正從成都基地空運過來。你擁有一條與院長直接通話的專線。他需要你的最報告,喜歡有特殊見解的人。”

    蘇浩淡淡地笑了。

    他知道夜影的習慣一一一一這個女人其實並不像外表那麼冷漠。她只是不喜歡笑,言語當中卻隱藏了很多具有提示意味的信息。如果聽懂她的話並能理解,就能得到贊賞和認同。

    蘇浩不知道夜影是否注射過强化藥劑。他從對方身上感受不到强化細胞的氣息。

    未來時代,王啟年和夜影在科學院都屬于老不死的怪物。自己離開的那一年,據說夜影已經一百七十多歲。

    他曾經管夜影日l}“姐姐”。

    這種親密的稱i胃即便到了現在,仍然如此。

    蘇浩從未想過要與夜影產生超乎友誼的親密關系一一一一他很喜歡欣研,夜影的實際年齡對所有人都是未解之謎。如果王啟年那個老胖子知道自己動了他的女人,后果二恐怕比觸怒地獄魔王還恐怖。

    沒有客套的寒暄,士兵和團隊成員帶著冷藏箱離開地下室。

    走出小樓大門的一剎那,夜影轉過身,把一直拎在手里的公文包遞給蘇浩,冷冷地說:“如果需要武器裝備和資源方面的幫助,你可以直接求助院長,或者是我。記住一一一一你是科學院的人。”

    公文包里有一百支一階强化藥劑,一支二階藥劑。

    直升機螺旋槳發出“隆隆”的旋轉聲,四名士兵在機艙里守護著冷藏箱,夜影最后登上飛機。即將關上艙門的時候,街道遠處忽然傳來引擎轟鳴。十余輛卡車,四輛載有重機槍的越野車正從城市東面駛過來,速度很

    在這個距離,蘇浩已經可以看清楚車頭上“盛飛”集團的藍白色標志。不知道為什麼,這支氣勢洶洶的車隊距離銀行小樓一百多米遠的時候,速度忽然慢了下來。最后,干脆停在那里,直接熄滅引擎。

    夜影看了一眼遠處的車隊,把視線焦點轉向蘇浩,目光變得森冷銳利:“你比我想象中要狡猾。”

    蘇浩沉穩地笑笑,沒有說話。

    夜影的指責並非毫道理。

    昨晚襲擊過后,蘇浩在“盛飛”營地外圍安排了一部分監視哨。這些警戒人員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對情況進行通報,營地里的動靜瞞不過他們的眼睛

    車隊駛出營地的時候,蘇浩就通過線電波知道有這麼一幫人正朝著小樓方向過來。

    他計算著時間,控制住與夜影交流的談話節奏。

    時機拿捏得非常巧妙,正好讓開過來的車隊看見夜影等人登上飛機這一幕。

    蘇浩的目的很簡單一一一一直升機側面涂有軍方標志。夜影是軍官。她和几名士兵從小樓里出來,搭乘飛機二論任何人看到這些,都會下意識把小樓里的人與軍方聯系在一起。

    就好像和平時期的警車開道。跟隨在后面車里的人不可能都是高官顯貴。也許只是狐假虎威的小官員或關系特殊的小商人。

    但不管怎麼樣,這種依靠外來勢力襯托自己的舉動非常管用。至少,可以讓旁觀者有畏懼意識,產生仰望和距離感。

    夜影很聰明,她看穿了這一點。

    蘇浩沒有辯解。

    他看了一眼擺在機艙里裝有屍体的冷藏箱,語調很是認真:“你剛才說過,我是科學院的人。”

    夜影的冷漠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冰一般的目光也沒有分毫波動。她注視了蘇浩几秒鐘,忽然拉大艙門間隙,轉過身,指著橫放在中央滑槽上的二十毫米可控機炮,命令機艙里的士兵:“把它取下來,連同藥一起,都搬下去。”

    十多分鐘以后,沉重的機炮和藥箱已經放在地面上,武器架只剩下三角形的金屬支撐。

    蘇浩的思維已經變得輕松。

    他的笑容比之前富于真誠,說:“謝謝。”

    夜影在幫助自己一一一一故意讓車隊里的那些人看見從直升機上搬運武器,這比簡單的送几名軍人上飛機有說服力。

    夜影的眼瞳仍然冷漠。

    她冷冷地留下一句“自己小心”。然后關上艙門,飛機立刻在强大的旋轉升力作用下騰空而起,朝著城市北面飛去。

    差不多半小時后,羅驚鵬終于下定決心,帶著一名手持白旗的隨從,在一名蘇浩團隊警戒人員的引導下,走進銀行小樓。

    帶領車隊從營地里出來的時候,羅驚鵬充滿狂暴的殺意。

    很多喪屍被吸引到營地南方的街壘外面。沿著道路和昨天夜里留下的痕跡,避開屍群,朝城市東面搜索的武裝小隊進展也頗為順利。

    他們發現了銀行小樓。

    根據建筑外觀和房間數量判斷,認為盤踞其中的幸存者大約為六十至一百人左右。

    剛剛發回這條訊息,該小隊立刻中斷了聯絡。

    前往城內與軍方監察站聯系的另外一個小隊也傳回訊息一一一一他們見到了監察站長,說明來意。

    可是,那個日ll做武國光的中尉,絲毫沒有給予幫助和同情的意思。他的態度非常冷漠,異常堅決。

    聲稱:按照軍方與豪族財團簽署的協議,這種平民之間的爭端,應由“盛飛”集團自行解決。軍方不會插手,不會偏袒任何一方。

    羅’驚鵬帶著七百多名武裝人員,氣勢洶洶衝出營地。

    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往東前進的路上,他發現了十几頭正在啃食屍体的喪屍。羅驚鵬消滅了喪屍,經過仔細辨別,確認殘缺不全的這六具屍体,均為此前失去聯絡的搜索小隊成員。

    他們被槍擊身亡,現場沒有遺落任何武器裝備。

    顯然,是城內的幸存者所為。

    壞消息接二連三。

    從昨天到現在,整個團隊傷亡人員超過三十名。而且還是集團核心成員,不是略受訓練,被脅迫的武裝難民二煩躁憤怒之余,羅’驚鵬開始有些明白,為什麼之前的韓菲和林景瘍小隊會集團失蹤?

    不管是不是盤踞在小樓里那些人做的,他們都逃不出嫌疑。

    攻下那幢小樓,殺光他們。

    說不定林宙就在里面,還活著。

    所有一切都源于猜測。但羅驚鵬有足夠强大的實力達到目標。沿途,車隊沒有遭到攻擊。

    臨近小樓的時候,卻看到了夜影從樓里出來,然后是從飛機上搬下武器藥的那一幕。

    這讓羅驚鵬感到驚惶,繼而變得憤怒。漸漸冷靜之后,他開始覺得事情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簡單。

    軍方不是不插手平民與集團之間的爭斗嗎?

    那架飛機是怎麼回事?

    難道,小樓里的人不是自己尋找的目標?昨晚襲擊營地擄走林宙的神秘勢力,另有其人?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7 02:59 PM

第八十二節要求

    數念頭困擾著羅驚鵬。歡迎來到閱讀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本能的感到畏懼,卻不願意放棄。看著那架直升飛機升空,離開,直至徹底在視線中消失。羅驚鵬才按捺下驚惶不安的思維,强迫自己保持鎮靜,命令手下呆在車上不得輕舉妄動。

    然后,帶著几名親信,打出白旗,朝小樓走來。

    小樓外側警戒森嚴。

    內部,氣氛祥和得感受不到絲毫異樣。

    房間里擺著一張圓形餐桌,蘇浩和羅驚鵬分別坐在對面。桌子上有兩杯熱氣騰騰的綠茶,沒有第三個人進來打擾。很安靜,很舒適。

    白旗並非投降,只是讓對方明白自己沒有敵意。

    蘇浩微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抱歉!沒什麼好招待的。你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

    羅驚鵬一直注視著對面這個英俊而强勢的年輕人————他身上散發出非常迷人的氣質。對女人具有誘惑,對男人具有威懾。五官輪廓看上去有些混血,卻毫疑問是亞裔。頭發被剃得很短,很精神,身材高大而結實,與略顯柔化的面孔形成鮮明對比。那些膨脹的肌肉從淺灰色套頭毛衣下面凸拱出來,使身軀變得魁梧,顯露出令人畏懼的力量。

    羅驚鵬並不懼怕這樣的對手。

    他注射過一階强化藥劑。林飛虎賜予他的這種力量極其强大,使羅驚脞敢于直面應對任何敵人。

    他唯一懼怕的,是對方的身份。

    羅驚鵬的目光一直在蘇浩身上來回掃視。他試探著問:“你是軍人?”

    蘇浩沒有回答。他把話題直接引到與問題毫關聯的方面:“昨天,你們進城時候的動靜很大。直接把樓炸塌,用這種方式構筑防御工事的確管用。可這樣做會引來多的喪屍。不知道你發現沒有——這座城市里很多屍群都離開了原來的位置,朝著你們所在的方向,也就是東面移動。”

    這番話極具專業水准。

    羅驚鵬聽了很驚訝,很意外,有些失落,也終于放下高高提起的心。

    他一直都把蘇浩看做對手——潛意識認為,小樓里的這支幸存者團隊,就是昨天夜里襲擊營地的人。

    現在看來,擄走林宙,殺死十多名武裝人員這些事情,應該不是他們做的。

    軍方正在對喪屍進行研究。

    這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羅驚鵬下意識的把蘇浩與軍方研究人員聯系在一起————這並不奇怪,小樓里所有的人都穿著軍制迷彩戰斗服,武器也是制式的“95”自動步槍。

    既然是軍方研究員,就沒有理由襲擊營地。

    但他仍然還想進一步試探:“你知道我們那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蘇浩聽出了對方話里隱藏的意圖,巧妙分剝開自己的嫌疑:“你們的動靜實在太大了——上百輛車,几千人,光是噪音就足夠把整個城市東面所有喪屍吸引過來。緊接著又是樓房倒塌、槍聲、燈光.……這種做法雖然能夠提供足夠的防御效果,卻把你們自己也困在里面。要知道,喪屍這種變異生物相互之間有非常微妙的聯系。它們通過聲音和嗅覺對外界形成感知,也許還會像蝙蝠一樣通過某種波段進行溝通。這一切非常奇妙,很神秘,這種可怕的物種對人類而言是陌生的,也是正在探索中的重要目標。”

    這番話摻雜了大量專業詞彙。沒有夾雜個人情緒字句,著眼點完全以研究為目的。

    羅驚鵬有些失望————他對蘇浩定位已經確定改變為軍方科研人員。

    換句話來說,這幢樓里的人,與昨天晚上的事情毫關聯。

    正如監察站長武國光回復的那樣:軍方不會插手集團和平民之間的衝突。他們需要的只是從中挑選出來,適合成為戰士的人。這座城市很大。襲擊林宙的,也許是其他幸存者團隊……羅驚鵬絲毫沒有注意到,蘇浩眼睛里掠過一抹詭異的冷笑。最初是韓菲小隊。然后是林景殤中隊。現在,是整整几千人的大型團隊。林宙已經招供:他們是“盛飛”集團派出來的第三批增援。再過几個月,還會有一千多人和大批物資陸續抵達。

    蘇浩需要大量“工蜂”也需要物資。

    他已經不再是最初那個從未來世界倉惶逃離的亡命者。

    原型藥劑給予了他組建勢力的資本。

    當基礎部分得到强有力保障的時候,**和野心自然也隨之膨脹。

    蘇浩不容許任何人染指這座城市。

    他並不滿足于殲滅“盛飛”集團的增援團隊。而是想要把包括人員物資在內的所有東西全部並吞。

    如果說,這種想法在昨天晚上進行遠距離觀察的時候,僅僅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那麼,唐姿的出現,緊追不舍繼而被自己捕獲的林宙,還有消滅所有追殺者的舉動,都意味著蘇浩正利用手里的有限資源和條件進行布局。

    很湊巧,他剛剛遞交了關于血屍和類人的報告,科學院方面在這個時候派出夜影過來接收屍体。

    緊接著,抓獲林宙,從林宙嘴里得知了很多有用的情報。

    由于前面兩只小隊全滅,羅驚鵬對這座城市的情況一所知。

    昨天深夜里的黑暗,掩蓋了蘇浩團隊襲擊者的所有蹤跡。

    他正在張開大嘴露出獠牙,獵物卻懵然不知。

    當然,正面衝突是非常愚蠢的舉動————蘇浩知道,己方團隊優勢在于所有成員都是强化人,擁有超卓的感知和体能。

    然而,“盛飛”集團配備了大量槍械,甚至還有聯裝對空機炮這種大威力重型武器。

    一味强攻,即便能夠戰勝,也必須付出慘重傷亡。

    蘇浩一直注視著羅驚鵬臉上不斷變幻的表情。

    震驚、失望、憤怒、猶豫……顯然,這個男人的外表高大强壯,內心世界卻一如他二十來歲的年齡般青稚。沒有心機,喜怒哀樂流露于外表。甚至有些衝動。

    原型藥劑拓展、開發了蘇浩体內一些在未來世界從未出現過的神秘感知系統。

    他能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著一階强化人的氣息。

    這種探查只對單方面有效。也許是能力壓制,或者別的什麼原因,其他人從未察覺到蘇浩極其手下的强化能力。

    時間,能夠讓原本珍貴的東西變得廉價。

    强化藥劑是軍方控制豪族財團和平民的最重要工具之一。

    這種東西的價值,會隨著軍方產能不斷提升而降低。

    在蘇浩逃亡而來的那個世界,一階强化藥劑的使用率已經非常普遍。在很多流民小鎮的酒吧或者旅店里就能買到。

    就好像免疫藥劑在病毒爆發初期產量不足,造成軍方在前期几次戰役中傷亡慘重。甚至就連kd01研究所這種重要機構也法全員配發。但隨著多的流水線投入使用,免疫藥劑的產量也迅速暴增。現在就連普通平民也可以得到,對付喪屍變得越來越容易。

    然而,現在是黑色紀元元年。

    軍方嚴格控制著一階强化藥劑的外流數量。能夠得到它的人,通常都是擁有權力和財富的大人物。用價比黃金來形容這種東西也不為過。

    有一部分幸存者會通過外界刺激的方式,產生自然進化。

    但蘇浩並不認為羅驚鵬身上會出現這種小概率事件。

    不言而喻————他應該屬于“盛飛”集團高層。

    而且,是接近權力核心的那種。

    想到這里,蘇浩笑了。

    “我知道一些事情。”

    他迅速飛瞟一眼神情黯淡的羅驚鵬,漫不經心,卻充滿限誘惑地說:“可能……對你有用。”

    羅驚鵬猛然抬起頭,目光中滿含意外,夾雜著驚喜。

    蘇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這座城市里有很多人都還活著。你知道,一個人對付喪屍很困難,兩個人就要容易一些。如果是三個、四個人圍殺一頭喪屍,只要控制住攻擊節奏,把握分寸,就几乎沒有任何危險。在隨時充滿死亡威脅的環境里想要活下來,就必須團結。”

    羅驚鵬的眉毛緊蹙在眼睛上面。他緊抿著嘴唇,全神貫注仔細聽著蘇浩說出來的每一個字。

    “我在這座城市里研究喪屍已經有一段時間。對這里的情況多少有些了解。”

    蘇浩的第一句話,就把自己從首要懷疑對象群体中剔除,將身份轉為合作者。

    “城里有很多幸存者團隊。我們給所有人發放免疫藥劑,對他們的所在位置和實力都比較清楚。你的營地在城市東面,沿著連通那里的馬路一直走,有几個幸存者團隊距離那里很近。昨天晚上你們弄出來的動靜很大。要知道,對于“熱鬧”這種東西,感興趣的不僅僅只是喪屍。”

    羅驚鵬的眉頭稍微松開一些。他聽懂了蘇浩話里的潛台詞。

    “我不確定是否有人知道偷襲者的真正身份。但肯定有人看到了什麼。”

    蘇浩的語調充滿難以抗拒的誘惑:“我負責給那些人發放免疫藥劑,偶爾也會給他們一些食物。我們跟他們之間的關系很不錯,不會隱瞞秘密。”

    羅驚鵬沒有思考太久。他直截了當地說:“我這邊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失蹤了。可能是被那些人抓走。我得找到他,而且必須活著。”

    蘇浩緩緩點了點頭,身体朝后靠在椅子上。

    他一直在微笑,富有磁力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悅耳:“想要弄明白這一點並不困難。從昨天到現在,時間過去的不算太久。據我所知,那些難民也沒有對人肉的特殊喜好。如果動作一些,應該可以找到你說的那個人。”

    羅驚鵬沉重地呼了口氣:“他叫林宙。是我們董事長的儿子。”

    蘇浩對此全不在意,笑吟吟地說:“呵呵!任何事物都有它對應的價值,不是嗎?”

    這句話,讓羅驚鵬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隱隱覺得蘇浩在撒謊,卻沒有證據。

    軍方人員沒理由白白幫助自己。

    就像那個叫做武國光的監察站長,對“盛飛”集團進駐城市一事根本不聞不問。

    直到蘇浩提出“價值”這個詞,羅驚鵬才終于打消最后的顧慮————如果把剛才談話的內容看做一場交易,那麼就能夠解釋自己的疑惑,蘇浩的種種動作也符合邏輯。沒錯!就是交換。對方提供情報,從自己手中換到需要的東西。想到這里,羅驚鵬緊繃的面皮漸漸放緩。他注視了蘇浩几秒鐘,認真地問:“你想要什麼?”

    蘇浩臉上的笑意越發濃厚。

    “這里距離成都基地很遠。交通不暢。我們的補給情況很糟糕,剩余的給養只夠維持兩個星期。警備司令部監察站那邊的情況跟我們差不多。單靠飛機運輸,補充數量非常有限。在外面的時候你也看到了————基地方面給我們補充的物資主要是武器藥。畢竟,這里到處都是喪屍。與其被那些變異生物吃掉,不如餓著肚子撐上一段時間。”

    羅驚鵬沉默著點了點頭。

    他看到了夜影命令士兵們從直升機上搬下重機槍的那一幕。蘇浩的說法與其吻合。

    “你們的車隊規模龐大,在城市東面弄出來的動靜很大,沒辦法不引起注意。”

    蘇浩順理成章把自己擺在旁觀者的角度,繼而提出要求:“看得出來,你們攜帶的食物充足。我需要三車。”

    “什麼?”

    羅驚鵬猛然抬起頭。

    他原本以為蘇浩的要求最多只是几百公斤食品。沒想到居然是以“車”為單位。

    在和平時期,這種巨大的貨櫃卡車載重量有嚴格限制。考慮到道路狀況及維護保養,上路的貨櫃車最大載重通常為五十噸左右。至于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人去遵守那些毫意義的規章制度。

    從北方基地過來路途遙遠,沿途隨時可能遭遇法預知的種種困難。因此,在物質保障方面供應量特別充足。”盛飛”集團此次派出的卡車均為300馬力的“豪沃”。滿載狀態下,這種卡車可以裝運上百噸的物資。

    三車,就是三百多噸。

    “這不可能——”

    羅驚鵬斷然否決:“我們必須依靠這些物資維持很長一段時間。最多.”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蘇浩平靜地打斷了他的抗議:“另外,我還需要一輛滿載的油罐車。三十噸載重的那種,要柴油。”

    他非常清楚的說明所需油料種類和數量。

    但這些話在羅驚鵬聽來,卻比荒謬和滑稽。

    油料是整個團隊的運動基礎。沒有油,車輛就是一堆廢鐵。

    不要說是三十噸,哪怕三噸也不可能。

    不等羅驚鵬開口,蘇浩已經抬起右手,以非常平緩的姿態向下壓了壓,示意他不要激動。

    “你要找的那個人叫什麼來著?林宙……是這個名字沒錯吧?據你所說,他是你們董事長的儿子。呵呵!一個有身份的人,的確可以值這個價錢。”

    羅驚鵬面色變得有些陰冷:“你確定能找到他?”

    蘇浩微笑:“把握很大。”

    羅驚鵬再次陷入沉默。

    他也再次萌生了“蘇浩是騙子”之類的念頭。

    沒錯!軍方在各個城市都設置了監察站。

    在當地政府被徹底摧毀的情況下,想要維持如此之多的小型機構運轉,必須投入大量運力保證補給。羅驚鵬知道這種補充肯定有相當難度,但蘇浩的要求的物資數量實在太多,已經超過了正常范圍。

    “我知道你對此抱有懷疑。但你得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之前說過的那樣,這是一次交易。你可以答應,也可以拒絕。”

    蘇浩喝了口茶水潤潤喉嚨,平靜地繼續話題:“三車食品,一車柴油。這就是我的要求。”

    羅驚鵬不屑一顧地搖頭譏諷:“簡直是獅子大開口。”

    “如果,再加上這個呢?”

    蘇浩微笑著,從貼身衣袋里摸出一支一階强化藥劑,平擺在桌面上,朝著羅驚鵬慢慢推過去。

    武裝車隊在空曠的馬路上疾馳。不斷有喪屍從角落里走出來,蹣跚著扑向這些機械巨獸。偶爾也會出現几頭遍体暗紅色的血屍。它們一例外都被撞飛,或者卷入輪胎下面碾得粉碎。

    韓晶帶著三十名全副武裝的團隊成員坐在卡車上,加入了一直等候在小樓外面,“盛飛”集團龐大的戰斗部隊。

    蘇浩和羅驚鵬坐在同一輛越野車里。他神情淡然,誰也看不出究竟在想些什麼。

    羅驚鵬的眼角一直在抽搐。

    他不斷的從口袋里摸出那支藥劑,湊近眼前,像專家檢驗古代文物那樣仔細辨別,努力想要找出其中可能存在的瑕疵。

    從走出小樓到現在,這動作他已經重復了不下十遍。

    藥液很純淨,膠管外側有詳細的軍制批號和生產時間。這些數據印鑒法作偽,也沒人敢偽造。

    換句話說,這藥劑是真的。

    在這個彌漫著混亂和死亡的時代,一支强化藥劑足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7 03:00 PM

第八十三節驚艷

   羅驚鵬至今記得:林飛虎把那支藥劑交給自己的時候,臉上流露出來的不舍和鄭重。歡迎來到閱讀

    强化藥劑屬于重要管制物資。

    即便在軍內,接受注射的過程也有著極其嚴格的驗證制度。根本沒有可能從中貪墨,或者通過虛報注射人員數量牟利之類的事情。

    林飛虎從軍方弄到了兩只二階藥劑,十七支一階藥劑。為了這些東西,他總共付出了四千多名從各地收攏,最强壯,最具戰斗意識的幸存者。

    這玩意儿價值昂貴。

    比較下來,蘇浩用這支一階藥劑交換的食品和油料,顯得要吃虧一些

    但這樣做的效果很明顯————羅驚鵬徹底打消了最后一絲懷疑的念頭0

    他確信蘇浩是軍方的人,也的確急需這些物資。

    否則,用几百噸食物和油料換取一階藥劑這種好事,根本輪不到自己頭上。

    這個世界秩序混亂,豪族財團卻仍然保有足夠的糧食產地和能量來源。這些東西都是死物,可以重復生產。但人命只有一條。面對處不在的喪屍,誰都想變得强大,誰都想獲得力量,誰都願意付出所有去交換超越普通人的機會。

    得到一支藥劑,意味著往上爬的機會大。

    眼角余光不斷飛瞟著神情亢奮,面色激動的羅驚鵬,蘇浩嘴角微微彎曲,露出一絲淡淡的淺笑。

    他來自未來,很熟悉各個歷史時期不同階段强化藥劑的價值。

    兩個月后,軍方會再次投產三條的一階藥劑生產線。

    明年三月份,一階强化藥劑將對豪族財團開放。以兌換的模式,從各個集團手中得到多經過挑選的强壯幸存者補充軍隊。與此同時,軍方生產重心將偏向于二階藥劑。

    物以稀為貴,物以濫而普通。

    車隊行進的速度很。空蕩蕩的街道上很少看見喪屍。看著外不斷后掠的風景,羅驚鵬臉色變得越來越陰郁。

    這不是什麼好消息。

    他知道昨天團隊抵達的時候弄出了很大動靜。卻沒想到炸塌樓房的舉動竟然吸引了如此之多的喪屍。沿途沒有看見多少,就意味著團隊營地方向肯定聚集著大規模屍群。上午收到消息出來的時候,羅驚鵬並不覺得街壘外面的喪屍能對自己造成威脅。現在看來……顯然有些失策。

    不過話又說回來————利用倒塌大樓構筑的街壘非常堅固,喪屍根本不可能突破。

    就在他腦子里冒出各種繁雜念頭的時候,蘇浩拍了怕前面司機的肩膀,示意停下來。然后他抬手指著正前方約莫百多米遠的一幢居民樓,認真地說:“就是這儿。”

    蘇浩說過:他對這座城市很熟悉,認識大多數幸存者團隊的人。

    “這里是距離你營地最近的團隊。不管昨天晚上襲擊你們的事情是不是他們做的,至少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說著,蘇浩推開車門,跳下車。

    這里是曹蕊的營地。

    蘇浩預料過會出現的種種情況當中,就包括被外來勢力在城內幸存者團隊之間尋求支援,或者挑撥關系,謀求利益。

    現在,“城堡”相當于整個團隊的大本營。曹蕊和杜天豪各自帶領一支五十人左右的小隊,在城市其它方向設置的營地。他們和銀行小樓之間互為依托,通過線電聯絡,在最短時間里做出反應。

    三個營地,意味著擴大三倍的人員接觸面,可以收攏多的幸存者。

    外人法看穿他們之間的關系。

    這個世界沒有電視,沒有報紙,也沒有狗仔隊和勇于追尋事實真相的記者。任何居心叵測想要接近營地探聽虛實的外來人員,一例外都會被殺。

    血液當中那種神秘的黑色顆粒,決定了曹蕊和杜天豪的“工蜂”身份。

    他們不可能叛變。

    當然,在外人來看來,几個團隊之間的關系很陌生,几乎沒有聯系,甚至可能敵對。

    羅驚鵬帶著兩名親信,跟著蘇浩走進居民樓的時候,曹蕊剛好領著几個全副武裝的團隊成員從樓梯上走下來。

    她依然穿著緊身皮衣和黑色皮褲。平坦的小腹下面,修長雙腿分又站開,充分詮釋了“身材”兩個字的真正含義。也許是為了凸顯出腰身之間的完美比例,曹蕊抬起左腿虛擺在台階上,配在胯部的手槍被高高挺起,圓潤的臀部讓所有注視這一幕的男人有種狂吞口水的衝動。

    羅驚鵬見過很多女人。但他此刻仍然微微有些失神。曹蕊那雙迷人的大眼睛一直注視著他,不時綻放出嫵媚的笑,甚至逗弄似的挑起嘴角。

    曹蕊走了過來,腳步像貓一樣輕靈。敞開的皮衣里面是白色半透明襯衫,隱隱映出被黑色胸罩托住的豐滿**。她在距離羅驚鵬差不多二十厘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很近,羅驚鵬和兩名親信忍不住將目光投向她長度驚人的大腿根部。

    這一刻,他們只覺得血液流速加,生殖器括約肌也不由自主繃緊。

    這並非好色,而是驚艷。

    大多數男人看到美女的第一反應都是如此。

    可能身体反應沒那麼誇張,但實際想法都差不多。

    曹蕊顯然很清楚自己對男人的殺傷力。她朝后撩了一下波浪狀的長發,將身体貼近羅驚鵬,左手出乎意料地扶上他的肩膀,嘴唇湊近他的耳朵,噴吐著神秘芬芳的氣息:“聽說,你在找人?”

    曹蕊的動作實在太誇張了。

    驚艷的同時,羅驚鵬忽然感受到潛在的威脅,大腦里那根松弛的警戒神經驟然繃緊。

    他想要后退,右手下意識伸到腰問去摸槍。曹蕊卻“格格格”地笑著,左手死死扣住他的肩膀關節,像鋼钎一般控制住羅驚鵬手臂神經。力量瞬間流失,從手指到胳膊都法活動。劇烈的疼痛和撕扯感讓羅驚鵬陡然睜大雙眼,几乎當場暈死過去。“砰砰——”曹蕊右手抽出佩在后臀部口徑粗得驚人的手槍,直接瞄准站在羅驚鵬旁邊的兩名親信扣動扳機。威力巨大的子准確命中對方眉心,將兩顆頭顱如熟透西瓜般轟爆。

    這種變亂簡直出乎意料。

    羅驚鵬慘叫著,左手連忙抓住曹蕊的手臂,面目猙獰地反擰。

    他的動作沒有發揮任何效果————這個美艷柔媚的女人仿佛大力神轉世,單手扣住自己的肩膀,分張開的五指狠狠按住頸大動脈,壓制著咽部呼吸通道,使羅驚鵬近乎窒息。

    她……她只用了一只手。

    竟然,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力量?

    “你……你是强化人?”

    失聲問出這句話的瞬間,羅驚鵬忽然覺得想通了很多感覺迷亂的東西。那些先前有所懷疑,卻被某些偽裝掩蓋的真相,清楚誤顯露在眼前。

    他看見蘇浩站在旁邊,漫不經心地注視著這場殺戮。這個編造騙局的可怕男人雙眼若鷹,牢牢盯著自己,散發出只有最强勢上位者才有的凌冽氣息

    外面,傳來激烈急促的槍聲。

    緊接著,是邊際的慘叫,雜亂的腳步,惶恐比的咒罵、尖嘯、哀求、哭泣……

    這一切很變得平靜下來。很多人在咆哮,在威脅。耳朵里不斷聽見“放下武器”、“雙手抱頭蹲在原地……”、“誰動就打死誰”之類的狠話。

    其中,最高亢最尖利的,是那個叫做韓晶的女人。

    羅驚鵬只覺得渾身發冷。只有掉入陷阱的野獸通常才有這種感覺。

    很糟糕。

    很難受。

    甚至連骨頭都覺得發麻。

    “你們……你們是一伙的?”

    羅驚鵬死死盯著神情冷漠的蘇浩和滿面媚笑的曹蕊。

    這可怕的事實讓他感覺發抖,絕望。

    沒有人回答。

    然后,羅驚鵬看到了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唐姿。

    他認識這個女孩。

    昨天團隊進城的時候,她和另外一個男的被林宙抓住。

    至于后面發生的事情……林宙是“盛飛”集團董事長的儿子,他有領導權,是强化人,自然可以做一些普通人看來法接受的事情。

    唐姿臉上殘留著淤腫和青紫。她手里握著一根粗大的木棍,齜著牙,像噬人惡魔般狠狠盯著羅驚鵬。

    “等等!你……你怎麼會在這儿?你,你怎麼……”

    “嘭——”

    帶有巨大力量的棍棒破空橫掃過來,砸中羅驚鵬頭部正面。左邊面頰當即皮開肉綻,散亂的血水到處飛濺,鼻梁整個塌陷下去,就連兩顆上門牙也被硬生生擊碎。

    曹蕊一直壓制住羅驚鵬肩頸上的主要神經系統。他沒辦法反抗,甚至法躲避,只能眼睜睜看著粗大的棍棒一次次凌空襲來。耳朵里全是雜亂的爆響,眼前滿是朦朧血霧,腦海里一片空白。

    即便是一階强化人,也沒辦法抵擋這種凶狠殘暴的力量。

    唐姿要復仇。

    她已經注射過蘇浩的血,也服用過銀骨。二十四小時后,就能成為真正的强化人。

    她感激蘇浩,感激欣研。

    這種强烈的思維意識,是黑色顆粒的最佳成長空間。

    只要滿足復仇的**,唐姿成為“工蜂”的速度會比任何人都。

    羅驚鵬只是第一個。

    欣研答應過,還有林宙。

    羅驚鵬几乎法喘息。

    他雙腿發顫,鼻孔和嘴里一直在冒血,耳朵里的聲音變得非常怪異。連續重擊使他再也沒有任何能力反抗,臉色蒼白。如果不是曹蕊扣住肩膀,他早就已經摔倒,癱軟成一堆爛泥。

    暴虐,使唐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亢奮和感。

    于是她再次輪高棍棒。

    這一次,她要直接砸中這個男人的太陽穴。

    唐姿有把握讓那顆肮髒丑陋的頭當場砸爆————你們殺了陳耀,老娘要從你們身上干百倍的找回來!

    棍子揮舞在空中,帶著“呼呼”作響的風聲,重重砸下。“嘭——”蘇浩的身形如同幽靈。沒人看清楚他究竟是怎麼越過將近十米的距離,擋在羅驚鵬面前,伸手抓住唐姿凌空揮下的棍棒。

    “他沒有參與對你施暴。充其量,只是一個旁觀者。”

    蘇浩注視著唐姿充滿熊熊火焰的眼睛,平靜地勸說:“你的仇人是林宙,不是他。讓他活著,我還有用。”

    唐姿發紅的眼角在微微抽搐,胸口劇烈起伏。她狠狠握緊木棍,長長呼出一大口淤積的怒氣,沉默著,緩緩點了點頭。

    居民樓外,整個車隊已經被控制。

    蘇浩和羅驚鵬等人走進大樓的時候,韓晶已經帶著其余團隊成員悄悄分散開來————“盛飛”集團所有人都看到蘇浩和羅驚鵬坐上同一輛車。那個時候,他們臉上甚至帶有微笑。于是,“盛飛”的人下意識把搭車的團隊成員當做伙伴。卻並未發現這些人在車輛四周尋找防護,不知不覺間對自己形成包圍。

    為了防止士氣低落造成的負面影響,林宙和羅驚鵬都沒有公開另外兩支先頭部隊覆滅的消息。即便是他們身邊的心腹和親信,對這座城市同樣很陌生。蘇浩和曹蕊兩個團隊之間的關系不可能為外人所知。就在韓晶小隊迅速分散的時候,居民樓周圍几幢建筑的天台和口,也伸出一個個烏黑的槍口,瞄准車隊里那些早已被鎖定的目標。

    昨天夜里觀察“盛飛”集團營地的時候,蘇浩就已經發現:這支規模龐大的外來團隊,由兩種不同身份的人構成。

    第一種,應該是“盛飛”集團從病毒爆發前就開始秘密訓練的核心成員。他們負責整個團隊的管理,相當于軍官。

    第二種,就是那些構筑街壘,搬運貨物,在卡車與營地樓房之間忙碌的工人。他們應該是從各個城市里收攏的幸存者。雖然可以得到食物和水,卻必須承擔重体力勞動。

    就昨天晚上觀察到的情況來看,“盛飛”內部人員分化嚴重。

    如果不是為了生存所需,估計沒什麼人願意被當做牛馬使喚,不可能被人用槍指著腦袋,逼迫著干活儿。

    蘇浩審問過林宙。對方供認的情報與他的猜測出入不大。

    羅驚鵬帶出來的車隊里,大約有七百余名武裝人員。

    “盛飛”只是一個小型集團。按照未來世界相關文件的記錄,這類集團擁有的核心成員大約為二至三干人左右。昆明距離該集團北方總部很遠。想要在短時間內收攏大量幸存者,最好的辦法莫過于大量開設營地。因此,他們不可能專門為了這座城市派出近四分之一的“軍官”。

    從這些人當中判斷出核心成員並不困難————他們的服裝質地均為毛料,式樣也與其他人有所區別。說話聲音很大,帶有命令式口吻。最重要的,他們胸前佩戴的“盛飛”集團徽章比一般人大,帶有一圈銀白色的鑲邊

    所有這些,都是從林宙嘴里逼供出來的信息。

    這個年輕的林家廢物絲毫沒有所謂的“骨氣”————一針杜冷丁,一頓拳頭,他倒空了自己所知的一切。

    與羅驚鵬離開銀行小樓以前,蘇浩用線電通訊聯絡曹蕊,命令她提前做好伏擊准備。

    韓晶小隊和布置在附近的狙擊手目標明確。亂槍過后,被圍的人群里多了八十三具屍体。除了判定身份的集團核心成員,還有十几個被收攏的幸存者。

    被“盛飛”集團收攏的平民不是專業軍人。他們完全因為食物和水而聚集到一起。轉運到集團總部所在北方基地后,接受的訓練大多是駕駛車輛、耕種、機械維修和生產之類的技术。他們會使用槍械,戰場反應和進攻意識卻遠遠不如士兵。在訓練營里,他們通常會因為小錯誤招致教官毆打、責罰,甚至的殘酷的鞭刑……他們對“盛飛”几乎沒有什麼認同感,談不上凝聚力。

    充其量,只是一群被暴力和强權收攏的武裝平民。

    領頭的人都死了。

    狙擊者命中率很高,倉惶和恐懼使活著的人忘記反抗。

    他們握著槍,躲在車身后面,渾身發抖偷窺著外面。當四輛經過改裝,車頭上架著重機槍的越野車從不同方向圍上來的時候,他們徹底放棄了希望

    放下槍,雙手抱頭,被黑洞洞的槍口指著,慢慢集結成亂哄哄的隊伍。一雙雙眼睛里透出恐懼,還有茫然。

    曹蕊陪同蘇浩走出居民樓,站在高高的台階上。

    從這個角度,她近距離觀察著這個年輕人的側臉。

    他擁有智慧、果斷、强韌和從容不迫的特殊氣質。很勇敢,像狐狸一樣狡詐。他知道應該如何掌握這座城市,得到多的追隨者。

    這些都是男人身上最迷人的東西。沒有哪個女人能夠抗拒。

    蘇浩不可能知道曹蕊腦子里的想法。

    他平靜地注視著眼前多達數百人的俘虜,瞳孑l深處釋放出帶有歡悅成份的目光。

    現在的局勢,與几個月前病毒爆發的時候完全不同。

    蘇浩有很大把握收服這些人。

    只要給予信任,將他們打散重編,融入團隊,隨時感受到來自上位者的重視和恩惠,就能得到他們的認同,成為的“工蜂”。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7 03:03 PM

本帖最後由 zx135790 於 2014-8-18 04:29 PM 編輯

第八十四節混入

  “把所有人裝車運走。從不同方向離開城區,到“城堡”集結。”

    蘇浩的命令毫不拖泥帶水。

    他知道武國光派人監視過銀行小樓。

    不過,那都是几個月以前的事情。

    自從李離發生意外,以及第二份筆記送交科學院之后,監視力度已經松懈了許多。甚至從上個星期到現在,几個營地周圍都沒有發現士兵的蹤影。

    這意味著武國光已經把蘇浩當做同一陣營的人。蘇浩也可以將全部精力放到如何應對“盛飛”之類的外來集團方面。

    被槍指著的滋味儿並不好受。既然選擇投降,短時間內,俘虜們大多不會產生出反抗意識。他們順序爬進車廂,在几輛武裝越野車的監視下朝著城外駛去。

    一系列動作很,從開槍到收攏戰俘,整個過程大約為半小時。

    這種近乎忙亂的舉動並非沒有道理————分散在周圍的數字警戒人員已經發回消息:附近發現不同規模的屍群,正朝著曹蕊營地方向移動過來。

    這種情況不難處理————只需要几輛加滿油的汽車,開著警報器在屍群周圍繞一圈。同時控制住速度,讓屍群能夠跟上,就能把這些食人生物引到其它地方。

    蘇浩站在階梯的最頂端,眯著眼睛,注視著已經遠去的車隊。他抬起頭,用力深吸著帶有血腥味的空氣。

    此刻,他心胸深處几乎被權力和野心填滿,而且不斷膨脹。

    從未來世界逃亡到現在,蘇浩終于有了能夠掌握一切的意識。

    有大批量的高階强化人,有數量龐大的“工蜂”有值得信賴的伙伴和最心愛的女人。

    最重要的,自己擁有任何人都法比擬,對這個世界發展方向和各種技术機密的全知。

    是的,我是先知。

    我能控制一切,得到一切。

    帶著自信和從容,蘇浩把目光轉向城市東面,表情變得庄重而嚴肅。

    “這邊已經結束。欣研,現在看你的了。”

    城市東面的營地依然混亂。

    利用倒塌樓房構筑的街壘已經基本成型。它們像山一樣擋住了通往營地的主要通道。

    散碎的瓦礫間,夾雜著電視、冰箱、洗衣機之類被砸爛的家用電器。木制家具的殘片從門之間凸伸出來。到處都是破布和各種litl不出名字的零散物件。衣服、鞋襪、鈔票、電線和鋼筋……這些跟垃圾沒什麼區別的東西堆積在一起,形成一道道十几米高的障礙。

    聚集在街壘外面的喪屍已經多達上万。

    它們拼命伸著胳膊,不顧一切朝前面擠。有些倒霉的家伙失去平衡,被同類踩倒,很被踐踏成一堆法分清楚本來面目的臭肉。

    它們本來就已經腐爛得差不多。推攮和擁擠之間,總會有几條胳膊或者大腿之類的器官從身上掉下來。還有些喪屍干脆整個腹部都被擠爆,灰黑色的腸子和肝髒流了一地。

    這種對人類而言絕對致命的傷害,根本沒能影響到喪屍的思維和動作。

    它們感受不到恐懼,也不會因為身体器官掉落而害怕。

    它們只覺得餓,殘存的神經和大腦都在拼命發出想要吃東西的信號。

    而街壘那邊……有人,有鮮的肉。

    欣研帶著二十几名團隊成員,從側面方向走進“盛飛”集團營地的時候,多達數百名集團工人正操作著各種機械,努力填充街壘上可能被喪屍突破的缺口。

    相比昨天夜里,這些縫隙已經被填補了大約百分之九十。

    三輛重型推土機在營地四周忙碌,堆高散碎的磚石鋼筋,旁邊的人立刻在這些雜物表面涂抹干水泥。

    這種不倫不類的“牆”算不上堅固,完全依靠高度和厚度抵擋喪屍。單就强度而言,其實已經足夠。畢竟,喪屍力量雖然强于人類,卻不可能像推土機一樣把所有個体力量集中于一點。否則,不要說是多達上万的數量,只需要几千頭喪屍就足以突破街壘。

    智慧,是强大的關鍵。

    羅驚鵬手下有三名親信。

    兩個跟他一起被蘇浩騙進曹蕊營地的親信已經被殺。

    剩下一個帶著欣研等人回來。

    按照他們在銀行小樓里談妥的條件:欣研可以進入營地外側守衛森嚴的停車場,開走三輛滿載食品的貨櫃卡車,一輛三十噸重的油罐車。

    這任務很輕松————親信知道羅驚鵬和蘇浩之間的利益交換。他只是按照上司的意圖執行命令,絲毫沒有懷疑。甚至還抱有相當的熱情。

    這名親信一直緊跟羅驚鵬,先后目睹了夜影從直升機上搬運武器,兩個人之間的談判,以及羅驚鵬單獨對自己交代注意事項等一系列過程。在他看來,銀行小樓里那些軍方的人應該是同伴,而並非敵人。

    在這種慣性思維的影響下,他對欣研等同來接收物資的人都很客氣。

    當然,這多少也摻雜著欣研等外來者當中,有不少年輕漂亮女人的緣故

    街壘擋住了東面方向通往城外的道路。停車場距離營地之間大約兩百米左右。這里很安全,只有八十多人負責警戒。

    點清物資數量,然后開車。從這里駛上繞城高速公路,就能避開屍群和街壘。

    貨櫃車屬于重型機械,必須有經驗的專人才能駕駛。男人們大多喜歡香煙,被一群漂亮女孩用好話恭維,很就有几名司機笑呵呵的主動鑽進駕駛室,發動引擎。

    几分鐘后,四輛車從停車場里開出,朝著銀行小樓方向駛去。

    欣研沒有離開。她和另外二十一名團隊成員留了下來。

    她們大多是女人,都是合格的“工蜂”。

    欣研衝著圍聚在身邊的手下使了個顏色,人群立即散開。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微笑,他們單人或兩人一組,主動湊近停車場警戒者身邊。

    一個長相不錯的女人走近停車場出口位置的重機槍座,從衣袋里摸出一包香煙,撕開包裝,抽出煙卷遞給兩名機槍手,微笑著說:“能借個火嗎?”

    另外一個女人順著樓梯爬上一輛貨櫃車頂,很是聊地看著遠處。她身材很好,曲線凹凸有致,吸引了站在旁邊手持重型狙擊步槍男人的注意。兩個人很攀談起來,開始就某個彼此感興趣的共同話題進行探討。

    一個頗為年輕的男性團隊成員走到台階上,對一個大約三十來歲,胸前佩戴著“盛飛”集團銀色鑲邊徽章的女人和善地說:“你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吧?真是辛苦。論走到哪儿都能遇到喪屍,你們路上一定很不容易。”

    這番話引起女人的共鳴。她贅同著回應了几句感慨。男人立刻從中找到繼續話題的重要因素。

    “聽你口音,應該是北方省份的人吧?”

    “我家里以前也是北方的。建國戰爭的時候,我爺爺是國民政府那邊的人。后來戰場起義,跟著部隊一直來到這邊。”

    “呵呵!北方可以算是我的老家,但已經沒有親戚。不過,我很喜歡吃鴨血粉絲湯,還有那邊的小籠包子……”

    氣氛變得很熱烈。

        沒人覺得這有什麼不妥————是自己人帶著這些人回來,他們剛剛開走几輛滿載物資的卡車。論男人還是女人,跟他們談話都很有趣。有香煙,有歡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体會過這種樂。

    從北方過來,路上走了很久。除了恐懼和戒備,“盛飛”集團派出的這支團隊神經一直繃得很緊。人們很疲乏,腦子困頓。輕松的話題讓他們自然而然放松警惕,甚至還有几個男人邀請漂亮女人共進晚餐。

    包括帶著欣研走進停車場的那名親信,同樣也在爽朗地笑著。他絲毫沒有注意到————所有重火力和警戒哨位都被這些外來者悄悄占據。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些人都是羅驚鵬答應過的合作者。他們雖然有槍,卻沒有我們人多。

    而且,其中大多數是女人。

    他們留在這儿可能是等羅驚鵬回來。

    或者,是等著運輸物資事項的手續交接。

    他們是人類,不是喪屍。

    貨櫃車体積龐大,論在任何時候都能吸引足夠多的目光。

    四輛卡車開出停車場的時候,石嶠正好站在營地樓頂,用冷酷陰沉的雙眼注視著街壘外面的屍群。

    他是一個身材高大的胖子。

    這種体格源于和平時期暴飲暴食所賜。

    那個時候,石嶠很喜歡吃“必勝客”餐廳的大西洋珍鮭披薩。“肯德基”的炸雞塊和雞米花通常被他當做零食。加上可樂、啤酒、冰激凌……以至于他的肚皮越來越大,体型驚人的特殊。

    “盛飛”集團的軍事訓練强度並不高。盡管如此,石嶠身上的肥肉還是以驚人的速度縮減。然而過量飲食也迅速補充著消耗。一來二去,被壓實的脂肪有相當一部分轉化為肌肉。使他看上去雖胖,力氣卻比普通人大得多。

    石嶠是一名小隊長。

    四輛貨櫃駛上環城公路的時候,他恰好轉身,借助望遠鏡,看到了遠處停車場里正在發生的這一幕。

    石嶠很驚訝,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勁儿。

    物資,是團隊穩定和活命的基礎。

    三輛貨櫃,一輛油罐車,它們為什麼離開?准備去哪儿?

    林宙是這個團隊的最高首腦。他昨天晚上被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劫持了。

    羅驚鵬今天一早就帶著几百個人外出,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按照正常順序,正、副隊長不在的情況下,整個團隊日常事務應該由另外一個女人負責————病毒爆發前,她是“盛飛”集團的地區經理,對林飛虎很忠心,屬于那種非親屬關系的高層管理人員。

    她四十多歲,對營地的安全防衛工作盡心盡責。今天上午,她帶著几名護衛,沿著街壘巡視,沿途不斷查找可能被喪屍突破的隱患。巡查到南面大街的時候,忽然一腳踩空,從街壘縫隙問掉下,當場被潮水般涌過來的喪屍斯成碎片。

    現在,包括石嶠,營地里只剩下三名小隊長。出于對車輛物資的重視,兩個人負責守衛停車場,石嶠留下來監管營地工程進度。

    石嶠不太明白————為什麼會有一群女人走進停車場?還帶走了整整四輛車?

    他本能的覺得有問題。

    按照蘇浩制訂的計划————欣研應該帶著進入停車場的團隊成員控制警戒哨,為曹蕊團隊進攻停車場提供便利。

    離開銀行小樓的時候,蘇浩故意要求羅驚鵬分出几名手下,帶著欣研等人先去接收物資。然后,自己再帶著羅驚鵬的主力部隊前往曹蕊營地。

    蘇浩的目標很大,他要吞掉“盛飛”集團派出來的所有人員和物資。

    這並非不可能。

    昨天夜里,蘇浩已經在停車場附近留下几名暗哨。通過電子通訊,對方的人員數量和武器裝備情況早已一目了然。

    以蘇浩擁有的實力,占領停車場並不困難。

    先前與“盛飛”集團另外兩支先頭部隊的交戰,已經讓己方人員熟悉戰場運作模式。他們有一定經驗,戰斗力毫不弱于正規軍。

    但蘇浩不想强攻。

    因為,這會引發一系列不可預知的變數。

    在極度危險的情況下,人類往往會做出一些瘋狂的舉動。

    比如:開著重型卡車狂衝,引爆藥,甚至點燃滿載油料的運輸車,將一切化為烏有。

    所有這些,都是蘇浩法生產的重要資源。

    他不敢冒這個險,必須穩妥行事。

    在羅驚鵬親信帶領著進入停車場,駐守其中的警戒者會因為是自己人而產生松懈心理。

    欣研帶進去的人,大多是年輕漂亮的女性。在某種程度上,容易引起對方好感。再通過交談,贈送香煙糖果之類的小禮物,停車場守衛者的警惕心理會降至最低。

    到了那個時候,欣研等人突然發難,控制住重機槍之類的武器,再發信號讓守候在外面的曹蕊團隊趁勢突入……這就是計划的詳細運作版本。

    石嶠的出現,對整個計划產生了極其微妙的影響。

    欣研穿著一件薄質高領毛衣。雪白的脖頸下面,堅挺的胸部把衣料高高頂起,凸顯出凹凸有致的身材。被絨質襪褲包裹的雙腿筆直修長,淡棕色的短褲使臀部看起來挺翹可愛,均勻纖細的腿上套著高筒磨砂長靴。

    石嶠帶著几個人從停車場外面走進來的時候,她正好雙手攏住瀑布般的長發向上挽去。露出光潔的額頭,雙臂向上伸展的動作使胸部越發飽漲。

    石嶠身高超過一米九。由上往下俯視,欣研的身材另有一番特殊魅力。他不禁眼角抽搐,產生出想要摟過這個女人細腰,抱在懷里狠狠蹂躪一番的邪惡念頭。

    該死的病毒摧毀了這個世界上太多美好的東西。

    從其他城市收攏的難民當中,不乏青春可愛的美女。她們長時間生活在恐懼之下,每天都必須為了食物和生存奔忙,哪里還有閑心和時間搞什麼打扮?挑什麼衣服?很多人營養不良,天生美貌變得黃皮寡瘦,以至于看上去就像蒙著人皮的活骷髏。不要說是摟抱加親熱,就算用眼睛看看都覺得惡心想吐。

    强暴强奸這種女人,恐怕晚上睡覺都會做噩夢驚醒。

    石嶠肆忌憚盯著欣研看個不停,眼睛里的光彩越來越强烈。

    以前在和平時期,他很喜歡夜總會里那些濃妝艷抹的女人。林飛虎對他們這些值得信賴的手下很不錯,總是從收攏的難民當中,挑選一些姿色不錯的女人當做慰問。

    不過,那些女人怎麼也比不上眼前這個。

    石嶠非常直接地走到欣研面前,像餓狗一樣盯著她高聳的胸脯,獰笑著問:“小妞儿,你是誰?”欣研有些驚訝。她蹙著眉,順序看了看石嶠及其身后的几名手下,平靜地說:“我來接收物資。有什麼問題嗎?”

    羅驚鵬的親信站在旁邊點了點頭,認同這種說法。

    石嶠感到意外。他用熾熱的目光盯著欣研,眼睛像釘子一樣,在胸部和大腿這些引人注意的部位長時間駐足。盡管小腹下方已經傳來陣陣堅硬和熱意,石嶠仍然保持著最基本的清醒頭腦。他長呼了一口悶氣,疑惑地問:“接收物資?就是剛才開出去的那几輛車?”

    羅驚鵬的親信連忙上前,把之前在銀行小樓發生過的事情重述一遍。

    風有些冷。

    它吹散了人們腦子里多余的熱量,讓思維恢復冷靜。

    親信敘述的時間不長,事情經過也很清楚。

    “軍方的人?”

    石嶠微微一怔————他早已把欣研看做是囊中之物,卻根本沒有料到,居然會出現這種狀況。

    他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欣研。

    石嶠並非不相信羅驚鵬親信的話,也絕對不是想要對抗羅驚鵬的命令。

    他只是覺得不甘心。

    就像長時間飢餓的人看見一桌豐盛的宴席,卻沒辦法坐上其中的位置,只能站在旁邊聞著香味,狂吞口水。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7 03:04 PM

第八十五節怒殺

“軍方的人……”

    石嶠腦海里不斷盤旋著這句話。

    他抬起頭,看看四周,驚訝的發現:這些女人都長得不錯,配有制式武器。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們雖然穿著軍裝,卻沒有佩戴領章和軍銜。

    這不正常,但也並非不可能。

    軍隊正在擴編。有很多人被監察站選中,成為補充兵。

    何況剛才羅驚鵬的親信說過————這些人在城內負有科研任務。出于保密,完全可以理解為什麼要穿便裝。

    石嶠努力想要說服自己。他的目光不斷與欣研接觸,可那張美麗的容顏卻像魔鬼一樣瘋狂吞吃著他的猶豫,讓他在理智和**之間糾纏掙扎。那滋味儿很難受,就像餓鬼看到豐盛的宴席,卻被厚實的圍牆牢牢擋在外面。眼睛是滿足了,肚子卻氣得發瘋。

    最終,石嶠下定決心,抬起手向前一揮,跟隨在后的几名手下立刻走上前來,把欣研圍在中間。

    “反正就是干個女人。玩夠了,再扔給喪屍。把這里所有外來者都抓起來,讓在場的男人都換換口味。她們很漂亮,應該沒人會拒絕這種好事。毀屍滅跡很容易,再讓所有人都站到我這邊。嘿嘿嘿嘿……這事情會做的天衣縫,沒人會發現。”

    石嶠腦子里接二連三冒出可怕的念頭。

    這些想法連他自己都覺得恐怖。

    但他並不覺得畏懼,只覺得有種前所未有的刺激————所有人都畏懼軍方的勢力。沒人會懷疑是自己殺了這些女人。只要把在場的男人們拉下水,我會有很多證人,很多證據。

    至于喪屍……它們早就餓得發狂,根本不會去管什麼嘴里的肉是男是女?普通人或者軍人?

    想法很狂妄,卻並非不切實際。

    石嶠臉上再次露出獰笑。

    他把斜跨在胸前的突擊步槍甩朝背后,像餓鬼一樣伸出雙手,朝著欣研猛扑過來。石嶠喜歡女人的胸。尤其是那些身材曼妙,卻有著尺度驚人胸部的女人。那種手指觸摸的感覺很柔軟,帶有難以言語的韌性。指尖雖未摸上欣研的身体,他已經幻想著把那兩團美妙的脂肪在手心里來回蹂躪,隨意擠壓成想要的形狀。然后,然后……哈哈哈哈!當一個男人狠狠抓住女人胸部肆意玩弄的時候,還需要什麼***然后嗎?

    石嶠看見欣研那張精致絕倫的臉絲毫沒有變化。

    她仿佛早已預見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不會反抗,或者應該說是不想反抗。心甘情願等待蹂躪,還是……願意享受?

    論是哪一種,石嶠都會非常高興,非常滿足。

    狂喜之下,石嶠加大了動作,也加了腳下的速度。他像發情的野狗一樣雙臂伸張到極致,在分泌出大量雄性荷爾蒙的思維神經控制下,從空中飛扑過去。靈敏的動作和誇張的姿勢令人驚訝。

    他很胖,体重超過一百五十公斤。

    雙手合攏的瞬間,石嶠絲毫沒有感覺到滑膩柔順的觸感。相反只是雙臂抱空,身体失去平衡從半空中墜下的詫異。

    她,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轉到自己身后。

    那雙白得如同玉雕的手正朝自己脖頸抓來。曾經被石嶠贊賞過的纖長手指狠狠扣住后頸,另外一只手……活見鬼!她,她,她居然抓住老子的屁股?准確地說,應該是臀部略微上去一點的位置。

    欣研身体里涌動著熊熊烈焰和巨大的屈辱。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石嶠這種見面就想强奸自己的男人。

    難道女人就該服從命令分開雙腿躺下任你蹂躪?

    媽的!你算什麼東西?

    欣研一直按照預先制訂好的計划行事。

    她不想這麼早就動手。

    石嶠扑過來的瞬間,欣研下意識想要躲開。但目光與那具肥胖身体接觸的時候,她非常意外地發現——石嶠胸前佩戴著一枚式樣特別的藍白色徽章。

    林宙說過:除了他和羅驚鵬等三名高管,“盛飛”集團此次派出來的團隊領導人員當中,還有另外三名注射過一階强化藥劑的小隊長。其中,兩名負責駐守停車場,另外一個負責營地日常事務。

    蘇浩說過:奪取物資計划成敗的關鍵,在于能否控制住停車場里的核心人物。

    十几個分散開的女孩與停車場守衛者相處融洽。不經意間,她們探聽到很多有用的信息。其中,就包括那名女性高管意外致死。

    有兩名小隊長已在控制之中。石嶠好色貪婪,可他的身份卻是不折不扣的管理者,是最后一名小隊長。

    再也沒有比現在好的機會。

    欣研身上散發出陰寒冰冷的氣息。她閃身避開攻擊,抓住石嶠的后頸和尾椎骨,柔弱纖滑雙手爆發出巨大力量的同時,她仰起頭,用夾雜著凶狠虐意的悅耳聲音向四周咆哮:“動手!殺光他們——”“嗤啦——”話音未落,石嶠已經感覺到頭部被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拉起,整個身体隨即爆發出難以言語的劇痛。他的雙眼瞬間充血,視距以極其怪異的方式被拉高。身体很輕,手腳四肢失去控制。

    他想喊叫,卻沒辦法發出聲音。

    但石嶠肯定自己張大了嘴,動舌頭像往常一樣在說話。

    他看見了自己的身体。

    准確地說,是看見后背。

    正常人不可能有這種古怪的視角。石嶠清楚誤地看見————自己的肩膀中央有一個正在噴血的大洞,它一直沿著背心中點向下延伸,直至臀部0

    那是一條觸目驚心的血槽。邊緣的皮膚和肌肉組織被撕裂,被扯爛。破爛的身軀被那個該死的女人握著,像垃圾一樣扔在地上。

    “我……我出來了?”

    這想法簡直令人發指。

    渾身變輕的感覺沒有出錯,很可怕。

    石嶠的確是出來了。

    站在旁邊的羅驚鵬親信目瞪口呆。

    他親眼看著欣研這個柔弱微笑,仿佛鄰家女孩一般的美人突然爆發。咆哮著扯斷石嶠的脖子,摧枯拉朽般拽出整條脊椎骨,然后左手扔下屍体,從后腰摸出一支軍制“95”式手槍,瞄准自己的頭。

    槍口噴射出橘紅色的火焰,子鑽進親信右眼。突兀而强大的衝擊力拽著身体后仰,慘叫著摔倒。咆哮,是信號。槍聲,代表殺戮。分散在停車場里的十几名團隊成員同時發難。站在重機槍側面的男人愜意地抽著煙,臉上滿是驕傲的表情————他一直對坐在身邊的女孩講述過往的經歷。不外乎是殺了多少喪屍,砍下多少腐爛發臭的腦袋。這種自吹自擂讓女孩滿面驚訝,眼睛里充滿對英雄的向往和崇拜。旁邊的供手不甘示弱,于是卷起袖子加入話題,炫耀性地露出胳膊上結實的肌肉。

    他們聽到了欣研的咆哮。

    兩個男人同時轉過頭,大腦立刻因為震驚和意外陷入短暫空白。

    未等他們從失神狀態恢復,旁邊笑菲如花的女孩已經變成滿面陰狠的巫婆。

    她抽出匕首迅速割斷兩個男人的喉嚨,看著他們帶著難以置信的目光朝后仰倒。然后女孩拉過重機槍,熟練的拉開保險,調轉槍身,把冰冷烏黑的槍口指向場院中央那些毫防備,也尚未意識到危險臨近的“盛飛”集團成員。

    一名警戒者從貨櫃卡車頂部慘叫著摔下。原先的哨位被一個身材精干的短發女孩占據。她端著從警戒者手里奪過來的狙擊步槍,單腿跪下,朝著早已被鎖定的几處目標射擊。表情冷靜,槍法狠辣,精准十足。

    守衛油罐車的女性集團成員被扭斷了脖子。至死的前一秒鐘,可憐的女人也沒有想到,那個滿面和善的外來年輕男子會殺了自己。

    他很健談,善解人意,就像自己死去的弟弟……

    到處都是槍聲,劇烈的變化讓停車場守衛者覺得茫然而恐懼。突如其來的變化使他們很難在短時間內分清敵友。

    誰能想象,剛才還在微笑著談論共同感興趣話題,相互借火點煙的人,突然之間露出獠牙狠狠咬向自己的腦袋?

    欣研手里仍然握著槍,還有石嶠那顆拖拽著森白脊骨的腦袋。“砰——”距離十多米遠的卡車旁邊,一名剛剛端起步槍准備射擊的守衛者應聲而倒。

    扣動扳機的瞬間,欣研已經開始了移動。

    她驟然加速,曼妙的身影在肉眼來不及捕捉的情況下,只是一團令人眼花繚亂的幻象。四秒鐘,她衝出三十米遠,連續轉向四次。手槍不間斷的擊發,四名守衛者當成橫死。

    走進停車場的時候,欣研和其他團隊成員已經各自鎖定目標。“盛飛”集團的守衛者雖然多達八十余人,卻被悄然分割開來,成為一塊塊連他們自己也不清楚的**戰斗區域。這種默契很難用言語解釋,應該是蘇浩血液引發的生物協同。每一個人都明白自己的任務,知道如何在短時間里干掉對手,然后輔助同伴,徹底掌握停車場控制權。

    欣研一方雖然只有十几個人,數量對比懸殊,實力比較卻遠遠超過對方0

    “盛飛”只是一個小集團,林飛虎也沒辦法從軍方那里得到多的强化藥劑。

    除了包括林宙在內的兩個親生儿子、羅驚鵬,以及備受信任的石嶠等几名小隊長,其余的集團成員根本不可能得到藥劑。他們仍然是普通人。

    蘇浩的血,是最好的自然强化藥劑。團隊里所有通過黑色顆粒驗證的“工蜂”均達到第三階段强化標准。欣研比他們强。她是四階。强化人能夠被子擊斃,但他們可以利用速度避開射擊。尤其是在高速運動狀態下,普通人的正常視覺很難捕捉到他們的身影,談不上什麼瞄准。

    停車場守衛者毫防備————他們從未提防過身邊這些由羅驚鵬親信帶進來的人。欣研殺死石嶠的手段極其殘忍,那顆從肩膀上直接拔掉的頭顱比任何凶器都具有威懾力。雖然只是几秒鐘的短暫震撼,卻足夠早有預謀的外來者發動突襲。

    當蘇浩帶回曹蕊小隊趕到的時候,停車場里的局勢已經被控制。

    “盛飛”集團的守衛者大部分被殺。有二十六個人選擇投降。通過服裝和徽章辨認,欣研命令處決其中屬于核心成員的三名降者。其余的人被解除武裝,用繩索緊緊捆住。

    細密的汗珠從欣研額頭上滲出,又順著細膩精致的臉龐滑落。她邁著輕靈動的步伐走到蘇浩面前,朝后撩了一下凌亂的長發,微笑著說:“你來晚了。”

    蘇浩環視著四周,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來晚了。

    欣研干得很不錯,達到了計划所需目的,己方一傷亡。

    結束戰斗以后,她利用架設在警戒哨位的重機槍,在停車場外圍設置了封鎖線。除了看守俘虜,其余團隊成員都被安排在南面方向,狙殺從營地里衝出來的人。

    在營地位置可以聽到停車場傳來的槍聲。雖然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隋,但整個團隊里立刻彌漫開恐懼和慌亂。

    六個負責人都不在,其余的集團核心成員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們接受過短期軍事訓練,也得到了林飛虎的恩惠,卻沒有應對這種特殊情況的經驗。

    和平時期,面對危險和困境可以報警,找政府。

    現在……

    蘇浩注視著欣研。

    她仰著頭,感受著心愛男人眼瞳深處釋放出來的熾熱,于是再次微笑起來。

    計划進行的非常順利————羅驚鵬的部隊被全部殲滅,“盛飛”集團的所有物資都被控制。除了林宙,營地里有資格下達命令的人都死了。

    整個計划還剩下最后的環節。

    蘇浩轉過身,平靜地看著遠處人聲鼎沸的營地,眼睛里流露出上位者特有的威嚴。

    “我要他們,所有人。”

    這並非狂妄,也不是單純為了表現個人領導能力的虛張聲勢。

    豪族財團最大的弱點,就是那些從各個城市收攏的難民。

    與未來時代的野外流民不同,經歷病毒爆發活下來的幸存者,仍然帶有文明時代的固定思維。他們拒絕被成為奴隸,時不刻不在抗爭。如果不是因為食物和水,加上槍口和刺刀的逼迫,他們根本不可能成為豪族財團的依附。

    沒有人領導,沒有給養,最多不超過一個星期,整個營地就會徹底崩潰

    用炸塌大樓的方法構筑街壘,的確可以在短時間內擋住大規模屍群。可這些沉重巨大的鋼筋混凝土廢料也擋住了里面的人。

    北、南、西三面道路都被街壘阻塞。巨大的動靜引來數以万計的喪屍。往那些方向突圍,異于自殺。

    剩下的,就是連接著停車場的東面方向。

    那是自己的來路。

    現在,已經被蘇浩團隊占據。

    填補街壘縫隙的工作已經全部中斷,沒人願意干活儿。人們直接把推土機和開到最有可能被突破的地段,用沉重的機械擋住喪屍進入的道路……除此而外,再也沒有人想要做點儿什麼。

    到處都是一片混亂。

    沒有人負責警戒,也沒人站出來說應該怎麼做。

    有几個腦子頗為靈活的家伙倒是拉攏了一些人,帶足武器藥叫囂著往外面衝……他們死得很慘。占領停車場的陌生人槍法很准,子不是命中胸口要害,就是干脆爆頭。

    這種慘烈的衝擊前后持續了四波。一些幸運的家伙借助同伴的屍体衝上公路,卻被蘇浩從停車場里調出來的四聯裝機炮當場打得面目全非。

    林宙和羅驚鵬選定這里當做營地,僅僅只是臨時性的舉動。

    這里水源有限,不可能供應整個團隊。按照他們原來的計划,羅驚鵬會在第二天帶著一半人另外尋找駐地。很遺憾,唐姿的出現使蘇浩抓住了林宙,羅驚鵬也繼而落入陷阱。停車場里的大量物資只有很少一部分搬入營地,包括聯裝機炮在內的重型武器、食品、藥、電子儀器……全部落入蘇浩手中。

    現在,整個營地里還有一千多人。

    他們需要水,需要食物,需要武器藥對付街壘外面的喪屍。

    他們路可逃。

    “干脆……投降吧!”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提出這建議————他說話的聲音很小混雜在一片亂哄哄的吵鬧中,卻異乎尋常得到了几乎所有人贊同。

    他們本來就不是“盛飛”集團的人。只是為了食物和免疫藥劑,被迫加入。

    林飛虎的儿子和手下失蹤,生或者死跟我有什麼關系?

    反正這世界已經沒有希望。論跟誰走都是為了活著。只要給我吃的,有安全的住處,管他林飛虎、張飛虎、劉飛虎……

    第一批走出營地的人只有二十六個。

    他們打著白旗,沒有攜帶武器,高舉雙手,表情茫然,眼神空洞。

    蘇浩親自接待了每一個人————跟他們握手,拍著肩膀鼓勵,遞給他們食物和水,認真詢問他們的身体情況。溫和友善的態度根本不像是敵人,而是多年未見的朋友。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7 03:05 PM

第八十六節爭議

並不是所有人都適用于這種做法。但不可否認,絕大多數人都覺得蘇浩友善可親。

    他們經歷過死亡,親眼目睹家人和朋友變成喪屍,自己卻能為力倉惶逃亡。這種在混亂和死亡威脅下突然出現的友善,讓他們在詫異之余,感受到很久沒有体會過的溫暖。

    第一次接觸產生的認同感極其重要。

    善或者惡,喜歡還是厭惡,往往被第一意識決定,在大腦思維里占據判斷重心。

    當然,這種感受會隨著時間、事件、經歷等種種因素產生變化。但主体意識在這一時期的決定性很難被動搖。

    就像兩個陌生人相親,眼睛通過美貌或者丑陋的外表產生好惡。接下來的談吐可以辨別修養和說話習慣。至于品性、愛好、興趣……這些東西需要多時間,多的接觸。

    周辰對黑色顆粒的研究,已經深入到通過數量對比判明身份的階段。

    “工蜂”不會對“蜂王”產生叛逆心理。

    蘇浩需要做的,就是在一個月檢驗期內,讓所有接受過血液注射的人對自己產生認同感,把他們變成“工蜂”。

    很簡單,也很困難。

    有了第一批投降的人,就有第二批、第三批……

    人領導,外面有喪屍,逃路方向被徹底封鎖,營地里儲備的食物最多只夠吃一個星期……只要不是徹底絕望產生自殺之類瘋狂意識的人,都會自然而然選擇投降。

    五天以后,最后一批投降者走出營地。

    他們告訴蘇浩——營地里還剩下七十一個人,都是“盛飛”集團從病毒爆發前就開始集訓的核心成員。

    這些人非常固執。他們相信北方總部一定會派增援部隊過來。到時候.

    曹蕊和欣研各自帶著一個小隊,從兩個方向殺進營地。

    强化人對普通人,對方也不是正規軍,這一戰毫懸念,防守者一觸即潰。

    蘇浩搬走了營地里有價值的所有東西,連戰死者身上的武器藥和殘留食品也沒有放過。

    他收獲巨大——各種物資加起來總量超過上万噸。即便加上投降人員,仍然可以維持很長一段時間的消耗。

    有兩千六百多人選擇投降。

    蘇浩給每一個人都注射了自己的血。

    他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會成為真正的“工蜂”?

    一百?

    一千?

    還是全部?

    這個答案未知的問題令他時刻保持警惕。如果因為自己某些方面不慎失節,導致已經有了部分認同感的投降者出現反感,那麼真的是得不償失。

    未來,有很多時候可能法對每一個人進行仔細甄別,只能用這種方法大批增加“工蜂”數量。

    這相當于實驗。只是連蘇浩自己,也法判定成功率究竟有多少?

    一個月,就能知道答案。

    陳彥霖站在前,默默注視著遠處地平線上那抹即將被黑夜吞沒的暗淡微光。

    牆上的舊掛歷已經扔進垃圾堆,掛歷仍然還是大紅色的喜慶封面。“恭賀禧”四個變体字構成漂亮的團花形狀。兩個滿面堆笑的娃娃站在兩邊,拱著手。他們笑容發膩,像傻呵呵的白痴。身子肥胖滾圓,像過年時候殺了吃肉的豬。

    現在是2021年,今天是1月6日。

    這個日子沒有什麼特殊意義,只不過是日復一日的數字排序。

    地球仍在環繞太陽旋轉,月亮陰晴圓缺還是跟女人來大姨媽那樣准時。

    然而,城市里再也看不到密集的燈光,沒有繁華漂亮的街景,豐富多彩的夜生活徹底成為歷史。盤繞在人們腦海和眼睛里最直接的東西,就是腐爛發臭的屍骨,堆積如山的垃圾,落滿積塵或面目全非的廢棄車輛。

    還有.——條條曾經象征人類輝煌文明的公路,如今再也看不到什麼希望

    陳彥霖面表情地從口袋里摸出煙盒,抽出一支點燃,剛吸了一口,忽然覺得沒來由的一陣繁雜。于是把香煙折斷,從指間滑落。

    “你就不想對我說點儿什麼嗎?”

    這句話並非自言白語,而是質問站在身后的魯正雄。

    警衛局辦事效率很高————除了魯正雄和肖琳,涉及軍官資格轉換晉升令壓制事件的所有人員,總共有四十七名。

    其中,軍方二十一個科學院方面二十六個。

    他們大多是技术和人事部門主管。軍方涉案人員全部都是校級以上軍官。有兩個還是正在考察期間的待晉升人員。如果沒有什麼問題的話,他們將于今年八月份晉升為少將。

    魯正雄坐在辦公室中央的椅子上。

    他身上的軍服破破爛爛,很多地方透出被血跡浸透又晾干的黑色痕跡。眼角有明顯的青腫,上嘴唇干裂得厲害,露出鮮紅的肌肉組織。戴著手銬,嘴角有干涸的血痕。他一直低著頭,神情呆滯地看著自己的腳。只是偶爾在陳彥霖沒有察覺的時候,才會從眼眸深處迅速閃過隱晦的仇恨。

    在調查軍內事務方面,警衛局擁有人質疑的絕對權力。

    刑訊逼供這種事情司空見慣,魯正雄自己也是在籍軍官。

    陳彥霖是一名將軍,來自上位者的震怒比任何催促都有效果。

    魯正雄被一句“請配合調查”抓進警衛局審訊室的時候,就差不多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他是個聰明人,知道在這種時候該如何應對。

    所以,面對如機器人般冷漠情的警衛軍官,他毫保留說出了所知的一切。盡管如此,那些人仍然沒有想要放過他的意思。

    魯正雄被打斷了十二根肋骨,胳膊和大腿被滾壓機碾成粉碎性骨折。這種足以致殘的傷害僅僅只是想要刺激中樞神經,讓他感受到難以忍受的痛苦。就在他奄奄一息,覺得可能要被槍斃的時候,卻被警衛軍官送進重症監護室,通過液体治療的方法,迅速治愈斷骨。

    在外人看來,警衛局是一個極其殘暴冷酷的組織。

    這種令人不寒而栗,本能感覺到畏懼的威懾效果,很大程度上來源于殘忍的審訊手段。他們從來不會把嫌疑人弄死而是用各種辦法折磨**,摧垮精神意志,再用高科技醫療使其恢復……總而言之,從警衛局出來的人往往只有皮外傷,身体狀況良好,卻再也沒有人類應有的情感和意識。

    像鬼,或者沒有靈魂的**軀殼。

    “誰給你的權力擅自接收非軍籍人事管理檔案?”

    “你有什麼資格延誤晉升文件的有效時限?”

    陳彥霖依然沒有轉身。他再次發問,聲音里已經帶有明顯的怒意。

    “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

    將軍已經不是在問,而是在吼。

    魯正雄絲毫沒有動作。

    他仿佛聾了,聽不到聲音,也感受不到陳彥霖身上釋放出來的熊熊怒火

    “我.……我是甲類体質。”

    過了近五分鐘,魯正雄才慢慢抬起頭,睜大那雙空洞神的眼睛,用鬼一樣沙啞的聲音說:“几年前体質檢驗的時候,我根本沒想過這意味著什麼。抽血、化驗、身份和基因對比……然后我被調到西安基地,軍銜和職務都升了一級。那個時候我很高興,還跟几個朋友出去痛痛喝了頓酒……現在想想,我實在太天真了。”

    陳彥霖轉過身,背著雙手,用冰寒銳利的目光注視著他。

    魯正雄繼續自己漫目的的話:“我有老婆,她很漂亮,是當地的播音員。我還有一個聰明可愛的女儿,上初一,每次考試從未下過九十五分。我打算著,再上干几年就辦退伍,到地方上弄個處長之類的職位。以后中、高考的時候,弄孩子個好學校會方便一些。老婆很贊成我的想法,我們倆湊了一下家里的錢,差不多有六十來万……”

    “錢,有屁用。”

    “位子,也是假的。”

    魯正雄茫然地看著陳彥霖,然后低下頭,把腦袋深埋在雙手之中,用顫抖的聲音說:“她們是乙類,乙類体質。從未有人告訴過我這些,我不知道甲類和乙類的區別。我只知道去西安就能升職晉銜,卻不知道以后會發生什麼事情。想想……我真的很傻。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天上掉餡餅之類的好事。既然得到,就肯定必須付出。這代價太大了,我完全被蒙在鼓里。文莉、玲玲……我,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啊——”

    他搖晃著頭,嚎啕大哭。

    他沒有解釋與肖琳之間的發生的事情,警衛局報告里已經寫得很清楚,需多說。

    他只是在發泄,在悔恨。

    淚水從指縫間滲透出來,被牙齒緊緊咬住的嘴唇邊緣發出“嗚嗚”的哽咽。魯正雄不斷用手揪起頭發,拼盡力氣狠狠地拔。

    陳彥霖冷冷地看著這一幕,臉上掠過了一絲微不可察的蒼白。恨怒和森冷逐漸從目光中消失,變成一抹淡淡的悲哀。

    魯正雄的遭遇不是個案。

    有很多人都有著與他相同的遭遇。

    軍隊是整個轉移系統最龐大的一部分。軍工企業、研究機構、鋼鐵、機械……全國五分之一的人都接受過体質檢測,甲類和乙類比例大約各占百分之五十。考慮到食物和免疫藥劑產量等因素,絕大部分人都被拋棄了。

    陳彥霖十多年前就認識魯正雄。那時候,他是一個很不錯的軍官,合格的軍人。

    環境能改變人,悲慘的遭遇會摧毀人的意志。

    最親密的家人都死了,獨自活著……與其說是幸運,不如說是折磨。

    按照和平時期的觀點,魯正雄其實沒有做錯——論肖琳的人事轉換,還是蘇浩的晉升手續延誤,都合乎軍內正常手續流程。如果沒有人發現,這些事情做了也就做了。最多,補上一份額外說明,再重走一道程序就是。

    陳彥霖法容忍這種上下其手的行為。

    盡管魯正雄值得同情,卻不能得到寬恕。

    “你有二十四小時交接手上的工作。然后……去六十八師報道吧!”

    東部前線的戰爭異常慘烈。雖然有免疫藥劑遏制了病毒擴散,所有士兵都注射過一階强化藥劑,卻依然有相當程度的傷亡。

    沿海城市人口比例遠遠超過內地,龐大密集的城市群限制了裝甲部隊大規模機動,鱗次櫛比的鋼筋水泥建筑把炮威力降至最低。空軍試投過几次云爆和中子,几乎沒有什麼效果。頭部是喪屍唯一的要害,破壞內髒對它們毫影響。哪怕手腳炸斷,這些悍不畏死的可怕生物仍然可以像松毛蟲一樣蠕動。

    東部方向集中了四個重裝機械化師。六十八師只是其中之一。

    陳彥霖把魯正雄調到前線的用意很明顯——要麼戴罪立功,要麼戰死。

    現在是非常時期,軍方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人員補充。除了可赦免的重罪,一般情況下的違紀、偷盜、詐騙、强奸之類罪行都可以被赦免。作為必須付出的代價,罪犯將被編入前線搜索部隊。他們配備的武器均為格斗刀或長柄戰斧,沒有槍械。城市突入作戰需要大量士兵與喪屍肉搏,傷亡極高,卻多少還有活下來的機會。

    魯正雄從椅子上慢慢站起來。

    他轉過身,神情呆滯地看著陳彥霖。

    沒有暴怒,也沒有哀求,就像失去主動思維,完全依靠本能行動的喪屍

    兩個人在沉悶的氣氛中默默對視了近半分鐘,魯國雄蹣跚著腿腳轉過身,朝大門方向走去。

    他其實很想說點儿什麼。

    可說與不說之間沒有任何分別。

    除了服從和接受,根本沒有第二條路。

    房門輕輕開啟,又輕輕合攏。

    陳彥霖面表情地走回辦公桌前坐下,不由自主揉了揉酸脹的眼角,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按下桌面上的電鈕,正前方立刻升起一道寬大的顯示屏。短暫的電子干擾過后,屏幕中央出現了一個身材肥胖的老者。他的頭發稀疏,几乎禿頂,肥大的肚腩把制服高高撐起,鼓脹程度就像八個月的孕婦。他神情威嚴,胸前排滿密密麻麻的履歷表,肩膀上赫然佩戴著令人畏懼的中將軍銜。

    他是41集團軍司令許仁杰。

    “那件事處理完了?”

    屏幕上許仁杰神情平淡,就連問話的口氣也帶有几分頤氣指使的成份,毫不顧忌陳彥霖是集團軍內第三號人物。

    陳彥霖對此早就習以為常。他慢慢點了點頭。

    “我跟六十八師的老張說好了,小魯過去就直接充入三十七搜索中隊,擔任隊長一職。讓他在那邊鍛煉几年,好好認識一下自己的錯誤。”

    許仁杰“呵呵”地笑著,仿佛是在說一件關輕重的小事情:“我把另外几個人都關了禁閉,警衛局那邊已經把事情經過調查清楚……老陳啊!依我看,這件事差不多就算了,沒必要繼續折騰。”

    陳彥霖安靜地坐著,面色沉穩,心里卻不斷冒出熾熱的憤怒火焰。

    他努力壓抑著,盡量不讓這些負面情緒迸發出來。

    早在兩周以前,警衛局就提交了整個事件的調查報告。就在陳彥霖准備按照名單抓捕所有涉案人員的時候,集團軍司令部卻把其中大部分人接走。然后,司令許仁杰告訴自己——這些人由他來進行處置。

    所謂的處置,僅僅只是關几天禁閉。

    大部分涉案者都是許仁杰的親信。這些人掌握著集團軍內各個重要部門。許仁杰把他們帶走的用意很明顯——他決不允許自己的勢力收到半點威脅,不可能因為陳彥霖的憤怒收到削弱。

    但不管怎麼樣,表面上的關系仍然需要維持。拋出一個魯正雄,已經是許仁杰的最大讓步。

    在集團軍內部,陳彥霖沒有掌握多少實權。

    他很想做一個正義執行者,卻沒有占絕對優勢的擁護力量。

    許仁杰的意思已經足夠清楚——這件事結束了,不要繼續追究。

    陳彥霖雙手擺在腿上,狠狠握緊,臉上表情卻依然保持平淡。

    “那份晉升令,我想另外發一份的。”

    他控制著想要砸碎眼前屏幕上許仁杰那張爛臉的衝動,平靜地說:“那個叫蘇浩的年輕人在生物研究方面很有建樹。我們需要這種人才。按照正常程序,上一份晉升令已經自動失效。我想另外再發一份的,把他直接提為上尉。”“這不可——”許仁杰斷然否決陳彥霖的提議。剛剛說完這句話,他已經發現自己的語氣過于冷厲,于是迅速變換的稍微緩和一些:“這不合規矩。從軍外調人,需要人事部門進行身份檢驗和能力評估。我看過李道源從kd03發過來的資料,那個叫蘇浩的家伙只是普通的幸存者。沒必要在他身上白白浪費一個軍官名額。”

    陳彥霖很清楚許仁杰為什麼要否決自己的建議——對41集團軍高層而言,蘇浩几乎是個陌生人。沒有把握將其當做親信的情況下,許仁杰一般不會在晉升令上簽字。

    如果是普通士兵,那麼問題不大。

    軍官,就意味著必須分出一部分權力。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7 03:06 PM

第八十七節針刺

“我們需要這方面的研究人員。”

    陳彥霖强迫自己說話語氣帶有足夠謙恭的成份:“只是一名尉官,不給他配備戰斗人員,編制隸屬于型裝備開發處。你覺得怎麼樣?”

    屏幕上的許仁杰神色凝重。

    看得出來,陳彥霖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非常强硬。

    魯正雄等人壓制晉升令一事,顯然令他極其震怒。作為一名將軍,在處理這類事務的時候還必須忍受集團軍司令的壓制……雖然他的表情平淡,許仁杰依然能夠感受到那種如火山即將爆發般前,充滿硫磺味的氣氛。

    通過壓制手段控制權力是必需的,必須注意反對力量的性。

    適當的時候,可以做出一點點讓步,但並非毫底線。

    “那就按照你最初的意思,晉升他為少尉。”

    許仁杰說話很不客氣,把陳彥霖剛剛提出的軍銜硬生生壓縮兩級:“命令直接下發給李道源,中間不要任何人插手。我會就通知人事部備案。放心吧!不會再發生上次那種事情。那只是個意外……”

    通話很結束,陳彥霖呆坐在椅子上,眼睛里升騰起怒火,又漸漸熄滅

    許仁杰需要保證絕對權力和威嚴,不值得為了某些小事情去故意觸怒他

    反正,自己的目的,只是那個叫做蘇浩的年輕人。

    這種執著在外人看來有些難以理解。但陳彥霖對此也有自己的解釋。

    他很熟悉王啟年——這個肮髒猥瑣,甚至可以說是邪惡的老胖子很不討人喜歡。然而,在識人用人方面,卻有著任何人都法比及的精明眼光

    肖琳的嫉妒和憤怒,使蘇浩歪打誤撞成為研究員。

    王啟年雖然對科學院檔案局涉事人員進行了懲處,卻沒有撤銷關于蘇浩的相關人事命令。而且,短短几個月內,蘇浩已經連續晉升兩級,從最初的“d3”研究員,成為現在的“dl”。

    胖子院長在這方面從未出錯。如果不是被他看中,特別優秀的精英,怎麼可能在如此之短的時間里迅速躥升?

    這就是陳彥霖的信心依據。

    如果蘇浩能夠證明白己是足堪大用的優秀人才,陳彥霖絕不吝嗇給予他高的軍銜,甚至不惜與許仁杰翻臉。

    因為他也需要親信,需要心腹。

    擁有可信賴的班底,才有對抗資格。

    城市東面的營地已經被喪屍占據。

    爆炸、嘶吼、慘叫、槍擊……這些通常和“死亡”兩個字聯系在一起的聲音,如磁石般緊緊吸引著喪屍敏銳的聽覺神經。廝殺與混亂過后,營地留下了上百具死屍。任何喪屍都不可能抗拒鮮血肉的誘惑。它們變得焦急而煩躁,擁擠在街壘外面嚎叫亂抓。這種序而瘋狂的舉動法改變現實狀況一一腦的喪屍只會根據聽覺和嗅覺判斷食物或者目標的具体位置。

    它們會選擇最近的道路。

    就像游客在動物園里用水果逗弄狗熊,后者只會隔著欄杆把嘴張得老大,卻不會想到一巴掌拍死飼養員,堂而皇之從鐵門里走出來。然后咬死游客,人肉當做主菜,水果留作飯后甜點。

    暗紅色的血屍顯然要比普通喪屍聰明那麼一點點。

    它們沒辦法翻越倒塌大樓構成的街壘,卻沿著街壘兩邊另外尋找的入口。

    這種盲人摸象般的舉動持續了近二十四小時,几頭血屍終于在街壘南面發現一處松動的縫隙。這些執著飢餓的生物用肩膀撞,用手推,用牙咬……原本僅容一個人勉强通過的裂縫迅速增大,潮水般的屍群蜂擁而入,徹底淹沒了整個營地。

    那里已經沒有活人,只有屍体。

    距離春節還有一段時間,蘇浩團隊已經提前開始准備過年所需的各種物資。

    老宋帶著人在野外提了很多田鼠——這些縮在窩里依靠存糧過冬的小動物很肥,把皮一剝就是白嫩嫩的肥肉。划出內髒,斬去頭足,清洗干淨之后,人們就著炭火一邊烘烤鼠肉,一邊撒上鹽巴、辣椒和各種調料。烤至半干,再用小錘反復敲打,使鼠肉松散,干透,鮮味和香味自然滲透其中。

    有很多從江里捕撈上來的魚。它們一部分被削鱗去肚晾曬成干,還有一些則仿照沿海地區的做法,把碾碎的魚肉與面粉混合,做成魚丸,或者灌入膜衣制成香腸。

    元旦的時候,“城堡”和各個營地里的團隊成員都吃上了年糕和餃子一一地窖里有不少蘿卜白菜,摻上剁碎的午餐肉和香腸,還有酸菜和粉絲……雖然沒有鮮豬肉,餃子談不上有多麼美味儿,但每個人都吃了不少。加上葡萄酒和糖果、香煙.……在那一天,每個人都很高興,臉上都洋溢著幸福和滿足的表情。

    這種歡樂的氣氛,影響著每一個投降者。

    他們發現,這些人其實跟自己差不多。

    這個團隊沒有歧視,人們彼此之間都很友善。

    即便是隊長之類的人物也很容易相處。老人、孩子和女人並不因為体質瘦弱被人欺壓,他們得到的食物配給量比男人略少一些,但足夠吃飽。

    至于强奸,逼迫女人之類的事情,至少到現在為止,從未發生過。

    投降人員被關押在銀行小樓對面的一幢大廈里。看管算不上嚴,很寬松。看守態度和藹,經常與這些被俘的人談話說笑。

    服裝和徽章,是甄別“盛飛”核心與外圍人員的標志。除了羅驚鵬和林宙,營地里所有集團核心成員全部被殺。這相當于從某種程度上失去了對外圍人員的控制。何況,這些人本來就是“盛飛”集團用食物誘騙,用武力威脅,從各個城市里收攏的難民。根本談不上什麼忠誠。

    “我覺得在這里不錯。最起碼不用為吃的擔心。這些人不像以前在北方基地里的教官會打罵我們,也不會因為某種過錯把人踢出去喂喪屍。”

    “他們說話做事很有規矩。這讓我感覺很安全。他們應該不會因為某個人的好惡,讓我死得不明不白。”

    “嘿!看到他們手里的槍了嗎?都是制式裝備。我敢打賭——這些人肯定和軍方有聯系。跟著他們總比跟著以前“盛飛”那邊好得多。至少,我知道他們的頭儿叫蘇浩,還跟他說過几句話。“盛飛”那邊的老板叫什麼名字?好像是姓林還是什麼……以前那些人很傲慢,高高在上我不喜歡他們……”

    周浩每個星期都會對所有戰俘進行血樣檢測——從表格記錄的數據來看,每個人体內的黑色顆粒數量都有不同程度增長。尤其是那些與看守最為熟絡的投降人員,他們血液里的黑色顆粒比例已經超過標准“4”很就能達到標准“5”。

    火爐上架著一口鍋,鍋里的濃湯已經煮沸。空氣中散發著濃烈的肉香和各種調料味道。透過繚繞上升的蒸汽,可以看見湯里煮著切片的火腿、晶瑩的貝肉,還有一些諸如蘿卜、豆腐皮、粉條之類的東西。

    蘇浩和武國光坐在火鍋旁邊,不時舉起酒杯對干一大口辛辣的白酒。旁邊的桌子上擺著一聽打開的午餐肉罐頭、一碟醋漬白菜、一碟油炸花生米。

    這里是銀行小樓。元旦那天,蘇浩就邀請武國光過來吃飯。可那個時候太忙:后勤補給、給幸存者注射免疫藥劑、清點物資……武國光根本沒有閑暇。如果不是昨天處理了很多事情,時間稍微寬裕,他現在也不可能坐在這儿

    火腿干貝之類的肉菜都是從城內商店收集得到。

    蔬菜是團隊成員自己種的。

    在銀行小樓里湊上一桌夠兩個人吃的火鍋,倒也不算什麼難事。

    “前段時間那件事情,你們弄的動靜很大。”

    武國光夾起一顆松脆的花生米送進嘴里,一邊嚼,一邊拿起擺在旁邊桌子上的“五糧液”給自己和蘇浩的杯子加滿,認真地說:“那些集團的勢力很大,你不應該去招惹他們。”

    蘇浩淡淡地說:“我也不想莫名其妙多個敵人。但有些事情既然遇到了,就必須去做。”

    武國光抬起頭,隔著朦朧的蒸汽,神情很是復雜。

    蘇浩對他說過關于唐姿的事情。

    那女孩很可憐——男朋友被“盛飛”集團的人殺了,自己又被强奸。在那種時候能逃出來,如果不是得到蘇浩的幫助,而是被追趕的抓住,其結果……光是想想,就覺得有種驚悚心悸的恐懼。

    這個世界早就已經亂了。

    武國光端起擺在面前的杯子,凝視著里面散發出濃郁醇香的透明液体,猛然仰脖灌下。頓時,一股强烈的辣意順著喉管徑直向下流竄,在胃里升騰起一片烈焰。

    駐守監察站這段時間,武國光看到了太多悲慘的事情。

    警備司令部外面有個男人,已經瘋了。他每天都在路上徘徊,像獵人一樣干掉几頭喪屍,再割下屍体身上的腐肉充飢。有個士兵看他實在可憐,就送了几塊壓縮餅干過去,那男人根本理都不理,只是專心致志大口吃著那些跟濃縮漿糊差不多的臭肉。

    有一個女人,長得很漂亮。她在城市西面一個小團隊里負責做飯,跟那些男人輪流上床,從而得到食物和水。兩個星期以前,那個團隊被屍群圍住,女人僥幸逃了出來。她一直在街上流浪,餓得要發瘋。士兵們外出搜索的時候,發現這女人被另外几個男人抓住,兩條腿已經被砍掉,傷口上撒了很多云南白藥用作止血。旁邊鍋里的水已經煮沸,里面燉著切成碎塊的腿肉,還有一只被拔掉指甲的腳掌。

    在北方基地接受訓練的時候,教官一再告誡:“不准插手平民與豪族財團之間的任何事務。除了給他們注射免疫藥劑,你們還可以適當分發少量食物。但必須牢牢記住——論看到任何事情,你們都不要管,也不要問。我們的敵人只有一個就是那些該死的變異生物。”

    武國光感覺自己的神經已經變得麻木。

    他很贊賞蘇浩能夠出手救下唐姿這件事情。

    甚至,有些羨慕。

    “你的戰术計划不錯,人員和武器配置也很合理。是該好好教訓一下那些家伙。他們野心很大,想把所有人都當做奴隸抓起來。你不干掉他們,他們就要反過頭來對付你。”

    長長噴出一口醺醺酒氣,武國光從鍋里夾起一大片火腿,一邊吃,一邊含含糊糊地說:“你手下這些人戰斗力很强。再也沒有什麼能比面對面直接廝殺能得到鍛煉。一次性抓到上千名俘虜,這種事情可不多見。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們其實就是平民,連民兵都算不上。這些人每天要消耗很多糧食。嗯……你打算怎麼辦?就這樣養著他們?”

    蘇浩笑了,說:“我准備在城外建個農庄。已經派人看好了地方,差不多天氣暖和就開始耕種。”

    武國光點了點頭:“說起耕種,北邊郊外有很多人,他們建了一個城堡。據說,為首的是個老頭,姓宋。”

    “我知道。”

    蘇浩平靜地說:“他們控制了城里很多加油站,我一直在用食物跟他們交換燃料。那些人還算公平,沒讓我吃虧。”

    說到這里,蘇浩轉移話題:“有件事情,得拜托你。”

    武國光停住正伸向鍋里的筷子,專注地看著他。

    蘇浩拍了拍手,房門從外面被推開,進來五個人————陶源和李曉梅夫婦,還有抱在懷里的嬰儿。至于另外兩個則是陸濤和盧糯儿。

    “我知道你正在選人。他們几個都是我推薦給你的戰士。”

    武國光坐直身体,放下筷子,用力抹著下巴上粗硬扎手的胡茬,下意識地皺起眉頭。

    四個人當中,只有陶源他還看得上眼。

    陸濤雖然是個男人,也足夠年輕,身材卻很瘦弱,看起來細細高高,沒有肌肉,也沒有力氣。

    盧糯儿長得漂亮。這種單純停留在外表上的美色,被武國光直接過濾一一漂亮妞對喪屍沒什麼殺傷力。那些怪物吃肉只看不鮮,肥胖的女人和脂肪可能對它們有吸引力。

    至于李曉梅……根本就是個典型的家庭婦女。柔弱、膽怯、几乎不說什麼話。

    何況,她懷里還抱著個孩子。

    武國光把目光轉向蘇浩,眼里充滿疑惑。

    蘇浩微笑著舉起酒杯:“他們是最好的戰士,絕對不會令你失望。”

    武國光問了一句:“你確定?”

    他的語氣里不帶有任何感**彩。

    他本能地覺得——這應該是蘇浩想要轉移困難的做法。

    畢竟,這些人論怎麼看都不像戰士。

    尤其是那個女人懷里的嬰儿,可能是問題的關鍵。

    在銀行小樓這種環境,很難把孩子養大。如果連同父母一起送往成都基地,自然可以得到奶粉之類的東西。

    武國光沉默著點了點頭。他不想在這種事情上爭辯————死的人已經夠多了。有一個孩子能活下來,總是好的。

    至少,自己為那些可憐的幸存者做了點什麼……

    晚餐沒有持續太久,武國光也控制著酒量沒有喝醉,但腳步已經有些虛浮。

    他很高興——不管怎麼說,蘇浩既然是研究員,就相當于自己人,彼此之間也有很多話題可以交流。把那五個人當做戰士交給自己,雖然是在推卸包袱,卻也表明這個年輕人並不冷酷。

    李離扶著武國光走出小樓,鑽進越野車。

    “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司機即將發動引擎的時候,蘇浩走到車前,對武國光認真地說:“喪屍正在進化。它們當中很多個体已經出現第二次變異。上次你看到的那種紅色血屍數量會越來越多。我建議你最好跟上面申請增援,或者干脆取消監察站。”

    武國光笑著連連點頭。

    看得出來,他沒把蘇浩的叮囑放在心上。

    越野車很絕塵而去。

    周辰從小樓里走出來,站在蘇浩身后,神情緊張地問:“他……沒有發現?”

    蘇浩看著遠去的車影,搖了搖頭:“他和杜天豪差不多是同一類人。如果發現有什麼問題,當時就會爆發,而不是一直忍著不說。”

    請武國光吃飯並非的放矢。

    欣研從珠寶店里選了一枚戒指。

    她用銼刀把戒指矬開,在面朝手心的部分,弄出一點非常微小的倒刺。這東西很銳利,握手的時候會扎破對方皮膚,卻不怎麼疼,算不上敏感,甚至不會流血。

    金屬刺尖上涂抹了一點蘇浩的血。他不可能强行摁倒武國光對其進行注射。抹在戒指上的血雖然很少,卻足以讓黑色顆粒進入武國光体內。

    相同的方法已經在李離身上試驗過。蘇浩想要看看——他和武國光有沒有可能成為自己的“工蜂”?

    這是一場隱秘的實驗。至于一個月后應該怎麼從兩個人身上弄到血樣,那是下一步的計划。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7 03:06 PM

第八十八節尊敬

蘇浩不知道李離曾經有過什麼樣的遭遇。這個年輕的士兵喜歡笑,把楊璐璐當做親生妹妹寵愛。

    如果在古代,武國光應該是張飛之類的猛將。他性格豪爽。怎麼說呢!感覺很像屠夫。

    這個詞絕對不是貶義——大凡屠夫,身上都帶有濃烈的血腥,身材魁梧滿臉橫肉令人畏懼。粗獷的外形並不代表愚蠢。擺攤賣肉的時候,屠夫比任何人都要精明。他們會把肥膘說成五花,后腿和里脊賣上高價,心肝腸子豬頭尾巴每一樣都不能少。那種錙銖必較斤斤計較,往往因為一錢豬肉驟然爆發的口水戰爭,就連橫行菜市場多年的潑辣婆娘也不得不敗下陣來,站在遠處看著屠夫滿身橫肉,上面流口水,下面水亂流。

    武國光和李離與蘇浩團隊彼此很熟,是最適合的試驗人選。

    臨行前蘇浩叮囑的最后那句話,並非多余。

    歷史檔案表明:在喪屍第二次變異期間,也就是病毒爆發大約一年后,設置在各個城市的監察站人員傷亡率極高。舊式戰法很難應對整体能力全面提升的變異生物。假如武國光和李離身上出現某種不可控的變化,蘇浩可以通過不引起旁人注意的隱秘方式殺掉他們。

    而最后一句話,則是讓當時在越野車里的司機和其他几名士兵作為旁聽。關鍵時候,他們會成為最直接的證人。這種做法只是備用。不到万不得已,蘇浩絕不會對李離和武國光下手。周辰走到路邊一輛廢棄的“夏利”車旁站住。他伸手抹去車邊望后鏡上的灰塵,頗為自戀地端詳著鏡子里的影像,認真地說:“我比以前帥氣多了。瞧這眼睛和臉型,越來越像黃曉明……嗯!這話說錯了——黃曉明算個屁啊!如果時光倒流,我現在肯定比他討人喜歡,女粉絲成千上万。"蘇浩平靜地笑了笑,沒有說話。他當然可以聽懂周辰話里隱藏的意思。最近,周辰的研究方向,正漸漸轉朝黑色顆粒的具体功效方面。

    這種神秘的巨型細胞,似乎在悄悄改變著主動意識接納它的人。尤其是外觀和思維意識。蘇浩的身体屬于全面優化后的再造品。除了基因,外形輪廓符合人類普遍的審美標准。

    這並非自戀,或者對“英俊”之類的名詞有著特殊喜好。從未來返回現在,蘇浩會認識很多陌生人。在彼此不熟悉的情況下,外表往往成為人們判斷善惡的第一標准。

    就像卡西莫多和湯姆。庫魯斯站在一塊儿,后者肯定要比前者受歡迎。即便下一秒鐘即將被喪屍咬斷喉嚨,懷春少女寧願死在阿湯哥噴灑了很多古龍水的懷里,也不願意被貌丑如豬的卡西莫多抱住,然后兩個人一起幸福的逃亡。

    從注射原型藥劑至今,已經過去了好几個月。

    蘇浩自己也說不清楚究竟是為什麼,隨著時間不斷推移,他發現自己的容貌越來越漂亮。

    這種變化不僅僅發生在他的身上——欣研、曹蕊、杜天豪、周辰、老宋……每一個接受過蘇浩血液的人,都有著極其微妙,卻顯而易見的轉變。

    欣研的身段趨于細長,符合她原先舞蹈專業的標准。尤其是雙腿長度驚人,驟縮的腰肢與上下兩端迅速擴張的胸、臀,共同構成近乎完美的曲線。

    曹蕊的身材變化和欣研差不多。她略顯豐滿,風格也偏于成熟、美艷。相比之下,欣研要清純得多。她們對男人都充滿難以抵擋的誘惑。杜天豪的粗獷被發揮到極致。這家伙外形就像一頭隨時可能躁動的獅子。高大魁梧的身材超過兩米,爆發情況下釋放的力量雖然沒有蘇浩那麼强,卻遠遠超過普通强化人。

    周辰越來越像頭狐狸。他的思維方式敏捷多變,對于生物研究方面很多想法甚至比蘇浩知道的某些高級研究員還要變態。

    至于老宋……外形變得加蒼老穩健,卻不失活力。用韓瑩的話來說:“就像童話故事里德高望重的國王。”把陶源和陸濤等人送走,是因為另外一層考慮。軍方的7。92毫米口徑輕武器換裝計划已經開始實施。按照蘇浩熟知的歷史,這次換裝計划只持續了不到兩個月。迅速變異的血屍和類人比喪屍强大得多。即便是剛剛換裝的型武器也很難對它們造成致命傷害。考慮到士兵注射一階藥劑后產生的力量增幅,軍方從那個時候開始研發体積大,重,殺傷力强的9毫米,甚至是l2。7毫米突擊步槍。

    陶源和陸濤等五個人都擁有四階力量。在戰場上表現出色的他們會很得到重用。他們每個人都攜帶了一部分蘇浩的血。在適當的情況下,能夠在軍方內部發展的“蜂群”除此而外,還有另外一個因素。陶源對蘇浩說過:希望他的儿子能有一個健康、樂的成長環境。有重兵駐守的基地,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希望他能高高興興的長大,每天都能吃飽。”

    這是蘇浩對那個嬰儿的祝福,也是未來世界荒野流民之間最常用的祈禱。

    說完,蘇浩把目光轉向旁邊的周辰:“你呢?你有什麼願望?”

    “我?”

    周辰想了想,神情詭異地笑起來。

    “我希望能在這座城市里遇到逃難的劉得華,看看他帥還是我帥?再問問他楊蜜和范餅餅在哪儿?是否還活著?有沒有變成喪屍?如果沒有,嘿嘿嘿嘿……你是男人,你懂的。"

    由成都基地划撥的電子通訊裝甲車已經完成交付手續。

    蘇浩派了十二名團隊成員接受隨車技术軍官的操作培訓。這種重型車輛最主要功能是戰場和遠程通訊,能夠與軍用衛星聯通,擁有强大的電子偵測與電波掃描。配合外設的**監控探頭,可以在有效范圍內構成電子警戒。

    蘇浩在控制器上輸入一串夜影交給他的科學院人員專用密碼,電子屏幕上很出現了王啟年那張肥胖的老臉。

    “您好,我是蘇浩。”

    “你就是那個在筆記本上胡寫亂畫的小子?”

    開場白沒有上級和下屬之間常見威嚴和奉承。

    通過屏幕,兩個人都在細細打量對方。蘇浩當然不知道王啟年此刻的想法,他只知道自己很激動,有種恍如隔世重生的感覺。

    老胖子王啟年是科學院的傳奇。

    雖然是擁有好几個博士頭銜的權威,可他的行為做事很有些江湖大佬的風格——講義氣,極其護短,很難被假象蒙蔽,几乎沒有被人算計的可能。他總是為自己屬下爭取盡可能多的利益。不影響絕對是非的情況下,永遠站在自己人這邊。愛發牢騷,嘴里經常不干不淨罵這個罵那個眼睛里卻永遠閃爍著智慧和精明。

    如果不是王啟年和夜影,蘇浩可能早就已經死了。

    在另外一個時空,王啟年察覺到蘇浩打算逃亡。他非但沒有追究,反而利用職權盡可能給予蘇浩便利,划撥大量能源維持時光機運轉。尤其是在最后的緊要關頭,如果不是他擋住前來抓捕蘇浩的那些人,蘇浩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進行操作。

    “是的。”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蘇浩感覺眼睛有些濕潤。他控制著內心深處洶涌澎湃的情緒,盡可能使自己顯得輕松,但身体卻在微微顫抖。王啟年有些奇怪。他確定自己此前從未見過蘇浩這個人。可是為什麼,對方好像認識自己?尤其是眼睛里釋放出來的尊重和激動,還有說話聲音里不自覺的微顫,都表明這個年輕人正處于强烈情緒波動之中

    難道,他是一個負有特殊使命的演員?

    是軍方和財團那些人用來接近、試探自己的暗子?

    這種想法立刻被王啟年從腦海里驅除——那些筆記的記錄方式很專業,數據和構想根本不是局外人能寫出來的。據他所知,軍方和財團都沒有類似的人。那幫混蛋就算像貓一樣有九條命,也沒有勇氣做出與喪屍零距離接觸這種事隋。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種被人尊奉的感覺很好。

    至少,比那些把“尊敬”兩個字涂抹在臉上,心里卻暗自詛咒老子吐血身亡的賤種好得多。

    看得出來,這個叫做蘇浩的年輕人的確是發自真心,並非虛偽的假意奉承。

    “真搞不懂,老子身上究竟哪一點讓你感覺如此激動?難道我是你多年未見的爺爺?你是我失落在外隱姓埋名的孫子?活見鬼,這種跟恐怖故事沒什麼區別的酸澀劇情千万別出現在老子身上。老子很正常,沒有私生子。”

    王啟年撇了撇嘴,暗自腹誹嘀咕著,臉上卻露出一絲淡淡的笑:“那几份筆記做的不錯,有些觀點很是標立異。雖然有些想法比較奇特,但多少還有些參考價值。”

    說完這兩句帶有褒獎意味的話,屏幕上的老胖子口風一轉:“別告訴我你現在要求遠程通訊只是為了試試那些裝備。這借口很爛,也很傻。如果你想離開那座城市,或者帶著你的你人換個加安全的環境,這些要求都能得到滿足。這個世界上任何事情都可以用來等價交換,你提供的那些筆記值這個價錢。當然,你也別指望用虛偽的言辭從我這里騙到多獎勵。我已經給了你一百個標准單位的强化藥劑。你可以用那玩意儿打造一支小型軍隊。總而言之,有什麼屁話就趕緊說。我時間不多,沒功夫跟你虛耗。”蘇浩臉上露出苦笑。這是胖子院長的一貫風格——雷厲風行,說話辦事直接切入中心。多余廢話和客套,只會引來他傾盆暴雨般的口水轟炸。繁雜的數據和表功,只會引起强烈反感。他只看重成績和能力。即便認為你這個人非常優秀,也極其吝惜口頭上的表揚,而是把贊賞轉換為加實際性的物質化。

    “几個月前,我已經從軍方設置在城內的監察站士兵那里,了解到有强化藥劑這種東西。承蒙您慷慨的饋贈,我注射了一支,效果很不錯,力量和負重成倍增加。强化体質加上免疫藥劑,在對付喪屍方面有得天獨厚的優勢。您知道,喪屍正在變異。類人,也就是運走的那具屍体,已經出現了類昆蟲的形態變化。它們的變異速度比想象中迅速得多。照這種情況發展下去,我們的優勢很就會被抵消,甚至全面落入下風。”

    “拐彎抹角說了半天,仍然還是一堆廢話。”

    王啟年刀子般的利嘴立刻噴發出嘲諷:“想必你已經知道軍方正在研發7。92毫米口徑單兵武器換裝系統。有了一階强化藥劑,二階和三階藥劑也會順理成章的出現。好吧!我知道你小子有一顆聰明智慧的腦袋瓜。不過你說了這麼多,我還是沒能從中找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如果你的目的是為了邀功請賞,只能說是找錯了對象。記住——在科學院,我們只憑事實說話。如果想要依靠奉承和誇大其詞謀求好處,那你應該去找軍方和財團。那些家伙又笨又蠢,很多時候我簡直懷疑他們是不是豬的近親?”

    “為什麼不直接開發口徑大,威力强的武器?”

    蘇浩自動過濾了老胖子森冷惡毒的詛咒,繼續自己未說完的話:“我測算過注射一階藥劑以后的强化体質——擊打力量大約為三百公個正常負重超過正常人二至三倍。按照這個標准,完全適用于9毫米突擊步槍,甚至可以考慮12。7毫米重型武器單兵裝備。”

    王啟年挑了挑花白的眉毛,淡淡地說:“年輕人,看來你對這些武器很熟悉啊!”

    蘇浩的目光像小孩子一樣純淨:“我以前是軍事發燒友,多少知道一些。這種程度的强化体質,應該可以負載正常戰斗强度所需的武器和藥。”

    王啟年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儿,才說:“你腦子里稀奇古怪的念頭還真不少……好吧!我承認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不過,你應該剛剛得到我送過去的實驗設備,對强化体質的研究顯然還停留在血液和肌肉層面。小子!剛才你說過的力量數據很准確,負重倍數卻一塌糊涂。呵呵!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對前者進行過反復測算。至于后者……只是你根據力量數據推斷出來的猜想。是這樣嗎?”

    蘇浩故作驚訝地張大了嘴:“你……您怎麼知道?”

    “別做出那種誇張的動作。這招數對老子沒用。而且看起來很傻,讓我覺得你几天沒有刷牙,口氣臭得厲害————”

    王啟年惡狠狠地敲著桌子:“肌肉和韌帶收縮產生力量,但負重卻必須牽涉到人体骨骼與中樞神經系統。你有沒有考慮過骨骼强度?有沒有想過神經在超限重壓下的承受强度是多少?這些都需要實驗,需要以事實為依據,不是胡亂列個公式就能算出來x加y等于z。”

    蘇浩沒有進一步觸怒正處于隨時可能爆發狀態的胖子院長。他從衣袋里摸出一樣早已准備好的物件,平擺在掌心里,慢慢舉至屏幕前。那是一顆銀骨。

    “我在喪屍体內找到了這個。”

    蘇浩的語調很平靜,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王啟年眯起眼睛,目光開始變得專注。

    “骨骼與肌肉互為支撐。喪屍的力量遠遠超過普通人,可它們的肌肉几乎腐爛,根本沒有符合生物理論的力量來源。我解剖過很多喪屍,它們的体內構造與人類截然不同。我一直在考慮,這種狂暴力量應該是以某種激素類物質為基礎,而不是正常意義上的肌肉與骨骼。就在前天,我終于在一頭喪屍后臀略上的位置,發現了這種奇特的固体。”亮銀色的骨頭反射著燈光,釋放出一種只有金屬才具有的特殊光澤。

    “我正在對它的成份進行分析。”

    蘇浩侃侃而談:“我解剖了三十一頭喪屍,在它們体內相同位置都發現了這種特殊的固体。它介于金屬和骨質之間,不溶于水,卻能被酸溶解。液化之后,分子結構隨之產生變化。其中有大量的活化鈣質,對骨髓細胞的刺激效果非常晾人。我把中和處理后的酸液對老鼠進行注射,它被感染變異,骨骼强度卻超過其它同類。”

    “把你的研究數據發過來來。”

    王啟年坐直了身子,臉上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庄重。他收起譏諷的笑,認真嚴肅地說:“我需要你的全部解剖錄像、現場記錄,現在就傳給我——另外,你肯定在所有喪屍体內都能找到這東西?”

    蘇浩猶豫片刻,緩慢地點了點頭:“我不知道這種猜測否正確?但我選擇的解剖對象,是城市內外不同區域的喪屍。我已經派出很多人繼續獵殺喪屍,相信今天晚些時候應該就能知道結果。呵呵!它的質感很像白銀。所以,我管它叫“銀骨”。”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7 03:07 PM

第八十九節血宴

   在未來世界,盧瑟。卡維茲被譽為“最偉大的人”。這個稱號是英國人提出來的。在某種程度上,應該算是央格魯撒克遜人自以為是的表現。

    畢竟,除了該國,沒有任何國家和地區贊同這種說法。

    尤其是在當年的聯合國大會上,法國人甚至用最鋒利的言辭譏諷:“盧瑟。卡維茲不過是個較為幸運的家伙。他偶然撿到了鄰居家的鑰匙,進去以后才發現,原來隔壁住著一個盜竊國庫黃金的賊。于是報警,然后得到一連串“治安英雄”之類的頭銜,僅此而已。”

    但不可否認,銀骨的出現,徹底改變了從病毒爆發以來,人類對抗喪屍出于戰力下風的艱難處境。銀骨對强化人產生的增幅效果,以及合金等方面的擴展研究,使人類開始用另類目光看待喪屍,進而發現這種變異生物体堊內越來越多的秘密,從中尋找其它對人類有用的成份。

    按照蘇浩熟知的歷史——盧瑟。卡維茲將在四個月后,也就是今年五月份向英**方報告他的發現。

    英國當局把這份報告捂了近十一個月,同時將盧瑟。卡維茲監禁。直到盧瑟。卡維茲的同伴根據他留下的日記,在喪屍体堊內找到更多的銀骨,並且把這個消息在倫敦幸存者群体當中迅速擴散之后,英國人才不得不釋放盧瑟。卡維茲。同時,將他的地位提升到世界英雄的高度。顯然,英國人不願意銀骨的存在被外人知曉。任何國家的當權者都想要獨享這個秘密。擁有銀骨,就意味著擁有真正意義上的强化人。而不僅僅只是注射過一階藥劑,骨骼和中樞神經仍然保持原狀的“半强化人”。威力强大的9毫米和12。7毫米單兵武器系統,也正是在這一時期被各**方提上議事日程,迅速取代了原有的小口徑槍械。盧瑟。卡維茲無疑算得上是黑色紀元之后最幸運的家伙——無法掩蓋秘密的英國人索性把他擺在台面上,以“本世紀最偉大發現者……”的身份,向各國索取更多的物資援助和技术交流。卡維茲本人也因此徹底擺脫幸存者身份,一躍成為聲望和名氣遠遠超過文明時代任何明星的大人物。蘇浩沒有說話。他凝望著屏幕上神情冷肅的王啟年,黑玉般的眸子里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只有混若深潭般的平靜。蘇浩經過深思熟慮,才選擇在這個時候把銀骨交出來。從未來世界返回現在,蘇浩多多少少對這個時空產生了影響。至少,腳下這座城市里一些在歷史上本該死去的人,現在還活著。他不確定,這種變化是否會影響到遠在英國的盧瑟。卡維茲?會不會促使那個幸運的家伙提前發現銀骨?蘇浩覺得——這份殊榮應該屬于自己。無論科學院還是軍方,都會在短時間里把銀骨這種東西效益最大化。

    按照蘇浩在穿越時空以前制訂的計划:他原本打算把銀骨交給軍方,從而謀取一個少將之類的職位。

    當然,這是不屬于正規戰斗部隊的閑職,只是名義上的虛銜。可在那個時候蘇浩看來,卻意味著安全和生命的絕對保障。至于現在……得到原型藥劑之后,一切都不同了。我是“蜂王”。我最大的目的,就是盡一切可能,擴大我的“蜂群”。蘇浩相信王啟年能聽懂自己的話。他剛剛提到過——正在派人大量獵殺喪屍,從每一具屍体身上搜尋銀骨,用數量證明自己的猜測結果。

    這是一種實驗,也意味著已經很多人知道可以在喪屍体堊內找到銀骨。蘇浩用潛移默化的方式,逼迫著王啟年把銀骨公開。只有這樣,才符合自己的要求,得到最多、最大的利益。

    之所以對肖琳的構陷不動聲色,也正因為如此——發現銀骨的消息公開,軍方肯定會做出反應。他們需要一個標杆式的人物,蘇浩可以趁機抬高價碼。何況,以他對王啟年的了解,首先把銀骨上交科學院,胖子院長肯定會把自己視作心腹。在優待自己人方面,王啟年從不吝嗇,甚至可以說是極其大方。蘇浩的野心很大————他要占堊據腳下這座城市,使之成為强大穩固的基地。

    “盛飛”集團的后繼部隊很快就會抵達。那些人會掀起新一輪的亂戰。蘇浩當然有把握打敗對手,但他不想因此引來更多注意的目光。王啟年給過他一百標准單位强化藥劑,加上已經公開的銀骨……這些東西能夠隱藏自己的真正實力,也藉此打消其他外來者貪婪的念頭。通訊已經結束,王啟年仍然對著屏幕發呆。夜影像雕塑一樣以標准站姿立在他的身后。冰山般冷艷的臉上,不自覺地顯出淡淡的驚訝。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王啟年這般失態。下意識的,夜影對蘇浩的評價又高了几分。“這小子該不會是故意撒謊騙我吧?”忽然,王啟年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繼而自言自語:“銀骨……居然在喪屍体堊內發現對骨質具有强化效果的東西。雖然只在老鼠身上進行過實驗,但這種方法顯然適用于人類。强化骨骼與中樞神經系統……我的老天!那幫家伙說的都是真的,我們的確能夠自行解決這場危機。”這些話聽起來很有些莫名其妙。王啟年也並不打算多作解釋。他拽了拽身上髒兮兮的白大褂,伸手抓過辦公桌側面的文件架,拉倒,在一大堆“嘩啦”潑灑下來的紙頁當中,忙亂惱怒地翻找。夜影走上前,很是不解地問:“您要找什麼?”“解剖記:錄——一”王啟年在咆哮。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像處于發情期,卻無法得到滿足,狂躁不安的棕熊。

    “老子手下有六千多名生物研究員,將近五百多個研究小組。從病毒爆發到現在,他們至少解剖了兩千頭喪屍,還飼養著差不多同樣數目的喪屍用作日常行為觀測。這幫該死的家伙簡直就是飯桶!飯桶!飯桶!居然沒有一個人想到在喪屍体堊內尋找激素之類的物質。這麼多人,還比不上一個在昆明城里逃難的小子。這幫混蛋統統應該流放,我要把他們全部派到外面,去親身經歷喪屍帶來的死亡威脅,用“恐懼”這種東西給那些僵硬教條化的腦子上上發條——”夜影神情冷漠地站在旁邊。王啟年失態的樣子讓她覺得有些好笑。夜影忽然發現一——蘇浩在胖子院長心目中的地位正急劇躥升。那個年輕人的確要比科學院大多數研究員聰明,而且非常狡猾。這並非貶義。不管怎麼說,蘇浩畢竟是科學院的人,是自己人。“蘇浩發現銀骨應該有一段時間了。也許,他不僅僅只是在老鼠身上做過實驗,而是把這種東西使用于他自己,或者其他人。”

    夜影謹慎的選擇語句:“軍方好几個月前就在昆明城設置了監察站。蘇浩很容易就能得到免疫藥劑。上個月接收那具昆蟲擬態屍体的時候,你讓我帶給他一百支强化藥劑……種種因素相加,他完全可以在沒有任何危險的情況下用銀骨進行實驗。我覺得,他剛才所說的“研究成果”恐怕不僅僅是猜測,而是……已經存在的現實。”王啟年拿起一份解剖記錄,看了看最上面欄目里的日期,把整份文件撕碎,用力揉成紙團。然后,帶著說不出的煩躁與厭惡,重重扔向對面的牆。夜影繼續自己的推斷:“蘇浩沒有把銀骨交給軍方,而是主動交給了你。這意味著他對你有足夠的信任感。否則,軍方監察站距離很近,他沒必要舍近求遠。”王啟年不由自主皺緊眉頭,側轉身子,很是驚訝地看著夜影:“真是難得。這麼多年了,我還是頭一次聽到你幫著其他男人說話。”夜影冰冷的神情不變:“我只是就事論事。”王啟年悻悻然地點了點頭:“你說的對!他的編制屬于科學院,是我們的人。肖琳那個女笨蛋這次辦的事情很漂亮。恐怕連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無心之舉居然會送給我如此之大的一份禮物。唔……扔出去一個當擺設的花瓶,換回一個聰明狡猾的小子。呵呵!這買賣不錯,穩賺不賠。”說著,老胖子暴怒的音調再次大了起來:“命令所有研究小組立即停下手里的工作,全部人員對飼養的喪屍進行解剖。最遲兩小時后,我要看到各個研究小組的最新解剖報告。所有數據必須清楚、詳實,不得有臆測推斷。否則,我會向軍方申請編成一個由那些飯桶組成的戰斗大隊,去前線執行最危險的任務——一”夜影對老胖子的叫囂直接免疫。她抬起頭,敬了個禮,隨即轉身離開。當她准備拉開房門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后傳來王啟年滿懷疑慮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蘇浩這小子很順眼……活見鬼,老子不是基友,對男人屁股也沒什麼興趣,為什麼會產生如此奇怪的意識?”這番話聽起來有些駭人。夜影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憋著不作回答,表情怪異地走出房間。唐姿站在空曠的街道中堊央,仰著頭,痴痴地看著天空中那團緩緩變幻形狀的灰色陰云。那朵灰云很像陳耀的側臉。這種自然界中的巧合只持續了不到兩分鐘,云層就漸漸朝著地面壓下來。天空中開始落下雨點,那團像陳耀的云邊緣顯得模糊,如水墨畫般暈染開來。最后,徹底被陰暗的天空吞沒,消失在密如細簾的朦朧雨幕深處。

    “老公!不要急,我這就為你報仇——”

    唐姿嘴里在低喃,下意識地撫摸著掛在胸前的骷髏。

    那是陳耀的頭——皮肉早已腐爛,眼珠之類的柔軟組織被全部挖出來,用一定比例的福爾馬林溶液浸泡,晾干,再刷上一層厚厚的桐油。天氣雖冷,唐姿卻穿著薄薄的絲襪和短裙。腳上是一雙火紅色的高跟鞋,黑亮細密的長發在腦后扎成馬尾,黑色套頭羊絨衫薄而緊身。這種狂放性感的打扮,使她看起來很是誘惑。尤其是飽滿富有彈力的胸部,簡直就是一對尺寸驚人的皮球。讓人看了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再狠狠捏几把。唐姿記得去年夏天時候自己就這麼穿過。陳耀當時什麼也沒說,眼睛里卻一直在噴火。活像剛剛從監獄里蹲滿徒刑出來,几十年沒碰過女人,看見母豬都覺得是雙眼皮的色中餓鬼。把一顆骷髏掛在脖子上當做項鏈,這種做法很是特立獨行。

    唐姿頑固地認為這是最適合自己的打扮——那是我老公!就算是死了,他還是我的!她拖著一條很粗的鐵鏈。鏈條另外一端,拴著半死不活的林宙。這段時間在銀行小樓里的伙食不錯。他被養得比過去胖了一些,臉色不再蒼白,很紅潤,精神十足。林宙根本不願意吃那麼多東西。每一頓,都是唐姿瞪著發紅的眼睛,掐住他的喉嚨,在嘴里插上漏斗,像法國廚師填塞肥鵝那樣把食物硬生生灌進去。她必須保證這個該死的男人好好活著,健康的活著,一直挨到自己決定宰了他的那一天。現在,差不多是時候了。唐姿拽著鐵鏈,拎著林宙的后頸,把他生拉活扯拖過來。旁邊的地面上,已經豎起几根深深插入地面的鋼筋。唐姿把林宙捆在鋼筋頂端,確定手、腳、身体各個部位都被鐵絲固定,無法掙脫之后,這才一把扯掉封住林宙嘴巴的大塊膠布。

    “你這個死不掉的瘋婆娘,老子要……”

    林宙被壓制了很久。嘴皮附近驟然脫困的輕松感,讓他不顧一切破口大罵起來。只是罵聲剛剛持續不到兩秒鐘,暴怒無比的唐姿已經狠狠一拳砸中他的面頰。强大的撞擊力使林宙一陣眩暈,甚至聽到下頜骨傳來清脆的碎裂。緊接著,唐姿像母獸般扣住他的下巴,來回左右搖擺,亂扯,將整個關節活活拽脫臼,又用最粗暴的方式强行合攏。蘇浩的血是最好的進化藥劑。團隊里儲備有大量銀骨。几天時間下來,唐姿已經是三階强化人。林宙根本無法反抗。

    他甚至沒辦法從鋼筋架上掙脫——眼前這個惡毒野蠻的婆娘實在可怕。她居然挑斷了老子的手筋腳筋。就算是强化人,一樣四肢癱瘓。林宙嘴里滿是鮮血。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后悔過——應該早一點干掉這個臭婊子。那天晚上就算是奸屍,也要比落到現在這種下場要好得多。唐姿打開擺在旁邊的背包,取出一盒嗎啡針劑,用大號注射器連抽數支,全部打入林宙体堊內。

    “你……你想干什麼?”

    剛剛遭受的傷痛使林宙說話很是困難。他感覺自己舌頭腫脹,强烈的恐懼壓倒了腦子里其他念頭。他拼命掙扎,想要逃跑,卻什麼也做不了。

    遠處的街口,傳來一陣刺耳的警報聲。

    一輛黑色的“捷達”轎車從街道拐角駛來。

    透過前面的擋風玻璃,可以看見駕車人是欣研。她開得很慢,持續不斷的車載警報吸引了周圍所有生物注意力。就在車尾后面大約一百多米的位置,很多身形搖晃的黑點漸漸顯現出來。而且越來越多。

    “慢慢享受吧!”

    唐姿伸出舌頭,像蛇一樣舔過林宙的臉。然后,惡意地用手指扯了扯林宙的面頰,“格格格格”地怪笑著,隨即轉身離開。

    被警報吸引的喪屍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把捆綁著林宙的鋼筋團團圍在中堊央。

    林宙一直在慘叫。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無助。

    那些喪屍在扯他的腿,吃他的肉。

    皮膚和肌肉從身上被撕裂的感覺異常清楚。

    可以看見小腿和大腿正以極其可怕的速度消失。

    很快,臀部以下的所有東西都被喪屍啃光。

    這些肮髒透頂的變異生物顯然沒有吃飽。它們抬起頭,向上伸長手臂,努力想要夠到更多的肉,想要把林宙從鋼筋架子上拉下來。唐姿捆綁的高度恰到好處,喪屍只能吃掉林宙的腿,卻沒辦法傷及他的腹部。嗎啡的效力開始顯現出來。林宙感覺不到痛,腿部傷口流出的血也不多……不,不僅僅是嗎啡,他們應該還給我注射了其它一些東西。為了止血,為了舒緩神經,為了不讓我死得那麼快。想到這里,臉色慘白的林宙忍不住瘋子般嚎叫起來。唐姿站在百米外的一幢樓頂,神情凶狠地注視著這一幕,燃燒著復仇火焰的眼睛里漸漸盈滿淚水,大滴滾落。蘇浩說過:喪屍正在進化。它們不會永遠那麼傻。有一種暗紅色的血屍,會跳,會爬。林宙活不了多久。他會被活活吃掉,一點儿不剩。

作者: quay01245    時間: 2014-6-27 03:08 PM

第九十節初見

林飛虎望著擺在面前的那張紙發呆。

    那是林宙團隊發回來的最后信息。

    他們報告:已經抵達昆明郊外指定區域,正在按照原訂計划設置防護

    紙頁右下角,有當時發送信息的具体時間。

    距離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多月。

    再也沒有第二封電報傳過來。林宙團隊如同石沉大海般徹底消失了蹤影。

    他們究竟遇到了什麼狀況?

    大規模屍群圍攻?

    無線電設備損壞?

    還是,人為的陰謀?

    林飛虎本能的把第三種想法列為第一。

    最初是韓菲。

    然后是林景殤。

    現在,是自己的儿子林宙。

    究竟是誰想對付我?

    是誰在暗中進行陰謀?

    是誰想要毀滅我的一切?

    林飛虎只覺得恐懼。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比“盛飛”龐大的存在。他原本以為能夠在這個混亂世界里變得更强,得到更多,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事情竟然發展成這個樣子。

    房門從外面被悄然推開。一個身材頎長,面皮白淨的年輕男子走進來,默默站在林飛虎身后。

    “有消息了嗎?”林飛虎聲音沙啞,言語中卻帶有一絲期盼。

    男子神情黯然地搖搖頭:“無線電波仍然保持靜默。所有頻道都在持續呼叫,還是找不到小宙他們。

    林飛虎慢慢轉過身,抬起頭,用有些失神的眼瞳注視著男子。同時伸出滿是皺紋和枯皮的手,緊緊抓住對方。

    在窗外光線的映照下,男子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頭發從額前垂下,一直墜到與鼻尖差不多的位置。睫毛很長,黑色眼睛顯得大而明亮。削瘦的肩膀使他帶有几分女性氣質,有些柔化,也頗為陰冷。

    他是林飛虎的長子,林宇。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林飛虎一直翻來覆去說著這句話。跟一個多月前相比,他變得更加蒼老和虛弱,手腳和肩膀總會不由自主地顫抖。

    林宇沒有說話。他蹲下來,用力抱住父親。兩個人就這樣緊緊地貼著,似乎永遠不想分開。

    林飛虎感覺儿子的肩膀很結實,傳來一股令自己很舒服的溫熱。

    “帶上所有直屬成員,帶上足夠的武器彈堊藥和補給,找到他們一定要找到他們。”

    父子倆交頭互擁。感受著父親胸膛里劇烈心跳的同時,林宇也聽到林飛虎近乎嘶啞的咆哮。

    “林家的人已經不多了。他是你唯一的弟弟,是你最親的人。”

    說到最后,林飛虎几乎是在抽泣。

    林宇輕拍著父親的肩膀。這是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安慰。

    “把你弟弟找回來,嗚嗚一定,一定要找回來。”

    “殺死那些在暗里地對付我們的人。”

    “殺,殺光他們”

    林宇不住地點頭。他咬住嘴唇,眼瞳深處透出如刀般鋒利的恨怒。

    直升機引擎的轟鳴聲很大,高速轉動的螺旋槳卷起陣陣氣流激蕩。很多喪屍被這架從頭頂上掠過的飛行器吸引,尋著聲音來源,從城市遠處尾隨過來,聚集在警備司令部高大堅固的鋼柵外面。

    它們伸著手,伸長脖子,拼命想要縮短正徐徐下降直升機之間的距離,卻沒有任何效果。

    身穿灰綠色毛呢大衣的李道源跳出機艙,對早已保持敬禮姿勢,守候在操場上的武國光回禮致意。

    “究竟是什麼事情那麼重要,非要安排你親自過來?”

    武國光說著,上前握住李道源的手。

    今天上午他就收到了Kd03基地的特別通訊李道源需要他陪同前往蘇浩團隊所在地。

    “集團軍司令部下發的晉升令,指定由我負責執行。”

    李道源苦笑著搖搖頭,同時晃了晃手里的公文包:“除了這個,還有一些很重要的東西。事關重大,我不得不來。”

    武國光沉默著點頭,側身看了看被攔在鋼柵外面的屍群,臉上露出一絲憂慮。

    “這些變異生物對聲音和方向的判斷越來越敏銳。上個月飛機運送補給的時候,它們的反應還沒這麼强烈,數量也不算太多。現在,稍微一點動靜就能把它們從很遠的地方引過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它們正在進化。”

    李道源把目光投向與武國光相同的方向,片刻后收回,認真地問:“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我們得加派人手,把這里修得足夠堅固,增加重型武器數量,直接升級為要塞或者堡壘。”

    武國光的話語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成份:“還有另外一種方法撤退,離開這儿。”

    兩種辦法,都是蘇浩曾經告訴過他的。

    李道源平靜的臉上露出一抹憂慮。

    武國光說得沒錯,喪屍的威脅的確越來越大。

    就在上個星期,Kd03基地外出巡邏的一個五人小組集体失蹤。前天,巡邏隊在五公里外山坳里發現了他們的屍体死者皮肉被全部啃光,旁邊散落著損壞的槍堊械和子堊彈,以及各種隨身物品。當時沒有發現喪屍,周圍環境很像是某種動物的巢穴。

    憤怒之下,李道源帶了整整一個中隊在附近埋伏。至天明,他們射殺了六頭沿著溪澗返回山坳的變異生物。

    它們已經不是自己熟悉的喪屍。而是擁有人類身体,頭部進化出復眼,手臂長度將近兩米的可怕怪物。如果一定要把它們與某種動物進行對比,李道源覺得可能蝗蟲更適合一些。

    看著司令部門口張牙舞爪的喪屍,李道源不由得想起蘇浩上次遞交科學院的筆記和錄像。畫面上那具有著昆蟲特征的屍体,與自己帶入在山坳里擊斃的怪物,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類人。”

    這是蘇浩在筆記里對這種變異生物的提法。

    現在看來,很是貼切。

    嘆了口氣,李道源迅速驅散了腦子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他把目光轉向武國光:“我會向上面轉達你的建議。至于接受與否,那就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事情了現在走吧去見見那個連王院長都贊不絕口的家伙。”

    直升機在銀行小樓前的馬路上徐徐降下。釋放出搭乘人員后,飛機立即上升,帶著地面上被聲音吸引而來的喪屍,朝著司令部方向飛去。

    蘇浩和李道源都在細細打量對方。

    兩個人体型相似,身高也差不多。相比起來,蘇浩的氣質有些神秘而陰郁,眼眸里的目光較為溫和。李道源雖然沒有他那麼英俊,卻時時散發出軍人冷硬剛强的氣勢,目光也更加銳利。

    “你就是蘇浩?”

    “我聽說過你的名字,李道源少校。”

    兩個人几乎同時開口,說出來的話也意義相同。這種節奏與時間差不多對等的無心之舉,使旁邊的其他隨同人員感到驚訝,當事者本人也覺得微微有些詫異。于是沉默片刻,蘇浩和李道源同時笑了起來。

    “難得你能來,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吃了飯再走。”

    說著,蘇浩連忙招呼欣研等人去張羅,很是熱情地說:“雖然現在情況不太好,我這里多少還有一些能吃的東西,味道也還馬馬虎虎。”

    這倒並非誇大其詞兩周前,杜天豪小隊在一家首飾店里找到兩塊很大的鯊魚背翅。這東西標價將近二十万,跟兩尊金佛擺在一塊儿。蘇浩送了一塊給“城堡”里的人們嘗嘗,老宋發回消息說是“沒什麼吃頭,味道一般,還不如粉絲。與其糟蹋東西,不如留著待客”

    “不用忙了,我們時間很緊。”

    李道源微笑著謝過。

    他打開公文包,取出集團軍簽發的晉升令,以及裝有五十支一階强化藥劑的低溫冷藏箱,一同遞了過去。

    少尉軍銜,這還是集團軍參謀長陳彥霖努力爭取的結果。

    “我們現在算是同僚了。”

    李道源接過衛兵手里裝有新軍服和徽章的箱子,又從貼身衣袋里抽出新的軍人身份卡,頗為遺憾地說:“你的編制隸屬于新型裝備開發處,由集團軍參謀部直接管轄。否則,我倒是很希望能有你這麼一個手下。呵呵與你同事,應該會很愉快。”

    整個會面過程氣氛輕松。

    一方面是因為李道源很健談。

    另一方面是蘇浩得到軍方授銜這件事值得慶賀。

    這意味著蘇浩屬于正規軍官。有了這層身份,很多事情做起來都要方便得多。

    何況,他還是“d1”級研究員。即便是在最糟糕的情況下,科學院方面永遠都是最堅强的后盾。

    不過,在普通人眼里,擁有軍官身份的蘇浩,顯然要比研究員蘇浩更具威嚴,更值得追隨。

    “基地方面給你調撥了一批武器和通訊裝備。我爭取盡快給你送過來。你知道,那些喪屍比以前厲害多了,物資運輸很困難。沒有足夠的人員護衛,路上會很危險。”

    李道源屬于那種做事情不喜歡拖拖拉拉的人。他言簡意賅說明來意,完成手續交接,然后命令衛兵與直升機聯系。

    蘇浩笑了笑,從口袋里摸出兩顆銀骨,分別遞給他和武國光。

    李道源用手指拈起銀骨,對著外面的光線仔細端詳,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喪屍尾椎骨最頂端的凸起部分。”

    蘇浩平靜地說:“可能是某種激素堆積產生的凝固体。”

    武國光直截了當地問:“這東西有什麼用?”

    “據我的猜測,應該是强化骨質。”

    蘇浩沒有用絕對肯定的語氣:“它帶有病毒,只能給免疫人群使用。”

    “使用?”

    武國光很是驚訝,不太確定地問:“這玩意儿是固体,無法注射。難道吃下去?”

    蘇浩點了點頭:“它可以被胃酸溶解。我進行過很多次這樣的實驗。”

    李道源和武國光臉上同時流露出意外和震驚。

    “關于這種銀色凝聚物的進一步檢測,還需要時間。但主要成份可以確定。它對骨骼和中樞神經系統的强化效果非常明顯。無毒,可以在每一個喪屍体堊內找到同類物質。只是數量很少”

    蘇浩沒有泄露更多關于銀骨的信息。

    從他嘴里說出來的這些語句非常模糊,符合銀行小樓缺少研究設備的現狀。蘇浩沒有强行要求李道源和武國光把銀骨吃下去,只是用非常隱晦的話語表明意圖。

    這是一種心理暗示。

    出于對自己的信賴,武國光應該返回警備司令部后就服用銀骨。

    至于李道源,可能時間會稍晚一些。

    既然自己是軍官,那麼所作所為就必須站在軍方的立場。當然,同時也必須偏重于科學院。如果按照比例分配,前者約莫算得上三成,后者七成。

    所以,蘇浩通過李道源向軍方公開銀骨的存在,屬于正常的情況報告。王啟年也不會就此事深究。因為詳細檢測數據和功效分析等工作,只能由科學院來完成。

    這件事,對蘇浩下一步計划有著極其關鍵的作用。

    十多分鐘后,李道源和武國光登上了直升機。

    欣研走到蘇浩身邊,看著他那雙注視飛機遠去的眼睛,很是不解地問:“你想幫助他們?”

    這話有所專指武國光和李道源都是前線部隊指揮官。面對不斷變異的喪屍,他們的處境只越來越艱難,隨時可能遭遇危險。

    蘇浩點了點頭,淡淡地說:“他們都是好人。好人不應該死。”

    未來世界的軍方電腦檔案里,有一份記錄著從病毒爆發以來所有陣亡人員的名單。

    李道源:七十一集團軍特派Kd03基地主官。二零二三年六月十八日戰死,三十一歲。追授軍銜,上校

    武國光:七十一集團軍特派昆明監察站站長。二零二三年一月六日戰死,四十二歲。追授軍銜,上尉

    蘇浩不希望他們像另外一個時空那樣死去,希望他們活著。

    城市東面,有一個廢棄的菜市場。

    張臨側身站在一輛微型車后面,神情緊張地注視著十多米外的一頭喪屍。

    他身材瘦小,体格卻很健壯。舉手抬足之間,很有些武打明星李連杰的味道。

    很多熟人都說張臨的側像跟李連杰相似。

    他自己也這麼認為。

    于是,搞了一套黑色緊身服,像古裝一樣喜歡扎布質腰帶。就連平時蹬著三輪車上街擺炸洋芋攤,車子側面也貼有几張【精武英雄》的電影海報。

    “你堊***別亂動。看准機會再上”

    說這話的是林思文。

    他就站在張臨旁邊,半弓著腰,手里握著一把磨利的斧頭,惡狠狠盯著喪屍,保持隨時准備衝出去的姿勢。

    林思文比張臨整整高出兩個頭,很魁梧,肌肉扎實得就像從小吃尿素養肥的豬。

    他皮膚粗糙,臉上滿是疙疙瘩瘩的橫肉,袒露的胸口冒出一大片黑壓壓的汗毛。

    這種凶惡的面相,看了就讓人害怕。

    張臨對林思文的話沒有任何反應。他緊握著手里的叉子,警惕專注地觀察喪屍。

    叉子是特制的近兩米上的鋼管頂端,分叉出六根磨尖的鋼筋。外形看上去像掃帚,非常銳利,很實用。

    這東西是張臨從五金店里找材料焊出來的。

    林思文取笑說:根本就是豬八戒犁地用的鈀子。

    那頭喪屍擋住了進出菜市場的通道。

    對面,五十多米遠的位置有一扇門。

    病毒爆發前,張臨經常來這里批發馬鈴薯。

    他知道那扇門后面有很多土豆,是一個不太引人注目的儲藏室。

    突然,他衝了出去。直挺挺輪著叉子,狠狠刺向喪屍后頸。

    張臨一直在等待喪屍完全背向自己的機會。

    這是一頭遍体暗紅的血屍。

    當然,張臨並不知道“血屍”這個詞。他只知道這種紅色的怪物比几個月前出現的喪屍更加敏捷,力氣更大,牙齒也更尖利。

    如果是普通喪屍,根本不用這麼麻煩,他和林思文早就動手,干死那些肮髒的怪物。

    暗紅色的血屍猝不及防,叉子刺破皮肉,在强大的推力下,把血屍一直推到牆上,釘牢。

    這一切發生的很突然,血屍卻絲毫沒有認輸的舉動。它一直在掙扎,身子在叉子與牆壁之見來回亂扭,伸長舌頭,舞動爪子在空中亂抓。很容易讓人聯想起被釘住咽喉的蛇。

    林思文從微型車另外一邊扑上去,掄起斧頭狠狠劈向血屍頸部。

    “哢嚓”

    腥臭的血水四散飛濺,猙獰的頭顱像皮球一樣從肩膀上滾落。張臨以最快的速度從血屍身上取下叉子,小跑著衝進菜市場。

    用鋼筋撬鎖,推開門兩個人從房間地窖里翻出一大堆焉巴巴的土豆,手忙腳亂裝進早已准備好的麻袋。

    儲藏室里很干燥,土豆存放得很好。雖然有些已經長芽,只要多煮煮,也還能吃。

    兩個人很是興奮地扛著裝滿土豆的麻袋,拉開虛掩的房門。即將抬腳走出去的一剎那,林思文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

    外面站著兩個全副武裝的人。

    他們手里握著槍,槍口正指著自己的腦袋。
作者: zxp041321    時間: 2014-8-17 06:13 PM

第九十一節 小販

  窗外的天空陰沉灰暗,夜幕漸漸降下。
  
  張臨抱著雙手,嘴叼著一根草莖,靠著牆,用憂鬱深沉的目光注視著黑沉沉的雲。

  林思文粗豪的性格顯然與名字截然相反。他大喇喇地躺在沙發上,很是不屑地看著張臨,鄙夷地說:“別看了,再看你也出不去。”

  這是一幢臨近城市東面的小樓。門面上的招牌寫著“區老年活動中心”,內部裝修卻是不折不扣的保健按摩室。旁邊還有一條隱秘通道連通底層的桑拿浴場。玻璃門口處靠著一個水牌,上面明碼標價推油、按摩、特殊服務之類的價格。朝向外面的門板兩邊,有幾個剝落了不少的紅油漆大字“健康娛樂,禁製賭博”。
   
  這個房間很大。除了張臨和林思文,還關著另外十幾個人,都是分散在城內的幸存者。
   
  門口有人把守。那些人全副武裝,可是沒穿軍裝。胸前還佩戴著變體“盛飛”字樣的藍白色徽章。
   
  從被抓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天。
   
  張臨吐掉草莖,從上衣口袋摸出一小把瓜子,平握在掌心。他拈起一顆送進嘴,聲音嗑得脆響,瓜子皮跟口水一起在空中亂飛。
   
  “我可不像你那麼傻。”
   
  張臨撇撇嘴,把手的一顆空瓜子衝著林思文彈過去,露出一口焦黃色的大牙,樂地說:“在這有吃有住,還有人在外面幫忙站崗,傻逼才想跑。”
   
  林思文立刻瞪大雙眼:“那你朝外面看什麼看?你姘頭在外面?還是哪個怨婦在召喚你?”
   
  張臨輕揉著癟癟的肚皮,話音摻雜著幾分期待:“我餓了想看看今天晚上吃什麼菜。”
   
  這句話讓林思文有些意外。他先是譏諷地笑笑,然後表情很冷卻,陷入沉默。
   
  “其實,你做的炸洋芋不錯。”
   
  過了幾秒鍾,林思文幽幽的開口:“那時候,老子天天攆著你,收了你好幾次攤兒。”
   
  張臨糾正:“總共收了四次,還踢翻了一次。”
   
  “我也不想那樣。可你***根本就是天生賤皮子。叫你收攤你不收,無照經營,沒有衛生許可,還專門擺在路口妨礙市容阻礙交通,老子只能自己動手。”
   
  “擺個小攤兒隻是為了吃飯。你偏偏要整天跟我過不去。”
   
  “屁話哪個擺攤兒的有你那麼拽?每天都在會展中心大門口,老子不整你整誰?而且你一擺攤就大量製造垃圾汙水,遍地都是髒飯盒舊竹簽。最可恨的是,你小子連健康證都沒有,還是乙肝攜帶者。”
   
  “那人多,好賣。”
   
  “操北京**廣場人更多,還有美國白宮,還有法國埃菲爾鐵塔,你怎麼不去那兒賣?還能收美元,收法郎。”
   
  “我要是懂外文,還能跟你這種咬人不用牙齒的狗計較?切—”
   
  “**你媽逼你***有種再說一遍!”
   
  “怎麼還不吃飯?我都餓死了”
   
  打嘴仗,林思文顯然不是張臨的對手。
   
  論拳頭,張臨絕對落於林思文下風。
   
  病毒爆發前,兩個人幾乎每天都在上演你追我躲的遊戲。
   
  張臨是擺炸洋芋攤兒的小販。
   
  林思文是城管。
   
  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根本沒有調和的可能。
   
  從體格來看,張臨顯然不是林思文的對手。
   
  所以,每當言語衝突被激化至最強烈,隨時可能演變成暴力衝突的時候,他總是非常精明的閉上自己的嘴。或者幹脆轉移話題,東扯西扯。多少給了林思文那麼一點點面子,自己也能落個好。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
   
  當然,在外人看來,這種算計根本不值一提,充其量不過是小聰明而已。
   
  “吱呀。”
   
  房門從外麵被推開,走進來一個雙手持槍,胸前佩戴“盛飛”徽章的高個男人。
   
  他冷冷地掃視著被關在屋子的囚犯,用刻板不變的聲音說:“都出來。老規矩,排隊領吃的。”
   
  樓下,是一塊面積不大的操場。
   
  幾輛卡車停在靠近大門的位置,車頂和房頂上都站著全副武裝的警戒人員。他們來回踱著步,手上的槍保持著隨時準備射擊的狀態。
   
  沒人能從這逃出去就在昨天,一個女人想要趁著發放食物的時候跑出大門,被守在附近的警戒者當場抓回來。他們動作敏捷,反應速度很快。
   
  沒人知道那女人後來怎麼樣了。
   
  不過,房子後面的小樓上,整晚都能聽到呻吟和哀求。聲音很低,還有很多男人肆無忌憚的狂笑聲。
   
  囚犯們排成單行長隊,張臨和林思文跟在後麵。一行人在十幾支槍口的指對下,慢慢走向距離最近的卡車。
   
  卡車後廂上的防水篷布被掀開,一個穿黑色皮夾克的壯漢站在車廂。
   
  他嘴叼著香煙,高挽著袖口,粗壯的胳膊上布滿刺青和汗毛。壯漢居高臨下看著排成長隊的囚犯,取下差不多吸完的煙頭,掐在指尖用力彈出,在暗淡的暮色背景下,劃出一道熒亮的弧線。
   
  “每個人都有,按順序來。”
   
  話語帶有威嚇,但沒人注意這些。
   
  每一雙眼睛都關注著壯漢從車廂拿出來分發的食物。
   
  正如張臨之前說過的那樣:“我只關心今天晚上吃什麼菜?”
   
  每人兩個窩頭、一瓶水、一塊鹹菜。
   
  窩頭是摻和著玉米麵粉和高粱麵粉做的。顏色介於黃黑之間,有些硬,算不上難吃。
   
  裝水的瓶子有些雜色,什麼都有。從殘存的包裝來看,有“農夫山泉”,有“娃哈哈”,有“樂百氏”,還有一些亂七八糟從未聽說過的品牌。水的顏色有些微黃,瓶底能夠看見泥沙。顯然,應該是從附近河道弄來的。
   
  鹹菜是醃蘿蔔,不知道這東西究竟是什麼時候做的。顏色已經發黑,鹽巴放多了鹹得要死。每人只有指甲蓋大的那麼一小塊,但足夠下著吃完手上的兩個窩窩頭。
   
  每天不,應該是每頓的吃食都跟這差不多。
   
  不是窩頭就是餅子,再不就是饅頭之類的東西。
   
  很乾,很硬,談不上什麼味道。
   
  一大幫子人蹲在地上開始吃飯。
   
  隔著牆,隱約能夠聽到類似發放食物的喊叫。
   
  看來,被關押在這的人不止眼前這些,還有很多。
   
  張臨費勁兒地嚼著窩頭,不時抬起頭來看看蹲在五、六米外的一個老頭。
   
  他認識那個人跟張臨一樣,老頭也是城裡的幸存者。外出尋找食物的時候見過,卻沒有打過招呼。
   
  大家都在彼此提防,搶食殺人的老調劇情幾乎每天都在上演。陌生人之間通常不會有什麼交集。看見人就跟看見狗差不多一邊拎著棍棒刀子之類的武器恐嚇,一邊加速度馬上離開。
   
  “嗖!”
   
  一陣風從身前掠過,張臨隻覺得眼睛一花,隨即驚怒無比的發現捏在手的一個窩頭不翼而飛。轉身一看: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正被林思文攥著大嚼。
   
  兩個窩頭,顯然無法滿足林思文過於旺盛的胃口。
   
  這個卑鄙無恥的黑心城管,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卑鄙的混蛋。搶了老子的窩頭不說,還極其無良的當著所有人的面,把窩頭一掰兩半,朝著窩頭表面飛快吐了些口水,然後才開始得意洋洋地吃。
   
  就算搶回來也吃不成了。
   
  張臨跟林思文待了有一段時間。他知道這家夥的嘴比糞坑還臭。很難搞到水,經常不刷牙,不要說是口水,光是想像他牙齒上厚厚的黃垢就覺得惡心。
   
  鋪天蓋地的憤怒,瞬間充斥張臨全身。
   
  他“嗖”的一下站起,像野獸一樣齜著牙,惡狠狠地盯著林思文,攥緊拳頭。劇烈的怒意使臉色漲紅,甚至頭髮也豎直起來。
   
  旁邊的人紛紛閃開,很是畏懼,也有些期待地看著這個怒意沖天的男人。同時在腦子幻想著,諸如古羅馬活人角鬥之類的血腥暴力畫面。
   
  操場上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就連站在卡車上分發食物的壯漢,還有樓頂附近的警戒者也把目光投向這邊,饒有興趣地看著。
   
  平時沒什麼娛樂,看人打架鬥毆勉強可以算作消遣。
   
  很刺激。
   
  很帶勁。
   
  很過癮。
   
  所有人都不看好張臨,他實在太矮,太瘦。跟林思文相比,簡直就是一隻想要強姦母象的螞蟻。
   
  不過,世事無絕對。
   
  被憤怒與仇恨沖昏頭腦的小個子,往往會爆發出令人震撼的戰鬥力。
   
  就像喜羊羊和灰太狼,很多人都覺得小灰灰其實長得像喜羊羊。
   
  為什麼紅太郎每天都用平底鍋砸自己老公?
   
  那個可憐的傢伙辛辛苦苦抓羊養老婆養兒子,還要慘遭毒打,除了有姦情真的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張臨咆哮著。
   
  他成功的挑起了林思文的怒意。
   
  搶食的城管把未吃完的窩頭裝進口袋,朝前走了幾步,擼起袖子,不斷互握著手指關節,發出“劈啪啦”的脆響。
   
  打架,林思文從未怕過任何人。魁梧高壯的體格決定了他幾乎沒有什麼對手。
   
  “你個死賤種**你媽個**。”
   
  字正腔圓地罵完這句話,不等林思文有所反應,張臨以毫不弱於兔子的速度突然閃身躥開。
   
  他在人群和車輛之間靈活的繞了個彎,跑到操場上一名看似領頭的警戒者身邊,拽著對方衣角,指著不遠處的林思文,用諂媚的口氣,結結巴巴的哀求。
   
  “他、他搶我的東西,他、他還想打我。”
   
  這變化令人目瞪口呆。
   
  誰也沒有想過,事情居然會演變成這種模樣。
   
  警戒者很是驚訝,夾在指間的香煙不知不覺掉落。他神情古怪地看著半跪在地上,可憐巴巴的張臨,僵硬了幾秒鐘,忽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頓時,操場所有的人都笑了。
   
  很喜劇,令人忍禁不俊。
   
  很多人一邊搖頭一邊笑,很多人捧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就連站在車頂和樓頂的警戒者也加入其中行列。笑聲很歡暢,充滿毫不掩飾的譏諷。
   
  “你個***老子,老子要整死你”
   
  林思文臉膛一片臊紅。
   
  暴怒的他,全身上下的肌肉高高隆起,脖頸和胳膊上的血管仿佛在跳躍。他邁著巨人般沉重的腳步跑過來,一把抓住張臨後頸上衣領,掄起海碗般大小的拳頭,照準那張驚恐萬狀的臉,獰笑著狠狠砸下。
   
  “不要打我!”
   
  絕望的慘叫與皮肉撞擊同時發出。
   
  巨大沉重的拳頭砸中瘦小的身體,張臨立刻從半跪狀態徹底癱軟。他仰躺著,手腳無意識地抽搐,連掙扎的力氣也沒有。臉上被打得血肉模糊,右眼和面頰滿是青紫。嘴角兩邊腫脹得像是含著很大的核桃。張臨大口喘著氣,嘴角流出的血水當中夾雜著碎牙,半死不活。
   
  沒人出來阻止,所有人都饒有興趣的圍觀。
   
  林思文抓起張臨的手腳,像摔跤運動員一樣把他舉高,對著圍觀人群炫耀般展示了幾秒鐘。然後,把渾身是血的張臨重重扔出。
   
  他落在地上,滾了幾滾,已經沒辦法說話,呼吸也變得微弱。
   
  一些隨身物品從張臨衣袋掉出來:鑰匙、指甲刀、幾枚硬幣、一小團線還有一枚“盛飛”集團成員佩戴的藍白色徽章。
   
  “你個狗雜種搶你飯吃是給你面子。居然還敢罵老子。”
   
  林思文狠狠啐了口唾沫,大步走過來。
   
  他不想留手,也根本不喜歡張臨這個從病毒爆發前就給自己帶來無數麻煩的小販。
   
  反正這世界就***這樣了。
   
  打死一個,搶飯吃的人就少一個。
   
  正當他高高掄起拳頭,對準厭厭一息張臨左太陽穴狠狠砸下的瞬間。一直站在卡車上的壯漢突然縱身躍下,以驚人的速度衝過來,一把扣住林思文手腕。
   
  林宇帶著幾名衛兵,從小樓另外一段的樓梯上走下來。
   
  他一直在樓上看著張臨與林思文之間的衝突。
   
  這種實力不對等的鬧劇看起來很是下飯,順便可以消消食。
   
  現在,情況不同了。
   
  林宇看了一眼被警衛用槍指著腦袋,逼到牆角根老老實實站著的林思文,然後把目光轉移到差不多跟死人沒什麼區別的張臨身上。緊接著,彎下腰,視線焦點再次移動,盯著滾落在地面的那枚藍白色徽章,伸手撿起。
   
  與其他人胸前的徽章相比,林宇手上這枚體積更大一些。鑲邊也並非銀色,而是非常刺眼的金色。
   
  整個“盛飛”集團,這樣的金色徽章隻有兩枚,分別由林宇和林宙兄弟兩持有。
   
  林宇注射過二階強化藥劑,他在樓上看得很清楚林思文把張臨從空中扔出的瞬間,徽章從張臨口袋掉出來。
   
  林宇握緊手的徽章,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抑製的激動。
   
  他一直在尋找弟弟的下落,卻沒有任何消息。
   
  林宇用腳踢了踢昏迷的張臨,命令站在旁邊的手下:“給他治療一下,然後帶上樓。如果這傢伙不行了,就打強心劑。總之,我要他現在就開口說話。”
   
  林飛虎和林宇確信在昆明,有一支實力強悍的武裝勢力。他們並吞或者殲滅了“盛飛”集團派出的前幾支團隊。如果貿然進入那一地區,恐怕也會落得跟先前韓菲、林景殤和林宙等人相同的下場。
   
  跟隨林宇一同過來的“盛飛”集團武裝,大約有五百人左右。他們均為集團中、底層人員,屬於最重要,也是林家父子最倚仗的核心力量。這些人從病毒爆發前就開始接受軍事訓練,戰鬥力和忠誠遠非那些剛剛收攏的難民可比。
   
  林宇沒有按照韓菲最初傳回來的坐標進駐營地。
   
  他從高速公路上沿著城市繞了一圈,從南面進入,在靠近東面的位置駐紮下來。
   
  他派出大量人員進行搜索,在附近區域捕捉幸存者—這些人能夠從喪屍口中活下來,對周圍環境已經具有足夠的警惕。說不定,可以從他們嘴裡知道些什麼。就算沒有得到想要的情報,他們也能成為“盛飛”集團急需的奴隸。
   
  張臨的身體素質比預想中更健康一些。
   
  他很清醒。
   
  經歷過死亡,每天面對猙獰恐怖的喪屍。這種與安全和正常絲毫扯不上關係的危險生活環境,使張臨大腦神經變得異常粗大。他稍微揉揉腫脹的臉,直接端起餐桌上的牛奶一飲而盡,抓過一聽剛吃了沒多少的肉罐頭大嚼,還把兩塊壓縮餅幹裝進口袋。一系列動作,花了不到十秒鐘。
   
  林宇顯然不想在這些小事情上計較。
   
  他拿出那枚金色徽章,直接遞到面皮黑瘦個頭矮小的張臨面前,用不容置疑的嚴厲語氣問:“這東西是哪兒來的?”
   
  張臨咽下嘴尚未嚼爛的肉,聳動著喉嚨,看看徽章,又抬起頭看看林宇。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帶有顯而易見的畏懼。
   
  林宇把這一切看在眼中。
   
  他淡淡地笑笑,轉過身,對站在門口的武裝警衛捏了個響指。後者會意地點了點頭,旋即離開。
作者: zxp041321    時間: 2014-8-17 08:56 PM

第九十二節 變局

  過了幾分鐘,當警衛再次出現在房間的時候,他手裡已經多了一隻很大的紙箱。
   
  警衛把箱子擺在張臨面前,撕開表面封口,露出十幾個整齊擺放的午餐肉罐頭。
   
  林宇抬起左腳,斜站在椅子上。
   
  他摸出佩在腰間的手槍,拉上槍膛,把冰冷堅硬的槍口抵上張臨側顱,充滿威脅的意味的聲音,冷得像冰。
   
  “我沒有什麼耐心。你最好現在就做出選擇,要麼我賞你一顆子彈。要麼……”
   
  說著,林宇放低槍口,指指擺在張臨面前的箱子,聲音充滿無限誘惑:“除了這些,我還可以給你更多。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滿足。”
   
  話說得非常清楚。
   
  張臨也聽得很仔細。
   
  他那雙精明的小眼睛迅速轉動,眼瞳閃爍著小販特有的狡詐目光。
   
  是的,肉罐頭就擺在面前。
   
  換在以前,這東西根本不算什麼。
   
  現在……已經具有相當價值的含金量了。
   
  “我,我要個女人。”
   
  張臨說話的速度很快。仿佛說慢了,機會就要從面前一閃而逝:“高個的,一定要漂亮,厚嘴唇,p罩杯,很豐滿那種。”
   
  林宇冷漠地點點頭,對站在旁邊的警衛說:“從奴隸裡面挑一個長相不錯的給他。”
   
  “等等我還想再要點兒別的東西。”
   
  張臨幾乎是搶著在說話。他的表情比任何時候都要亢奮,都要貪婪:“我,我還要……”
   
  “夠了”
   
  林宇眼閃過一絲厭惡,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手槍也再次調轉方向,瞄準張臨的眉心。
   
  “我不喜歡討價還價。你沒資格跟我談論這些。”
   
  林宇壓製著心中的不快,一腳踢翻了擺著罐頭箱的椅子。握槍的手伸直,槍口戳著張臨的腦袋,把他的頭狠狠壓偏,一直抵到牆上。
   
  “說,你在哪兒找到的這枚徽章?”
   
  看著林宇那張森冷得仿若雕像的臉,張臨用力吞了吞喉嚨。他戰戰兢兢地喘著氣,用帶有幾分哭腔,很是不甘的語調喃喃地說:“再,再給我一個人,我……我就告訴你全部……”

  ————————————————————————————————
   
  “我看到一個女人……嗯,是一個很高,有些胖的女人,帶著一個用鐵鏈捆起來的男人走到那裡。她把那個男人綁在鋼筋架子上,然後來了一輛車,開著警報器,引來一大群喪屍。那個男人先是被啃掉大腿,卻沒有死。他一直在慘叫,沒辦法掙脫,也沒辦法離開。他過了兩天才死掉,喪屍漸漸散開。那些吃人怪物身上的衣服很爛,他們曾經是人類,口袋裡總會裝著一些能用的小物件。我當時只想著過去看看是否能撿到些能用的東西。在那個男人的屍體下面,我找到了這枚徽章。那個……人不是我殺的。我發誓真的不是我幹的”
   
  “我,我從未見過那個女人。不過她長得挺漂亮。我悄悄跟了她一段路,發現她走進北面的一幢樓。那地方我以前就認識,裡面有不少人。二十個,或者三十個,也許還要多一些。他們有武器,有車。那些人很霸道,他們占著商店最多的地段,比他媽鐵公雞還一毛不拔。我想找他們要點兒吃的,那幫該死的傢伙居然打我,還罵我,吐了我一臉口水……”
   
  張臨說他只有小學文化,識字不多。
   
  這番乾巴巴的敘述,倒也符合他的學歷。
   
  雖然說了很多,其中大半部分卻是叫囂著要報復,要殺人,要整死某某某之類的豪言壯語。
   
  林宇聽得暈頭轉向。
   
  不過,大體上倒也弄懂了張臨想要表達的意思。他直接讓這個擺炸洋芋攤兒的小販在地圖上畫記號,標出林宙屍體和銀行小樓的位置。然後,連夜派人偵查。
   
  外出的人很傳回消息張臨沒有撒謊。他們找到了屍體,也找到了那幢駐紮有武裝人員的小樓。
   
  聽著一道道電子回訊,林宇沉默了。
   
  他一直不停的抽煙,直到天明。
   
  按照林宇的命令:天明時分,七輛卡車和三輛越野車構成的龐大車隊,已經聚集在小樓外的馬路上。三百多名“盛飛”集團的武裝人員安靜地待在車廂,默默注視著林宇及其手下帶著張臨從樓上下來,坐進一輛越野車。
   
  剛剛過去的這個夜晚,讓林宇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被憤怒和報復的火焰夾雜、徘徊。但無論是哪一種,都意味著只能用鮮血才能中和。
   
  橫穿城市的車隊打破了寧靜。
   
  太陽已經從地平線上升起。
   
  被濃密雲層圍裹的光線有些暗淡,有種讓人無法看穿迷霧的朦朧。
   
  在張臨的指引下,車隊徑直駛向唐姿虐殺林宙的十字路口。
   
  沿途,到處都是廢棄的車輛,空無一人的樓房,隨著冷風在寒氣中來回飛舞的紙屑、塑料袋、各種垃圾。
   
  喪屍也需要睡覺。
   
  卡車碾過地面發出的震顫,使它們驚醒。面目猙獰的變異生物跟隨著聲音一直往前,動作靈活的血屍在屍群當中居於前列。尚未完成二次變異的普通喪屍死死盯著這些同類,滿是腐肉和汙垢的臉上表情頗為怪異。似乎是在羨慕,又好像是在憎恨。
   
  因為速度的關係,密密麻麻圍攏過來的喪屍,很分成兩個互不相連的部分。血屍在前,普通喪屍在後。尤其是落在後面的屍群,它們的數量比前一屍群更加龐大。其中有很多外形奇異的喪屍。尤其是頭部,有些像蒼蠅,有些像老鼠,還有像臭蟲和跳蚤。
   
  喪屍和血屍都沒能追上卡車。車輪比腳步的速度快,這是人類的優勢,智慧和科技的象征。
   
  臨近十字路口,車隊速度漸漸慢了下來。透過越野車前擋風玻璃,已經可以看到不再發揮作用的紅綠燈。
   
  張臨扯了扯林宇的衣服,帶著招牌式諂媚的笑,指著前面,討好地說:“就,就是這兒。”
   
  林宇一直在沉默。
   
  他把身子靠在座椅上,仿佛渾身上下沒有絲毫力氣,就連目光也變得呆滯。
   
  張臨很是不解地看著他,前排和後座上全副武裝的警衛也流露出疑惑的目光。
   
  過了幾分鐘,林宇終於用雙手撐起身體,神情木然地走下車。
   
  鋼筋架仍然矗立在十字路口。
   
  這應該是唐姿選擇的行刑位置。很空曠,隔著很遠也能看見。
   
  林宙保持著死前的姿勢,被牢牢綁在架子頂端。
   
  他身上的衣服大部分被喪屍扯落,幾乎完全**。從肩膀開始,兩邊胳膊被捆上十幾圈鐵絲。手肘、前臂、手腕……捆綁者顯然沒給他任何掙脫的機會粗硬的鐵絲繞過胸口,沿著肋骨中間的凹陷一直向下。最後,把整個臀部與鋼筋牢牢固定。
   
  遠處,跟隨車隊而來的屍群漸漸接近。負責警戒的人正在緊張測算著距離。
   
  林宇邁著虛浮的腳步,走到鋼筋架前,默默看著面目全非的弟弟。
   
  雖是冬天,屍體一樣會腐爛。
   
  他嘴巴大張著,身體表面腫脹發黑,臉頰和胸腹高高隆起,膨脹得活像人形氣球。失去彈性的皮膚很多已經裂開,露出無數網狀的縫隙。下面的肌肉變成褐色。臉很大,與身體完全不成比例。
   
  除了張臨的供述,還有那枚金色徽章,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表明屍體就是林宙。
   
  他實在太爛了,面部五官和身體部分沒有任何可供辨認的細節。盡管如此,林宇還是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弟弟。
   
  那種奇異的感覺,只有血緣關係最親近的人才能體會到。
   
  林宇抬起頭,屏住呼吸,忍受著近在咫尺的惡臭。他繃緊渾身上下的肌肉,像雕塑一樣站著,雙眼充血,死死盯著林宙烏黑泡腫的臉。
   
  那雙填滿腐肉膿液的眼睛,充滿了恐懼和無助,痛苦和屈辱。
   
  弟弟,是個非常可愛的男孩。
   
  是個陽光活潑的少年。
   
  是個英俊瀟灑的年輕人。
   
  兩兄弟曾經為了一顆糖果打鬧。為了零花錢分配不公爭吵。為了穿著品味、女人、家產等問題產生矛盾……可不管怎麼樣,他終究是我弟弟。
   
  他管我叫“哥哥”。
   
  我們有同一個爹,同一個媽。
   
  “……是誰幹的?”
   
  沒有人回答林宇的問題。於是他再次提高音量,爆發出雷鳴般震耳欲聾的咆哮。
   
  “究竟是誰?誰幹的”
   
  張臨看看四周,發現很多人都用冰冷的目光注視自己。
   
  這感覺很糟糕,讓人很不自在。
   
  張臨暗自咽了咽口水,顫巍巍地抬起腳,膽戰心驚走到林宇身後,小心翼翼地囁嚅:“那個……是,是個女人。”
   
  這話他昨天晚上就說過。
   
  林宇當然明白張臨話的潛台詞是北面小樓那些人。
   
  林宇不知道張臨是不是想要故意栽贓陷害。他不想追究這個問題。
   
  現在,他只想發洩,想殺人。
   
  無論是誰,都行。
   
  既然那些人有槍,說明在這座城市屬於較為強大的勢力。不管這件事情是不是他們幹的,殺掉這些人,滅掉這個團隊,總能起到威懾與震撼的作用。
   
  張臨屬於很會察言觀色的那種人。他雖然雙腿顫抖,卻在偷偷觀察著林宇臉上的表情。發現對方心情不是很好,於是主動湊上去,有些猶豫,不太確定地說:“那個……老闆,關於那件事情,那個人,是不是……現在就……”
   
  說著,他抬起右手,橫掌為刀,做了個用力往下切的動作。
   
  林宇淡淡地看著張臨。
   
  他本能的不喜歡這個狡詐勢利的小販。可是張臨此刻的建議,的確很對自己的胃口,林宇覺得心中有股淤積的憤怒,必須用最狂暴的方式釋放出來。
   
  他需要殺人,需要暴虐。
   
  林宇緩緩點了點頭。
   
  看到主事的人發話,旁邊兩名武裝警衛立刻跳上卡車,從後車廂拉出一個雙手被繩索綁住的囚犯。
   
  是林思文。
   
  張臨提出的第二個條件,就是要親手宰了這個該死的城管。
   
  林思文的嘴被膠布封住。他不斷掙扎,用力甩頭,瞪圓的眼睛流露出恐懼和憤怒。這一切都動作絲毫沒能改變他目前的處境。武裝警衛牢牢卡住他的胳膊,像按住一隻可憐的螞蟻。
   
  他們把林思文拎高,整個提到鋼筋架前。由於雙腳一樣被繩索捆住,林思文沒辦法動彈,隻能歪站著,又驚又怒地看著這些人把林宙的屍體從架子上取下。
   
  張臨從旁邊走過來,盯著林思文看了幾秒鐘,臉上露出殘忍的笑。
   
  “老子擺個攤兒都要被你像雞一樣攆著亂跑。你***以為自己是誰?管天管地管到老子頭上。我就是要妨礙市容,我就是要遍地亂倒汙水,我就是無證經營,你他媽敢把我怎麼樣?打我?攆我?告我?看看還有誰會幫你撐腰?老子就是要擺攤兒,就是要擾亂社會秩序,就是要你這種政府的狗跑死跑活。嘿嘿嘿嘿……知道嗎?每次孝敬給你的那些吃食,上面都抹著老子的鼻涕。還有沾洋芋的醬,裡面都摻了陰溝舀起來的糞水。真奇怪你怎麼沒被活活吃死,居然還能長這麼壯實?”
   
  張臨的聲音越來越大,吸引了所有在場的人。就連站在卡車上負責警戒的槍手,也好奇地轉過頭,不時朝這邊瞟上幾眼。
   
  林宇在旁邊看著小人得志的張臨,心情有些複雜。
   
  他沒興趣知道這兩個人之間的恩恩怨怨,只想趕把林思文弄死。
   
  想到這,林宇意味索然地揮揮手,很是厭惡地對張臨低吼:“動作點兒,我沒功夫陪你玩。”
   
  “好的好的。”
   
  張臨忙不迭地點頭。
   
  然而就在林宇轉過身的那一剎那,張臨忽然一把撕掉林思文嘴上的膠布,反手扣住林宇肩膀。然後以極其詭異的速度躥向他的身後,左手扣牢林宇後頸,死死抓牢。
   
  林思文突然爆發出令人難以置信的力量,硬生生崩斷捆住手腳的繩索。他動作敏捷地摘下林宇的手槍,熟練地拉開保險,上膛,左手扶住林宇肩膀,右手握槍正指林宇腦門。威嚴粗獷的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
   
  這一切實在太快、太突然。
   
  以至於沒有任何人有所反應。就連林宇本人也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呆呆的忘記了掙扎。
   
  過了近三秒鐘,他才難以置信地搖搖頭,用沙啞的聲音問:“你們……你們是一伙兒的?”

  林宇感覺自己的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全部的血液都向下墜去。
   
  林思文抓住林宇的頭髮,揪住頭,當做掩護擋在身前,猙獰地冷笑道:“說得沒錯。不過沒有獎勵。嘿嘿嘿嘿……不瞞你說,我對自己的表演很滿意。媽逼的,以前就我應該去考北京電影學院,而不是擺什麼該死的小攤兒”
   
  林宇隻覺得腦子很亂,下意識地問:“你,你以前不是城管嗎?”
   
  張臨摘下鋼筋架子上的鐵鏈,緊緊捆住林宇的手腕,臉上露出詭異的笑。
   
  “你說反了,我才是城管。”
   
  張臨動作迅速地卸下林宇兩邊的肩關節,看看站在旁邊的林思文,微笑著說:“他塊頭比我大,扮演城管這種角色要更適合一些。小販小販,只有身材矮小,才不會引起懷疑。”
   
  林思文抓緊林宇的頭髮,手的槍狠狠戳著他的側顱,朝著附近剛剛回過神,想要撲上來的幾名武裝警衛大聲咆哮:“都給老子退回去。誰再往前一步,老子就打死他”
   
  這話,具有極其強烈的威脅效果。
   
  沒有人懷疑林思文和張臨在虛張聲勢。
   
  他們倆之前的表演很成功,沒人看出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的雙簧。
   
  而且,被林思文牢牢抓在手的林宇,一些頭髮已經被連根拔起,青白色的頭皮上滲出點點血滴。
   
  有生以來,林宇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種滲透至骨髓的寒冷,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注射過二階強化藥劑。
   
  他知道自己擁有多麼恐怖的力量,不要說是人類,就算一頭狂奔的公牛,林宇也能扳住牛角,狠狠拽翻。
   
  的確,誰也沒有想到張臨會突然動手。
   
  可是,林宇隻覺得張臨和林思文那兩雙手蘊含著無比強大的力量。自己根本不是對手,已經遠遠超過二階,甚至可能是三階、四階。
   
  這不可能。
   
  我,我一定是在做夢。
   
  突然,渾渾噩噩的林宇仿佛從夢中驚醒,像狂暴型精神病人一樣嚎叫起來。
   
  “你……你們,你們是強化人?是強化人?”
   
  張臨和林思文相視一笑,不約而同把目光轉向林宇。
   
  前者憐憫地伸手拍拍他的臉頰:“恭喜你答對了。不過沒有獎金,也沒有掌聲和鼓勵。”
   
  後者揪過林宇的頭,把槍口狠狠插進他的嘴裡,衝著對面手足無措的“盛飛”集團武裝人員惡狠狠咆哮:“給老子準備一輛加滿油的車。我沒什麼耐心,現在就要。否則……老子一槍廢了他,再讓你們這幫該死的混蛋陪葬。”
作者: zxp041321    時間: 2014-8-18 02:31 PM

第九十三節 收網

  林思文看上去活像最可怕的瘋子。
   
  跟瘋子從來就沒有道理可講。他們的思維概念與正常人完全不同。
   
  武裝警衛滿臉戒備地盯著張臨和林思文。無數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他們,很多人從卡車上下來,圍成一個圈,把這兩個膽大包天的騙子死死困在中間
   
  沒錯!就是騙子,是騙子!
   
  林宇腦子瘋狂回轉著無數個念頭。
   
  他不想重蹈覆轍,於是謹慎的選擇駐地,派出大量警戒人員外出搜索。就連運送給養的龐大車隊,也悄悄安置在距離城市三十多公里的一個小鎮。
   
  至於情報……在這座城市,林宇已經抓住了近百名幸存者。所有人都接受過審訊,關於這座城市的很多信息就這樣一點點堆積起來,拼湊成雖不完整,卻勉強可以算是框架的大概雛形。
   
  除了張臨和林思文,還有其他一些人也知道城市北邊的那個團隊—他們的首領姓蘇。具體人數不詳,擁有強大的武裝力量。有車,物資豐足。至於東面那個廢棄的營地……那曾經有過爆炸,倒塌了好幾幢大樓。現在,那除了喪屍,只有遍地的瓦礫和骨頭。
   
  張臨和林思文不像在撒謊。
   
  從被抓住的那天開始,他們一直在爭吵,相互譏諷嘲笑。
   
  尤其是昨天兩個人因為食物產生的衝突,已經用血腥和暴力打消了林宇腦子最後的懷疑──林思文非常凶狠,張臨的憤怒也不像是作偽。
   
  否則,真的很難解釋,一個小個子男人為什麼要傻乎乎地去觸怒野蠻的大塊頭?
   
  張臨被打得很慘。
   
  當時如果不是林宇出聲製止,他很可能被林思文活活打死。
   
  這就是他們所謂的“表演”?
   
  的確沒有破綻,很完美,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
   
  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為什麼要綁架我?
   
  林宇被林思文按住頭。他一直在絞盡腦汁的想。
   
  為了食物?
   
  想要武器彈藥?
   
  或者……是什麼別的?
   
  “都給老子讓開!別***擋住路。我說了:要一輛加滿油的車。現在就要,你們聽到了沒有?”
   
  “盛飛”集團的武裝人員對這種恐嚇置若罔聞。
   
  他們漸漸縮小包圍圈,只是擔心這兩個該死的騙子傷害林宇,才沒有做出更激烈的動作。
   
  林宇白始至終也沒有開口說話。
   
  他覺得事情正在失去控製,比想像中更可怕,更恐怖。
   
  自己注射過二階藥劑,擁有強大的力量。現在,卻被張臨和林思文死死壓製,連掙扎都沒辦法做到。
   
  強化藥劑不是軍方嚴格控製的物資嗎?
   
  他們從哪兒弄到的藥劑?從何而來的力量?
   
  “老子說了——立刻把路讓開——”
   
  看著面前絲毫不肯退讓的人群,林思文眼中閃出狂暴的怒火。他把手槍貼近林宇的耳朵,用力扣動扳機。頓時,劇烈的爆音差一點把林宇活活震昏。小半塊皮肉垂掛著,鮮血從傷口部位噴湧而出,沿著面頰流淌下來。
   
  所有人都看見,林宇的一隻耳朵被活活打飛。
   
  可作為當事者,林宇顯然沒有感覺到大多身體受損產生的痛楚。
   
  他只覺得耳鳴得厲害,被爆炸和火焰燎過的面孔火辣辣的疼,劇烈抽搐的神經使胃有種說不出的嘔吐感。
   
  他終於確信林思文不是在恐嚇,而是真的敢下狠手殺了自己。
   
  這可怕的想法控製了思維,驅逐了清醒和冷靜,促使林宇跺著腳,不顧一切拚命尖叫“別動手,都退回去,所有人退回去!都聽他的,把車給他,給這個瘋子——”
   
  幾分鐘後,林思文挾持著滿臉是血的林宇鑽進一輛越野車。張臨跳進駕駛室,旋轉鑰匙發動引擎。在一雙雙充滿怒意,很不甘心的陰冷眼睛注視下,帶著洋洋得意的笑,從人群讓開的縫隙間離開,漸漸遠去。
   
  三輛越野車迅速駛過空曠的城市。它們一前二後分成兩組,在布滿各種障礙的馬路上開始追逐。
   
  在場的“盛飛”集團武裝人員多達數百名。
   
  其中,不乏中、小隊長之類的人物。
   
  他們雖然沒有處理類似突發事件的經驗,卻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林宇被抓而毫無動作。跟在後面的兩輛越野車隻是為了不失去目標。通過車載通訊係統,另外幾名隊長正在呼叫城外和營地的人從不同方向進行增援。
   
  “你們逃不了多遠。”
   
  越野車,林宇空白慌亂的思維正在漸漸恢複。
   
  他凶狠地盯著坐在旁邊的林思文,神情陰鷙地低吼:“你們最好把車停下來,放下武器。你們是強化人,光憑這一點,我可以給你們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待遇。女人、權力、財富……應有盡有,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張臨從前面駕駛座上轉過頭來,正好碰上林思文的目光。
   
  兩個男人頓時邪惡地“嘿嘿嘿嘿”奸笑起來。
   
  尤其是林思文,眼睛一直在林宇屁股上打轉,閃爍著不正常的光。
   
  “你們,你們逃不掉的——”
   
  雖然沒有說話,可兩張臉上的鄙視和嘲諷卻一覽無遺。感覺備受侮辱的林宇臉色一片鐵青。他絲毫不顧兩邊肩關節脫臼傳來的劇痛,拚命扭著脖子,神經質的喊叫著:“我,我有很多人。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小...”

  “轟!”話音未落,車後已經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那是從鄰街大樓窗口射出的兩枚火箭彈。它們帶著淡淡的火焰,準確命中跟在後面的另外兩輛越野車。火光瞬間化成恐怖巨大的火球,火焰在煙霧中翻捲吞吐,沉重的車身被爆炸的力量高高掀起,重重掉落下來。伴隨著“叮鈴啷”的金屬撞擊,飛散出無數正在燃燒的碎片。
   
  有幾個人從面目全非的車輛殘骸中逃出來。他們身上全是火,像飽受酷刑的鬼一樣慘叫著,跌跌撞撞,在地面上來回滾動。很,燃燒的車子劇烈爆炸,馬路上一片狼藉。只剩下框架的車輛周身都是火焰,不時能夠聽到子彈和其它物件炸開的脆響。
   
  張臨把車停在路邊。林思文揪住林宇的後頸,把他從車廂拖出來。
   
  林宇始終沒有掙扎。他睜大雙眼,目瞪口呆地看著發生在背後的這一幕
   
  對面的街道拐角,駛過來另外兩輛載有重機槍的武裝皮卡。它們在距離十多米遠的位置緩緩停住,一個身材高大、英俊的年輕人從車走下來,臉上帶著如同陽光般和煦的微笑。
   
  那是蘇浩。
   
  幾名全副武裝的團隊成員拱衛著他,大步走到林宇面前。
   
  “幹得不錯,很不錯——”
   
  蘇浩分別拍了拍張臨和林思文的肩膀,連聲誇讚。
   
  把林宙交給唐姿處置以前,蘇浩已經從林宙口中挖出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盛飛”集團不可能白白放任連續三個團隊被滅。
   
  他們會反撲,會報復,會集中最強大的力量來對付自己。
   
  蘇浩的優勢在於整個團隊都是強化人構成,有著任何機構和集團無法比擬的凝聚力。
   
  他挑選出八十個人偽裝成幸存者。以兩人一組的模式,分散到城市的各個角落。
   
  這些團隊乘員外表看起來跟難民沒什麼區別,一樣是為了食物和安全而奔波。
   
  他們出發前,被蘇浩告誡嚴禁使用強化後的力量和速度。無論在任何情況下的表現,都必須符合普通人的標準。
   
  這樣做,相當於在城內散布了一張網。
   
  任何微小異動都能在第一時間被蘇浩查知。
   
  除此之外,分散開的團隊成員可以接觸到更多城內難民。他們會跟這些人相處一段時間,用食物和幫助獲取信任,再把對方護送到團隊駐地。只要第一意識產生被認同的好感,接受蘇浩的血,成為“工蜂”的機率自然也就成倍增加。
   
  進出城市的主要通道就那麼幾條。盡管林宇把輜重車對隱藏在城外,可胸前的徽章、武器裝備、製服……所有這些東西,都表明他們不屬於這個城市,也表明了他們的身份。
   
  總共有六個小組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這些外來者。
   
  按照預定計劃,張臨和林思文裝作城內的難民,在毫無抗拒能力情況下被“盛飛”集團捕獲。通過觀察和等待,利用各自扮演的身份和角色,在適當的情況下,上演一出欺淩弱小的暴力話劇,藉此引起多人圍觀。確認有“盛飛”集團重要人物在場的情況下,非常“不小心”的暴露出原本屬於林宙的金色徽章。
   
  林宙說過——這東西很重要。整個“盛飛”集團只有他和胞兄林宇各自持有一枚。
   
  可以想像:集團高層肯定不會放過得到這枚徽章的難民。出於慣性思維,他們會把張臨看做知曉真相,發掘出關於前面幾隻團隊失蹤信息的最重要目標。而張臨所要做的,就是盡量表現出符合難民身份的貪婪和膽怯。在對方威脅、逼迫、利誘的重重手段高壓下,擠牙膏般點點吐露出“親眼目睹”林宙死亡的那一幕場景。
   
  沒有人會想到張臨和林思文在隱藏實力——強化藥劑在這一時期屬於稀有珍物,普通人根本不可能通過正常途徑獲得。張臨同時說出林宙死亡地點、唐姿,以及蘇浩團隊的位置。通過潛意識誘導的方式,讓林宇本能覺得蘇浩團隊就是最大的敵人。當連夜分派出去警戒人員傳回確認消息的時候,被強烈憤怒和報復充斥頭腦的林宇,已經不知不覺落入了早已編織好的陷阱。
   
  他帶走了整個團隊的主力—對方人數不如己方,這座城市附近沒有其它豪族財團進駐;軍方也不會插手平民和集團之間的爭鬥;張臨和林思文的出現,使林宇沒有更多時間和人手對整座城市展開搜索,也沒有發現“城堡”……所有這些外部情況累加起來,林宇最終做出了錯誤判斷。
   
  他迫切需要做兩件事。
   
  第一:收取弟弟林宙的屍骸。
   
  第二:無論這件事是不是蘇浩做的,都必須殲滅這個擁有武裝,對自己造成威脅的團隊。
   
  沒有人想到張臨和林思文是三級強化人——按照正常概率,這根本就不可能。
   
  誰也不會想到螞蟻瞬間變成巨象,林宇被他們控製住根本無法反抗。
   
  突如其來的挾持令所有人措手不及,張臨和林思文可以很安全的駕車離開。
   
  至於後面有沒有人跟蹤?
   
  在場的其他人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多達數百的“盛飛”武裝人員該如何處理?
   
  這些問題,都將由蘇浩提前布置的後手逐一解決。
   
  林宇睜大幾乎噴射出狂暴怒焰的雙眼,死死盯著朝自己走過來的蘇浩。
   
  “你……你是誰?”
   
  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林宇已經想通了很多此前沒有答案的問題。於是他緊接著問:“是你殺了我弟弟?”
   
  蘇浩平靜地說:“他強姦了我的人。這不是砍斷手腳或者割裂身體某一部分就能償還的罪惡。既然做了,就必須付出代價。”
   
  “你是誰?你……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你是警察?法官?還是別的什麼人?這個世界已經完了,你們不能這樣。我必須活著,你們,你們不能殺我……你們,你們這群該死的豬,肮髒的臭蟲,比垃圾更讓人厭惡的雜種……”
   
  林宇像瘋子一樣開始謾罵。言辭雖然充滿因為仇恨產生的激烈,卻可以聽出顯而易見的恐懼和絕望。
   
  蘇浩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他始終沒有和林宇爭辯。
   
  因為這根本沒有必要。
   
  對方若無其事的態度,讓林宇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他開始加強語氣咆哮著威脅。
   
  “我有很多人。他們都很強。他們會殺了你,讓你和你的手下死得很難看——”
   
  蘇浩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把目光投向遠處。
   
  這種威脅沒有任何意義。
   
  一切,都必須用事實來證明。
   
  張臨和林思文挾持著林宇離開後不到五分鐘,十字路口已經爆發了激烈戰鬥。
   
  唐姿之所以在這處決林宙,並非個人喜好或者漫無目的的行為。
   
  蘇浩選擇了這個地方——這地勢開闊,毫無阻攔。倉促而來的林宇不可能派出更多人員警戒,自然也不知道臨街幾幢大樓都埋伏著蘇浩團隊的人。
   
  這是一個早有預謀的伏擊圈。
   
  當兩輛越野車跟隨被挾持車輛離開後,留在十字路口的“盛飛”集團成員不可避免產生躁動。想要奪回林宇的隊長催促武裝人員盡上車,幾輛已經準備好的卡車正在發動引擎……整個場面混亂,很多人都覺得茫然。他們畢竟不是專業士兵,從未有過處理類似狀況的經驗。
   
  已經啟動的三輛卡車被火箭彈擊中,變成劇烈燃燒的火球。
   
  與此同時,附近大樓窗口突然伸出數十枝狙擊步槍,散布在卡車外圍的人被當場打死。突如其來的變亂,加劇了人們內心的恐懼。他們慘叫著,咒罵著,在隊長和其他人指揮下各自尋找掩體,用手裡的槍和那些不知名的敵人對射。
   
  不斷有燃燒瓶從大樓頂部扔過來,在人群外圍炸開,升騰起一團團熾熱火焰。以強化人的臂力和視覺,做到這一點並不困難。
   
  五、六分鐘以後,十字路口已經被火焰包圍。淩空擲下的燃燒瓶形成一片片起火點,相互構成一條曲折的線。所有敢於越過這道怪圈的人,都會被大樓的狙擊手一槍斃命。
   
  “衝出去!必須不惜一切代價衝出去——”
   
  一名小隊長發現了對方的目的。
   
  隔著熊熊燃燒的烈火,他驚恐不已地看見——遠處,尾隨車隊而來的屍群越來越近。尤其是那些遍體暗紅的血屍,距離十字路口只有不到百米
   
  蘇浩從未想過要強攻。
   
  這座城市到處都是喪屍。
   
  十字路口沒有障礙,恐慌和混亂的“盛飛”團隊不可能堅持太久。用火焰和槍彈將他們封鎖,牢牢困住。
   
  至於最難解決的部分,就全部交給喪屍。
   
  不斷有卡車從火焰圈衝出,卻遭到至少兩發以上的火箭彈攔截。
   
  隊長組織人手成群結隊向外衝,被布置在樓頂的重機槍當場掃翻,沒人能夠越過那片可怕的死亡彈幕。
   
  火光、槍聲、面臨死亡的恐懼尖叫……這些東西像磁石一樣吸引著屍群。當密密麻麻如同海潮般蜂擁而來的喪屍接近路口,徹底封死火圈內活人生路的時候。附近大樓的潛伏者紛紛從反方向跳出窗口,借助早已設置好的溜索,離開這片被屍群圍困的死地。
   
  盡管隔著很遠,被俘的林宇仍然可以看到從街道盡頭騰起的黑色濃煙,感受到爆炸傳來的震撼,聽見模糊不清的瀕死慘叫,絕望無助的哭喊。
   
  “你不該來這兒。”
   
  蘇浩的眼睛就像一潭死水,沒有絲毫情緒波動:“沒錯,這是一個混亂的世界。沒有希望,沒有未來。但你沒有權力把普通人變成奴隸。他們已經失去了很多,不應該再讓殘存的自由被你這種人控製。你本來可以不用死,可你還是來了。”
作者: zxp041321    時間: 2014-8-18 03:00 PM

第九十四節 嫉妒

  蘇浩沒有把話說完。但林宇已經聽懂了其中含意。“你以為,你是誰?”脫臼的雙肩使林宇無法掙紮,他喃喃著,眼睛滿是茫然。
   
  片刻,從遠處街道盡頭爆發出一團巨大的火光,把他從迷亂的思維中驚醒。林宇臉色迅速變紅,眼的恐懼被凶悍和狂妄所支配。他惡狠狠的重複著剛才的問話:“你,你以為你是誰?”
   
  蘇浩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說:“你的弟弟和同伴都死了。所以,你沒必要活著。”
   
  昆明距離北方實在太遠。
   
  現在交通不暢,沿途有很多無法預料的危險。
   
  林宇的身份固然重要,也許可以用他從林飛虎手換到一些東西。可是誰也不敢保證,這場交易的收益是否大於往返途中遭遇的損失?就算林飛虎答應交換條件,也肯定會派出大批武裝人員尾隨攻擊,瘋狂報復。蘇浩不想做這種沒把握的事情。林宇看出了他眼釋放出的死意。他本能感覺到恐懼,不由自主地尖叫起來。
   
  “你,你敢!我要,唔……嗚嗚……”
   
  林宇話未說完,嘴巴已經被站在旁邊的林思文緊緊捂住,把最後的話深深堵塞在咽喉深處。
   
  殘留在他眼睛的最後圖像,是滿臉獰笑的林思文,還有那把閃爍著寒光,徑直割向自己喉嚨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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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的夜晚,很難見到月亮。高牆和電網,把科學院隔絕為一個相對獨立的世界。外面到處都是布滿雜草的泥土,也有零零散散的樹。裡面有混凝土澆灌的平整地塊,還有各種不知名,很難被外人察覺的陷阱。地下六層,一百三十三研究小組實驗室。這是一個占地面積超過數百平米的大房間。沿著牆,堅固的鋼柵分隔出六個十平米左右的狹小空間。每一個小房間,都關著三、五頭喪屍。其中一些喪屍皮膚已經變成紅色,還有些頭部生長出極其怪異的凸起。它們或坐或站,不時抓住欄杆用腦袋狠狠碰撞。有時候還會張開大嘴,用牙齒朝那些金屬障礙物上亂啃……這些漫無目的的動作,都被懸掛在房頂的自動監控探頭記錄下來,在機房電腦永久備案。每一根鋼柵直徑均為十五厘米。它們經過特別設計,牢固程度驚人。就算是一階強化人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將其破壞,更不要說是普通的喪屍。像這樣的鋼柵,總共設置了四道。在鋼柵外面,是一道可以由內向外觀測的鏡牆。這東西的牢固程度絲毫不弱於前面幾道障礙。有時候,研究人員往往會開啟透明效果,讓喪屍看見自己。這種距離很近,卻根本沒有接觸機會的誘惑,只會使飢餓的喪屍更加暴躁瘋狂。但對於某些研究項目而言,適當的刺激卻很有必要,可以在電腦資料增加某些關鍵數據。

  劉翌穿著淡藍色的連身衣站在手術台前,用解剖刀劃開一具喪屍後腰。隔著護目鏡,可以看到劉翌有一雙經常細眯著的眼睛。這是他的習慣動作,四十多年來一直沒辦法改掉。像大部分搞科研的人一樣,劉翌很瘦,早早就已謝頂。所剩不多的頭髮沿著額頭兩邊往下生長,構成所謂的“地中海”髮型。除了劉翌,房間還有另外兩名助手。鋒利的手術刀切斷了喪屍後臀肌肉組織。沿著腰線,刀鋒順序向下,很快切開肥厚多肉的部分,露出略顯灰色的脊椎。人體構造在劉翌腦海中清晰無比的浮現。他牢記著每一根骨頭的位置和走向,熟悉肌肉和韌帶之間的縫隙。手術刀沿著這些無形的線條流暢遊走,沒有絲毫阻攔。一截腐爛發黑的腸子從屍體下面被擠壓出來。劉翌眼流露出厭惡憎恨的目光。雖然戴著口罩,但他總覺得聞到一股消毒水和除臭劑混合的特殊氣味。這些該死的喪屍很臭。真不明白,它們究竟是怎樣做到一邊生活一邊腐爛?那種令人欲嘔的氣味是如此強烈,以至於再多的除臭劑也無法掩蓋,幾乎使人窒息。
   
  一名助手看到了劉翌臉上的蒼白。他飛走過來,摘下劉翌的醫用口罩,換上早已準備好的氧氣面罩。大量氧分子使渾濁的頭腦為之一醒,劉翌長長呼了口氣,面色漸漸恢複紅潤。很快,他在喪屍尾椎骨頂端,找到了那點亮銀色的珍稀物質。
   
  劉翌盯著銀骨看了近兩分鐘。他把手術刀擺進旁邊的白瓷盤,摘下氧氣面罩,轉身離開房間。剩下的工作,將由助手完成。走出實驗室,劉翌把滿是血汙的橡膠手套扔進垃圾袋,在盥洗池仔細清洗雙手。然後推開休息室的房門,沖了一杯咖啡,很是疲憊的在椅子上坐下。這已經是他解剖的第三十七頭喪屍。在尾椎骨上,無一例外都找到了銀骨。那玩意兒實在太小了,最多不超過兩毫克。混雜在一堆腐爛的血肉裡,如果不是有特別指向性的注意,根本不可能察覺。
   
  劉翌不明白——王啟年那個老胖子究竟從哪兒得到的消息,知道喪屍體內有這麼一塊東西存在?銀骨……這名字聽起來真是古怪。不過倒也符合其外表。它的出現,讓整個科學院立即陷入狂熱狀態。所有研究員都為它的成份感到驚訝。銀骨對人類骨質和中樞神經係統的強化左右,使相關項目成員為之震驚。在免疫病毒的前提下,它可以直接服用,在胃部溶解為細胞能夠接受的物質。其效用之強,甚至超過美國人剛剛研製成功的SK型骨質強化劑。
   
  SK……
   
  想到這兩個字母,劉翌不禁一陣煩躁。
   
  劉翌是A2級研究員。
   
  他一直想要促成輝瑞公司與自己研究小組的合作。新項目也是骨質強化劑。對於美國人研製成功的SK,劉翌嗤之以鼻——他在這方面是權威,有絕對把握新型藥劑效力超過SK百分八十。之所以要求該項目與輝瑞公司聯合研發,是為了擴大知名度。準確地說,是為了他自己。
   
  各國都在努力研發更高等級的強化藥劑。然而,從已經定型,也是使用數量最多的一階強化藥劑來看,其中最大的缺陷,就是注射者骨質與肌肉強度不匹配。這個問題已經引起各國研究者注意。很多人都在尋找強化骨質和神經係統的方法——法國人打算通過注射藥物的方式,在人體內部形成新的骨骼框架。日本人想要使骨骼類金屬化。美國人顯得更瘋狂一些:他們直接以注射過一階強化藥劑的士兵為實驗對象。通過麻醉神經和肌肉剝離偶的方式,從實驗者體內取出原有骨骼,用高強度的合金予以替換。這種可怕的實驗前後進行了九例。其中,有五個人因為細胞對金屬物質產生排斥反應導致實驗者死亡。兩個人中樞神經係統出現障礙導致精神失常。最後兩個人熬過了適應期,被當做成功範例派上戰場。他們擊殺了數十頭喪屍後,突然調轉槍口開始向自己人射擊……誰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也許是細胞增殖引發了思維崩潰,也可能是神經係統重置引起的思維節點紊亂。
   
  劉翌在骨質研究方面有獨到見解。他已經暗中研製出新的骨質強化藥劑。就算沒有輝瑞公司的聯合研發項目,他也可以拿出足夠完善的成品。劉翌想要取代王啟年。他一直認為————權力和身份,是研究成果的最直接象徵。雖然這個世界到處都是該死的喪屍,但最基本的價值觀仍然存在。劉翌確信:只要公布自己的研究成果,軍方肯定會站在自己這邊,其它國家也會因為巨大的藥劑需求給予自己支持。沒有效果更強的同類藥劑出現以前,自己研製的藥劑相當於黃金。把王啟年那個老混蛋趕下台簡直輕而易舉。甚至,可以得到夜影。那個冷豔的女人實在太特別了。第一次見到她,劉翌只覺得心臟被無形的手牢牢抓住,幾乎不能呼吸。那種充滿快樂的可怕窒息感,像毒品一樣使他上癮。劉翌只能偷偷窺視夜影,悄悄拍下照片,在獨自一人的時候,面對相片魂牽夢縈的女人賭咒發誓——老子要幹掉王啟年!老子要爬上權力和人生巔峰!老子要娶你為妻!沉浸在戀愛的男人都是瘋子。幻想不切實際愛情的生物科學家,更是比任何瘋子都要危險的瘋子。劉翌一直醞釀著對自己研究成果的運作計劃。對骨質強化的需求,已經成為各國擊敗喪屍,打贏這場生物戰爭的關鍵。沒人能拒絕這種新型藥劑。不要說是一個科學院長的位置再加上一個女人,就算要求更多,劉翌也確定自己能夠得到。現在,一顆小小的銀骨,擊碎了劉翌的所有夢想。把他從高高雲端徹底拉入地獄。他不相信這是真的。他瘋狂解剖每一頭喪屍,想要從腐爛發臭的血肉當中證明銀骨隻是偶然存在物。現實卻一次次粉碎他的固執,嘲笑他的執拗,讓他在愕然與迷惘中清醒,然後再次陷入狂妄。
   
  身為高級的“A”類研究員,劉翌當然有權力查閱蘇浩送來的那些筆記。其中很多觀點使他耳目一新,產生嫉妒和羨慕心理的同時,也記住了那個姓蘇的,該死的年輕人。
   
  劉翌很清楚——就算沒有蘇浩,其他人一樣會發現銀骨。這東西就在喪屍身體內部,被發現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可是為什麼……“發現者”這頂閃耀著炫目光彩的桂冠,偏偏沒有戴在我的頭上?這不公平!想到這,劉翌一口喝幹杯子的咖啡,目光漸漸變得森冷而陰沉。
   
  ——————————————————————————————————————————

  “……”
   
  同在一幢建築的人,總有著截然不同的心思。
   
  王啟年坐在一張巴洛克風格的椅子上,看著壁爐燃燒正旺的火苗。高高躍動的火焰發出“嗶嗶啵啵”的響聲,散發出令人感覺舒服的暖意。夜影站在胖子院長身後,用毫無變化的冰冷語調讀著一份文件。
   
  “實驗證明:銀骨對骨質和神經中樞有著顯著強化效果。任何已知藥劑均無法比擬。該物質對人體無副作用,固化因子與細胞之間有著類似新陳代謝關係。這種現象很難用生物理論來解釋。我們嚐試著用基因分類法則進行驗證。至於喪屍體內為什麼會出現銀骨這種東西……可能因為它們本來就是人類,只是被病毒改造成另外一種生物。但究其根源,都有著相同的基因和細胞組織。”文件扉頁上注明“l06”字樣。相同格式,但數字標號不同的文件,在辦公桌上堆起厚厚一摞,數量多達上百。從蘇浩的遠程通訊得知有銀骨這種東西存在後,王啟年立刻發動全院力量,對科學院飼養的上千頭喪屍進行全面解剖。
   
  結果和蘇浩在報告中提到的“猜測”完全相同——每一頭喪屍體內都有銀骨。
   
  這東西的重要性,已經被上百個研究小組相繼證明。
   
  很多狂熱的研究員甚至吞下銀骨,親自感受著從半強化人晉升為真正強化人的神奇變化。很多人直言:“肌肉骨骼產生變化的感覺簡直就像是在吸食毒品……”。
   
  整個科學院都在歡騰,大量複雜演算的公式充斥了大型電腦數據庫,人們用各種各樣的方法尋找更多關於銀骨的秘密,以及可能運用到的方方面面。
   
  很多研究人員斷言——這是人類生物學,乃至歷史上最偉大的發現之一。其意義,毫不亞於青黴素、核彈、電能之類里程碑式的存在。這關係到人類群體強化,對抗喪屍戰爭的決定性勝負因素。毫無疑問,蘇浩屬於成功者。在外人看來,他不過是個幸運兒————銀骨本來就在喪屍體內,任何人都有可能發現這種東西。可正如居夫人發現鐳,富蘭克林接觸電一樣,誰也無法取代“首位發現者”的重要性。雖然那些神秘物質就擺在那兒,億萬年都沒有改變過位置,千百萬人與它擦身而過,它們終將沒埋沒,在無知中永遠保持沉寂。
   
  “這小子運氣真他媽的不錯。”
   
  王啟年的話同樣帶著羨慕和嫉妒,但更多的還是欣慰和感慨:“我也在搞著類似的研究,親自解剖過的喪屍至少有二十多頭。如此重要的東西一再被我錯過,卻偏偏被他發現。奶奶的,老天真是不公平。”夜影冷漠的眼睛閃過一絲笑意。她當然能聽出來王啟年在發牢騷——就像兩個小孩子爭搶糖果,沒搶到的那個很是眼紅,自然會產生嫉妒之類的心理。這是人類的原始反應,胖子院長也不能免俗。當然,這種狀況並不意味著就一定朝著壞處發展。有競爭,才有動力。

  “再給他升一級。”
   
  王啟年把目光從火堆上移開,端起茶幾上的杯子抿了一口。接下來的話就有些自言自語:“這麼年輕就已經是C3級研究員,很多年沒見過這麼變態的傢伙了。現在想想,那時候給他一階強化藥劑的確有些失策。結合銀骨,注射者的力量增幅差不多有一倍左右。普通喪屍根本不是這種加強型人類的對手。那小子有槍,手下有人,還有我不時給他提供物資……嘖嘖嘖嘖!要什麼有什麼,身邊的漂亮妞也不少。這簡直就是土皇帝過的日子。為什麼我得待在科學院每天跟這些枯燥該死的數據打交道?也許,我該學學他一樣左擁右抱.”最後幾句話顯然是有感而發。然而,說順嘴的老胖子,顯然有短暫幾秒鐘忘記身邊有夜影這個人的存在。
   
  當他的思維神經從幻想中迅速清醒,重新回歸現實的瞬間,連忙閉上嘴,哼哼唧唧著,企圖用“哥哥愛妹妹妹妹愛哥哥……”之類的色情小調蒙混過關。夜影似乎並未察覺到王啟年的異狀。她依然冷著臉,用鋼筆在在文件簿上“刷刷”記錄著胖子院長剛剛下達的指令。虛驚一場的王胖子立刻恢複常態。他微皺眉頭。此刻,王啟年的外表形象,簡直就是睿智的賢者。這種無比迅速的外表轉換過程,絲毫沒有影響到他腦子的正常思維。停頓了不到一秒鐘,老胖子再次開口。
   
  “把關於銀骨的全部研究資料複印存檔。分別送交軍方和聯合國生物研究總署。”夜影停下手的筆,抬起頭,臉上的表情依然冰冷,眼睛卻透出不解和驚訝。
   
  “銀骨屬於自然存在物。軍方和其它國家都在對喪屍進行研究。這種東西被發現,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它不像元素或者其它非實體類物質,需要特定環境和專業設備才能顯現。就算是普通人,只要運氣和機遇,一樣可以在喪屍體內找到銀骨。與其“首位發現者”這份殊榮被別人奪走,不如爽快一些,現在就把它公開。反正,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該死的變異生物。多殺一些,只有好處沒壞處。”
作者: zxp041321    時間: 2014-8-18 03:37 PM

第九十五章 激化

  夜影默默地點了點頭。
   
  她能聽懂王啟年的意思。
   
  以“氫”這種元素為例。它並不具備實際形體,而是以原子形態構成。單純以肉眼根本無法看到“氫”的存在。只有科技與思維意識發展到一定高度的時候,才有可能通過技術手段發現。銀骨則完全不同。它具有實際形體。雖然體積微小卻終究屬於肉眼能夠分辨的範疇。喪屍與人類之間的戰爭每天都在進行,任何人都有可能從喪屍體內發現這種奇異的物質。其中的區別,僅僅只是運氣好壞罷了。
   
  “首位發現者”可以獲得更多利益。就像和平時期的專利。所以,早一些公開銀骨的相關信息,就能杜絕出現意外的幾率。
   
  這個世界上有成百上千座城市,每個城市或多或少都有殘存的難民。他們每一個人都有機會發現銀骨。當蘇浩搶先獲得“第一”的冠名之後,“第二”、“第三”、“第四”……再也沒有任何意義。
   
  從某種角度來看,這相當於專利。
   
  夜影冷冰冰地問:“只是提升研究員等級,不給予任何物質獎勵嗎?”
   
  “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C3級別的研究員,你不覺得這兩者之間很難劃上等號嗎?”
   
  王啟年把玩著衣服上的紐扣,眼睛重新轉回到爐火方向,淡淡地說:“我雖然喜歡用人不拘一格,卻必須考慮到各方面的外來因素。我承認──蘇浩這小子的確很優秀。可是,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從“D3”晉升為“C3”,這爬得也實在太快了。當然,他做出的努力完全符合這些獎勵。但其他人可不會這麼想。那些白癡加傻逼只會以外貌和年齡作為判斷標準。在他們那團跟漿糊沒什麼區別的骯髒腦子,“科學家”三個字永遠都是滿臉皺紋,白髮飄飄的老不死。”
   
  “媽逼的,如果單看外形就能搞出研究成果,那還不如弄幾個半死不活,連走路都需要人攙扶的帕金森患者看來當研究員。總而言之,關於蘇浩,目前我只能做到這麼多。至於物質方面……!陳彥霖對蘇浩同樣很感興趣。聽說他已經下發了新的軍官任命令。只要我們公布銀骨這種物質的相關信息,軍方肯定會給予蘇浩足夠的重視。到時候,他想要什麼物質都沒問題。”
   
  說著,王啟年很是不雅地用右手小指掏了掏鼻孔,彈出一坨顏色灰暗的鼻屎,異常奸詐地笑道:“分配給科學院的各種資源都是有數的。用一些就少一些。既然軍方願意在獎勵這方面掏腰包買單,我又何必再去錦上添花?不費力氣就能占便宜,何樂而不為?”
   
  夜影臉上的冷意絲毫沒有變化,腦子的想法卻有些哭笑不得。胖子院長很精明。他此刻的模樣,活像建國初期革命圖書那些斤斤計較,獐頭鼠目,恨不得對長工敲骨吸髓,帶著瓜皮小帽,留著八字鬍鬚的地主。沒錯,就是周扒皮。“還有一件事。”王啟年臉上的神情變得莊重,說話口氣也顯得嚴肅認真:“銀骨的重要性絲毫不亞於強化藥劑。轉告軍方,讓他們現在就開始收集這種東西。血屍和類人都是喪屍的進化體,天知道這些變異生物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最好在短時間內弄到足夠的銀骨,讓前線部隊整體實力大幅上升。這比什麼都重要。”
   
  夜影迅速記錄下胖子院長的命令,繼續問:“還有什麼?”
   
  她說話的口氣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別,王啟年的臉色卻變得忸怩尷尬。
   
  沉默了幾秒鐘,胖子院長猶豫著搖搖頭,揮了揮手。
   
  夜影默默地注視著王啟年的背影。
   
  從她所在的角度,無法看見胖子院長眼睛的拘束和不安。
   
  然而,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是如此之近,夜影完全可以感受到王啟年的心跳得很快,體溫正在急劇升高。
   
  他自始至終沒有再說一個字。仿佛面前那堆爐火就是最新的研究課題。
   
  夜影合攏文件夾,抬起手敬了個禮。然後轉身,邁著如同尺量般精準的步子,在“答答答”的高跟鞋撞擊聲中,走出房間。
   
  走廊上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一切重新恢復沉寂。
   
  王啟年臉上的緊張神情漸漸消失,被失落和懊悔取代。
   
  他挪動了一下滿是黑毛的粗壯腿腳,從臭烘烘的屁股下面,取出一隻精致的小首飾盒,打開。
   
  在跳動的爐火映照下,可以看到一枚碩大精致的鑽石戒指,正嵌在盒內黑絨軟墊中央閃閃發光。
   
  王啟年盯著戒指出神,眼裡滿是沮喪的目光。
   
  “活見鬼!對著一個女人說“我愛你”三個字就這麼困難?真不明白,我平時的勇氣和膽量究竟哪去了?老子是男人,應該像野獸一樣把她逼到牆角,用洪鍾一樣的咆哮威脅她必須嫁給我。媽的!這是多麼迷人的一個夜晚,最適合強吻和推倒。為什麼談起公事我就忘了私事?為什麼每到重要節骨眼上我就沒有勇氣?為什麼看見她的眼睛我就情不白禁要低頭?我,我,我……下次!下次老子一定會找到更好的機會,一定把要說的話統統說出來——強吻!嗯!強推……”
   
  老胖子一直在自言白語。臉上的表情變化在愁苦和激動之間徘徊。他的嘴唇和眼角都在抽搐,眼睛看著戒指,充滿無限渴求的期待。
   
  王啟年絲毫沒有注意到,夜影離開房間的時候,房門沒有合攏,而是留下一條微不可查的細縫。
   
  她站在門外,屏住呼吸,默默注視著自怨自艾的胖子院長。
   
  夜影是強化人,聽覺和視覺都要比普通人更加敏銳,可以清楚聽見王啟年此刻說出的每一個字。她溫柔地笑了。瞬間,冰山一般的面孔仿佛遭遇暖流而融化,綻放出令人迷醉的魅力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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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有科學院和王啟年雙重印鑒的正式公函,很已經給軍方各個重要部門主官。
   
  “銀骨”、“首位發現者”、“蘇浩”三個詞,成為閱讀者頭腦中最重要的思維補充成份。
   
  文件中最關鍵的部分,莫過於“骨質和中樞神經係統強化增幅百分之八十至一百……”這句話。
   
  很多人對此表示疑惑,也有人覺得這個數據不太可靠。
   
  盡管他們按照文件中所述,在喪屍體內找到了銀骨,但很多人都在質疑這東西究竟能不能吃?會不會產生某種可怕的副作用?
   
  王啟年能夠獨立掌控科學院,自然與軍方某些將領暗地的支持密不可分。有反對者,就有讚同者。在某些與胖子院長關係莫逆的將官命令下,前線半數以上的部隊開始收集,並服用銀骨。
   
  四十八小時適應期過後,位於東部戰線的新編九十一師,對一處規模較小的屍群首先發起進攻。
   
  戰果和歷次戰鬥差不多。無非是擊殺了數千頭喪屍。但報告上“我方傷亡人員共計兩百零六名……”幾個字,卻比任何數據都要吸引眼球。
   
  這是病毒爆發以來,軍方取得的最好戰績。
   
  據參加戰役的軍官聲稱:如果不是士兵們不太適應突然間倍增的力量和速度,戰役時間可能還會縮短三分之一,甚至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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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的春天,通常要比北方來得更早一些。
   
  女性對於溫度的冷熱判斷,似乎要比男人更敏感。
   
  尤其是冬天,她們往往比男人更耐凍。
   
  從生理學角度來看,這固然是因為女性比男性皮下脂肪更厚,分布更均勻。但其中也少不了女性對“漂亮”、“打扮”之類美妙詞語的狂熱追求。
   
  攝氏十六度的氣溫仍舊讓人覺得寒冷,穿著絨線短褲和加絨襪褲的欣研卻覺得有些熱,甚至產生了想要回去換一雙薄質絲襪的念頭。
   
  她站在三十多米高的屋頂,端著狙擊步槍。躬身瞄準的動作,使身體肌肉顯得緊張有力。後挺的臀部翹而圓潤,在駝色短褲的襯托下,顯出女性特有的曲線魅力。腿上的黑色襪褲非常緊,勾勒出令人驚訝的修長線條。
   
  欣研俯低身子,黑色皮質短上衣敞開著,牛奶絲質料的藕色低領衫托著渾圓的胸脯。皮膚嫩白的肩胛骨呈現出誘人的滑膩感。這種充滿誘惑力的動作並非刻意而為。她把眼睛湊近高倍瞄準鏡,注視著百米外的一頭血屍。“砰!”極具震撼力的槍聲響起,血屍應聲而倒。大約過了半分鐘,一名團隊成員跑到橫死的血屍旁邊,從背包外側抽出鋼斧,劈開屍體收取銀骨。
   
  這,是位於城市南面的重型機械廠。
   
  兩天前,蘇浩帶著三十多個人對廠區車間進行清理,滅殺了盤踞在這的一百多頭喪屍。
   
  圍剿林宇團隊的計劃非常順利。除了刻意留下的幾名俘虜,沒有任何人從烈火和喪屍的雙重圍困下逃離——饑餓已久的喪屍享受了一頓鮮肉大餐。蘇浩也從通過各種渠道反饋回來的信息,以及俘虜口供,摧毀了“盛飛”集團設置在城市內、外的臨時營地和輜重部隊。
   
  現在,蘇浩手上有著數量龐大的資源。
   
  他是科學院正式研究員,是在籍少尉軍官,擁有多達數千人的龐大“蜂群”……這一切,都是他從未來世界謀劃逃亡時從未想像過的。
   
  蘇浩在城內布置了上百名團隊成員。
   
  他們的任務明確——對各自所在的區域展開地毯式搜索,在每一個房間尋找幸存者。給予對方幫助,獲得信任,擴大團隊。
   
  原型藥劑正在改變蘇浩,改變每一個人的命運,改變這個世界。
   
  不過,除了人員和物資,蘇浩還需要一些別的東西。
   
  幸存者們在機械廠附近架設了一批風能發電裝置,為車間提供能源。
   
  做到這一點並不困難——城市散落著從和平時期遺留下來的大量物資,不斷加入團隊的外來者當中,也有一些對機械專精的工程師和技工。
   
  一輛“長城”越野車緩緩駛上機修平台。人們在車身四周焊上被切割成對應尺寸的鋼板,在車頂安裝重機槍托座,更換排氣管和輪軸裝置。
   
  車間外面的空地上,停著幾輛已經完成改造的越野車。
   
  它們已經面目全非。除了車頭殘存的部分標誌勉強可以辨別原先品牌,其餘的車身、漆面、擋板,甚至輪胎,都被更換或者加固。它們的外觀沒有絲毫美感,活像一堆亂七八糟廢鐵料拼湊起來的金屬怪物。這種改造根本不考慮美觀舒適,純粹以牢固、結實、強勁的動力為基礎。
   
  毫無疑問,改造後的車輛使用壽命將大為縮短。
   
  但它們很實用,開起來也令人放心。
   
  除了汽車,改造對象還包括一些從商場和城市收集的重型摩托。
   
  它們被分拆成零件,然後以大功率引擎為核心,更換更加牢固的三角形全鋼底盤。
   
  這種不倫不類的三輪摩托外形類似賽車,馬力強勁,越野性能極佳。即便單人駕車,也可以分出一手控製機槍。根據蘇浩的建議,車身兩邊還各裝有一台刃鋒向外的電鋸。
   
  機械廠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蘇浩也拋棄了在未來世界製訂好的部分計劃——除了“城堡”他不打算再耗費材料和人力建造第二座新城。而是打算以城內高大牢固的建築為基礎,通過加固基座和相互連通的辦法,以街道、小區、大樓為單位,逐步並吞,控製整個城市。
   
  看著眼前這輛被加裝了厚重鋼板,正在無數電焊火花顆粒中不斷改變外觀的越野車,蘇浩臉上慢慢露出一絲微笑。
   
  欣研背著帶有餘溫的狙擊步槍步走進車間,把軍用通訊器的話筒遞給蘇浩,語調急促地說:“武國光的電話,他們遇到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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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密麻麻的喪屍堵塞了警備司令部門前的馬路。它們像潮水一樣衝擊著攔住大門的全鋼柵欄。從空中俯瞰,很容易讓人聯想起黑白電影《烏鴉與麻雀》人潮洶湧的類似場景
   
  靠向馬路的窗口架著三挺重機槍。它們嘶吼著噴吐火焰,密集的彈雨把喪屍打得東倒西歪。這些半腐的變異生物根本無法抵擋威力強大的12。7毫米子彈。很多喪屍胸口被活活炸開,從腰部或者大腿被打斷。這些對人類絕對致命的傷害,隻能稍微遲滯屍群朝前移動的速度——它們的要害是大腦,只要頭部沒有收到損傷,仍然可以用雙手支撐著爬行。
   
  兩名咬牙切齒的士兵站在樓頂,發瘋一般朝著屍群亂扔手雷。一團團火球依次地升上天空,散碎的血肉伴隨煙霧飛起。每一次爆炸,密集的屍群中間都會出現一片不大不小的空白。後面湧來的喪屍會將它們迅速填充,仿佛這一切從未發生過。
   
  “子彈,去倉庫拿子彈——”
   
  “這些傢伙實在太多了。再催一下直升飛機,問問他們究竟什麼時候能過來?”
   
  “燒掉重要文件,再檢查一遍大樓周圍的炸藥,做好隨時撤退的準備。”
   
  此起彼伏的喊叫,加劇了司令部內部的緊張氣氛。到處都是急促的腳步聲,房間散落著打空的子彈箱,機槍手更換槍管的同時,其他士兵就端著突擊步槍補上窗口的射擊位置,他們訓練有素,面對困境也能保持足夠的冷靜。然而,現在的對手不是人類,而是悍不畏死的變異生物。
   
  武國光陰沉著臉,用突擊步槍瞄準一頭體型高大的血屍,用力扣動扳機。
   
  脫膛而出的子彈準確命中血屍頭部。它晃了晃,隨即被屍群淹沒。
   
  即便是未來世界,也沒有相關研究表明喪屍有思維和情緒。但越來越多的同類傷亡,的確使屍群被激怒。它們不斷嚎叫,抱出堅硬的鋼柵亂啃,用頭、手臂、腿腳朝鋼柵上亂砸。一些動作靈活的血屍甚至踩著同類屍體,興奮狂吼著想要爬過數米高的柵欄,卻被守候在大門內側的士兵亂槍射翻。然後噴著血,慘叫著摔倒。
   
  半小時前,一名幸存者跑到警備司令部門前請求給予幫助。
   
  士兵們按照規定給他注射了免疫藥劑,又給了他一小包壓縮餅乾。
   
  那名幸存者並不滿足,一直哀求著軍隊把他帶走。士兵們拒絕了他的要求,同時告訴他:可以去城市北面尋找蘇浩團隊。那有食物,有水,非常安全。
   
  那名幸存者根本聽不進這些話。他一直在外面叫嚷,用各種骯髒言辭對士兵進行威脅。這種語言恐嚇很被轉化為實際行動——他像瘋子一樣用刀子割破手腕,在周圍街道上到處灑落鮮血。很多喪屍被吸引過來。數十、上百、過千……到了最後,根本多得無法計數。
   
  那名幸存者顯然是絕望了。
   
  他慘笑著,用刀子割斷了自己的喉嚨。
   
  做出這種瘋狂舉動前,他聲嘶力竭地叫囂:“既然你們不肯救我,那就大伙兒一塊兒死!一起死!所有人都不要活!我要你們給老子陪葬!跟老子一起下去,見閻王——"
作者: zxp041321    時間: 2014-8-19 08:19 PM

第九十六節 戰術

  絕望的人,通常都會做出一些違背常理的事情。
   
  他選擇的時機實在太好了,武國光剛剛派直升機前往基地裝運補給,六名士兵外出執行搜索任務,兩挺重機槍被拆成零件例行保養維護。
   
  諸多不利因素相加,使得警戒兵根本來不及擊殺喪屍,導致這些變異生物越聚越多,最終形成屍潮。
   
  武國光有些後悔蘇浩曾經提醒過他,在司令部主樓和周圍低矮建築之間架設溜索。遇到無法應對的緊急情況,就能隨時離開司令部,等待喪屍慢慢散去,然後返回。
   
  監察站儲備有足夠的武器彈藥,足以滅殺多達上萬的屍群。
   
  可最大的問題是人手不足。一旦屍群突破大門外的防護欄,它們會像潮水一樣,把司令部每一個活人淹沒。
   
  從進駐警備司令部至今,武國光至少遇到過十幾次屍潮。每一次的規模都要比現在小得多,甚至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的數量。
   
  化解屍群圍攻的方法也很多,聯絡提前外派的士兵進行遠距離射擊;在反方向製造爆炸;用直升機在遠處拋灑冷凍後的肉塊或者提前捕捉的老鼠……。總而言之,不外乎是利用聲音和氣味,使喪屍轉移攻擊目標。
   
  這些辦法要嘛現在不能使用,要嘛就是對大規模屍群無效。
   
  尤其是那些二次變異的血屍,它們比普通喪屍要聰明得多,對主要目標也更加執著。
   
  武國光很感激蘇浩給自己的那顆銀骨。在他的命令下,監察站所有士兵都從喪屍體內找到相同物質,並且服用。
   
  然而,一階強化人並非無敵。
   
  當四面八方到處都是喪屍的時候,即便強如蘇浩,同樣只有死路一條。
   
  何況,屍群當中至少半數以上都是血屍。它們的綜合實力超過成年人百分之三十至四十,速度更,力量更強,更餓,也更凶殘。
   
  武國光已經向蘇浩和基地發報求救。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援兵才能抵達,也很後悔為什麼不把直升機留下來,或者早早聽進蘇浩的建議。
   
  現在,做什麼都晚了。唯一的辦法,就是不顧一切盡量堅持下去。
   
  持續不斷的撞擊,使鋼鐵護欄終於產生了鬆動。它開始隨著喪屍推擠而搖晃,固定在地面的螺絲也不斷脫落。也許十分鐘,或者更短,外面那些面目猙獰的凶殘怪物就能衝進來。
   
  遠處,傳來引擎轟鳴。
   
  六輛經過改裝的大功率卡車咆哮著衝出地平線,如巨獸般碾進厚厚的喪屍群。徘徊在隊伍末尾的喪屍猝不及防,被撞得高高飛起,四散分開掉落。那場景仿佛衝擊力十足的保齡球正中滿分,擊碎排列整齊的錐狀瓶陣。
   
  車廂站著十幾名射手,架在車頂的重機槍發出有節奏的嘶吼,密集的彈雨立刻掃翻一片喪屍。這種劇烈的動作,吸引了大約三分之一的喪屍。它們轉過身,用空洞的眼睛注視這些機械造物。腦子殘存的意識被饑餓控製著,邁開腳步,伸著手,嚎叫著撲過來。
   
  卡車駕駛室門窗全部關閉。
   
  按照蘇浩曾經傳授過的戰鬥技巧,司機們有條不紊的倒檔,踩下油門,在屍群和道路之間來回衝撞、碾壓。地面上很堆起一層厚厚的血泥。這些粘稠的臭肉牢牢裹住輪胎,卻沒辦法填充防滑鏈之間的巨大縫隙。只能任由卡車一次次倒檔,前進,不斷重複單調有效的殺戮。
   
  六輛卡車,按照前三後三雙層隊形錯落排列。
   
  從空中俯瞰,就像兩排相互對應,卻尚未扣合在一起的拉鏈。
   
  每當前排卡車後退,後排卡車立刻衝上前去開始碾壓。車頂機槍交錯射擊形成火力網,從中突破而來的落單喪屍由步槍射手處理。整個過程有條不紊,像拳擊手的兩隻拳頭,交替擊打屍群,不斷削弱對方。
   
  卡車隊尾兩側,跟隨著四輛越野車。車頂機槍以點射彌補火網間隙,徹底封死喪屍從中突圍的可能。
   
  在街道更遠一些的位置,十幾輛三角摩托開著警報器,在周邊建築群間來回穿梭。
   
  它們的任務,是阻攔被聲音吸引過來的喪屍,把徘徊的變異生物引向遠處。幾十名槍手趁機占領警備司令部附近的大廈,用狙擊步槍射殺屍群當中最為狂暴,隨時可能跳起的個體。
   
  蘇浩帶著四十餘名團隊成員,手持戰斧,緊跟著卡車一起進退。
   
  戰斧,是病毒爆發後,根據前線部隊實際需要配置的肉搏戰武器。斧刃由碳素打造,硬度驚人,非常鋒利。一米五的長度適合揮舞,很輕便,近距離格鬥殺傷力極強。
   
  “注意保持隊形,依托車身相互交替攻擊。不要擔心後面,要相信自己的同伴。你們不是一個人,進攻方向只有一個,那就是正面。”
   
  蘇浩咆哮著,揮舞鋼斧重重劈上正前方撲過來的一頭血屍。銳利的斧刃將血屍連頭到尾整個劈開。它慘叫著,在空中直接分成兩半,帶著腥臭的汙血栽倒在地。
   
  這是未來世界的戰術,專用於城市或者峽谷之類周邊有障礙限製的特殊地形。
   
  機械是人類文明的結晶。為了對付越來越強的變異生物,未來世界的人類想盡辦法,用各種方式獵殺它們。戰爭初期,軍方的戰鬥模式仍然以裝甲突擊和炮火覆蓋為主。這對行動能力遲緩的一級喪屍非常有效。然而喪屍也在進化,當血屍和類人逐漸成為變異生物中絕對主力的時候,一度占據優勢的軍方也隨之潰敗,傷亡慘重。
   
  “殺!一個也不要留。”
   
  蘇浩臉上的表情堅硬如鐵,聲音冷酷如鋼。
   
  他掄起戰斧朝著距離最近的血屍橫劈。斧刃與血屍接觸的瞬間,明顯感受到對方肌腱正被割裂。血屍胸部被徹底削落。不等墜地,蘇浩已經步搶上前去,左手穩穩抓住血屍脖頸,掉轉握在右手的戰斧,把斧柄對準那張猙獰恐怖的臉,狠狠戳下。
   
  參與肉搏戰的團隊成員同樣分為前後兩排前排戰友激烈搏殺的同時,後排的人正保持警惕,養精蓄銳。他們負責保護戰友後背,等待蘇浩或者隊長的命令,隨時準備替換上去向前衝殺。
   
  肉搏需要消耗大量體力。交替輪換可以保持足夠的體力。尤其是這種相互支援形式的配合,可以最大限度鍛煉“工蜂”之間的協作,發揮出最強大的戰鬥效果。
   
  在卡車與肉搏隊員共同組成的陣列後方,尾隨著數百名原“盛飛”集團的降兵。他們手同樣握著鋼管、棍棒之類的格鬥武器,滿面震撼地看著正前方慘烈的戰鬥。
   
  幾個月前,他們還是生活在和平陽光下的市民。
   
  病毒爆發讓他們明白這個世界上存在著邪惡與死亡。他們抗爭過,努力過,卻被“盛飛”集團收攏,在槍口逼迫下成為奴隸。
   
  蘇浩給了他們自由。
   
  那種難以言語的感覺,只有真正經歷過屈辱和痛苦的人才能體會。
   
  很多降者都對蘇浩抱以感激。
   
  他們體內的黑色顆粒增衍情況,比預計中更快。
   
  三天前,周辰對這些戰俘進行了最後一次血樣檢測,所有人都達到了成為“工蜂”的標準。
   
  蘇浩需要得到這些新進團隊成員的認同,需要他們盡成為強大的戰士。
   
  最直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與“蜂王”共同作戰。
   
  雖然以他們目前擁有的戰力和技巧,尚不足以成為精銳。卻可以通過與一線“工蜂”相互協作的方式,在血腥慘烈的搏殺中迅速成長。
   
  卡車與“工蜂”組成的戰陣緩緩向前推進。
   
  強烈的擠壓和衝撞,吸引了越來越多喪屍的注意力。
   
  它們開始調轉攻擊方向,不再執著於攻破警備司令部門前已經鬆動的防護欄,朝著剛剛出現的對手撲過來。
   
  血泥和屍骨在迅速堆積,街道上已經布滿厚厚一層黏稠的肉漿。
   
  司令部大樓窗口的重機槍仍在射擊,但準確率和射速都大為降低控槍的士兵不斷抬起頭來,朝車隊碾壓的方向張望。他嘴張得老大,表情除了絕處逢生的喜悅,更多的,是震撼和畏懼。
   
  所有士兵腦子都抱有相同的念頭。
   
  武國光也不例外。
   
  這種可怕的作戰方式簡直超乎想像,徹底顛覆了武國光的思維概念。
   
  他受過軍官培訓,精通各種步兵戰術和協同作戰理論。然而,教科書上那些經典戰例在喪屍面前根本就不適用。
   
  變異生物沒有痛覺,只有精準的射擊才能對它們造成致命傷害。
   
  可是,在一片混亂的近距離戰鬥狀態下,又有多少人能夠保持冷靜,有條不紊的點射?
   
  誰也不知道蘇浩的來歷。
   
  武國光下意識把眼睛看到的一切,歸為幸存者在城市與喪屍長期戰鬥的結果。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們為什麼會使用如此古怪的戰術。
   
  但不可否認,這種作戰方式很有效,比單純依靠重火力攻防管用得多。
   
  武國光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軍方一直要從城內幸存者當中挑選補充兵?
   
  他們直面死亡,被鮮血和腐肉噴濺滿身。再也沒有什麼能比這更加刺激神經,錘煉性格,成批製造出強大的人形殺戮機器。
   
  武國光不知道自己體內已經注入蘇浩的血。
   
  他只是覺得,對百米外大街上那個奮不顧身勇猛衝殺的年輕人,有種難以言語的崇拜。
   
  武國光一直以為,蘇浩的特長在研究方面。
   
  現在如果真的面對面幹一架,老子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雖然,我也嗑過幾粒銀骨。
   
  一名士兵為重機槍迅速接上彈鏈,滿懷敬意地連聲驚歎:“他們很強,比我們強。”
   
  沒有人對此做出回應。
   
  雖然他們都很清楚,士兵說的沒錯。
   
  駐守監察站的軍人都是精銳。
   
  一群在城市逃難的幸存者居然比精銳更強。
   
  驕傲和自信,瞬間崩塌。
   
  武國光雙手微微有些顫抖。
   
  他咬著牙,惡狠狠地盯著遠處的屍群,還有蘇浩。
   
  “應該學學那個家夥。躲在工事後面射擊,這可不是男人應該做的事情。”
   
  說完這兩句話,武國光臉上浮現出興奮和嗜血的表情。
   
  他扔掉手的突擊步槍,抓起靠在牆邊的戰斧,用異常粗豪狠辣的語調狂吼。
   
  “來幾個人,跟著老子一起上。機槍負責火力壓製。讓那些該死的骯髒生物知道,共和**人絕對不是貪生怕死的慫蛋”
   
  戰鬥進程比預想中順利得多。
   
  當李道源帶著五架直升機趕到警備司令部上空的時候,激戰已經趨於尾聲。被蘇浩車隊和武國光小隊夾在中間不斷滅殺的屍群,只剩下大約百餘頭。
   
  整個戰場一片狼藉,到處都是面目可憎的死屍。
   
  它們被砍得七零八落,所有屍體都沒有頭顱。街道完全被屍體阻塞。黑紅色的血、肉末、各種內臟、骨頭相互混合在一起,構成一團團無法形容的噁心黏漿。其間,還有大量毛髮、破碎的布料、被喪屍帶在身上諸如鑰匙、紐扣、拉鏈之類的零散物件。從司令部大門開始,黃綠色的膿水與紫黑色的肉漿鋪滿路麵,一直延伸到數百米外的街口。
   
  李道源用手帕捂住口鼻,強忍住想要嘔吐的**。
   
  倒不是他矯揉造作,而是空氣充滿了腐臭,屍肉濃漿混合著大量糞便。他感覺自己要窒息,甚至可能在這種可怕的環境活活憋死。
   
  蘇浩和武國光等人並不覺得臭氣熏人。慘烈的搏殺使所有人神經緊繃,嗅覺效果早已被大腦自動忽視。他們渾身血汙,蘇浩肩膀上掛著幾條灰黑色的腸子,武國光左耳邊垂著一顆眼球。士兵和團隊成員身上或多或少都能找到各種肌肉纖維。
   
  他們的外表根本不像人類,而是一群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凶殘鬥鬼。
   
  “兩千,兩千五也許還要多一些。”
   
  李道源的眼睛被濃烈血腥刺激著不斷流淚。他用力揉了揉,通過模糊的視線,努力想要得出一個大概數字。
   
  做到這一點並不困難,只要以某個平方面積內的屍體為單位,就能計算出這片戰場上被擊殺的變異生物數量。
   
  當然,這種估算並不精確,但出入也不會太大。
   
  兩千八,或許更多,這是李道源最後得出的數字。
   
  這讓他感覺驚愕,像雕塑一樣木然站在原地。
   
  這,這是什麼概念?
   
  上個星期,集團軍總部通告了一份北方前線的最新戰報,0步兵師在得到兩個團和五十餘輛戰車加強的情況下,對戰區內規模約為四千的屍群進行攻擊。屍群最終被全殲,作戰部隊陣亡五百餘人,七百多官兵負有不同程度中、重傷。軍部把該次戰鬥評判為“大勝”。
   
  蘇浩當然不可能告訴李道源,己方無一損失,只有三十餘名團隊成員輕傷。
   
  李道源只看到武國光小隊有兩名士兵陣亡。
   
  他下意識聯想起蘇浩送給自己的銀骨,以及科學院最新發布,關於銀骨的研究報告。
   
  難道,這就是那枚骨質顆粒產生的效果?
   
  可是,蘇浩極其手下異常強大的戰鬥力,究竟從何而來?
   
  武國光向李道源粗略報告過戰鬥經過蘇浩團隊中,直接參與戰鬥的肉搏隊員大約有一百多人。他們的力量、速度、耐力遠遠超過普通人,毫不亞於注射過一階強化藥劑的士兵。當然,之所以能夠以少勝多,主要是因為城市街道的特殊地形限製,以及卡車和重型火力掩護、撞擊、碾壓的結果。
   
  李道源不由自主皺起眉頭。
   
  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強悍的戰鬥力。
   
  唯一的解釋,就是強化人。
   
  他清楚地記得由集團軍總部下發,然後自己交到蘇浩手的一階強化藥劑,只有五十個標準單位。
   
  現在,直接參與戰鬥的團隊成員超過上百。
   
  他們從哪兒搞到的強化藥劑?
   
  難道,是自然進化?
   
  面對李道源的疑惑,蘇浩神情坦然,緩緩地回答:“我是科學院研究員。王啟年院長給了我一百支強化藥劑。”
   
  李道源臉上露出恍然的神情。
   
  總共一百五十支強化藥劑。這與實際參戰人員數量基本吻合。
   
  不知為什麼,李道源忽然有些羨慕蘇浩。
   
  這傢伙已經是少尉,還是科學院正式研究員。同時擁有這兩種身份的人根本就是鳳毛麟角……,怎麼說呢,旁觀者只會看到擁有雙重權利人物最風光的一面,卻往往忽視了他們之所以能夠得到這些而付出的努力和艱辛。
   
  蘇浩認真地說:“除此而外,院裡還給了我一支二階藥劑。”
   
  除了苦笑,李道源實在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方式來表達自己內心的震撼。
   
  按照軍例,只有戰鬥卓著的尉官,才能得到二階藥劑。由於後期實驗和生產等一系列問題,很多校級軍官甚至還是一階強化標準。
作者: zxp041321    時間: 2014-8-19 09:00 PM

本帖最後由 zxp041321 於 2014-8-19 09:04 PM 編輯

第九十七節 屠夫

  至於三級藥劑……那東西數量稀少,必須優先保證高層人物和前線軍官使用。濃烈的臭味,使嗅覺神經趨於麻木。李道源收起手帕,從腳下抓起一顆隻剩下三分之二的血屍頭顱,平端在眼前,皺著眉,看了幾秒鍾,然後扔掉。他徑直走向停在不遠處的蘇浩車隊。這些卡車被改裝的面目全非——車身四周都加裝了鋼板,前擋和車窗玻璃表面覆蓋著雙層鋼絲網。雖然對司機視野有些妨礙,卻杜絕了喪屍砸碎玻璃鑽進駕駛室的可能。尤其是車頭位置,焊著一道朝前凸伸出四十多公分的環形鋼刃。
   
  這東西很堅固,邊緣非常鋒利。卡車加速向前衝撞的時候,像一把威力十足的巨刀,把擋在前面的喪屍從腰部橫斷切開。
   
  整整一百五十名一階強化人,一名二階強化人指揮官。
   
  有改裝過的卡車,有火力凶猛的重型武器,加上那種靈活多變,適合城市地形的怪異戰術。李道源毫不懷疑,就算參戰人員數量只有現在的一半,他們同樣可以滅殺整個屍群。
   
  “我得為你向集團軍司令部報功。”
   
  李道源走到蘇浩面前,嚴肅而振奮地說:“你幹得很不錯。這種令人驚訝的戰績,相信會在軍部上層引起很大轟動。相比之下,我們的常用戰術太死板,根本不知道變通。也許,這就是幸存者和軍隊之間最大的區別——你們是為了活著而戰鬥,我們卻感受不到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不一樣,真的,這根本就不一樣!”說著,他非常感慨地拍了拍蘇浩的肩膀,認真地說:“我會盡寫一份詳細的戰鬥報告交上去。你的肩章應該很快就能增加一顆星星。提前祝賀你,中尉。”

  蘇浩用毛巾擦抹著身上的血汙,笑了笑,說:“你得在報告加上一條:我需要補充武器彈藥。尤其是子彈,消耗速度很快。”李道源點頭允諾:“沒問題。我可以提前給你一批。5。8毫米口徑彈藥存量很多,優先補充給你們。”
   
  “另外,我還有一個要求。”
   
  看著李道源略帶疑惑的眼睛,蘇浩瞳孔深處閃過一絲狡黠。
   
  “根據我的推測,銀骨這種物質應該還有更廣泛的使用空間。我需要大量材料做更進一步的細致分析。我會派人收集這的銀骨用作研究。你知道,實驗要消耗大量材料。我希望能盡快拿出成果。這對大家都有好處。”

  李道源沉吟片刻,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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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飛虎坐在厚重的皮椅上,神情呆滯地看著擺在面前,裝有白酒的闊口玻璃杯。距離稍遠一些的桌面上,還擺著一瓶喝剩下三分之一的“飛天茅台”以及五、六個不同牌子的空酒瓶。房間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被撕碎的紙片,原本懸掛在牆上的玻璃鏡框掉在地上,很多東西被砸爛。從殘存的碎片判斷,有大理石做成的煙灰缸、精美的藍色瓷器、貴重的工藝品……它們不再完整,分散成碎塊躺在地上呻吟。偶爾有風從敞開的窗外刮進來,席捲起一片漫天飛舞的散亂紙屑。

  房間亂的可怕,仿佛剛剛被強盜洗劫過的樣子。
   
  林飛虎仰脖灌下一大口酒。火辣辣的液體刺激著血液在沸騰。
   
  他比以前更加蒼老——臉上多了很多黑斑,皺紋越來越密集,眼珠渾濁,酥浮的皮肉從面頰兩邊鬆垮垮墜下來。整個人死氣沉沉,再也沒有半分活力。
   
  與前面派出去的三支團隊一樣,林宇至今沒有發回任何消息。
   
  自己的兒子、侄子、手下,以及隨同前往昆明的數千人,仿佛從這個世界上徹底蒸發,絲毫沒有音信。他們就這樣消失了。林飛虎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想過繼續派人查探消息,也想過集中整個“盛飛”集團全部力量,去那座該死的城市看個究竟。可是,林飛虎已經沒辦法實現自己的想法。林宇和林宙帶走了三架直升機,以及“盛飛”集團幾乎所有的重型車輛。北方基地,也就是林飛虎目前所在的莊園,有上萬名奴隸,還有數百名集團核心成員。倉庫剩餘的武器最多只夠裝備一千人左右。沒有車輛,沒有足夠的人控製,哪怕帶著所有奴隸南下,也無法走出太遠。在其它城市,“盛飛”集團還有一些人員和力量。把他們集中起來要花費很多時間……

  林飛虎累了,倦了,最終死心。失神的瞳孔凝望著照片。那是他和兩個兒子的合影。照片上的三個人都在歡笑。背景是北京天安門廣場。林飛虎站在中間,林宙調皮地趴在父親背上,比劃著剪刀手。林宇很有兄長的威嚴,他一手摟著父親,一手抓住弟弟不讓他做太過分的舉動。整張照片洋溢著濃濃的親情。
   
  照片右下角的時間,是“2012年8月l5日……”。
   
  忽然,林飛虎用顫抖的手把照片狠狠揉碎,像瘋了一樣往嘴塞。他用力嚼著,牙齒被相片紙磨得“吱吱”直響,眼睛卻充滿淚水,咽喉深處發出無比悲痛的嗚咽。
   
  “兒子……嗚嗚……兒子啊——”
   
  沒有消息,意味著失蹤。
   
  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喪屍。“失蹤”兩個字的含意,不言而喻。林飛虎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針對自己?他一直在痛悔,不應該去那座城市設立什麼營地,不該為了所謂夢想去爭鬥。沒有錢,可以掙。沒有地位,可以爭取。可是沒有兒子和親人……就什麼也沒有了。酒,還有酒。林飛虎一把抓過桌上的“茅台”直愣愣盯了好幾分鍾。他剛剛拔掉瓶塞想要全部喝掉,又把酒瓶慢慢放下,眼裡閃過無限沉重的痛苦和凶狠。他野蠻地抹開桌上的所有東西,在一片“叮鈴桄榔”的玻璃碎裂聲中,從椅子上搖擺著站起來。林飛虎走近壁櫥,拉開櫃門,拿出一支“95”式突擊步槍,又抓起幾個滿裝彈匣塞進衣袋。做完這一切,他打開房門,用槍杵著地面,一手扶著牆壁,慢慢走下樓梯。
   
  身為集團董事長,林飛虎的宅邸周圍林立著電網和防護牆,還有十餘名貼身保鏢。他穿著睡衣,趿著棉質拖鞋,懷抱著槍,臉色因為酒意而潮紅,目光散亂。
   
  這幅打扮吸引了很多人。但身份和位置擺在那,沒有任何人敢出聲,只是用詫異古怪的目光追隨林飛虎。看著他下樓,打開電網和防護欄的控製鍵,腳步蹣跚地走出通道,來到鐵籠林立的奴隸聚居區。這由好幾個巨大的簡易倉庫構成。裡面整齊擺放著兩層三米多高的籠子。格局模式很像養雞場。籠子站滿了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是從各個城市收攏的難民。他們在這集中,按照性別和年輕分類。有的被選送給軍方,有的成為集團成員,還有的被送到附近農莊。
   
  尤其是女人和孩子,她們往往被當做對集團有功人員的獎勵發放。
   
  至於她們原來的親人和配偶……殺了也就殺了,沒人會在意這些。這世界已經足夠混亂,弱者想要生存,就必須依附強者。籠子,不是房間。這沒有柔軟的床,沒有餐桌,更不可能有衛生間和盥洗室。個人問題只能當著其他人的面解決。無論男女,站著傲尿或者蹲著小便,已經不再像剛剛被抓時候那麼令人尷尬。籠子角落堆滿了糞便,空氣汙濁不堪。看見林飛虎走進來,很多人眼睛流露出畏懼、希望、憎恨、猙獰。

  林飛虎抱著槍,目光淡漠,表情麻木。他像一個雞鴨飼養場主,失魂落魄地走進鐵籠中間的通道,巡視著自己的私有領地。
   
  隔著籠子,林飛虎看見一個八、九歲大的小男孩。於是彎腰蹲下,認真看著對方。
   
  “我兒子以前跟你差不多大。很漂亮,很乖。我帶著他們上街,去動物園。肩膀上騎一個手牽一個。給他們買冰激淩,買玩具。我,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帶著古怪的笑,聲音沙啞的說完這些話,林飛虎端起步槍,瞄準男孩扣動扳機。“砰——”男孩應聲而倒。刺耳的槍聲,打破了倉庫的平靜。氣氛頓時“轟”的一下混亂。人們開始尖叫、哭喊。很多人拚命縮進籠子角落,他們相互擠壓,推攮,拚盡全力,想方設法離外面這個可怕的老頭遠一些。外面立刻衝進來幾名保鏢。他們手握著槍,正準備朝林飛虎射擊。忽然發現行凶者是自己的老板,表情和目光瞬間凝固。然後,不再有任何動作。
   
  林飛虎朝著門口冷冷瞟了幾眼,繼續抱著槍往前走。
   
  他看見一個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女人。很年輕,很漂亮。如果不是身上沾有糞便,臉上有太多汙垢,好好洗個澡,化化妝,走在街上應該回頭率很高。
   
  “那個時候的她,有些像你。上學的時候我一直在追她。那時候她是天鵝,我就是地上的癩蛤蟆。她很高傲,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掙很多很多錢回來,用成捆的鈔票把她活活砸死。慢慢的,我忘記了這件事,遇到我老婆。那女人很胖,對我很好。那時候我是個窮鬼,她從不嫌棄,還幫我生兒子。再後來我發財了,同學會上遇到了最初那個女人。她一直跟我道歉,說是小時候不懂事,問我還要不要她?她不介意我有老婆。哈哈哈哈!她不介意我有老婆,這種話都說得出口……哈哈哈哈!”林飛虎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用槍托抵著肚子,再次扣動扳機。

  看著眼前恐慌混亂的奴隸,林飛虎覺得很過癮,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血腥和殺戮帶來的感,使他忘記了悲痛。大腦深處產生了類似毒品刺激般的衝動效果。林飛虎端起槍,對準籠子那些瑟縮絕望的人,發瘋般掃射。倉庫不斷傳來幾乎刺破耳膜的尖叫。哭聲、慘叫、哀嚎……人世界最可怕的聲音相互混雜。他們想跑,想逃,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滿面通紅亢奮的林飛虎更換彈匣,帶著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殘忍,一次次舉起槍,凶狠狂暴的射擊。這已經變成地獄。面目全非的屍體填充著籠子殘剩的空間。瀕死者在哀嚎,死者的腿腳在抽搐。活著的人在爭搶死屍,想要用同伴的身體擋住子彈。四周牆壁到處都噴濺著黑血。更多的血從肢體碎塊中湧出來,順著地麵緩緩流淌,變成一片深度驚人的血泊。
   
  “哭!哭你媽個逼——”
   
  “你們有什麼資格在這鬼叫?不就是死嗎?怕我個雞巴!反正遲早都要死,被殺還是老死有什麼區別?”
   
  “我什麼也沒有了。沒有兒子,沒有親人。你們,你們憑什麼還要活著?”林飛虎大聲咆哮,扔下已經滾燙的槍,重重癱坐在鮮血浸透的地面。他拚命喘著氣,臉上不正常的紅色迅速消褪,重新透出一片虛弱無力的慘白。他眼角掛著淚珠。旁邊籠子活著的人,用野獸般的目光死盯著他。林飛虎雙手杵著地面。微冷的血很是粘稠,慢慢浸過手掌,冷卻著他狂亂發熱的大腦。
   
  “我要報復!我要報復!不管是誰,都必須付出代價。不管是人還是喪屍,你們,你們殺了我兒子,我,我,我就要殺了你們,殺光你們——”

  ——————————————————————————————————————————
   
  按照慣例,每周一,71集團軍司令部所有成員都必須參加會議。許仁傑坐在會議室首席位置。他抽著煙,很不高興地看著擺在面前的一份文件。這是kd03基地主官李道源剛剛遞交的最新作戰報告。裡面詳細記錄了蘇浩和武國光合力殲滅大規模屍群的戰鬥過程。類似的報告,集團軍司令部每天都會收到一些。然而,所有參謀人員一致認定,這份報告具有極其重要的參考價值,甚至要求當做典範上交軍部。

  許仁傑的將軍製服敞開著,露出被襯衫緊緊裹住的肥厚肚皮。他看上很是疲倦,似乎昨天晚上沒有睡覺。為了讓酸脹的眼睛稍微舒服一些,許仁傑用手指捏了捏雙眼中間的鼻梁,長呼了一口帶有濃烈煙霧的氣,悶悶不樂地說:“都說說看吧!你們都是什麼意見?”

  會議桌兩邊,順序落座著十餘名軍官。其中,大多是上校和中校。陳彥霖坐在許仁傑下首,神情淡然,不緊不慢地喝著茶水。所有人都看過這份報告。參謀部對報告的真實性做過評估,驗證無誤。
   
  毫無疑問,作為參戰者,蘇浩和武國光絕對有功,應該受到嘉獎。報告中提及的兩千八百餘頭喪屍,全新的戰鬥模式,比例低得驚人的傷亡……所有這些,都像磁石一樣吸引著閱讀者的目光。人們忽然發現:喪屍其實不難對付。只要找對方法,配合默契,完全可以打贏這場生物戰爭。
   
  問題在於,應該給予蘇浩什麼樣的獎勵?
   
  意見分為兩派。
   
  重獎?
   
  還是流於形式的口頭鼓勵?
   
  沒有人對自己的問話做出回應,這讓集團軍司令許仁傑很不滿意。他把煙頭重重按進煙灰缸,用指關節敲了敲桌子,用催促的口氣說:“都談談吧!暢所欲言,我們要講民主嘛!”許仁傑根本不想給蘇浩任何獎勵。倒不是他對蘇浩有什麼偏見,而是肖琳對這個年輕人有著異乎尋常的恨意。想起肖琳,許仁傑腦海下意識浮現出一具曼妙的裸體。那雙眼睛性感迷人,皮膚白嫩光滑,嘴唇很厚,很軟。跟這個女人在床上的感覺很奇妙,她從不拒絕任何做愛方式,總能帶給自己新鮮和刺激。繁雜的花樣和肉體摩擦,根本不是家裡黃臉婆能比較的。對比下來,!嗯!一個像新剝殼的嫩煮雞蛋。一個是手工粗糙,製作不過關,腐壞變質的臭皮蛋。

  幾個月前,陳彥霖調查晉升令失效一事的時候,集團軍人事處長帶著肖琳找到了許仁傑。對方用意很清楚:希望許仁傑插手,強行壓下這件事情處理結果皆大歡喜。除了魯正雄,只有幾名涉案人員受到降職處分。肖琳也順理成章睡上許仁傑的床。上個星期,她被晉升為上校。會議室很多人都是許仁傑的心腹。他們聽懂了許仁傑的話外音,知道在這種時候該怎麼做。
   
  一名戴眼鏡的少將清了清嗓子,說:“毫無疑問,蘇浩同誌在戰鬥中的表現非常出色。我建議:由kd03基地下發對他的嘉獎令。並且,在基地內部進行通報。”他的話很簡短,再也沒有下文。

  一名中校表示質疑:“僅僅只是嘉獎,不作職務調整?以監察站一個小隊的兵力,殲滅近三千頭喪屍。這樣的戰功不要說是嘉獎,就算直接晉升為上尉,甚至少校也不過分。"
作者: zxp041321    時間: 2014-8-20 02:11 PM

第九十八節 民主

  少將冷冷地注視著中校:“蘇浩上次獲得晉升至今,還不到三個月。他是非軍籍人員直接轉換身份為少尉。按照相關規定——兩年內,他不得再次晉升。”

  一名上校插進話來:“是啊!規章條例制定出來就必須遵守。任何人不得例外。”

  中校很不甘心地說:“那是針對文職和非戰爭期間而言。他有戰功,這比什麼都重要。僅僅只是紙面上的嘉獎。難道,你們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過分?”
   
  少將扶了扶下滑的眼睛,嗤笑道:“在座的誰沒有功績?誰不是從下面一步一步熬資歷慢慢上來?沒有後勤部門調派物資,沒有運輸部門支持,沒有軍工部門生產,前線部隊哪兒來的武器彈藥?不要說是作戰,恐怕連食品補給都成問題。年輕人,軍隊是一個整體。任何人都不可能搞特殊。沒錯,蘇浩在昆明城的這場戰鬥的確打得不錯。但不要忘記,參戰人員並不只有他一個。充其量,他不過是負責指揮。一張嘉獎令已經很不錯了。要多想想下面的士兵,還有那些幸存者。”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義正詞嚴。年輕的中校雖然覺得很不對勁,一時間卻無法從中找出破綻,只得滿面怒容,張口結舌。

  許仁傑滿意地笑了起來。沒有任何實際效果的口頭鼓勵,這才是他想要的結果。

  陳彥霖放下手的茶杯,平靜地說:“有爭執,很正常。”
   
  他頓了頓,環視一圈四周,平淡的語調口氣沒有絲毫變化:“關於kd03基地上交的這份戰鬥記錄,我已經轉送軍部,由上面來負責裁決。”
   
  這句話,像拋入深潭中的巨石,頓時引起強烈反應。
   
  “為什麼要交給上面?”
   
  “這不合程序——”
   
  “參謀部審核過了嗎?我怎麼沒有看到相關的報告?”
   
  會議室大多是許仁傑的親信。嘈雜混亂的氣氛,差不多就是集團軍司令許仁傑意志的表現。他繃著臉,抿著嘴,側著身子,冷冷注視著陳彥霖。
   
  “諸位!我想給你們看點兒東西。”
   
  陳彥霖毫不在意這些人的態度。他打開隨身電腦,與會議室的大型投影屏幕連通。選定一份早已準備好的電子文檔,用力敲下回車鍵。

  …

  屏幕上立刻出現血腥慘烈的戰鬥場景。十餘輛重型坦克排成戰鬥隊形,一邊朝著各自選定的目標開炮,一邊加快速度,沿著街道衝進城市。上百名士兵跟隨在距離坦克數十米外的位置。他們端著槍,朝對面蜂擁而來的喪屍狠狠射擊。爆炸和火光吸引了數以千計的喪屍。榴彈炸起大片石塊和泥土,很多喪屍被氣浪高高掀起,遠遠拋落在屍群深處。
   
  它們朝著人類軍隊撲過來,像漲潮的海水一樣迅速淹沒坦克。喪屍攀著履帶爬上車頂,伸手抓住炮管。它們不顧一切想要砸開堅固的戰車裝甲,卻被馬力強勁的坦克碾得粉碎。尾隨其後的步兵不斷開槍射擊,卻無法抵擋洶湧密集的屍群。數百名士兵很快被四面八方撲來的喪屍包圍。
   
  如此之短的距離,槍械已經失去了作用。他們開始肉搏。用戰斧、工兵鍬、匕首、拳頭朝喪屍身上亂砸。士兵們都注射過免疫藥劑。他們不怕喪屍抓咬,然而地形和環境對他們不利。數量占據絕對優勢的喪屍根本不顧傷亡。它們執拗瘋狂的向前擁擠,硬生生的把所有士兵壓到牆角,擠死堆死咬死……然後啃食。
   
  坦克仍在射擊。它們的履帶被厚厚的屍肉血泥黏住,只能在原地空轉。狹窄的街道限製了戰車機動。最終,這些有著“陸戰之王”稱號的重型機械死死困住,再也無法動彈。
   
  畫面定格在一名佩戴著上尉肩章的軍官身上。
   
  他滿臉驚恐,渾身上下到處是血。旁邊,歪倒著幾具戰友屍體。遠處,有一輛爬滿喪屍的坦克。
   
  上尉握著手槍,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
   
  會議室的人都看過這段視頻。
   
  這是病毒爆發後的第二個星期,86集團軍對漳州市反擊戰的一部分。當時的參戰部隊傷亡慘重,損失了大量技術兵器,陣亡率高達百分之六十以上。
   
  少將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摘下眼鏡,用手帕慢慢擦拭著。他漫不經心地問:“都是以前的老資料了。看這些東西有什麼意思?”
   
  陳彥霖沒有回答。他選擇了另外一段視頻,再次按下鍵盤。
   
  …

  畫面同樣也是戰鬥,一樣還是坦克和步兵相互配合,向盤踞城市的大規模屍群發起進攻。相比上一段視頻,現在屏幕上的士兵動作更,射擊更加精準,肉搏力量更強。坦克也不再像最初那樣衝在前面,而是尾隨步兵緩緩前行,瞄準屍群深處不斷發射榴彈。但沿著街道撲過來的屍群仍然密集,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暗紅色的血屍。它們已經學會奔跑。一些動作靈敏的血屍直接從高處跳下來,抱住猝不及防的士兵亂啃。

  結局,依然還是戰敗。這是上個月的廣州突擊戰。336師戰損率高達百分之二十。這還是在所有士兵都注射過一階強化藥劑,單兵武器更換為威力更大的7。62毫米口徑,戰鬥力得到全面提升之後的結果。

  …

  兩段視頻都不算新鮮。每次戰鬥,軍部都會派出專人全程跟隨錄製影像資料,然後下發到全軍各級單位。
   
  “喪屍是一種全新的物種。它們沒有已知動物的特性。從去年五月份至今,我們損失了大量人員和兵器。我們撤出城市,在野外建造基地。這些變異生物究竟有多少?至今也沒有一個準確的數字。這些血淋淋的畫面讓我們看到了恐懼和凶殘。我們在想方設法努力強化自己,尋求勝機,而它們也在不斷進化,變得越來越強。”
   
  “你說這些有什麼用?”
   
  少將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陳彥霖的話。他不加掩飾的譏諷:“大道理誰都會說。你可以提前擬個稿子,交給政治部主任發言。呵呵!這樣做,才真正符合程序。”
   
  說著,少將把目光轉向坐在上首的許仁傑,表情迅速轉換為帶有幾分諂媚。
   
  “科學院正在研製更高級的強化藥劑,總後勤部也在驗證9毫米單兵武器的裝備可能。這場戰爭的對手不是某個國家,而是另外一種非人生物。我們對它很陌生,需要全新的,更適用的戰術。”陳彥霖緊盯著少將,分毫不讓與其對視,說話口氣森冷且不容商量:“kd03基地上交的這份記錄很有借鑒價值。無論人員和車輛配置,還是進攻方法,都遠遠超過此前任何一次戰鬥。”
   
  陳彥霖挺起上身,目光炯炯掃視著其他與會者,認真地說:“一切事物都有定例。正如某個人剛才說過:軍隊有軍隊的規矩。的確,如果一張嘉獎令可以解決所有問題,那麼根本沒必要開這個討論會。說到現在,我還是要套用某個人的話—— 想想下面的士兵,還有那些幸存者。如果沒有他們,我們還能坐在這兒高談闊論嗎?如果喪屍對基地大舉進攻,在座的每一個人都必須拿起武器為了生存而戰鬥,還會有誰會想到什麼該死的資歷?你們可以為了種種理由不考慮下面的人,可以用一張紙打發蘇浩,也可以為了個人利益壓下這份戰鬥記錄拒不上報。但是同志們,喪屍不是老百姓。它們不會在非公正待遇面前忍氣吞聲。它們會吃人,只用牙齒和爪子來表明意圖。如果士兵和下級軍官因為某些人的私欲而拒絕作戰。那我們就只能到前線去,自己面對那些怪物——”

  一些人開始皺著眉頭思索。一些人表情依然充滿譏諷。還有一些人目光陰冷,望向陳彥霖的眼睛裡滿含敵意。“不要以為基地市防守森嚴,有著強大的自動防禦係統,那些喪屍就會永遠被擋在外面。你們也看到了:前後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喪屍已經產生了二次變異。這種變化可能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局勢最終會演變成什麼樣子?我們誰也無法預料。把注意力轉到戰場方面吧!多想想該為前線部隊做點兒什麼。諸位,現在不是2019年,也不是1949年。很多人都死了,外面有成千上萬的人無家可歸,我們應該感到幸運,而不是洋洋得意。”
   
  停頓了一下,陳彥霖用簡單的幾句話作為結束。
   
  “現在是民主討論會。盡管我是集團軍參謀長,但我無法否決集體投票做出的決定。如果大部分人都讚成發布嘉獎令,那麼我只能棄權。還是那句話——想想下面的士兵,還有那些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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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正在變得暖和。

  看著頭頂上和煦的陽光,晴朗的天空,人們內心的壓抑和陰暗也會隨之一掃而空,情緒也往往比冬天時候高興一些。
   
  整個冬天,蘇浩團隊的實力足足膨脹了一倍。
   
  “城堡”的居民已經超過三千,都是通過血樣甄別,獲得身份認可的工蜂。
   
  老宋是一個忠厚長者,自然不會去做坑蒙拐騙販賣人口之類的事情——一與“城堡”鄰接的公路上,每天都有三三兩兩的逃難者出現。他們最大的願望,只是食物和安全的居所。熱水澡和柔軟的床鋪已經成為奢侈享受。為了得到這些東西,他們願意做任何事。逃難者已經沒有病毒爆發初期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也沒有想要用鈔票換取食物和住處的念頭。他們臉上滿是悲苦和滄桑,很多人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蒼老得多。
   
  無論曾經的身份高貴或者貧賤,再也沒有出現過“城堡”建造之初的重重矛盾。按照蘇浩製訂的計劃,尚未通過身份甄別的外來者,被安置在“城堡”外側靠近江邊的臨時營地。那的防禦設施雖然沒有“城堡”完備,卻有著足夠寬敞的空間,足以容納上萬人。由於距離較近,遇到危險,“城堡”的團隊成員隨時可以支援。
   
  董國平帶著工程隊,開始對“城堡”進行擴建。
   
  主體工程仍然還是城牆,但高度比原先那一道略低。按照圖紙,兩道牆體之間將留出大量面積。除了建造更多的居民樓,還必須修建新的機械修理廠和倉庫。
   
  江邊營地的待甄選外來者已經多達兩千。在周邊地區留下足夠的警戒人員後,老宋帶著他們,還有一部分“城堡”的“工蜂”開始大面積春耕。

  其實,城市有很多食物。但它們很分散,不容易集中。盡管蘇浩已經派出大量人手,每天都在控製區內樓房和民宅之間活動,卻沒辦法在幾個月時間收攏更多的糧食。它們終究會腐爛變質。這座城,實在太大了。

  城內,蘇浩、曹蕊、杜天豪三個團隊都在擴充。每個團隊人員數量已經超過五百。他們都是真正的“工蜂”。
   
  連續數次作戰,蘇浩得到了“盛飛”集團的大量物資。這筆巨大的財富,加上周辰對“工蜂”的研究理論,使他有了大規模擴充團隊的物質基礎。
   
  陽光越來越暖和,路邊的行道樹已經長出綠葉。
   
  蘇浩帶著欣研,沿著向南延伸的街道,在大片廢棄的建築物間穿行。
   
  雖然整個團隊實力迅速膨脹,卻仍然無法控製整個城市。
   
  城內的三個營地,絕對安全半徑大約為一百五十米。這個數字,指的是沒有喪屍出沒的範圍。當然,超出限製的兩百、三百米半徑外,都設置了一些團隊成員負責警戒。他們的職能只是偵查,沒辦法遏製大規模屍群移動。
   
  蘇浩端著突擊步槍在路邊警戒。欣研走近路邊的一幢居民樓,確定視線範圍內沒有喪屍出沒。然後從背包取出一根粗大的鏈條,牢牢鎖住樓房底層入口處的鐵門。
   
  做完這些,欣研取出一瓶紅色噴漆,在合攏的門壁上畫了一個“X”。
   
  以銀行小樓為核心,向外擴散出一百五十米的絕對安全半徑邊緣。在樓房和街道之間,已經拉起了兩道防護網。
   
  人們用磚塊水泥封死車輛無法出入的狹窄小巷。在馬路中央設置各種障礙。各種廢棄車輛被推到一起,用吊車高高拎起相互堆疊,構成厚重堅固的街壘。至於出入口,由兩輛並列擺放的卡車構成。它們隨時可以開走,讓其它車輛通過。當夜晚來臨,它們又被當做“門閂”把所有危險牢牢擋在外面。
   
  安全區內的所有建築都經過清理。下水道也被填塞。以喪屍的能力,根本無法進入。
   
  蘇浩把團隊成員分成小組,開始逐步清理安全區外圍的其它建築。
   
  強化後的思維可以感應到樓房內部的生物波動。換句話說,在意識探測的有效距離,可以不通過肉眼就能察覺建築內部是否有人類存在。
   
  蘇浩用這種方法,不斷收攏安全區附近的難民。
   
  由於人手有限,不可能對每一幢無人建築進行駐守。喪屍無時無刻不在活動。今天清理過的建築,一夜之間可能又會出現新的喪屍。為了避免重複無效的工作,蘇浩命令團隊成員隨身攜帶鐵鏈和鎖扣——只要是無人居住的樓房,一律鎖死。清理之後,確認沒有喪屍出沒的建築,入口位置用綠漆噴上“勾”形圖案。尚未清理過的,則用紅漆打上“叉”。
   
  只要沒有活人或者其它動物吸引,喪屍不會破壞障礙物,更不會撬鎖鑽進空屋子裡躲著發呆。
   
  整座城市的粗略勘測工作已經基本完成。
   
  在地圖上,蘇浩用紅色鉛筆畫出一個個不規則的圈。
   
  那代表著大規模屍群的盤踞區域,也可以看做是喪屍的巢穴。
   
  蘇浩是正式在編的少尉軍官。他從武國光那借用了一次直升機,從空中對整個城市繞了一圈。
   
  紅色區域內的屍群規模驚人。它們密密麻麻簇擁在一起,超過半數的喪屍已經變成暗紅色。這些變異生物擁擠在建築附近,聲音和氣味很容易誘使它們離開。至於數量……可能多達上百萬。
   
  武國光曾經建議,向空軍方面申請大規模轟炸,或者投放燃燒彈。蘇浩製止了他的想法。並不是蘇浩覺得這樣做會損失大量銀骨。而是根據未來世界的類似戰鬥記錄,大規模空襲幾乎沒有什麼效果。尤其是動作靈敏的血屍,它們往往會迅速逃離轟炸區域。更可怕的是,爆炸產生的高溫能夠促使喪屍進化。從轟炸中幸存下來的喪屍,會變得更強,更難以擊殺。
   
  欣研在另外一幢大樓入口處噴上紅色“叉”狀圖案之後,已經差不多到了午餐時間。
   
  蘇浩招呼著她,兩個人選了路邊公共車站旁一張還算幹淨的凳子,從背包取出事先準備的飯盒。
   
  剛準備坐下,馬路對面的小巷,忽然走出兩頭遍體暗紅的血屍。
作者: zxp041321    時間: 2014-8-20 02:30 PM

第九十九節 浪漫

  血屍和人類,根本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生物。
   
  然而,出現在馬路對面的這兩頭血屍,的確曾經是人類。
   
  它們身形瘦弱,身高大約一米六左右,紅色皮膚緊緊包裹身體,以至於顯露出整齊排列的肋骨。腳趾很長,指關節彎曲得厲害,像鉤子。手、腳指端已經變成爪狀,異常鋒利。
   
  一頭血屍渾身赤裸,另外一頭的脖子下面掛著半片胸罩。布料很黑,很髒,彈性極佳的肩帶卻牢牢捆縛在胸前。也只有這點所剩不多的東西,能夠表明它曾是一個“女人”。
   
  兩頭血屍立刻發現了坐在街道對面的蘇浩和欣研。
   
  它們迅速撲過來,奔跑速度毫不亞於成年人。以蘇浩高達強化五階的視力,足以看清楚血屍那雙略顯渾濁,卻在大樓陰影下反射出黃綠色瑩瑩光芒的眼睛。
   
  第二次變異,讓它們擁有了最基礎的視覺。
   
  蘇浩從背包外側抽出戰斧,迎著血屍衝來的方向揮舞橫劈。
   
  血屍肉眼根本來不及捕捉如此迅猛的動作。它們只覺得眼前有一道黑影劃過,無法看清楚究竟是什麼東西。戰斧劃破空氣襲來的呼嘯使它們緊張。隨後,皮膚表面掠過絲絲涼風。血屍根本沒有能力反抗或者閃避,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道可怕的光從身前閃過,自己被割裂的咽喉噴濺出大片血霧。
   
  兩頭血屍怪叫著朝後仰翻。它們雙手死死捂住喉嚨,腿腳像青蛙一樣來回亂蹬。表面看來,蘇浩的攻擊並不到位,連頭顱都沒能砍下。實際上,鋒利的斧刃已經切斷脊椎和中樞神經,只留下後頸位置上一層與脊背相連的皮膚。
   
  “它們的變異速度正在加快。”
   
  蘇浩掄起斧子砍掉一頭血屍的腦袋,一邊對坐在凳子上的欣研說:“有視覺,速度提升了近三倍,牙齒和爪子也更加銳利。”
   
  欣研臉上浮起美麗的微笑:“說不定,它們還能擁有智慧。”
   
  蘇浩轉過身,神情陰鬱地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用帶著憤恨與怒意的聲音說:“這並不好笑。變異生物產生智慧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我寧願對付一頭沒腦子的餓獅,也不願意面對一隻奸詐狡猾的狐狸。”
   
  欣研目光一轉,笑著問:“你好像不太高興?怎麼了?”
   
  蘇浩沒有說話,沉默著,一腳把仰天死去的血屍踢得翻轉過來。然後揮舞戰斧,幾下劈開血屍臀部。
   
  他現在的心情非常陰鬱。
   
  廖秋昨天從“城堡”那邊送來兩隻活雞。
   
  銀行小樓管後勤的人把雞殺了。雞塊切得很碎,連同雞血和雜碎,又加了一些諸如紅燒牛肉罐頭之類的東西,熬了好幾鍋濃濃的鮮湯。數量算不上多,剛好夠小樓的團隊成員每人分上一碗。
   
  “城堡”和小樓倉庫儲存了很多罐頭。長時間吃這些東西,很容易讓人反胃。城外經常送來一些新鮮蔬菜和魚。這些作為調劑的東西很受人們歡迎。雖然養了一些家畜,但它們繁殖還需要時間。
   
  在到處都是變異生物的可怕環境,兩隻活雞毫不亞於世界最美味的珍物。
   
  欣研悄悄弄了一小塊雞脯肉。
   
  今天早上出發前,她從冰箱取出雞肉。剁碎,加上薑絲和豆瓣醬,從小樓外面的綠化帶摘了幾根碧綠的春蔥,炒了滿滿一盒飯。
   
  炒飯的味道很香,欣研很是花了些心思。
   
  蘇浩一直非常期待這頓午餐。
   
  從某種意義來說,欣研其實已經是他的妻子。兩個人雖然沒有在民政局領過結婚證,卻是不折不扣的俊夫美婦。
   
  蘇浩一直很遺憾。
   
  他和欣研不可能像和平年代那樣坐在咖啡館消磨時光。也沒辦法在豪華餐廳有紅酒、牛排和隱約陪伴,渡過溫馨的浪漫之夜。和平時代一切美好、溫馨、美妙的東西,都無法找回。
   
  一盒普通的雞肉炒飯,已經極其難得。
   
  但只要有愛人在身邊,你一口,我一口,足以感受到任何東西都無法取代的甜蜜。
   
  然而,這兩頭該死的血屍,它們,它們破壞了一切。
   
  如果換個時間,換個地點,或者它們晚出現半小時。

  想到這,蘇浩下意識低下頭,死死盯著腳下已經不會動彈的屍體。他緊咬著牙,狠狠地來回磨著,表情異乎尋常的猙獰。
   
  血屍很髒。飛濺的血肉帶著惡臭。
   
  第二次變異,使它們腐爛的身體再次得到生機,卻仍舊保留著一部分非人類生物特有的骯髒和腐肉。尤其是在戰鬥中,總是不可避免會沾染一些。
   
  蘇浩雙手和身上都都黏稠的血點,還有碎肉,還有一些從血屍喉管噴出來、莫名其妙的黑色黏物。很臭。
   
  也許,是它們的唾液,或者什麼別的東西。
   
  看著從屍體頸部流淌出來,漸漸淹沒自己靴底的黑血,蘇浩徹底失去了食欲。
   
  他並不矯情。
   
  可是,為了補充體能,為了生存而吃飯,跟所謂的“浪漫”扯不上任何關係。
   
  溫馨甜蜜的午餐。
   
  心愛女人的溫柔。
   
  長時間緊張戰鬥之後難得的輕鬆和餘暇現在,全部都被兩頭該死的血屍徹底破壞。
   
  媽的!
   
  老子,老子要碾碎你們————
   
  “噗————”
   
  面色陰沉的蘇浩陡然暴怒起來。
   
  他抬起腳,照準血屍頭顱狠狠踩下。巨大的壓力使顱骨瞬間爆開。膿白色的眼球像子彈一樣從眼窩飛出,黏白的腦漿和髒血濺了一地。
   
  “別這樣”
   
  欣研從凳子上站起來,款款走到蘇浩身邊。伸出胳膊,勾住他的頭,將那張憤怒的臉轉到自己面前。
   
  她毫不顧忌蘇浩視線與自己雪白胸脯的接觸。
   
  她挺起上身,用柔軟的嘴唇在蘇浩臉上慢慢摩挲,輕啄著鼻梁、耳朵、嘴唇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悅耳聲音低喃。
   
  “我不喜歡你生氣的樣子。它們不值得你這樣。待會兒我們早點兒回去。好好洗個澡,飯可以留著晚上再吃。樓頂天台應該是個不錯的位置,能看到星星”
   
  寬慰的話,最親密的接觸。這比任何勸解都有效果。
   
  蘇浩臉上的堅硬漸漸化開,慢慢恢復了從容的氣度。
   
  有一個真心愛著自己,隨時為自己考慮的女人這感覺真的很不錯。
   
  蘇浩感覺下身有些膨脹。
   
  這表明體內正分泌出大量腎上腺素和雄性荷爾蒙。
   
  他用左手攬住欣研的腰,極其放肆而強硬的擁吻。
   
  欣研穿的衣服一向很薄。今天也不例外。
   
  素白的緊身打底衫領口很低。從上方俯視,可以看見一部分薄紗網狀絲質的黑色胸罩。飽滿挺翹的乳房若隱若現,散發出令人難以抗拒的,感。她的腰很細,單手環抱著,有種非常舒服的觸感。
   
  蘇浩用舌頭頂開欣研柔軟的嘴唇。
   
  盡管覺得此時此刻做這種事情不太合適。欣研還是伸出細小光滑的舌頭迎上去,輕輕抵觸著他的舌尖。蘇浩在這種事情上一向很霸道————他吻得很用力,很深。手指隔著薄而光滑的衣料,在女孩腰部來回揉捏。兩個人緊貼著,胸部摩擦使欣研覺得刺激。她不自覺的發出呻吟,放任舌尖被蘇浩糾纏、吮吸。
   
  漸漸的,欣研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雙頰一片緋紅。
   
  她感覺有一團滾燙的東西,從下面狠狠頂住自己,非常堅硬。
   
  欣研當然知道那是蘇浩的生殖器。這種挑逗使她情欲高漲。過度的感讓欣研閉上雙眼,卻仍能察覺到下身有些濕潤。
   
  這,現在旁邊地上還躺著兩頭血屍。
   
  “不能,不能在這兒”
   
  欣研抵擋著巨大的誘惑,用無比頑強的意志,艱難的從蘇浩懷掙開。
   
  蘇浩蠻橫地再次摟住欣研的腰。
   
  他當然知道,此時此刻並不適合做那種事情。
   
  蘇浩只是想要再次享受一下剛才的感覺————那種親密和溫度,嘴唇和舌尖上的接觸,無一不使他迷醉而亢奮。他甚至覺得,體內神秘的黑色顆粒正在沸騰,迅速轉化為促使肌肉膨脹,使骨骼迅速強硬的某種物質。
   
  愛的感覺,真好。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忽然傳來車輛行駛的聲音。
   
  蘇浩轉過頭,瞳孔一陣收縮。他的身體機能已經強化到了第五階段水準,自然可以看清楚那是一輛黑色的“帕薩塔”轎車。
   
  感受不到任何“工蜂”或者團隊成員的氣息。很陌生。應該是城市的其他幸存者。
   
  車子越來越近。它在五十多米外就開始減速。
   
  顯然,對方也發現了站在路邊的蘇浩和欣研。
   
  “帕薩特”在馬路中央緩緩停住,三男兩女,總共五個人從車走下來。
   
  這些人的穿著很普通,衣服和褲子不太搭調。看樣子,都是從商店匆忙擄來的東西。一個站在靠後位置的男人握著火藥槍,其他人的武器大多是鐵管和鋼筋,上面用鐵絲綁著菜刀。
   
  他們應該是剛好從這路過。
   
  這群陌生人站在六米多遠的位置,警惕的看著蘇浩和欣研。他們目光偶爾會接觸到躺在地上的血屍,很快轉換為震驚和畏懼。
   
  蘇浩穿著軍製戰鬥服。這種衣服最大的特點是結實。胸、腹和側腰等要害部位由凱夫拉材料構成,具有一定防彈效果。深綠色的軍製迷彩,肩膀兩邊的少尉徽章,還有佩在腰間,反射出金屬光澤的槍所有這些,在這群倖存者看來,都是“強大”兩個字的最佳顯示。
   
  一個看似為首的男人走上前來,很是羨慕地看了看欣研手的槍,目光又回轉到蘇浩身上,用帶有畏懼和試探的口氣問:“你們是軍人?”
   
  蘇浩點了點頭,反問:“你們有沒有打過針?”
   
  監察站在城市已經設置了將近一年。雖然沒辦法在全城範圍內進行廣播,也沒有報紙電視之類的方法傳播信息,但很多幸存者都知道警備司令部有一群軍人。他們為每一個找到那裡的人注射免疫藥劑。不要錢,也不會給予食物或者任何實質,的幫助。
   
  “打過,當然打過。”
   
  為首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多歲,身材高大,臉上滿是濃密的鬍鬚。他忙不迭地點頭,看看地上的血屍,又看看蘇浩。槍、血、斧頭,還有地上被活活踩扁的那顆頭顱,無一不使他震驚。很自然的,對眼前這兩個年輕男女產生了仰望的感覺。
   
  蘇浩看了他一眼,鬆開摟抱欣研的手,握緊戰斧,轉身,繼續朝著血屍後臀狠劈。
   
  這些幸存者都是普通人。即便有槍,他們也很難對欣研和蘇浩構成威脅。
   
  斧頭劈開血屍的動作,讓五名幸存者感到奇怪。他們不由自主朝前走了幾步,慢慢圍攏過來。
   
  一個穿紅色毛衣的健壯女人好奇地問:“你在做什麼?”
   
  蘇浩沒有答話。
   
  他幾下劈開血屍骨盆,用斧尖從脊柱上取下銀骨。然後從旁邊抓過一塊破布,仔細擦拭。
   
  為首的男人把毛茸茸的頭湊過來,不太明白地問:“這是什麼?”
   
  “銀骨。”
   
  蘇浩絲毫沒有想要隱瞞的意思————他把銀骨擺在掌心,直截了當伸過去讓對方看清楚,認真地說:“所有喪屍體內都有這東西,就在剛才你們看到的那個位置。”
   
  說著,蘇浩再次掄起斧頭,在另外一具屍體上完成同樣動作。
   
  紅毛衣女人遲疑著自言自語:“銀骨?”
   
  蘇浩笑了笑:“你可以把它理解為喪屍體內的結石。只是位置有些特殊。”
   
  一個身材偏瘦的男人顯然屬於注重實用的那種類型。他盯著蘇浩掌心的銀骨看了很久,不太確定地問:“這東西有什麼用?”
   
  “它是製造免疫藥劑的原料。”
   
  蘇浩撒了個不大不小的謊,平靜地說:“我需要收集更多的銀骨。沿著這條大街往北走,在體育館後門,有一個工商銀行的辦事處。樓頂有一面黑旗。你們可以在那找到我。”
   
  關於黑色的旗幟,其實是韓瑩和廖秋之間的一個笑話。
   
  他們倆都很年輕,對於男女之間的事情沒有什麼了解。決定住在一起的那個晚上,韓瑩忽然想起以前在學校的時候,聽幾個有很多男生追的女生說起過:“做完那種事情,第二天起來要洗床單。”
   
  韓瑩上過生理衛生,知道“洗床單”三個字代表的意義。
   
  她很害羞,於是弄了一塊很大的黑布當做床單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她把黑布洗淨,晾在樓頂陽台。可這件事情不知道怎麼搞的居然泄露了秘密,知道的人聽了都哈哈大笑。
   
  從那以後,只要看見樓頂天台上晾著黑布,團隊成員都會不由自主聯想起韓瑩和廖秋。某些好事者也弄了一塊黑布,像旗子一樣掛著。
   
  沒有電影和電視,沒有報紙和網絡。人們再也無法享受文明時代的種類繁多的娛樂生活。他們只能借助一些無傷大雅的東西讓自己笑笑,稍微舒緩一下過於緊繃能的神經。
   
  “我需要很多銀骨。”
   
  蘇浩仔細觀察著五名幸存者的表情,不動聲色地說:“如果你們弄到這種東西,我可以收購。”
   
  他加重了最後兩個字的發音。
   
  “收購?”
   
  一個神情冷漠的男人搖頭譏笑:“用錢嗎?”
   
  為首的倖存者狠狠瞪了男人一眼,把他拉到一邊,用淤塞的語調對蘇浩說:“那個…他是個好人,只是不太會說話。你得理解。他的家人都死了,很慘”
   
  蘇浩靜靜地站著,沒有任何憤怒或不悅的表情。
   
  他從衣袋摸出一塊巧克力,遞給神情冷漠的男人。然後轉過身,對為首的幸存者說:“你們可以用銀骨跟我交換武器彈藥。”
   
  “武器?你是說武器?”
   
  紅毛衣女子眼睛一亮,連忙追問:“怎麼換?”
   
  蘇浩走到欣研旁邊,拿起斜插在背包外側的“95”式步槍,抓在手晃了晃,用沉穩的口氣說:“五十毫克銀骨,換一支槍。”
   
  停頓了一下,蘇浩繼續補充:“至於子彈,每十毫克換一百發。”
   
  這些話,讓五名幸存者感到震驚。繼而眼睛流露出亢奮和衝動。
   
  這消息令人意外。讓聽者有種中了五百萬大獎般的刺激。
   
  城市到處都是喪屍。這些變異生物到處遊走,把城市分隔為一塊塊互不相連的區域。
   
  大鬍子,也就是為首的男人,他和同伴住在東面的一幢小樓。
   
  如果不是樓下的屍群被另外一些路過的幸存者吸引,跟了過去,從而讓出道路,大鬍子也沒辦法駕車離開,到更遠的地方收集物資。
   
  用棍棒和刀子之類的武器對付喪屍,顯然不如用槍的效果好。
   
  然而,這是中國,槍械管製不像國外那麼寬鬆。
   
  五名倖存者盯著蘇浩手的槍,目光很是貪婪。
   
  對於究竟需要殺多少喪屍,才能弄到五十毫克銀骨這個問題,他們沒有太過準確的答案。
   
  可他們很清楚————從喪屍體內弄到銀骨,其實並不困難。
   
  這座城市散落著很多死亡的喪屍。它們都是人類與變異生物抗爭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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